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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我的校园生活才正要开始!)

    此时此刻,我非常充实。最近我放学后的生活格外充实。

    由于与麻烦的邻居侦探社之间的争执、忍者骚动而一度停止的社团烦恼消灭者高桥社再度开始活动,同时我的人生也变得充实起来。上周也遵从佐藤同学的指令,帮助了钓鱼社、撞球社、炼金术社,被他们好好地感谢了一番。社团活动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事情。放学后有着能去的地方,有着等待自己的人,有着需要自己的人,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我今天也带着愉快的心情小跳步地打算离开教室时,有个超乎需求的爽朗微风吹过我的面前。

    「高桥,听说你自己成立了社团?」

    这么向我搭话的话是爽朗三太郎,同班棒球社的近藤同学。

    「所以才没有加入棒球社啊,邀请你的时候说出来就好了嘛。话说你可真厉害,竟然自己创立社团。那咱们今后互相加油吧!」

    近藤同学流畅地用当前国营播映的校园剧中的台词。换成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垂下视线伴着苦笑吧,然而今非昔比。

    社团的美妙,青春的美妙,这些我都体会到了。

    「嗯,加油吧!」

    我眼睛光辉一闪回应近藤同学后,飒爽地奔出教室。然后在我的去路前方,只见有个熊一般的男人摇晃着肩膀向我走来。这样下去会撞到他的。如果是不久前的我,肯定会分析自己的处境,然后为了提前回避往回退到到走廊的另一头然后缩起来吧。但现在不同了。

    我向那名壮男笔直地走过去。壮男的铁木屐喀啦作响,也笔直地向我走来。

    「学长,柔道社那边怎么样了?」

    我开口询问后,猪熊学长乐弯了胡子。

    「嗯,住院的同辈们陆续出院,在下的柔道社也终于要真正地重新开始了。这多亏了阁下的帮助。不管有什么事,随时都来找在下的柔道社吧。柔道社必定知恩图报。」

    「哪里,这是天才的本分。社团活动加油吧!」

    和猪熊学长分别后,我走在往社团教室的路上时——

    「啊,高桥学长!」

    只见穿着水手服的女生一边挥手,一边向我跑来。换成是之前的我,一定会四下寻觅其他高桥同学的身影,但我已经今非昔比。高桥就是我,我就是高桥!

    「学长也要去社团吗?」

    「嗯,对呀!放学后社团活动嘛!」

    「……高桥学长原本是这种说话方式有点恶心的人吗?」

    「以前的事我根本记不得了!话说,风间同学也去社团吗?」

    忍者系女子风间同学进驻了我社团教室正上方的空间。虽然不在同一个社团,但我们都是为了达成佐藤同学的野心而为她效力的同伴。

    「是的。不过我其实还没吃午饭,所以准备先去学生餐厅。」

    「那待会儿在我们的社团教室见吧!」

    我向风间同学挥手道别,再次步向社团教室。

    得到超级明星同学的认同,得到面色慑人的学长的青睐,得到可爱学妹的仰慕。而且社团活动的搭档还是学园中的顶级美少女。

    有了她的统率,我与生俱来的才能得到活用,为造福世人而活跃。

    怎么办,我充实到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我真切感受到,在名为学校的巨大机械中,我也化作一枚齿轮,紧密地与周围的部件互相咬合。

    我的行动能够改变周围的世界,我存在于此是有意义的。

    社团真美好,青春真美好,学校真美好。

    我能活在这里,真好!

    多亏了佐藤同学邀我创设社团我才能得到这一切。一开始只觉得是被她随意使唤利用,然而我的现实的确正在迈向充实的道路。

    佐藤同学竟然是这么出色的人,我的世界正闪耀着蔷薇色的光芒!

