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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卷全)

    第一章不死男与流逝的日常生活

    「呀!救命啊!」

    悲痛的叫声打破沉寂,响遍四周。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

    一道粗实的声音打断了求救声。

    看着这一连串的你来我往,我个人觉得这一幕实是在有够老梗。

    场地是毫无人烟的废木弃置场。

    眼前是几个男子,还有一个双手被他们押在身后的女学生。

    每个男的身上都穿着垮垮的立领制服,到处戴着像是一起说好的相同金属制饰品,每一个都同样地顶着一张臭脸。简单来说,就是不良少年,没有任何称号比这个还适合他们。这些人就是这个国家里随处可见、世界上每个角落都看得到的不良少年。他们对这个世界抱持着无意义的反抗心,嘴上明明就主张说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束缚、要自由地活下去,但却打扮得一模一样、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讲话、采取一模一样的行动。唔,说穿了,他们可以算是没有个性的社会不适应症患者。

    「你给我听好了,乃出!你就给我动动看,我可不知道这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其中一个不良少年丢出这种根本不可能会在现代电影里听到的三流台词威胁着我。

    「不要——救救我!」

    被押住的女学生朝我求救,有一把刀正抵在她的喉咙上。

    「…………」

    实在是……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记得今天早上的光景应该是和平地像一幅美丽的图画啊……

    我的脑袋强制性地试着回想起事情的起源。

    虽然这应该是为了逃避眼前这幕现实的行为——

    不过事实上我也想这么做,所以我对我自己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么想起来,预兆其实从我上学的时候就出现了。

    已经七月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硬要说的话,就大概是我的高中生活进入第三年的夏天这件事

    吧。班上已经有人在为明年的考试作准备,而我则是连高中毕业后要干嘛都还没决定。反正我

    是想上个大学,导师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没有个明确的计划。唔,这就先暂且不谈

    了。

    就季节而言,梅雨季还没结束,不过,上个月一直占据着天空的黑云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

    去了,天空毫无血气地一片蔚蓝。太阳像是在宣示自己终于可以发挥本领的样子,放射出强烈

    的阳光,嘶嘶地灼烤着我的皮肤。

    「好热……」

    这个温度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被人推进了烤箱里。不,如果我真的被推进去了,那可能

    根本没办法跟现在这种状况比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比喻没有用错。从上方射下的阳光,还

    有吸收了阳光后变得有如灼热铁板的马路,上下夹击地入侵我的精神,削减了我的学习欲。我原本想就这么转头回家,不过同住的姊姊可是付钱来让我念高中,我不能跷课。而且值得庆

    幸的是,我念的市立明答学园教室里都有装冷气。意思就是说,只要我忍过这条路,走到教室

    里,那里就有天国在等着我。就时间来说,只要三分钟,我只要忍下这三分钟的苦行就好。

    背上已是一片汗湿的我低着头缓步走向学校。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

    「……不行喔!」

    有个像是在诉求着什么的声音响起。

    「啊啊c-o你以为你谁啊!」

    另一道语带威胁的声音回道。

    这是怎样,在一大早这热得要死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离我们这些和阳光奋战的学生稍远的地方。

    几个制服穿得邋邋遢遢的男生围成一个圆,好像是把某人堵在里面的样子。

    「不是明答的人啊……」

    我低声说道。虽然他们也是立领的制服,但在细节上有些微妙的不同。那是……樱之丘高中吧?我觉得我碰上麻烦事了。

    樱之丘是明答学园附近的公立高中,里面学生的偏差值和程度是出了名的低。很多学生的品性不是很好,据说有八成的毕业生都走上了不该走的路,只是不知道谣言是否属实。两校之间的距离也让一些明答学园的学生成了樱之丘那群人的目标,因而受害。只有钱被抢走还算好的,那群人还会以打发时间为由,先是虐待被害者,然后再把他们用绳子绑起来,用机车把他们在街上拖着走;要不然就是被害者会被剥得精光,然后被绑在校门上,直到早上为止。各式各样的被害情报都有。对明答学园的学生而言,樱之丘高中的人就是他们恐惧的对象。

    听说最近樱之丘那边有人甚至跑到明答学生上学的路上来勒索,在学校里也引发很大的问题。我曾经好几次日睹类似那样的场景,但我都装作没看到就走过去。因为和那种家伙扯上关系的话,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如果是弱小的家伙也就算了,如果实力比那些人强的话,只要和他们扯上一次关系,之后就会被缠得很惨。不用我多说,那绝对不是善意,而是恶意的表现。我认识好几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家伙,所以我的经验法则这么告诉我。大家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个人都避开了那群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群人打一大早就来了,难不成他们很闲吗?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想要跟大家一样——

    「所以我就叫你们道歉嘛!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我停下脚步。

    被高大男生围住的是一对男女。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明答学园的制服。男生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看着他身上那件沾满脏污的制服、还有他脸上的瘀青,我想被缠上的人应该是他吧。而另一个娇小的女生则站在前面护着那家伙,以凶猛的气势和那些男人对峙。她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到腰际。虽然女孩子皱起的眉头明白表示出她的怒气,但可惜的是,她那张稚气的脸让她根本毫无魄力可言。

