台版 转自 七夜@轻之国度
熏风徐徐吹拂的五月周末。
她走在被白桦树林所围绕、通往湖畔的散步道上,风儿温柔地轻抚着她的长发。
白皙又纤细的体型,看来就像白桦树的精灵——她的名字是座堂莎拉,春纱学园高中部一年级的学生。
在湖上乘坐观光用天鹅船的人们,看见她的身影,莫不停下了踩着船上踏板的脚。
“怎、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
“看似乖巧,又带着些许悲伤……啊啊,真没办法放下她不管!”
“是新出道的女演员?是来拍电影的吗……呜哇——!”
天鹅船陆续撞在一起,好几个人掉落水中,湖面上被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围绕着。
“救命啊!”
“哇——脚被绊住了!”
“有没有人呢!”
丝毫不顾湖上发生的大骚动,莎拉抬头看向染着淡淡绿色的白桦树树梢。穿在洋装外的短袖小外套,虽说是下午,在初夏的高原上仍感到有些许寒冷。
“好冷呢……”
莎拉轻声说着,似乎没有打算要大声讲给谁听。这时,从她的身后,有位少年跟了上来——是莎拉的同班同学。新木阵。
沉默寡言又不好相处,喜爱楔形文字的程度比三餐还要重,但也爱吃东西的阵,跟莎拉拥有“共通的秘密”——莎拉身为神灯魔神的后裔,阵持有能成为她的主人的“所罗门的戒指”。基本上呢,阵应该就是……莎拉的主人啦。
“我说,好冷耶……”莎拉又再一次——这回稍微加强了语气——喃喃地说道。
阵的背后背着行李架,上头堆着名牌旅行箱——还是最大尺寸的,总共有十个。
“呼呼~用力。”
“我说,很冷耶!”
这次莎拉回过头去,气嘟嘟地鼓着脸颊。
“我倒是流了很多汗呢。你拿一个过去背背看,身体马上就会暖起来啦。”
“叫大小姐我拿比刀叉还重的物品?还真是没有常识的庶民!”
“没有常识的是你这些行李的重量吧!才三天两夜的旅行,哪有人搞成这样的啊?”
“比方说碰上像这样有点冷的时候,当然就需要一些可以披在身上的外套吧?大概需要个三十件。”
“我最后好像听到什么很没常识的话。”
“要配合当下的气氛决定穿什么样的外套,这你就不懂了吧?既然这样,全部都带出门的话,就不会出错了。”
“你的思考模式根本上就出错了,这个问题到底要怎么修改才好呢。”
“总之,只要我说好冷喔的时候,你就应该回答‘请您稍待一会儿’,然后把外套递过来给我。这就是所谓的主仆关系吧?”
“慢着慢着,给我等一下。该不会是隔了一段时间,你就忘记设定了吧?你是神灯魔神的后裔,我才是魔神的主人OK?”
阵交互地指着自己和莎拉,仔细说明着。莎拉不高兴地手叉着腰。
“谢谢你亲切的解说啊。这种事情,我记得可清楚了。不过,外人在场的时候,讲这种丢脸的话,你是想怎样啊?你也给我记清楚了啊!”
“喂——喂,我、我,我才是主人。”
阵伸出手指,交互指着自己和莎拉解释着,但莎拉完全当作没看见。
“没有时间在这里慢慢磨蹭了啦,庶民。你看,距离远处看得见的那栋民宿,还要加把劲喔。”
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莎拉以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湖的另一端。白桦树林中,有栋三角屋檐有如山中小屋造型的木屋。有一楼和阁楼房,造型就像《阿尔卑斯山的少女》中海蒂的家。木屋前方挂着简单的广告牌,上面用油漆写着粗体字“白鸟湖民宿”。
“得要有效地利用时间才行,星期一就开始期中考了。我们剩下的时间,只有今天周五以及周六周日而已。也就是说,一分钟都不能够浪费啊。”
“没有时间,都是因为你光顾着玩耍吧。”
“都是因为被你召唤,害我整个念书的心情都被打断了;所以你得要负起责任,教我复习功课。这是理所当然的,庶民!”
莎拉伸手指着阵说完话,便迈开步伐走着。
“好了,快点走吧走吧!你再这样慢吞吞,太阳都要下山啦!”
没错。明明黄金周假期都结束了,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种观光圣地,就是因为好学生阵被强拉着担任莎拉的家庭教师而被带了过来。阵听到莎拉任性的话,气呼呼地说:
“说什么责任……是你自己每天啰哩啰嗦地一直传简讯来,要我召唤你召唤你的吧?如果不召唤你的话,在学校走廊擦身而过的时候,就会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一直不停跟我碎碎念。”
要撑起没有收入的座堂家,莎拉就必须要成为独当一面的神灯魔神。因此,她必须完成主人阵的愿望才能够提升魔神指数。一开始的莎拉什么都不会做,最近即使学会了魔法,也依然是什么都不做,或者是搞些自称是扫除的破坏行为后就走人——毕竟阵居住的男生宿舍,是禁止女生出入的。
“可是,你请来的占卜师可以预测考试的题目,你的成绩应该很好啊。只不过偶尔会在短文题上写错,或是对于所谓的主仆关系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解释方法。基本上,根本就没有必要找我来当什么家庭教师吧?”
“哎啊,我很聪明这件事,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质疑的啦。”
“你要不要稍微学习一下如何谦虚点啊,座堂?”
“我可是承受着众人的注目眼光耶。简单地说,是众人心目中完美的化身,必须要做到完美无缺才行呢。成绩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话,那可不行啊。所以说,要百分之百猜对考试的题目,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说啊,考试时最重要的,不是这种孤注一掷乱碰运气的准备方式吧……哎啊,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的啦。举个例子来说,座堂,古生代泥盆纪到中生代白垩纪末地层中发掘的化石,有类似鹦鹉贝外壳的头足类叫什么?”