    「呀!」

    突然扬起的尖叫声瞬间将我拉回现实。似乎由于视线中染遍了蔷薇色,而撞上了从其他方向过来的女生。但我藉助我天才的反射神经,在她头朝下摔向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抱了起来。

    「抱歉,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啊……非常感谢!」

    完全不在意我的过错,还向我频频鞠躬。这个女孩的品格是何等高尚啊。

    「非常感谢,我叫御花畑光。」

    还彬彬有礼地报上名字。只看校徽就能知道她是三年级的学姊,但由于娇小的体格,以及轻飘飘的印象,不太给人有学姊的感觉。

    「御花畑……学姊。」

    「是。姓氏是御味御汁(注:御味御汁(おみおつけ)是日本女性对味增汤的礼貌说法)的御后面加上花畑。花和畑都是简单汉字。光则是写成平假名。」

    「好少见的姓氏。」

    尽管「鱼尾阈值」的「鱼」根本就不明白是哪个「鱼」,但由于被她当成愚昧无知的话会心有不甘,所以姑且先不懂装懂,之后再去讨教佐藤同学好了。话说回来,一个人的名字体现了整个人的风貌,这句话果然没错,这个人轻飘飘、暖烘烘的举止,让人联想到柔和的阳光洒在一片花田上的风景。

    不过,花畑?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御花畑学姊说完这句话后害羞起来。理论上被人说出这种台词的时候,基本上脸上其实本来就没有东西,然而现在这个人嘴角的的确确沾着好像卡士达酱的东西,真是少根筋呢。尽管从刚才我就很在意,但不知道是否该出手帮她擦掉。

    「我是普通科二年级的高桥。」

    「高桥同学……难道说,你就是高桥社的高桥同学?」

    世上高桥千百万,然而高桥社的高桥就只有我了

    「对,我正是高桥社的高桥,请问找我这个高桥有何贵干?」

    「那……那个……我听说那个社团,似乎只要有社团遇到困难就会千方百计解决难题,是真的吗?」

    御花畑学姊一脸不安地抬头看着我。我的回答毋庸置疑。

    「当然了,高桥社是有困难之人的同伴!」

    我挺起胸膛如此说道,学姊的脸庞变得犹如花朵盛开一般灿烂。

    ◇

    我带着御花畑学姊站在社团教室门前。不过,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难道佐藤同学已经在听取某个社团的委托了?还是说侦探社又……

    缓缓打开门后,却不见佐藤同学的身影与可疑的尸体。

    然而,我不由忘记了呼吸。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短卷毛、花衬衫、胸前挂着金项链,戴着淡色太阳镜的男人瞪着我。隔着男人,还可以看到好几个壮汉的身影。如果换成不久之前的我,一定会默不作声地关上门,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直接回家吧,但我现在不一样了。

    「呃,请问,诸位是什么人?」

    虽然有些胆怯,我还是鼓足勇气直接问了出来。

    「……咱们是拼布社。」

    「拼布?」

    「就是将布头缝合起来,制作壁毯、包包,或是可爱的小对象的手工艺。」

    「是……是拼布社的贵客啊,请问想咨询什么?」

    虽说相貌不良态度恶劣,又是无端闯入社团教室的不远之客,但只要社团有麻烦过来咨询,就不可能不回应。因为现在的我深知社团的美妙。

    不过,拼布社社员眉头深锁。

    「咨询?你这臭小子到别人的社团教室来要什么人做什么咨询?瞧不起咱们啊?信不信咱们把你这臭小子剁成肉酱然后拼成梦幻的拼布啊!」

    「别人的?不——这里是我的,是高桥社的社团教室。」

    「高桥社?那是啥玩意?」

    短卷毛纳闷起来,从他身后有个平头的壮硕少年露出脸来。

    「大哥,那应该是前一个社团。到上周为止使用这间社团教室的社团。」

    ◇

    「学姊,有事件了!」

    「你说事件!真了不起,于是,是怎样扑朔迷离的杀人事件!」

    侦探社社长宫入学姊满脸欢喜地迎接我。虽然不太想扯上关系,但毕竟是邻居,也是解决了数个事件的侦探。于是我来找宫入学姊对这个扑朔迷离的事件进行咨询。

    「不是杀人喔,不过是一起非常扑朔迷离的事件。算是日常的谜题吧。」

    「唔。还真是令人感兴趣呢,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尽管从刚开始起就有点在意位在房间一角,吊死尸体风的栀同学一直吊在那里,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时候。我在脑中把栀同学代换成等身大的手机吊饰,开始向学姊讲迤扑朔迷离的事件。