    「你是谁啊你!你是他的谁啊Do」

    粗厚的大嗓门口道。这家伙的声音则是完全足以用在恐吓上。

    「我和这个人念同一间学校!」

    少女讲得一副这样就足以解释自己这种行动的样子。不过男人们当然都一脸诧异。

    「嗄啊!?就这样!?」

    我也是这么想。这个小个头的女学生就算说她是国中生,看来大家也会接受。可是她帮助这个被黑道候补军团缠上的男生的动机,就只是因为他们念同一所高中。这样的动机有一点……不,是相当不足。然而,女学生却一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样子点了点头。

    「没错!呐,你们为什么要揍他?这个人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一个用「这家伙是怎样」的表情盯着提问女学生的男人把视线拉回。然后他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男学生,扬起半边嘴角。

    「……啊啊,是啊。」

    「他做了什么事?」

    「我们啊,有经济上的问题啊。我们超缺钱的,所以呢,我们就想找他借点零用钱,结果他居然说他不要。我们实在太难过了,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对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骗人的话太好笑吧,那个男人说完之后,和他的同伴一起笑了出来。

    「……是这样啊。」

    女学生说完之后,像是在思考什么地低下头,我观察着她的动作。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然后——

    「嗯,我知道了。」

    她这么说。

    「那,我借你。」

    「……?」

    不只是那些男人,就连我也因为这句话吓了一跳。在那一瞬间,我没听懂她的话。

    女学生把手探进短裙口袋里,拿出淡粉红色的皮夹。她确认皮夹里的金额后,准备要掏出几张钞票时﹒短短低吟了一声。她把指头放回去并点了点头,然后把全部的钞票都拿出来。她一边把钱递给男人,一边说道:

    「我借你钱。虽然这样可能有点少,但我身∟就只有这些而已﹒对不起喔。可是你们不能再揍他了喔。拜托别人的时候,要讲得有诚意点,不然是没有人会听的。」

    「……真的假的。」

    其中一个男人呻吟道。就我这样看过去,女学生手上拿的钞票大概有两万多。如果是要拿来玩耍的话,这算是很大一笔钱吧。女学生微微一笑,「别客气,拿去吧」这么说道。

    「这女人是认真的吗……?」

    刚刚说话的男人转过头去看向同伴们。他随即转过身子,交互看着女学生和她手上的钱。接着,他确认她似乎不是在说谎或开玩笑之后,不怀好意地一笑。

    「……是吗?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跟你借吧。谢啦。」

    「嗯嗯,别在意。」

    男人朝纸钞伸出手。

    ……真是够了,我低声说道。我才想说事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没想到状况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静静地走向那个集团,从他们背后出声。

    「你是白痴吗?」

    女学生从并列的男人缝隙中看到我后,像是吃了一惊地瞪大了双眼。

    「小狗狗!」

    「我就叫你不要那样叫我了。」

    男人们一齐回过头。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叹气。

    「你不要每天都更新笨蛋的金氏纪录好不好。虽然就看了不会腻这一点而言,这是个很宝贵的纪录说。」

    我硬是穿过那些用「你谁啊你」这种眼神盯着我的男人们,从女学生手上抢下纸钞。

    「皮夹给我,久远。」

    我的话让那个女学生——久远玲歪过头。

    「为什么?」

    「不要管啦。」

    玲虽然一脸的懵然,但还是把手上的皮夹交给我。我打开皮夹,把纸钞放了回去后,还给她。

    「喔,怎么了。小狗狗要借钱给他们吗?」

    「谁要借钱给他们啊,你要不要去学一学要怎么怀疑别人啊。」

    「什么意思?」

    「……够了。」

    我叹了一口气,牵起玲的手。

    「赶快去上课了啦,再这样下去会迟到的。」

    接着,我对跌坐在那里的陌生男学生说道:

    「喂,如果你要一直坐在那里的话那就算了,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还是赶快逃走比较好。」

    男学生愣了一会儿后,像是被我的话惊醒似地弹了起来,发出「噫、噫!」的惨叫声逃离现场。

    「久远你也是,走人了。」

    「咦,可是,小狗狗,这些人要——」

    「喂,你这家伙,不要插手!」

    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头也没回地静静说道:

    「你所说的插手,不就是你现在在做的事吗?」

    「你说什么?」

    「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身体啦,我会变臭耶。」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啊啊?」

    我只把脸转了过去。在那一瞬间,瞪着我的男人那张凶狠的脸立刻垮下。

    「噫……!」

    「在开玩笑的,是你这个人的存在吧。」

    愤怒分成两种。一种是将名为激昂的感情表现出来的愤怒,另一种则是拥有冰点下锐度的沉静愤怒。我现在所使用的正是后者。而且,为了要让我生来就臭的脸看起来更臭,我用尽最大的力量把眼尾吊起。