“这——个嘛……炸……炸弹?”
莎拉手指着阵,想了半天,回答出来。
“唉唉,这段对话之前好像出现过吧!”
阵按着额头,叹了口气。
“我说嘛,想要提升考试的成绩,即使不像本田聪子,至少也得每天好好地做好预习跟复习的工作。你啊,完全没有从之前答错的问题学到正确的答案嘛。”
“老是在回顾过去,就不会有新的开始啊。”
“那就来谈谈未来的事。久远的未来,男人跟女人会住在一起。”
“不是变成老公公跟老婆婆在一起吗?”
“因为是未来世界,透过科学的力量可以不老不死。”
“那又怎么样?”
“我正在努力解释,你就再多配合一下吧。”
“以前啊,靠着座堂家的财力,可以把美国总统聘请的超一流占卜师请来,让他占卜出考试的题目。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漫天乱洒钱。不过呢,听说在入学考试的时候,第一名虽然是我,第二名是庶民吧?”
“我觉得啊,你怎么好像有时候对我的事情知道得挺详细的啊?”
阵只是随口说说,莎拉反而反应过度,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
阵长久以来都不曾留意过学校里的人气女王莎拉的存在,反倒是莎拉注意到他——其他的男孩子都对自己投以憧憬的视线,头一次出现这么一个少年完全不在意莎拉的存在,只是埋首于阅读楔形文字书籍。
好巧不巧,又因为魔法神灯认识了他……莎拉对阵一点都不了解。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应该说,他喜欢楔形文字的程度应该比喜欢自己更深,莎拉多多少少有此感悟。
“我才、才没有在注意庶民呢!只是不时有杂音流泻到我耳边,以我的黄金级记忆力,就忘不掉记在脑中啦!我怎么可能会去注意庶民的事情呢!你别太得意了!”
“我刚刚问的问题,是有什么原因会惹你生气吗?”
“反正,你必须要粉身碎骨地努力在这个能够集中精神的高原环境中教我念书,让我取得全学年第一名啦!听懂了吗!”
莎拉怒气冲冲地说着,就快步地往前定。
“喂喂,结果你就是不提行李啊。”
莎拉无视于他。让阵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这家伙,真拿你没办法。”
说完,就把行李背好,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迈开步伐。
(我看呢,就是因为考试快到了才赫然想起有这回事。什么时候要考试,在四月的时候,学校早就把一整年的行事历印出来,分配给所有学生了吧。)
如果直接跟莎拉说,她又会啰嗦——阵嘴上碎碎念着,回想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今天中午……期中考快到了,课程在中午前就结束了。
阵跟室友宇多田夕也来到学校后面的波斯料理店“千一夜”吃午餐。这间餐厅位于学校后面,相当方便;轻松的小店气氛加上便宜公道的价格,更重要的是“大碗免费”的服务,紧紧抓住最爱大碗料理的阵的心。
“嘿,欢迎光临!今天推荐的是,充满肉汁的烤肉定食喔!”
甩着绑成两条的金黄色头发,有着浅黑色肌肤的少女,抱着银盆蹦蹦跳跳精神抖擞地出来迎接。她是这间食堂的看板娘艾尔芙.夏席尔……是位有着公主般的华丽,还有着民俗气质蓝眼睛的少女。但是家中餐厅经营了三代,她浑身散发出的气质都像个江户小孩。千一夜中总是塞满为了她而来的春纱学园男学生。
“充满肉汁的烤肉定食,指的是鸡肉串烧吧。就像日本的盐烤鸡肉串。”
阵边坐了下来边向艾尔芙确认着。艾尔芙把点菜单放在银盆上——
“真不愧是阵耶,你懂好多喔。”
她单手拿着原子笔回答着。此外,一般的烤肉定食是使用羊肉。
“配菜有迷你马铃薯库库(kuku shifusami),阵当然是要特大号的吧?”
“那当然,我要三个蛋的。”
“kuku shifusami?”
一直摊在桌上的夕也,抬起如幽灵般的脸。脾气软弱的夕也平日都很开朗,今天不知怎地表情相当沉重,背后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对喔。9×9=42332{注:9×9=42332日语发音和kuku Shifusami相近。接下来夕也的台词同样都走无意义的谐音}。”
“夕也,你现在是不是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阵尝试性地开口问着。艾尔芙翻开菜单,说明着。
“kuku shifusami是马铃薯蛋包喔。库库就是蛋包的意思……”
“9×9=0602(蛋包)”
“我已经讲啦,另外绿色蔬菜的蛋包叫做kuku sabuji。”
“9×9=322(绿色蔬菜)”
“欸,阵,夕也从刚刚就在念什么数字啊?”
艾尔芙不想再跟沟通不良的夕也说话。夕也依然不停地碎碎念着。
“建造好国家镰仓幕府。建造好国家是公元11922960年……”
“我知道了。夕也是进入考前状态,大脑的机能全部都转换成谐音语喔。”
“他的谐音语,全部都搞错了吧。更何况蛋包本来就不是拿来用在九九乘法啊。”
艾尔芙不高兴地说着,夕也的耳朵机灵地动了一下。
“全部都搞错了?我之前记下来的东西,不就全都白费工夫?”
“恐怕啊,你的人生,几乎全部都是白费功夫。”
阵用擦手巾抹着手,无情地断言道。夕也抱着头,动作夸张地仰面朝天喊着:
“啊啊啊!怎么办,已经来不及了!距离期中考只剩下三天啦啊啊!”
“现在再来伤脑筋已经太迟了吧。你啊,只知道弄什么流行音乐比赛还是什么的,尽是些不实际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念书吧。”
“闭嘴啦,阵!不要像我阿母一样啰哩啰嗦!”
“夕也称呼妈妈叫做阿母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冷静啊!一般人碰到考试前都很痛苦烦恼,陷入神佛都救不了的绝望痛苦的无底烦恼中啊!”