    「就在前几天,侦探社隔壁还是我率领的高桥社社团教室。」

    「嗯,没错。那起事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呢,我今天打开社团教室的门一看,里面完全是不同社团的人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表情占据了我的社团教室!直到上周末还是高桥社,可是今天却不是了!学姊,这到底是什么诡计啊!」

    我采出身子步步逼近之后——

    「这不是谜题喔,只是你的社团废社了。」

    侦探挑起单边的眉毛,一脸冷漠地回答。

    「……废社?」

    「听好了,高桥同学。诡计这个词不可以用来逃避现实喔。所谓的真相基本是很单纯的。你的社团废社了,然后新的社团入驻了那里,仅此而已。」

    「咦?咦?」

    等一等,认知跟不上语言。

    「上周末你回家之后,学生会的人有来整理你的社团教室喔。」

    「这种事情,学姊是怎么……」

    「没什么,因为我又想到新的诡计。其实是我正寻思着该把吊死的尸体往你的社团教室哪里挂会比较好,为探查进行入侵的时候,就看到大队人马冲了进来。我在铁柜里看得一清二楚。」

    总之我先不吐嘈,我是个很会忍耐的孩子。

    「然后今天,他们拼布社就搬来隔壁了」

    「可是,为什么要废社……」

    「学生会似乎要推行削减社团的方针。于是先从社员少的、没有活动实绩的、行为不正的社团开始消灭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救助学园中人们的高桥社会比以谜团之名作弄学园学生的侦探社先废社呢?我无法接受。

    「所以,高桥同学今后有何打算?我们社团也不是不能收留你——」

    该问这个侦探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于是我飞奔出侦探社。

    ◇

    「咦?学长,你要去哪里?」

    我在学生餐厅前碰巧遇见了似乎刚吃完饭的风间同学。

    「其实事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废社——怎么会这样?」

    不愧是忍者。能够掌握我「如此这般」中传递的所有讯息,这份理解能力令我钦佩。

    「我已经不行了。没有社团的话,我就只能又回到以前渣渣一般的生活了。哈哈哈,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泡沫经济破灭了,全都是黄粱一梦。」

    「学长,请冷静。对了,佐藤学姊人呢?」

    「佐藤同学……感觉好怀念啊。」

    「听说那个社团是为了实现佐藤学姊的野心而创设的。既然如此,高桥社废社的事态,佐藤学姊应该不会默不吭声才对。」

    竟然在我混乱的时候告诫我冷静下来,这位女忍者真可靠!

    「对喔,还有佐藤同学。可是要怎么联系上她……」

    「呃,用手机?」

    「风间同学,手机这种东西是用来与别人交流的道具吧?你认为我这种人会带着那种玩意儿吗?」

    「……对不起。可是,其实我的通信手段也只有狼烟……实在不行就升狼烟吧。」

    这个女忍者,就因为是女忍者才靠不住!

    「御花畑学姊,如果你有手机的话能不能借我一下?」  

    「对不起……我对那种按键超过三个的机械实在是……」

    就在为数字化鸿沟深受其害的三个人不知所措,准备要升狼烟的时候——

    「你遇到麻烦了吗,高桥同学?」

    一位少年在狼烟和我们之间来回看着,然后走了过来。

    「你是……呃,到底是哪一位?」

    我对这位少年并不是全无印象,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却又认不出。风间同学和御花畑学姊好像也不认识他。

    「是我啊,得到你拯救的人。」

    少年说着好像民间故事里的仙鹤或者乌龟会讲的话,不过我还是想不起来。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巧物体递到我的眼前。

    看到这个物体的瞬间,我想起了这位少年的事情。

    「没错。是我。见你有难,这个尖端部件应该能够帮上忙。这个酷酷的部件,也是你告诉我的呢!」

    原业余无线电社,现智能型手机社的社长自信满满地笑道。

    于是——

    「没帮上忙真的很抱歉……」

    相遇两分钟后,智能型手机社的社长垂头丧气地离去了。

    「就算有最尖端的智能型手机,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号和信箱,也不过是个方盒子呢……这是盲点啊……」