    「人家明明就忍着睡意来学校用功读书,你干嘛用这种无聊的事打坏我的心情啊。」

    「吵——吵死了,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啊啊c"o」

    这大概是他用尽全力的反驳吧。然而这个男人却在听了背后伙伴的助言后变了脸色。

    「喂、喂……刚刚那个女人,叫他狗狗对吧!那家伙……该不会是乃出狗斗吧?」

    「什——乃出狗斗!?」

    那男人急忙转回来,大叫着「骗、骗人的吧c\o」

    「乃出狗斗就是……那个,统治了这附近所有学校的——」

    「啊啊,听说他只是因为听不见电视在讲什么,就把在附近骑车的上百个暴走族杀个半死。」

    「我听到的是他在一瞬间就把指责白己偷窃的店员给打扁,上前来阻止的客人也有二十人以上被打到失去意识……」

    「听说他毫不犹豫地就把前来盘问的警察打得满身是血.」

    「听说他的名字还出现在警视厅黑名单的『将来有可能犯下动摇国家之重大犯罪的未成年者』项目里!」

    ……呃,只有第一个说对了吧。不,就连那个也是误解中的误解就是了。

    「夸张的是,听说他身上还寄宿着新的肉体和灵魂……」

    「小狗狗……」

    「你不要也跟着相信啦!」

    「开玩笑的啦。」

    真是的——不过看那些男人一副惧怕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是个绝佳的状况。

    「你看,知道的话就赶快滚回白己的学校去。我是乃出狗斗喔,很恐怖喔,我会把你们吃掉喔。」

    「噫、噫!你连对男人都有性趣啊!」

    「不要做出那种扭曲的解释!反正你给我滚就是了!」

    我的这一声叱喝让其中一个缩起身体的男人口吐「该、该死」的恶言。

    「你、你说你是乃出狗斗吗、啊啊c"i」

    「啊?要干架吗?」

    「不、我不要……」

    接着,他环视四周,朝伙伴寻求指示——看到他们全都摇了摇头,看来是决定撤退了。

    「该死!你给我记住!」

    他们留下用到烂梗的台词后,便离开了现场。

    「……一早就让我浪费无谓的体力。」

    「小狗狗,你好有名喔。」

    「很不好的名声就是了。」

    「可是……那些人借不到钱,没有关系吗?」

    「想要钱的话,去工作就好了。」

    我说完之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玲。

    「不过啊,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什么?」

    「没事啦。」

    我耸了耸肩,微微苦笑。

    这个名叫久远玲的少女,说得极端一点就是个『善人』。她已经超越了什么好人啊、什么亲切的人啊的境界。她做慈善事业这种活动的时候,总是不要求任何回报,尔且她总是希望能带头帮上谁的忙;只要看到困扰的人,她就会像刚刚那样,丝毫不顾自己地去救人。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她几乎可以算是奇迹般的存在。基本上﹒大部分这样的家伙通常都没安什么好心。除了钱之外,也有人会为了名誉或是荣誉这种东西而挺身出来做善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玲是那种人。不过在我认识她之后,我就发现到她不一样。就像人不会对呼吸这件事抱有疑问一般,她理所当然地想成为某个人或某件事的助力。这家伙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我们两个在升上二年级之后被分到同班,但我个人还是非常怀疑为什么玲会和我这种品性恶劣、性格扭曲的家伙这么好。我曾经问过她理由……不过我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那个理由。唔,不过这个就先算了。

    「你才刚出院不久,别勉强自己了。」

    「……嗯,对不起。」

    「唔,要说像你的话,这还挺有你的风格就是了。」

    我露出苦笑,轻轻敲了一下玲的头。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玲成了某个连续杀人事件的被害者。她奇迹似地保住一条命,在辛苦的复健之后,前阵子才好不容易出了院。

    由于犯人一定会在尸体上留下十字伤痕,因此媒体都称犯人是【十字伤的杀人魔】,而网路上则称其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事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骚动。不过就在玲被袭击后没多久,犯人就被抓到了。因为犯人还是未成年者,所以大家只知道他是住在东京都内的学生。听说事情的演变好像是这个样子。

    事件已经划上休止符,现在电视和网路都没有继续在讨论这件事了。一直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不是当事者,人对事件的兴趣就只停留在事件发生到解决的过程里。没有观众会一直在意着已经落幕的舞台。

    就连我也是,一直到前阵子为止都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也没资格挑剔吧。

    唔,不管怎样都好。反正世间是一片和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

    玲刚回来的时候,也为了那些单纯因为兴趣而靠近她的人感到困扰,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待在她身边吧,这样的人愈来愈少,现在则是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玲的话,我彻头彻尾都会是个旁观者吧……我就是没办法放下这个家伙。而且,玲被卷入的事件也不能说是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不,不只是这样——说我是整个人都牵扯在里面或许才是正确的说法。

    「再说,桐崎同学呢?」

    玲唐突的问题让我微微歪过头。

    「这个嘛,她应该已经到学校了吧。」

    「什么,你们没有一起上学吗?你们明明就是男女朋友啊。」

    「…………」

    我有堆积如山、可以讲到天荒地老的理由来回应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吞下所有的话,小声地说:

    「……唔,一直黏在一起也很烦吧。」

    「是吗?嗯,大概是这样吧。」

    玲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忘了,应该说我想忘了,除了玲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我这个兼备【品性不良˙态度恶劣˙一张臭脸】,而且还被之前那些不良少年所说的传言缠身、导致被学校里每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有着很好的感情。

    唔,那家伙啊,也是个难搞的家伙,只是难搞的意义和玲不太相同……

    我露出复杂的表情后,预备铃声响起了。

    「啊,要开始上课了。」

    「喔,是啊。我们快点吧。」

    玲对我所说的话点了点头,向前跑去。就在我也要追上去的时候——

    「乃出同学!」

    叫住我的声音让我突然僵住。

    我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以卡卡的动作回过头。

    一个女学生正喘着大气朝这边跑过来。剪到平肩线的头发、瓷器般的白肌、还有那让人倒吸一口气的端丽五官——她那模样说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也不为过。没错,光就外表而言的话。