“基本上你就讲错了,我想你可能是故意的,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是绝望的无底深渊。而且你已经讲了两次‘痛苦和烦恼’喔。”
阵搔着头,在夕也眼睛前面,竖起两根指头戳过去。
“我说啊!你为什么这么冷漠啊!”
夕也把头用力地撞着桌子。
“平常就有在准备念书的人,在考试来临前就不会慌张乱了手脚。”
“啊——是这样啊!乱了手脚还真是抱歉啊!”
“这下还恼羞成怒了啊,真是个静不下来的家伙。”
“我说,你们要点什么啦?”
艾尔芙用原子笔轻轻地挠着头,语气中带着怒气,脸上也冒出生气的表情。
“哎啊等一下嘛,江户人真是沉不住气耶。”
夕也的话更激起了艾尔芙的怒气。
“不是我沉不住气,是你们动作太慢了!快点给我点菜啦!”
她用银盆哐地敲向夕也的头。夕也趴倒在桌面上——乍看之下,还真像愉快搞笑的吉本新喜剧。但是阵知道,艾尔芙她精通波斯武术,她手中的银盆是能够切碎“敌人”的必杀凶器。
“喂喂,艾尔芙。你太夸张啦。”
阵赶紧劝她住手。艾尔芙这才回过神来,眼神看向阵。
在周遭看着他们讲话的男孩们,纷纷骚动起来。
“新木竟然敢跟艾尔芙顶嘴耶!”
“他怎么这么不要命啊!银盆会敲过去的,会被狠狠地打一顿吧!”
食堂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吞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食堂中响起。
话说,刚才提到的“敌人”,就是被阵寻找已久的所罗门宝藏消失的圣柜所封印过,逃脱出来的圣柜恶魔们。艾尔芙是剑之魔神后裔,透过吃妖魔提升魔神级数。只要待在拥有所罗门戒指的阵身边,就不用担心找不到食物。对艾尔芙来说,他的用途应该就……只有这样。
可是,最近有点不同了。阵有智慧又有勇气;虽然不爱讲话又难相处,但去伊势志摩时,还买了土产给她——而且还是跟艾尔芙的发型很搭配的珍珠发饰……一般的男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女孩子的发型啊。
“对……对不起。”
艾尔芙令人惊讶地乖乖跟阵道歉。本来以为会引发可怕风暴的男学生们,听到这话都仰天跌了一大跤。
“那个艾尔芙道歉!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只有新木有这种好康的待遇啊!就因为他看得懂楔形文字?”
听到这话的艾尔芙脸都红了,挥动着银盆,从盆边不住地敲打着。
“你、你们在说什么啊,外野!是谁对谁好了啊,江户小孩的字典里面没有好待遇这个字眼!再给我讲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可不会轻饶!”
“别人说过的话才三秒就忘光光啊,真不愧是留不住隔夜钱的江户人呢。”
阵语气僵硬地喃喃说着。在厨房里的艾尔芙老爸,以浓厚的地方口音吼道:
“喂,艾尔芙,死孩子!送外卖到三町目的田中家!拿那个冈持送去!”
话说艾尔芙的老爸,虽然自称是江户人,但其实是纯种的波斯人。艾尔芙害羞地正觉得不好意思待在店中,于是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嘿,好欸!收到收到,小事一件。放个屁就做完啦!”
说完,她就拿着银色的外送箱,精神抖擞地跑出店内——依然是很有江户小孩的样子。
“啊!原来,外卖的时候使用的有把手的箱子,就叫做冈持喔!”
“嗯,就是这样叫的吧。”
被艾尔芙敲到头撞在桌上的夕也,低声地吐槽着阵说。
“是可以这样叫啦,但又不是能马上联想到的单字啊。比方俭饨箱之类的,就能马上可以说得出口啊。”
“不对,你说的比较困难吧。还有啊,咖哩用酱料壶我已经知道了,别再说了。”
“头被敲那么多下,看来还挺正常的嘛。”
“啊,真抱歉,我的脑袋挺牢固的。如果被打到不省人事陷入昏迷,就可以不用考试解决事情了说……唉,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考试就能解决的啊?现在,有没有台风接近日本啊,来个一百个吧。”
“感觉小学生常在马拉松大赛前讲这种话吧。”
“或是来场大雨,把学校冲走之类的啊。”
“别把其它人都给卷进去啦,你自己装病请假不就得了。”
“这么做的话,就会被以为我是讨厌考试才装病请假的啊!”
“百分之百会被这样认为吧。”
“那怎么行!只有座堂,我不想要让她觉得我是个笨蛋!”
夕也紧握着拳头,坚持地说着。听见座堂的名字,阵当下反射性地心脏缩了一下。他按着扑通扑通跳着的胸口,大大地深呼吸。
(不行,我大概累积了很多的压力。光是听到那家伙的名字,我的心跳就这么不安定……)
看到阵这个样子,夕也抖了抖眉头。
“你也对座堂有意思啊?前阵子还说什么不认识座堂之类的话。”
“有意思?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很明显地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听到阵僵着声音回话,夕也得意洋洋地说:
“胸口怦怦跳呼吸困难的话,就是恋爱的证据喔。”
“看恐怖电影,也会有同样的症况啊。”
“不要隐瞒啦,阵!你终于懂我说过的话,真让我高兴!座堂她真的是个美女,既漂亮又是个名媛,成绩优良乐器演奏又拿手,英文发音又棒,又有气质,又乖巧,还是个名媛。”
“你讲了两次名媛喔!”
“总之,我就是不想要让座堂认为我是个笨蛋!总之啊,你平常读的那个楔形文字的书里头,有没有写什么求雨的方法啊?”
“你打消希望学校被冲垮的念头吧。面对现实,早点开始念书比较好一点。”
“已经只剩下三天了耶!考试的科目总共有十二科呢!也就是说,一天要复习三个科目才来得及耶!”