    「既然这样,还是狼烟方便呢。升狼烟不需要信箱。」

    不,我想你弄错了。

    「那个……要不要在报纸上贴个寻人广告?」

    御花畑学姊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

    「就是这个!」

    ◇

    我们走向新闻社。当然,不是为了张贴寻人广告,而是去见佐藤同学的朋友渡部同学。如果是朋友的话,至少应该知道佐藤同学的信箱和电话。刚刚走进新闻社的社团教室,便碰巧撞见了渡部同学。

    「渡部同学!太好了,真巧。」

    「原来是高桥啊。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取材,没空招待你。话说你要不要来帮忙?话说这个人是谁?啊,难道是带着出租女友来炫耀?」

    渡部同学饶有兴致地盯着守在我身后的风间同学。

    「才不是租的!这个人是忍……」

    「忍?」

    渡部同学的眼镜放出锐利的光芒。对喔,她之前也在追寻忍者。

    「人情味四溢的学妹。」

    「的确没有人情的话是不会奉陪高桥的呢,就像我和佐藤一样。」

    渡部同学了解似的点点头,真让人火大,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先不说这些了,你知不知道佐藤同学在哪里?我的社团出大事了。」

    「没错没错,佐藤!真是出大事了呢。我现在正要去现场取材。」

    「大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桥不知道吗?佐藤现在是恐怖分子的人质。」

    「……啥?恐怖分子?怎么回事?」

    虽然抛出了问题,但渡部同学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我身后。

    循着她的视线,只见气喘吁吁,面色通红的御花畑学姊脚步踉跆地出现了。我和风间同学忘我地跑到了新闻社,不过仔细想想,御花畑学姊应该跟不上我们的脚程。

    「抱歉,因为太专注不小心把御花畑学姊给忘了……」

    「呼……呼……不……别在意。」

    御花畑学姊纵然气喘吁吁,依旧笑脸相迎。真是个好人。

    「那个,学姊。因为事情似乎变得很复杂,实在不好意思,关于御花畑学姊的咨询只能改天再……」

    「呼……呼……我……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竟然找这么麻烦的时候过来……」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今天只能这样了。」

    「我说高桥,那个人就是麻烦的元凶。」

    渡部同学视线固定在御花畑学姊身上,说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话。然而她的表情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高桥真是找到一个好素材呢。总之去现场的路上再一边说明吧。呃,出租人情妹就背着御花畑学姊吧。」

    「好……好的。我知道了。」

    尽管露出无法释怀的神情,风间同学还是背起了御花畑学姊。

    在渡部同学的催促下,我们快步出发。我和渡部同学走在一起,风间同学背着御花畑学姊跟在稍远的后面。

    「话说渡部同学,我听你喊御花畑学姊的名字,你们认识吗?还是说你采访过她?」

    我刚一问,渡部同学便贼笑着转向我。

    「不管认不认识,御花畑学姊——哎,这所学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呢。」

    渡部同学边走边用笔指向我,然后略往后回头,说出了这个词:

    「御花畑学生会长。」  

    ◇

    于是渡部同学开始讲迤。在这所学园里,一位少女的传说。

    现任学生会长,御花畑光。

    她的性质用两个词汇就足以表现。正是——

    「善良又无能。」

    这就是名为御花畑光的这个人的一切。

    虽然人很好但什么也做不好。在组成人数异常庞大的学校社会中,这样的人多半容易吃亏,被别人利用、欺负,但御花畑光这个人并非如此。究其原因,因为她不仅仅是个好人。

    她不只是单纯的好人,而是善良到超过底线的超级好人。

    东边有人哭泣,她会跟着哭泣。西边有人烦恼,她会跟着烦恼。

    北方有人迷惘,她会跟着迷惘。南方有人困惑,她会跟着困惑。

    光是会哭会烦恼会迷惘会困惑,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然而人会对与自己产生共鸣的对象产生共鸣。而且她的哭泣她的烦恼她的迷惘她的困惑都不是为了赢得他人共鸣而做出的表演,而是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感情,所以她真切的感情打动了大多数人的心。