    「太好了,我出门的时候晚了一点——我向你姊姊询问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出门,所以我急忙追了上来。」

    那个女学生一边微笑,一边跑到我身边。

    「……那还真是谢了。」

    我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的玲挥了挥手,要她先走。待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后,我转向前面。

    女学生站到我了身旁,满脸笑容地低下头。

    「早安,乃出同学。」

    那是十个男人里会有十个男人对她抱持好印象的谦恭的早安问候。女学生顶着那个甚至可以说是惹人怜爱的笑容——

    「嘿——咿!」

    她发出可爱的声音,快速用手上那把厚实的刀子刺向我的身体。

    「咚噗恶!」

    我发出十个男人里绝对会有十个男人发出的惨叫声。

    「桐、桐崎、你这家伙……」

    「真是个舒适的早晨呢,乃出狗斗同学!」

    那个女学生——桐崎恭子一边用刀子在我体内搔刮,一边以清爽的笑容说道。

    第一节课一结束,我就利用下课时间,硬是把桐崎拉到毫无人烟的体育馆后面。由于我们躲在建筑物后面,阳光不再那么强烈,但这里却满溢着一股潮热与让人不快的湿气。

    「什么事情呢?乃出同学。硬是把我拉到这么暗的地方来……」

    桐崎摆出困惑的表情后,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大双眼,将手抵到嘴边。

    「不会吧,乃出同学!你、你居然要在学校里……这样是不可以的。」

    双颊潮红的她移开视线,害羞地看向脚尖。

    「我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每天都会受到这种冲动的驱使。如来乃出同学你要我回应这种欲求,身为乃出同学恋人的我自然会不惜一切努力。然而,不管再怎么说,这种淫乱的行为在完善健全的学舍里——」

    「你的脑浆是被这种天气的温度烧焦了吗?」

    我环起双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管你要怎样啦,不过不要再用那种方式说话了。现在除了我之外,半个人都没有吧。」

    「那也是。」

    我的指摘让桐崎干脆地改了态度,以和先前差了一百八十度的高傲语气说道:

    「那么,你有什么事?如果你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发情的话,那跟你维持着男女朋友关系的我自然会出手帮忙。不过如果衣服被弄乱的话,那就会传出不必要的谣言,要的话就是口交—」

    「你只是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可是说的话却跟刚刚一模一样嘛!」

    我毫无顾虑地给了她的脑盖一记手刀。

    「好痛。」

    「一年到头都在发情的人是你吧!」

    「真是失礼耶。被讴歌为淑女、赞扬是圣女的我有点没办法接受这句话。」

    「哪里会有圣女一大早就刺人啊!」

    「在这里,就在这里啊!一

    「这里吗?啊?在你的脑袋里吗啊啊啊c-|」

    这么说完后,我抓住桐崎头的两侧,用尽全力摇晃。

    「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摇够了之后,我把她放开。脚步摇晃的桐崎嘴里说着什么「世界……世界在摇、在晃动。这就是多次元宇宙境界面……」这种鬼话。

    「真是够了……我找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啦。」

    「多次元宇宙境界面吗?它出自俗称为平行宇宙的可能性分岐宇宙——」

    「呃,这种事就去跟你最喜欢的异次元伙伴说吧。」

    我低头看着比我矮了一个头的桐崎说道:

    「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得意忘形?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刺我刺过头了。」

    这句话让桐崎抬起半边眉毛。

    「没有这种事。不过是早上一次、下午两次、下课后五次罢了。」

    「也就是说,根据你那种计算,每天都会有八个人死掉啊。」

    「别担心。我都有避开要害,所以大概只会死三个人而已。」

    「听到你这种报告会安心的,大概就只有保险公司了吧。」

    「唔……」

    桐崎低头小声地说道。她的手指在肚子前绕个不停。

    「的确,我也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头了……」

    看来她似乎有在反省的样子。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唔,的确,答应和你交往的人是我。那是我愿意接受你那股冲动的意思没错。」

    不过啊,我继续说下去。

    「我可没有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刺我啊。我的意思是,必须要你忍不住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知道,可是,那个,我一不小心就——」

    「谁敢让你一不小心就杀了啊。」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只是【死不了】,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啊。」

    「……唔,的确是。」

    桐崎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唔,你能懂就好——」

    可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这种对话听在别人耳里,可是很了不起的对话。什么刺不刺的。

    ……这个女人,桐崎恭子跟我˙乃出狗斗的关系很难用一句话来说明。

    表面上,我跟桐崎算是一对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四周的人似乎还没办法相信表面上是个大家闺秀的桐崎会和我这种其他学校也为之畏惧、无耻险恶出了名(这是误解)的我有这种关系。「似乎」这两个字是因为我到现在都没跟二、三年级同班的同学说过什么话。我找不到需要我自己上前去和他们接触的必要性,所以我们的同班情谊有一半可以算是被弃置在那里。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不时听到他们之间的耳语。有人说乃出狗斗手上握有桐崎恭子的弱点,乃出以此逼迫桐崎和他交往之类的;不,还有人说就是因为桐崎是个大家闺秀,所以才会喜欢上这种野性(这种事真的是随人说)的人。谣言有很多种,不过就整体来说,大部分的谣言都在传:是我去找上桐崎的。然而它们全部都和事实相去甚远。

    正确来说,是桐崎来找上我的。而且还不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是随时都可以用来刺的伙伴关系。