“我不会骗你,应该要从算数的复习开始喔。”
“算数这门科目国中以上就要叫做数学了吧,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
“十二除以三是多少,你回答看看。”
“啊,不要紧。这次考试,微积分不在考试范围内。”
“你正经点好不好啊。”阵以低沉的声音念叨着。“那,换个方式想想看。3×4是多少?”
“啥……! 9×9=42332!”
“唉唉,又绕回来了。”
“总之啊,最实际的方法,就是跟好学生阵借笔记啦。”
“光看笔记,我想你也看不懂……”
“那么,这个你总是很宝贝地随身带着的咖哩用酱料壶就拿来当人质。”
夕也说着,就从放在椅子上的阵的书包中,把金色神灯给抢去——那是所罗门戒指的拥有者摩擦它的话,就能够将莎拉召唤出来的神灯。当然,没有所罗门戒指的夕也怎么摸都不会发生事情的,
(但是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状况,不知道会被座堂骂臭头到什么程度……)
阵已经紧张过头。无论莎拉的魔神指数有多高,一旦中途换了主人的话,全部都会归零重来,回复到指数0的魔神状态。
总之因为夕也的举动,阵真的紧张起来,想要从夕也手中夺回神灯。
“别闹了,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你、你也不用真的生气吧!干吗这样?!果然好朋友在考试的时候也是敌人呢!”
“不,你会成为我敌手的可能性是零啦。”
夕也连自己的朋友都怀疑起来。突然,阵发现神灯的前端飘啊飘的……冒出了些许紫色烟雾,让他紧张地按住胸口。莎拉曾经吩咐他要把神灯跟戒指随身携带着,学生身份不能够戴着戒指上学,所以就把戒指放在胸前口袋中。刚才在抢夺神灯的瞬间,似乎不小心就让戒指摩擦到神灯了。
(糟……糟糕了!座堂会跑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穿着女仆装的座堂出现的话,不难想象几分钟后自己就会踏上通往阴间的路了——而且是被女仆送上这条路。
(哎啊,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希望来得及……阵抱着神灯冲向店的后面。
“对不起,借一下厕所!”
“等等小鬼!厕所不在那边啊!”
艾尔芙的妈妈(也是个波斯人)跟阵说着,但他根本就没空管。因为,紫色的烟雾已经从神灯口不停地冒出来。
店的后方是放置着折叠式矮桌的休息室,用门帘隔起来。阵滑进休息室,用脚尖把玻璃窗啪地关起来。
下一秒钟,以两手往前伸的姿势趴在地上的阵的手腕中,身穿女仆装把神灯捧在腹部的少女,就以打横着被抱住的姿势现身。
“……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要召唤我的时候该遵守的礼仪呢。”
脖子上有个冷冰冰的东西碰触着,让阵的全身都紧张地绷着。手中的少女,有着纤细的手脚,一头长发,骨溜溜的大眼睛,和犹如些许硬度的樱桃般浅红色光泽的嘴唇。还有,她手中握着的是,的确伴随着杀气抵着阵喉头的水果刀——不用解释,就是座堂莎拉。
“那——个,饶、饶我一命吧。”
阵举起双手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后退。莎拉不高兴地把水果刀收进围裙口袋里,两手叉腰瞪着阵。
“讲话干吗这么不中听啊!只是刚好我在房间里吃水果的时候,被你召唤出来的缘故吧!”
“吃水果?”
“银座千疋屋{注:日本知名的高级水果店}的哈密瓜。一颗一万块日币。”
“为什么你拿来的是水果刀,而不是哈密瓜啊。”
“你忘记啦?我一定要亲自动手工作才可以,没有办法将现金或是已经调理好的食物带过来。切好的哈密瓜,也算是调理完成的食物吧?”
全身散发出最高级哈密瓜的香味,莎拉说着。
阵是个大胃王,嘴巴又很刁,是很让人困扰的体质。国中部的住宿生轮班制作的宿舍餐点,不管是份量或是味道都没办法让他满足。
“你如果再早个五秒钟召唤我的话,就可以得到还没切开的哈密瓜啦。我说啊,考试三天前把我召唤出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大事啊!”
莎拉把脸贴进阵,用食指对着他的胸口戳啊戳地瞪着他说。就因为莎拉这样的个性,才使得阵尽量避免召唤她出来。
“没啦。就因为你老是嚷嚷着‘召唤我召唤我’,我就想说偶尔也听听你的话嘛。”
“现在还想要找借口已经太迟了,庶民。”
“反正啊,一切都All Right啦,不要太介意嘛。”
“那怎么行!我说过了吧,要召唤我的时候,必须由我先联络你才可以召唤啊!”
“你的说法,照常理来说,这应该不叫做召唤吧。”
“不要跟我狡辩歪理!而且,这个有点脏又充满昭和复古风的房间是什么地方?像这种昭和复古风的地方,肯定有个摆着法国人偶的客厅吧。”
“总之呢,这次的召唤是不小心的,这里是艾尔芙的家。你一定想回去吧?我已经把门窗都关起来让这里变成密闭空间,这样子你就没有办法到外面去,就随便想个方法提升感谢指数就好。”
“你给我等一下,什么随便啊?我不是常说,我必须要尽早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魔神才可以吗!”
如果不这么做,莎拉的优渥生活就会走向终点。
(要是变穷困,妈妈跟爸爸说不定就会离婚。即使不离婚,他们两个人也总是把我丢在一旁不管……)
回想起这件平常尽量不去触碰的事情,莎拉紧紧地按住胸口。仔细想想,认识阵以来,成为神灯魔神后总是忙碌地东奔西跑……穿女仆装很丢脸,还遇上妖魔攻击,阵又很少感谢自己,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反而让她忘记了寂寞的感受。
(是了。就是有庶民在,我最近才不像之前那样觉得寂寞啊……)
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在莎拉内心蔓延开来,好似胸口被人紧紧揪住似的。
(真讨厌,胸口好闷。怎么觉得不想就这样回去呢……)
莎拉的大眼睛抬头看着阵,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影子。总是盛气凌人的莎拉,难得地露出判若两人般依赖的表情,让阵心头为之一紧。
“怎、怎么啦?”