    当她烦恼的时候,身旁必定有人伸出援手。大多数人都比御花畑能干,就算她什么也不做,遇到困难的人也会得到救助。

    然后获得救助的人,首先第一会对御花畑心怀感激。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向有困难之人施以援手的人会产生「什么啊,明明是我帮的忙,却第一个感谢什么都没干的家伙会不会太奇怪了?」这样的想法,然而事情发生在御花畑的身上就会变成「多亏自己对困难之人伸出了援手才解决了御花畑同学的烦恼!」这样,萌生出自豪的感觉。

    御花畑本身只是依照自己的思绪在行动而已。然而光是如此,她的周围不知不觉就不断聚集仰慕她的人。同学、学长姊、学弟妹、甚至于老师也是。御花畑渐渐被当成女神一样。聚集人望就如同呼吸一般简单,这便是她唯一的力量,同时也是是独一无二的力量。

    ——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只要找御花畑同学咨询便能迎刃而解。

    不知何时,这样的传闻在学园内流传开来,而且就结论上来说也的确成了事实。

    就结果而言,解决事态的都不是御花畑,而是在她周围甘愿为她效尽全力的的人们。御花畑仅仅只是一如既往,与咨询对象产生共鸣一起烦恼而已。然而这份无偿的善意引来了更加强大善意与人望,而这个善意的漩涡又为她召唤来更强的人望。

    救济万人的善意永久机关,做为动力源的她持续发挥着机能。

    这样的御花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望,只是轻轻松松地过着每一天。

    在她一年级的冬天,转机发生了。那就是学生会长选举。

    那一年,为了坐上那张光荣的宝座,学园的表面上、暗地里,到处进行着风生水起的战斗,竞争对手间互相拆台。那一年更是被预测为会是一场激战。已经毛遂自荐的候选人名声早已传遍学园,毕竟他们都是有着各种了不起能力的人物。

    所有人都怀着各自的策略和胜算为选举备战。校内报纸上每一天都依次列出自荐的候选人的名字,在激战前夕,所有学生都心怀着期待、不安,以及兴奋。

    但是,当最后一位候选人的名字悄然出现的那一刻,状况骤然一变。

    除了成为他荐候选人的一位名叫御花畑光的少女之外,所有候选人就好像商量过一样,全都在届满在即的那一刻退出了选举。

    是觉得无法取胜还是不想与御花畑争抢,这些不得而知。

    无论怎样,在候选人只有一位的情况下,按照规定应由全校学生进行不信任投票。然而御花畑获得了超过百分之九九.九九的压倒性信任得票率,御花畑学生会长就此诞生。一年级就当上学生会长在学园史上并不是史无前例,但身为他荐的候选人当选,并由不信任投票决定则是史上首例。于是,御花畑政权从此发迹。

    ◇

    「……那个人原来这么厉害啊。」

    「厉害是很厉害啦。」

    渡部同学用有所隐讳的口吻说道,朝后瞄了一眼。由于背着御花畑学姊的风间同学离我们稍微有些距离,所以被谈论的本人应该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不用佐藤同学那种邪恶的人,让御花畑学姊这样的人来当学生会长就好啦。啊,话说回来。这所学园能得到暂时的安泰,真是太好了。」

    「高桥太嫩了喵。」

    渡部同学轻蔑地说道。说话方式和内容让人双倍火大。

    「哎,当上学生会长之前的御花畑学姊曾经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应该吧。不过,得到学生会长的位置之后,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因为——」

    难道说,就任学生会长之后的御花畑学姊暴君化了?

    「那么,就开始后篇吧。」

    渡部同学回答我的提问,继续讲述御花畑的传说。

    ◇

    御花畑光把他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发自内心感到悲伤;将他人的幸福当作自己的幸福,由衷地感到喜悦,可谓是完美无缺的高尚之人。若是这样的人位于学生会这样一个权力机构的顶点,也就是站在学生会长的立场上,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呢?大家都认为将会是一番美妙的景象。

    但就结果来说,根本没什么好事。

    当然,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御花畑光就任学生会长这一历史性史实也不会发生。所谓历史性的失利,大多是由群众狂热的期待所促成。群众在后面一推,便掀起一股浪潮,等到乘着浪尖到达始料未及的暗礁群时,已经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那么,用不图回报的无私善意为武器登上学生会长宝座的御花畑光究竟哪里不行呢?