    桐崎说穿了,就是个【刺人狂】。

    一般来说,人需要使用自慰,也就是所谓的手淫行为来抑止自己的性冲动。当然,性交也是一种手段,不过大部分的未成年者都会以前者的行动来克制自己的欲求吧。

    但就桐崎而言,这个行为则换成了杀伤行为。刺穿人体的行为、剜开人肉的行为、碰触其内部的行为——这是抑止桐崎性冲动的唯一手段。

    我之前会用『听说,事情好像是变成这个样子』这种别有含意的辞语来描述【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已解决的事件犯人,这是有原因的。

    说白一点,我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当然,有些事件是被捕的犯人犯下的。不过那家伙不过是个单纯的模仿犯罢了。

    桐崎她无法克制发自内心的欲求,所以她杀了好几个人。就像人类无法完全舍弃源自本能的性冲动一样。她为此痛苦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不和任何人来往,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然而桐崎在碰到我之后,看见了希望。

    因为,我是【不死之男】。

    这不是什么比喻。我的确拥有不死之身。

    不管我用刺的、用割的、从高楼上跳下来、被四吨的卡车辗过、一直待在满溢着瓦斯的房间里,我都不会死。我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体质。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天生这张臭脸让我常常被其他高中的不良少年找麻烦,但就算我不还手,对方也会自己累到倒下。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像早上那种流言就开始四处流散,这都是我这种体质的关系。

    桐崎说了。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不要再杀人。所以我拜托你,请跟我交往——她是这么说的。

    桐崎不可能不杀人。就算她被警察逮捕,因为未成年的关系而受到辅导后出狱——她迟早也会重覆犯下相同的罪行,就像我们永远无法禁止人类性交和自慰一样。

    所以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如果我这种毫无意义、什么优点、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能力,能够拯救谁的话——

    我很清楚桐崎的罪行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无法打从心底憎恨桐崎。或许是因为这家伙忌讳、憎恨自己过去所做的事吧。明明不想杀人,但还是会去杀。明明不想伤了别人,但还是会去伤害——桐崎是不是一直抱持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活过来的呢?

    而且——桐崎正因为【某件事】而即将要受到制裁。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条路。

    「……反正,我要你答应我。」

    「答应?」

    我对抬起脸的桐崎说道:

    「在学校里,一天刺一次。还有,不准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用刀。」

    「唔……我答应你,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在别人面前用刀。不过,那个,刺一次实在是……可不可以改成刺两次?」

    「不行。刺一次。」

    「你、你不也一样。你总有时候会想说『今天来个两次吧』之类的吧!」

    「…………刺一次。」

    「你想了一下对吧?『是这样没错啦……』你想了那么一瞬间吧?」

    「并没有!不准发现!不管你怎么说,都只能刺一次!」

    「……唔,我明白了。」

    桐崎微微鼓起双颊,点了点头。

    「这原本就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的关系。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照做。」

    「没错没错,你也理解得愈来愈快了嘛。」

    此时,上课钟适时响起。

    「喔……我们该走了。那就这样了。」

    「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啰。」我举起手,正准备要踏出步伐。

    可是——有一道强大的力量扯住我的制服,我停下脚步。

    「……怎样啦。」

    我转向后面,问桐崎为什么要把我的制服从长裤里抽出,让皮肤裸露出来。

    「呃——」

    桐崎看着我,以闪亮的双眼和泛红的双颊对我说道:

    「……在我遵守约定之前,可以再让我刺一次吗?」

    「…………我不要。」

    「不行了——我整个湿了。」

    薄薄的布料轻轻地飘扬。短裙一翻起来,那早已看惯的小熊内裤露了出来。桐崎从佩备在大腿上的枪套里抽出她钟爱的那把刀——

    「嘿!」

    她毫不客气地刺上我的侧腹。

    「恶噗!」

    沉钝的痛感划过体内。「你这死家伙喔喔喔喔喔」,我狠狠地瞪向桐崎,她则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家伙,果然是什么都不懂。

    哨声响起。

    跑者冲了出去,接连越过障碍,朝一百公尺前的终点奔驰而去。

    运动神经好的家伙轻盈地越过栏架,没有那种神经的家伙则在途中被绊到好几次。每跌一次,就受一次伤,他们忍着痛站起来。把运动神经这四个字换作是生存诀窍的话,那这机构造也可以说是人生的缩影。

    话又说回来,测体适能的时候跑跨栏有意义吗?

    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坐在阴影下看着拚命跨着栏的同学们,一个人发呆。说真的,现在明明就该死的热,他们还不是普通地会跑。

    「啊,有人跷课。」

    出自身后的声音让我回过头,眼前的是玲。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吧,今天还是在一旁休息的她身上穿着制服……不知道为什么,她下面穿着学校指定的短裤。

    「我没有跷课。」

    「那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今天的身体状况不适感觉没有很好所以我用有点锐利的眼神瞪着老师跟他说我总觉得今天我的头也不是不痛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一脸痉挛地要我到旁边休息了。」