“你得教我念书,庶民!”
莎拉突然指着阵说出这句话。阵惊讶地眨着眼睛说:
“念……念书?你干吗突然讲出这种话来啊?”
“都是因为你召唤我,打断我复习考试,害我现在一点都提不起劲来啊!所以你必须要赎罪,要来当我的家庭教师!”
莎拉开始发表她那莫名其妙的谬论。阵大吃一惊,听得眼睛不知道眨了几次。
“……对不起,我完全没搞懂你的话。什么打断你复习考试?你刚才不是在吃哈密瓜吗?”
“这件事跟那件事是两回事!接下来三天,你必须当我的家庭教师,陪我一起去高原民宿外宿做强化复习!当然啦,像你这样的庶民跟我有交情这种事情,如果其他的学生知道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会绝望,所以必须要保密喔。我也会交代下人们我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那么,就约在东京车站‘银铃广场’碰面!”
“喂,不要随便自己决定事情啦。我又没说我要去……”
“那么就约在动轮广场两点喔!”
“喂,问题不是在我想要换碰面的地方。”
“银铃广场不像是约碰面的地方,那里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啊。”
“先别管碰面的地方,你得先做点什么事情让我感谢你,否则没办法回去吧。与其关心碰面的地方,还不如先想这件事比较重要。”
“啊~”
莎拉啊了一声,开始思考。想了好一会儿,她开心地拍了下手。
“你没有被杀掉,就感谢我今天留你一条小命,这样如何?”
“我看你一副开心的样子,竟然讲出来如此了不得的好提议——你现在讲出口的提议还真是夸张到不行耶。”
“因为,现在我的手中可是有水果刀的喔?”
“是啦,我发现一件可以感谢你的事了。能够感谢你的,就是你从这里消失我就谢天谢地啦。”
阵往莎拉头上伸出手,放在戴着女仆发饰的莎拉的头上。阵轻轻摸了摸,发饰就发出光亮,表示感谢指数增加。
“秀秀摸摸头——”
阵念出咒语。秀秀摸摸头指的是智仁武勇的意思,是从中国流传过来,王者必须具备的气质。计算感谢指数的时候,就必须要念颂出这句咒语。为什么是汉字的咒语呢……那是因为一千零一夜故事里面,阿拉丁和魔法神灯故事的舞台其实是在中国——以上,是关于咒语的小知识。
当阵念完咒语后,哗——发饰边缘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立刻就消失无踪。莎拉不满地微微噘起嘴唇,睁大眼睛瞪着阵说:
“还是一样小气巴拉的感谢程度呢。大小姐我愿意来到你身边,你不觉得眼睛吃冰淇淋早就该感激涕零了吗?”
“啊——是是。好啦,动轮广场见!”
把莎拉的话当真的话,只会惹得自己更生气。阵干脆捂起耳朵闭上眼睛。
莎拉不高兴地化为一阵紫烟,消失在神灯中。在这同时——
“喂,阵,就说那里不是厕所耶。我跟你说,厕所在这边啦。”
夕也打开玻璃窗探出来头。阵连忙把神灯抱在胸前回答:
“啊……没、没关系,不用了。”
“怎么可能就不用了呢?……啊,莫非那个……是尿壶?”
夕也抖着身子,指着神灯说。阵慌张地赶紧否认,摇了摇神灯说。
“不、不要说这种蠢话。谁会在这种地方……”
“笨蛋是你吧。不要摇,笨蛋——!”
夕也连滚带爬地溜走了。
……于是呢,事情原委就是这样。阵和莎拉从东京站乘坐新干线晃了一个小时,总算来到这间白鸟湖民宿。
(冷静地想想,就算猜不中考题,请个东京大学的学生来当家庭教师不是就能够便宜地解决事情吗?为什么要我来当座堂的家庭教师啊?)
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很不平衡,阵觉得很烦闷。而且,因为莎拉隐瞒下人自己是跟阵一起,莎拉那堆小山高的行李全部得由阵来搬运,更让阵难以接受。莎拉是坐出租车抵达动轮广场,还请出租车司机帮忙把行李搬过去。
“啊啊你看,那个风向鸡。已经过了五年,还是跟以前一样呢。真令人怀念。”
靠近山中小屋时,莎拉像个小孩子般拉开嗓门,指着屋檐上说。
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算算从车站到这里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以上。阵已经疲倦得快要浑身没力了。他脚步摇晃,语调虚弱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投宿在民宿啊?印象中,你家不是拥有很多间别墅吗?”
“嗯嗯,当然啊。座堂家在全世界拥有超过百间的别墅呢。”
“呢,座堂,这世上还有人因为没有地方住而痛苦难过呢。如果能把一栋房子赠送给那些可怜的人的话,想必会得到很多的感谢喔。”
“这话的意思是说,庶民你想要一栋房子吗?”
“我可没有用这么直接的说法。日本人嘛,总是要含蓄一点啊。”
“话说回来,庶民的爸妈把家卖掉跑去中近东了喔。可是,赠送东西也不会让感谢指数提升啊。必须要我自己努力工作,得到感谢才行呢。”
“小气。”
“你刚刚说什么?”
“我也听到了。一定是这个湖里,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悲惨的故事吧。”
“就算通通都推到幽灵身上,也没办法掩饰你刚才说过的话!”