    「根本就是在跷课嘛!而且你还不经意地在威胁老师!」

    「有一张恶人脸也是不错的。」

    「真是的,可是你下学后也是要跑啊?这可是测体适能喔。」

    「等到凉一点再去会比较好吧。是说,你为什么要穿成那样啊?」

    「啊啊,这个?如果穿着制服坐的话,会弄脏屁股的。」

    是吗?不过这种穿着还真怪啊。

    「这么一说起来,我在车站前看到跟你很像的家伙耶。」

    「是吗?那个人还真奇怪呢。」

    「啊啊。他手上拿着大大的看板,上面写着『一小时五千圆』。」

    「什么东西一小时五千圆?」

    「做梦吧。」

    听不懂的玲歪过头。她把视线转到前方后,发出「啊」的一声。

    「是桐崎同学。」

    我也跟着她看过去。原来如此,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的确站在起点上。明答学园只有在测体适能的时候会男女一起测量,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奇怪的是那家伙的行动。

    桐崎的动作不只淑女,而且还用那种不会让人讨厌的沉稳方式起跑,然后跨越了好几个栏架。她的动作虽然沉稳,但速度却相当快。我看得出来四周的人很惊讶。

    我才刚一这么想,她就在终点线前绊到栏架,夸张地跌倒了。班上的人急忙跑到她身边去。「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面对这些出声关心她的人,桐崎拍了拍砂子站身,露出笑容。

    「嗯,我没事的。对不起,我是个运动白痴……」

    桐崎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女学生称赞她说「没有这种事,你好厉害呢。你跑到一半的时候﹒可是所有学生里最快的喔。」

    「不,怎么会……我这种人……那个、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看到桐崎谦逊的样子,好几个学生都跟她说了「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之类的话。在许多人关心之下,桐崎又再次朝终点线跑去。

    「……那家伙也真辛苦。」

    这和她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我之外的人面前,桐崎所使用的语气和态度都是为了『要建立圆滑的人际关系』。她之所以会装成那种迟钝的样子,也是因为一样的理由。事实上,那家伙拥有非比寻常的身体能力,简直像个怪物一样。证据就是我曾经看过桐崎用可以拍成动作片般的动作来玩弄对手。

    不过她这也不是为了要扮演什么角色来骗人,而只是为了避免在班上掀起不必要风波的样子。事实上,我觉得她做得不错,那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事。但就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人而言,我只要一看到她嘴上说着什么『我真是的……』然后低下头抬起眼看着别人的时候,我就会很想边说「你这个骗子!」边从后面抓住她的头往地上敲。

    「她没事吧……」

    「没事吧。你就乖乖地看着别人上课吧。」

    我制止下要站起来的玲。她原本很担心地看着桐崎,但看到桐崎跑完跨栏、带着笑容回到大家身边后,玲便像是安下心似地重新坐好。

    「……呐,小狗狗。」

    「什么?」

    玲看着桐崎说道:

    「桐崎同学变得很常笑了呢。」

    「是吗?之前不就是那个样子了吗?」

    在大家面前。

    「……嗯——」

    玲低吟。她嘟起嘴唇,「是这样说没错……」她似乎没办法接受这个说法。

    「怎样啦。」

    「嗯嗯。桐崎同学她的确是从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有笑容——我只是觉得那好像有些距离。」

    「距离?」

    「恩。我也不是很会说。应该说她虽然有在笑,但实际上却没有在笑吗?那个,应该说她是为了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笑,但她却不允许别人继续深入吧……唔。」

    ……我有些惊讶。就玲而言,这是非常锐利的观察。玲看着我的脸,露出苦笑。

    「对不起,或许只是我多心了……我之前也有过一样的情形。希望自己不要被别人讨厌、不要被大家排挤。」

    关于这件事,我也曾经有所耳闻。玲曾经因为她那份奉献精神而被别人欺负的样子。不,她现在也常常被人抓来做跑腿的。人很讨厌那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善行。譬如说,有人就会骂那些拿着募款箱站在那边的人是伪善者。他们说就算做了这种事,这些募款者也无法保证他们能拯救谁。不过我个人认为,什么事都不做的人没有权利可以否定那些试着做些什么的人。所以我很坦率地觉得玲很伟大,也觉得她是这世界上少数几个我会尊敬的人。然而,就算如此,还是有人不愿理解玲这种人。这就是现实吧。

    「所以,我总觉得,我能明白。不过……我现在觉得她不一样了。我不能说她完全变了,可是我觉得她多少能自然地去和别人相处了。」

    「是吗?……我看不出来。」

    「嗯,刚好——就是在她和小狗狗开始交往的时候……吧。」

    啊啊……我似乎明白了。因为有我待在身边,所以桐崎再也不需要压抑自己了吧。所以她才会比以前更加坦率地表现出原本的感情。

    「好好喔,桐崎同学。」

    「……好什么?」

    我问玲。玲像是突然回过神似地「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没、没事。」

    「是吗?」那就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玲从那时候开始就尴尬地移开眼神,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她的脸有些红。

    「你怎么了?是中暑了吗?没事吧?」

    「咦?啊,嗯。呃……我没事。」

    「我帮你把手帕弄湿。你等一下。」

    「咦,没、没关系啦,我没事的。」

    「我口渴了,想喝点水。顺便啦,顺便。」

    说完后,我就站起身。

    我走到喝水的地方,转开水龙头。我把手帕放到喷出的水柱上,一个人影随即出现在我眼角。我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学生站在那里。由于他穿着体育服,我想他应该是我同学吧……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那、那个,乃出……同学。」

    「怎样啦。」

    我明明只是普通地回了一句话﹒那家伙却缩起了身体。

    「对、对不起。」

    「呃,你干嘛突然跟我道歉啊。你是谁啊?」

    「我是齐、齐藤……我跟你同班。」

    「齐藤……齐藤——」

    「唔,我完全不知道。」

    「是、是吗?呃,今天,那个,你帮了我……」

    啊啊,他这句话才终于让我回想起来。他是今天早上被樱之丘高中那群不良少年缠上的家伙。

    「救了你的人不是我,是久远吧。如果要道谢的话,那就去找她吧。」

    「嗯、嗯。呃:一

    「怎样,还有什么事吗?」

    我这么一间,那家伙又全身震了一下。后藤……不,齐藤他递出一张纸,「那、那个——这个。」

    「这什么?」

    「有人叫我……要把这个交给你。」

    「谁?」

    「请、请收下。」

    「所以我问你是谁。」

    「拜托你!」

    齐藤以紧绷的声音说完后,便把纸按到我手上。

    「喂,等等!」我出声叫住他。但我一口头,才发现齐藤已经以意外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什么嘛。」

    我歪过头,看向那张纸。我透过阳光看那张纸,发现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看来似乎是一封信。

    「是情书吗?」

    一道曾经听过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以一样的姿势回答:

    「搞不好吧。」

    「你明明就已经有了我……我很憧憬这样的台词,所以试着讲讲看。你觉得如何?」

    「让我明显地不愉快。」

    我把视线拉回,看到桐崎正环着双手站在那理。

    「你呢?不上课?」

    「我倒是没想到会被正在跷课的男人担心啊。我说我有点擦伤,要用水冲一冲,然后就过来了。因为我看到你很难得地在跟我和久远玲之外的学生说话啊。」

    「是吗?」

    「说到这里,狗斗,你没有任何感想吗?」

    「嗄?」

    搞不清楚什么意思地我问道。穿着体育服的桐崎则是张开双手。

    「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体育短裤喔!这个学校居然把穿着这种早就可以被指定为自然纪念物的服饰订作校规。你觉得这个如何!」

    「体育短裤穿起来很湿热吧。」

    「唔,意外地湿热啊。尤其是梅雨季的时候特别难过——不,你觉得我会期待这么普通的对话吗?」

    「那我要说什么才好啦。」

    「有很多事可以说吧!你穿体育服的时候是不穿胸罩派?之类的。在激烈的运动之后,陷进臀部的运动短裤背影应该被选为日本萌萌三景之类的!」

    我很想要吐槽说那剩下两景是什么。不过她极有可能会答得出来,所以就算了。

    「唔,也就是说,说穿了,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发情就是了。」

    「你说得太白了吧。谁会啊,白痴。」

    「你说什么?你对女高中生濡湿的体育服没有任何感觉……你没问题吧?」

    你不要认真地担心起来!有问题的是你的脑袋!

    「还是说怎样?女生不把手指从凹陷的运动短裤缝里伸进去调整,你就不能满足吗?虽然这很基本,没想到你还是很懂得要抓住重点……那好,我就按照你的希望,实现任何一种状况吧。是说你喜欢把上衣塞进运动短裤里,还是喜欢拉出来——」

    「你要是再继续乱扯下去,我就会全面禁止学校里的杀伤行为。」

    「小、小人!」

    我的头开始痛了……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用手上的纸扇了扇自己的脸。

    「是说,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啊?这个吗?」

    这么一说起来,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把纸摊开。我看了看上面写的文字。

    「…………唔。」

    「怎么了?」

    「呃——」

    我摇摇头。

    「很无聊的事。」

    「让我看。」

    我点了点头,把信交给桐崎。她小小声地把内容念出来。

    「……『在此告诉乃出ㄍㄡㄉㄡ。你太得意忘形了,我们要打倒你。如果你不ㄆㄚ的话,ㄅㄤ晚四点就到郊外的ㄈㄟ木ㄑ一置场赖。』……这是什么啊?赖?」

    「赖大概是来的意思吧……你听到最好吓到,看来应该是挑战书的样子。」

    桐崎瞪大了双眼,大叫说:「你说什么!」

    「挑、挑战书是对方单方面把你叫出去,然后用『自大』、『得意忘形』这种主观且又没有任何不对的理由来找你干架的那个传说中的仪式吗!?」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就是那上一个世纪的遗物,就是那名为昭和的幻影所带来的那道消失在虚无中的影子。」

    「唔……这真叫人惊讶。基本上,只要看不顺眼的话,那直接打上去就好了。他们以为会有人特地为了被揍才去指定的地方吗?把这个送给你的人或许意外地很纯情也说不定。」

    桐崎抬起脸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可能会去。」

    我把信拿回来,揉成一团。

    「啊,珍贵的文化遗产。」

    「白痴死了。」

    大概是早上那群人吧。他们大可以照桐崎所说的那样,看我不顺眼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为何我非得去遵从那些人的命令不可。

    我把碎纸塞进口袋里,把变温的手帕冲冷。

    「你要拿那个手帕干嘛?」

    「啊?啊啊,这个吗?玲好像中暑了。我想用这个去敷她的额头。」

    「……是吗?」

    「嗯。有什么不对吗?」

    面对我的问题,桐崎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说道:

    「呃……没有。」

    「是吗?」

    「唔。那个……你赶快拿去吧。」

    「喔。」

    我虽然歪过了头﹒但还是决定朝玲那边而去。

    ……怪人。

    「我回来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大门,把钥匙丢到鞋柜上。

    对着没有人在的寂静客厅报告自己回来了这件事,似乎是我的习惯。我把包包放到桌上,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发现时间才快要五点半。她大概连平常上班要做的事都还没做完吧。