“呜呜。”
“反正啊,如果要使用别墅的话,就得要把仆人一起带去。可是如果被死脑筋的尼可莱知道,我带着号称是家庭教师的男生一起去别墅的话,他一定又会担心到发烧,然后被行事个性更为一板一眼的玛莉责备。我不想要让他们两个人担心,必须要表现出品性端正的好学生的样子。”
“你要是也在我面前装装样子的话,那真是太感激啦。”
“而且,我之前曾经投宿在民宿过啊。”
“如此完美地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简直快哭啦。”
“去伊势志摩的时候我就讲过了吧?座堂家啊,碰到休长假时,为了让仆人休假都会去旅行。五年前的盂兰盆节休假就曾来过这里。那时候常常跟这里的小男孩,名叫岸边水斗的一起玩耍。那个时候,爸爸跟妈妈也一起来……”
莎拉的胸口紧紧揪住。莎拉的爸爸用魔法变出钱财,妈妈就忙着花那些钱,总是放莎拉自己一个人在家。记忆中跟现在比起来,小时候还比较常一家子四处游玩。
(爸爸、妈妈,等我成为独当一面的魔神,家里回复到跟以往一样有钱的时候,妈妈就会回来家里吧?大家就会再次一起到这里玩吧?)
可是阵却对莎拉的话还有难过的表情有些许误解。
(在民宿……一起度过夏天的家伙啊……?)
阵的脑袋里,想象着在高原上侧坐在白马上满脸笑容的莎拉,和在她后面骑着马握着缰绳,就像古老少女漫画中,身材高挑修长有着金色卷发的美少年画面。闪亮亮的景色中,莎拉轻轻提着洋装裙摆“呵呵呵呵”地笑着,少年挥动着纯白衬衫的花边“喔呵呵呵……”笑着。想到这样的光景,阵的心头就觉得沉重。
“……是那么令人难忘的家伙吗?”
“你莫名其妙在嘟囔什么?”
听到阵讲出奇怪的话,莎拉满脸狐疑。阵“咳咳咳”假装咳了几声。
“就是,那个水斗什么的‘男生’啊……你刚才在想那家伙吧?”
“噗——猜错了。那种事情,跟庶民有什么关系吗?”
“啊,没什么。既然猜错就算了,没事。”
阵困惑地移开视线。平常总是冷静得令人生气的阵,难得地露出有些烦躁的模样。莎拉觉得讶异,惊讶地歪着头看着。
莎拉推开了小木屋的门。锵啷啷,门铃响了。
“你好——……”
白鸟湖民宿同时也是餐厅,山中小屋外头摆设有像是露天咖啡座般的木造桌椅——看起来像是老板亲手制作,很温馨的感觉。
山中小屋里面是一间宽广的食堂。有暖炉,木制柜台,最里面是整洁的厨房。墙边有道阶梯,最里头有道门。疲倦不已的阵,直接瘫坐在地上。莎拉张大了眼睛,两手摆在胸前,环顾着食堂。
“哇,跟以前一样,完全都没有变呢!”
听到莎拉的说话声,从里面的房间有个中年男子连忙飞奔出来——是位纤瘦看似老实的男子,手上握着扫除机。莎拉对阵说:
“这位是民宿的老板岸边先生喔。”
“这位不就是……莎拉大小姐吗!真是失礼了,您早点吩咐的话……”
“不要紧的,老板,突然决定造访是我不好。然后啊,这位是我的家庭教师。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您就不要太费心,多指教喔。”
“啊,是,我了解了。”
岸边先生深深地弯腰,行了个最敬礼。阵在食堂里不停地东张西望着。
“说是小木屋,还蛮大间的嘛。”
“一楼有3LDK(3个房间和客厅、餐厅、厨房),里面的门后方是走廊,那边还有住宿用的客房三间。二楼是阁楼房间,老板就住在那里。平常每间房间都有客人入住,这次把整间民宿租下来,餐厅也没有开门,不会有其它客人的。话说啊,海蒂的家一楼是LDK,其中一间是‘爷爷的房间’喔。”
“你对阿尔卑斯山的少女还真熟耶。”
“我以前很喜欢啊。”
莎拉有些快速地丢下这句话。“以前”很喜欢啊。可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这本书就觉得很难过。海蒂的遭遇跟自己如此相像……是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再也没有跟全家人一起出门旅行……)
莎拉的表情暗了下来。阵担心地开口问道:
“怎么啦,你今天好像怪怪的耶?嗯,跟平常的状况程度不太一样。”
“不需要追根究底啦!”
莎拉面向阵,快要喷火似地吼着……结果,阵竟然微笑地说:
“嗯,跟平常一样有精神。太好了。”
阵的笑容令莎拉为之一惊,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心脏噗通噗通地像敲打晨钟般跳着,几乎就快要跳出胸口。
(怎、怎怎怎怎么搞的……平、平常态度莽撞的他,干吗突然笑成那样……犯规啦!)
仿佛全身的血液要倒流似的,浑身发热。莎拉紧张地偷偷看着阵的脸。看到莎拉红着脸满脸困惑的模样,阵又更加担心地说:
“……喂,你真的不要紧吗?考试有那么严重吗?”
听到他的话,莎拉才回过神来。
“咦,不,没什么!当、当然没有那么严重啊!只是,大小姐我是所有人崇拜的座堂莎拉,必须要做到最完美嘛!简单地说,就算不念书我也可以拿到九十分,可是我想要拿到一百分啊!”
“你啊,个性真是麻烦耶。”
“怎么,哪里麻烦了!能够一对一教大小姐我念书,这是何等光荣!该感谢我了吧?”
“不,我说的不是我,是指你很麻烦。”
“真是有够失礼的庶民呢!你该跟水斗好好学习一下!”
“我说,那是谁啊?”
“对喔,水斗在哪里啊?以前听说我要来,不都会坐在风向鸡旁边,等着我来吗?”
莎拉随口问着岸边先生。当下,岸边先生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咦?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水斗在阁楼房间里。我跟他说过莎拉大小姐要来,但他就是不下来。真是抱歉。”
岸边先生深深地低下头。莎拉内心紧张又不安地问道。
“不要紧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水斗说,他再也不要等任何人了。他害怕等待又被背叛。”
“背叛?什么意思?”
“我太太……的事情。实在很丢脸,几个月前,她离开这个家了。”
岸边先生搔了搔头。阵从旁插嘴道:
“从刚刚我就没有听懂。也就是说,水斗他是岸边先生的小孩啰。五年前,常常跟座堂玩在一起……”
阵看了一下岸边先生。
“这边先生看起来很年轻,难道说水斗这家伙还是个小朋友?”
“国小二年级。”
“太好了。”
听到岸边先生的回答,阵忍不住小声地脱口而出。“莎拉五年前常玩在一起的岸边水斗”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锅巴般一直粘在脑袋里——说是像锅巴,其实就是觉得心里焦躁又烦闷地煎熬着。
“什么太好了啊!岸边先生的太太可是跑掉了耶!”
莎拉对阵吼着。这句话狠狠地刺中岸边先生的内心。
“喂,岸边先生可没说是跑掉了喔。说不定她是蒸发了啊!”
“都一样啦。”
岸边先生语调悲伤地对想要安慰他的阵嘟囔道。
“毕竟老板这么不可靠,老板娘又是个活泼的美人呢?很多帅气又有钱的名人都会来观光吧。就算她跟人家跑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你这样讲话,好像三○文泰喔{注:日本知名综艺节目主持人。主持过‘校园疯神榜’、‘抢救贫穷大作战’}。”
在旁边看着莎拉跟阵拌嘴,岸边先生满脸无精打采,不住地挠着头。
“嗯,您说的是。其实,水菜子……我老婆她,不是我这个老公自夸,在乡下地方也是个美女。我如此地笨拙又不值得依靠,她是不小心走错路与我恋爱结婚,我早就有觉悟总有一天会被她抛弃。”
“搞不好,我真有可能成为三○文泰?”
“几个月前的星期日……水菜子跟平常一样开着车出门去买东西……”
岸边先生以微弱又不幸的语气开始叙述着。他所说的话,就如以下内文:
几个月前的某一天……水菜子出门去采买日用品,开着小车准备要上街的时候,水斗来到车子旁边。
“妈妈,也带我一起去嘛。”
水斗是个爱跟妈妈撒娇的孩子。可是,水菜子却露出有些困扰的神情说:
“对不起,今天不行。”
“咦——!为什么?”
“晕车药没有了啊,今天也得要到镇上去买才可以。”
水斗非常容易晕车,而且开车到镇上单程也要一个小时。可是——
“没有晕车药也没关系啊,我会忍耐的!绝对不会晕车,带我一起去嘛!”
水斗坚持着。在民宿前面修剪草坪的岸边先生插嘴说:
“水菜子啊,他都这么说了,就带他一起去吧?”
“可是,晕车的话,痛苦的是水斗啊。嗯……这样吧,乖乖听话待在家里的话就奖励你,买水斗想要的游戏对战卡回来。”
“咦,要买‘对战卡’给我吗?”
水斗眼中闪动着光芒,用力地点着头。
“嗯,嗯。那,我要待在家!我会乖乖地,伸长了脖子等着!”
“呵呵,那就等我回来喔。我很快就会回来了,要等我喔。”
水菜子微笑地说。水斗爬上屋顶,目送着延着山路远去的小车。岸边先生推着锄草机,抬头望着屋顶喊着水斗。
“妈妈才刚出门呢。你现在就开始等,也不会那么快回来啊?”
“可是妈妈说,要我等她啊。我如果不等她的话,她会寂寞的。”
把手放在风向鸡球上,水斗在上面吹着风。
(真是的,还真是伸长了脖子在等呢。最寂寞的其实是水斗吧……)
岸边先生很了解水斗粘妈妈的心情,苦笑着就不再说什么。
于是水斗就这样等着等着。到了傍晚。到了夜晚。早晨下起雨来,也不愿意从屋顶上下来。岸边先生拼命地把他拉下来。
从那一天起……水斗就不再有笑容,而且也不愿意再等待任何人。
听完岸边先生的话,阵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样子啊,看来我有预感,会变成挺棘手的事情啊……)
阵战战兢兢地把视线移向莎拉。
莎拉握起两只拳头放在胸前,大眼睛中簌簌地掉下一颗颗眼泪。
“好……好可怜喔,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了,就让我来做他的妈妈吧!”
自己也被双亲放着不管的莎拉,无法对这件事坐视不管。
“就这么决定了,今天开始我就是妈妈!然后庶民,你就是爸爸!”
“不不不不,他有爸爸啦。”
阵连忙指着岸边先生,提醒着一头热的莎拉。可是,莎拉根本就没听进去,用力地指着阵说:
“所以说庶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间民宿的老板!”
“你抢劫啊?”
“也就是说,水斗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老板!”
岸边先生似乎挺担心地望着自信满满的莎拉,缩着肩膀说:
“不、不可以的。莎拉大小姐来当水斗的妈妈,那真是高攀您了。”
“不用客气啦,老板。您不需要顾虑这么多的。”
莎拉两手抓着岸边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可是他的表情却越来越阴暗。
“不,那个,可以的话,请您不要如此地费心。对高雅的贵妇人来说,身边没有个能够随侍在旁照顾的人,那就太有损名誉了……”
“我不介意的啦。既然我都说好了,那就听我的吧。”
“要强迫推销善意也别太过头吧。这就是所谓的自以为是喔。首先要听听对方的想法,帮对方完成他所期盼的愿望,这才是真正的善意……”
“听好了,庶民!”
打断阵的话,莎拉肯定地说:
“抱着当义工的心来替他人服务,这就是高贵之人的义务喔。”
“又来了,又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所谓贵族的义务,本来就是欧洲的贵族在平常过着奢侈的生活,一旦发生事情时,为了领土内的人民,就要一马当先勇往直前战斗而死的义务!像日本这样,下命令的人只知道躲在最后面,战死的全都是军队的士兵,这根本就是不对的。我很肯定!”
莎拉说着就用力伸出指头,往水斗待的小房间指着。
“善心大突击!”