    我左手拿着塑胶袋走向屋内,打开冰箱,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去。中华面、小黄瓜、火腿、蟹肉鱼板、一盒蛋……由于夏天已经开始,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要做中华凉面。既然要做的话,那我也很想放点叉烧肉,不过我们家的手头一向很紧。绝对不可以逞强。只有姊姊领奖金的时候才可以吃大餐。

    像这样帮晚归的姊姊准备便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就开始的事。刚开始我只是在一旁模仿着做的家事,但现在我也能做得得心应手。我的姊姊˙乃出雪华是在明答署生活安全课工作的警官,这个课的主要业务是处理少年犯罪,也因此她的生活非常不规则。下班时间虽然是固定的,但她很少能在那个时间下班回家,通常会拖到晚上九点、十点,如果有什么大事件的话,甚至会加班到深夜。她可是用这么庞大的工作量来换回我的温饱,所以我非常感谢她。不过也因为这样,姊姊好像这么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男朋友。每次只要一讲到这个话题,就一定会有铁拳和踹踢伺候,有时候还会有阿根廷折腰在等着我,佛日不可说、不可说。

    我把晚饭的食材全部塞进去之后,拿出放了麦茶的瓶子。我把麦茶倒到杯子里,同时走向位子上。

    我一口气把冰得恰到好处的麦茶喝光。噗哈,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的。姊姊好像跟我说过,要我开始工作之后再说这种话的样子。不过就算是学生,累的时候就是累,热的时候喝了冷饮就会想说这种话。在日常生活中寻求疗愈并不是大人的特权。

    打算再喝一杯的我又倒了杯茶,「这么说起来」,我心里突然想到。

    以前姊姊曾经说「这样弄很好喝喔」,然后就在我喝的麦茶里加了砂糖。那是在我们两个都还小的时候,我问她是谁告诉她的,她就说是妈妈。可惜那个麦茶不合我的口味,姊姊狠狠揍了把茶吐出来的我。说到我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姊姊嘴里讲出妈妈这两个字。这么一想起来,姊姊只是无意间说出了这两个字,她向来都尽可能地避开这个词汇。

    因为对我而言,我没有任何跟『妈妈』有关的回忆。

    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我不知道她的死因是什么,我没有间过,以后也不会去问。留下来的是姊姊、我、还有……爸爸。

    这么早就丧妻的爸爸狂乱到只能用一句惊人来形容。他辞掉之前的工作,每天酗酒度日。不久后,酒精中毒的症状开始出现,最后甚至开始使用暴力。不过那并不是针对姊姊。爸爸的拳头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还很克制,只会在不爽的时候揍我。如果我和其他小孩一样,那事情或许就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然而……

    「…………」

    我掀起制服下摆。今天被桐崎刺的地方已经愈合了。虽然还有痂,不过几乎已经不会痛了。

    没错——我是个【不死之男】。

    不管被揍、还是被踹,我隔天就会完全康复。爸爸逐渐开始恐惧这样的我。他开始把我当成是怪物,对我的虐待也愈来愈炽烈。不久之后,爸爸开始认为妈妈会死是因为她生了我这个怪物的关系。事实上,或许那是真的也说不定。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死。

    对于年龄还不到两位数的孩子而言,要忤逆父母这种绝对权力者是件很困难的事。事实上,我被爸爸压到浴缸里、被他丢进火堆里、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我都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爸爸才会惩罚我。小孩子只能像这样把责怪的矛头指向自己,做出精神上的自我防卫才能逃避。

    而一直保护着这样的我的人,就是姊姊。以前,我曾经看过被收在抽屉里的相簿,姊姊长得非常像妈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爸爸才没办法对姊姊出手。

    姊姊长大之后,一从警察学校毕业就被分配到明答署。她带着微薄的存款和我一同离家。幸好有一个知道我们家状况的不动产业者,以惊人的低廉租金把我们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租给我们,我们才好不容易撑到现在。

    说真的,妈妈在我心中的地位并不像姊姊所担心的那么大。因为我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不,不只是妈妈的事,我在其他很多事上也给姊姊添了麻烦。

    刚开始的时候,升上国中的我跟姊姊说要去送报纸或找其他打工来帮忙贴补家计。不过姊姊却立刻驳回我的要求。理由是这样的:

    「十几岁时能学的东西要比二十几岁的东西多上太多太多了。不只是念书,谈恋爱、失败、交朋友、吵架、被讨厌,就算你现在觉得在这样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东西没有价值,但你以后一定会切身体会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所以,如果你有空闲时间来做这些事,那就去尽情享受你的青春吧。就算你每天都在那里打混都好,只要你能用你的方式去享受学生生活,这就是对我的努力最佳的回报。」

    那至少让我做家事吧。在我固执地提出这个提案后,姊姊很不高兴地答应了我。因此我和姊姊现在都有各自必须负责的工作。

    所以我每天都像这样做饭、洗碗、洗衣服、烧洗澡水,就算再懒也会天天去学校。

    如果要问我学校生活愉不愉快,我也是只能闭嘴。问题是我要怎么说我有多么ENJOY被刀子女缠着狂刺的EVERYDAY呢?为什么是英文?

    「……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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