“大错特错啊!”
阵想要阻止她,可是莎拉已经跑上了阶梯。从二楼传来了“铿铿锵锵、叮叮咚咚”的激烈响声和争论声。岸边抓着头全身抖着。
“水斗,我是妈妈啊!你可以对我撒娇啊!”
“你、你搞什么!出去啦!”
“你说什么,竟然把大小姐我给忘了?明明是个下人!”
“咦……莎、莎拉姐姐?”
“我是妈妈啊!你可以跟我撒娇喔!”
“五秒钟前,好像才脱口说出‘明明是个下人’这句话吧。”
“对了,妈妈来烤个亲手做的蛋糕给你吧!水斗也一起来帮忙,加深亲子间的感情吧!”
“痛痛痛!不要拉我的手!而且要是让莎拉姐姐做菜的话,又有东西会爆炸了!”
阵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看向岸边。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说‘请您不要如此费心’啊,老板……”
“所以啦,阵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带着莎拉小姐到别的地方去,这样我会很感谢你的。当然,水斗他或许会因为莎拉小姐来,心情上可能有所变化。可是在那之前,这栋民宿还能不能维持下去还是个问题……”
“我懂,我很——能理解。”
阵两手交叉在胸前点着头。破坏魔神莎拉,也曾经将学校家政教室给破坏殆尽过。
“就交给我吧。等那家伙下来,我就讲些好话带她离开民宿。”
“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
“没什——么,那家伙很单纯,应该会有办法的。”
“真的是帮了大忙。五年前的那件事,简直就是一场恶梦啊……”
“瓦斯炉也爆炸了吗?”
“莎拉小姐一大早说‘要帮所有人做水煮蛋’,就把一整打的蛋放进微波炉中……”
“真是灾情惨重。”
“是啊,实在是惨不忍睹的情景……”
铁青着脸点着头的岸边身旁,阵冷静地弯着手指计算着。
“座堂家有三个人,岸边家三个人。也就是说,只有六个人,却料理了十二颗蛋啊。”
“阵、阵同学……阵同学?”
“蛋一天只需要一个吧。蛋的确是有营养,可是摄取过量会累积胆固醇,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吧?”
“不。那是俄罗斯的学者让只吃草食的兔子摄取蛋类后,无法分解胆固醇而堆积在体内导致的结果,因此造成的误会。”
“啊,这么说六个人食用十二个蛋也不要紧啰。”
“那个……现在不是聊这种事情的时候吧,阵同学?”
“可是蛋整颗都富含营养,一天摄取一颗养分就应该很足够了。但是要奢华地吃到两颗蛋,还真是不得不依赖魔神的力量呢。”
“你讲的话,不管是从什么角度解释都很难了解耶。”
“蛋很好吃呢。哎啊,我肚子饿了……”
“阵同学,阵同学?”
莎拉啪哒啪哒地跑下来,到正在鸡同鸭讲的阵和岸边身边。水斗被莎拉抓着手腕,一起到了楼下——与其说是下楼,根本就应该说是被硬拖下来还比较正确。水斗的肤色白皙,有着一头栗色头发,就像外国的绘本里会出现的王子般的男孩子。长大之后,肯定会是名美少年吧。就连阵都能简单地猜想到,岸边先生怎么看也不算是个美男子,结婚后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可以推想出水菜子一定是个美人儿。
(座堂也是,脸蛋长得漂亮就被众人捧在手心……一定有很多外在的诱惑吧。若是放手不管的话,就太可怜了。)
莎拉与阵共同拥有的,不单单只是神灯魔神的秘密。他们两人都很不想要在对方面前示弱,虽然从来没有明白说出两人都是爱逞强的人……可是其实两人都是父母亲根本就不管的小孩。
“好,那我也来帮忙吧。”
阵突然振奋起精,神卷起了袖子。
“喂,等等!阵同学?”
看到马上就临阵倒戈的阵,岸边都要说不出话来了。三人就在浑身不住地颤抖、眼前一片空白的岸边面前走进厨房,并掀起了一阵风暴。
“好——了,来洒粉吧。”
“莎拉姐姐,先把瓦斯的火关起来!”
“不要紧的,水斗。因为,料理的秘诀就是粉尘爆发啊。”
“座堂,那是谁教你的啊?”
“接着,要打蛋啰!”
“莎拉姐姐!不需要铁锤啦!”
“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就负责尝味道吧。可以用这个大汤匙吗?”
“不要~快住手啊!”
水斗的惨叫声响彻在夜深了的高原中。
隔日清晨……清爽的朝阳在高原上露出脸来,照射在树木上。花朵们都展开笑容,湖面上开始散发出光芒来。
闪亮的早晨来临了——而对水斗来说,是可怕的夜晚结束了。
“完成啦——!”
莎拉满脸得意地递出胡桃口味的磅蛋糕。颇令人惊讶的是,蛋糕还做得挺有模有样的呢。阵浑身沾满了小麦粉倒在地上,锅子四处都有烧焦的痕迹,墙壁一整面都飞散着蛋糕的材料。到处都有坏掉的东西,如果闭着眼睛随随便便都会撞到。水斗的全身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寒气,在厨房的角落抖啊抖的。
“没……没想到,竟然能活着看到太阳出来。”
“怎么样啊,水斗?像这样亲自体验到生死的极限境界,就能再度感受到活着的喜悦。亲身体验过后会让你了解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烦恼,跟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这就是名人消除烦恼的方法喔。”
莎拉俏皮地眨了眨单边的眼睛,可爱地竖起食指。
“……你的目的是这个喔……”
水斗口吻僵硬地喃喃说着。的确,莎拉是说过要代替妈妈,让他可以对她撒娇之类的话。
(可是……妈妈不在身边的寂寞,多多少少在莎拉姐姐用平底锅引发的爆炸事件中暂时忘却了。因为,根本不是烦恼寂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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