    当然就是御花畑光这个人拥有的出类拔萃品格。

    从年幼的时候就爱着身边的人,所以也得到了所有人的爱,在善意恩宠的襁褓中长大的御花畑光不懂现实的残酷,不懂现实的麻烦与复杂。

    所谓政治,即是有限资源的分配。不仅仅是有形的金钱、物资、人力的分配,还要分配机会、时间、地位、以及名誉等等,分配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各式各样东西。政治就是这样的行为,无论联合国还是国会还是学生会都并无相异。

    如果全人类都像御花畑光那样,就算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把面包分给身边的人的话,也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了。然而,像她那样的人当然是少得可怜。

    在两个饥肠辕辕的人面前放上一块面包,虽然他们说「友好地一人一半吧」。对象是家人或是朋友或是恋人倒还好说,若彼此只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饥饿的邻居们将会开始互相争抢。就算邻居挨饿也想吃掉邻居的面包。邻居吃的是白餐包,自己就想吃巧克力菠萝面包或者奶油酥饼——这就是人。

    如果把单位换成社团活动,亦是如此。

    所谓的社团活动,在校园生活中占据着非常大的分量。正因如此,所有人都想在这个时间里尽可能过得快乐、充实。

    只是如此倒还也罢。然而快乐这个东西并非本人的意志能够左右,大多取决于环境。

    希望得到更多的预算,希望有更舒适的社团教室,希望增加设施的使用时间。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想要更多更多。人的欲望无穷尽。

    而另一方面,有限的预算、有限的社团教室,还有放学后有限的时间,在这些现实条件下,想要将学生的愿望百分百地实现是不可能的。

    让每个人互相让步达到平衡,这才是政治扮演的角色。

    然而,御花畑光看不到这理所当然的现实。正确来说,她所看到的现实与世间的普通人所看到的现实大相径庭。

    她所看到的,是充满幸福与善意,舒适而温暖,犹如独角兽昂首阔步、妖精们在一片花田中飞来飞去的童话世界。然而,其他学生会成员所看到的,是一个欲望驱使的恶鬼罗剎互相吸血蠢动的无间地狱。而且基本上,这所学园的实际情况接近后者。

    御花畑学生会长的宗旨是,所有人都能自由会见学生会长,将自己的愿望直接呈报给最高权力者。正因为御花畑光对繁重的事物与会面孜孜不倦,所以才能让所谓的「开放式学生会」这个体系变为可能。

    而且,她没能做好。

    在学生会长室门前,为了诉请自身请求的学生连日来排成长龙。

    请求——与其用这个词,倒不如用愿望与欲望更为贴切。

    「要想创设社团。」

    「请增加社团预算。」

    「请提供社团活动场所。」

    「想办个演唱会,请批准舞台的使用权。」

    「想要举办百人一首大赛。」

    「想要举办只有女生的游泳大赛。」

    「请给我奶酪蒸面包。」

    「请不要给那家伙奶酪蒸面包。」

    「请让坂本同学掉进沟里,请让他掉两次。」

    再怎么胡来的要求,再怎么任性的要求,再怎么无厘头的要求,御花畑会长的回应都一样。

    「我知道了!请务必让我帮忙!」

    一边投以春日阳光般的笑容,一边犹如自己就是当事人一样与对方产生共鸣。尽管要共鸣是她的自由,但她却完全没有任何实际能力。就算能够实现愿望,如果A同学与B同学的愿望对立的话该怎么办呢?让他们达成互相让步的,就是御花畑之外的学生会成员了。

    「没有面包就给蛋糕吧!给所有人蛋糕!」

    这种现实认知简直是痴人说梦,然而夹在善意爆表的王妃大人与狂热支持王妃大人的民众之间的,就是可怜的家臣们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些可怜的家臣们,也就是集结在御花畑石榴裙下的学生会成员们,都是校史之中无以模拟的能人。正是舆论中总是扮演坏蛋的他们,成为了最为尽力实现学生们心愿的人,实在讽刺。

    原本通过正当的途径,付出正当的努力才能得到国王恩赐的面包。然而夹在突然跳过理所应当的步骤,直接要求蛋糕的一般学生们,以及慨然应允的学生会长之间疲于奔命,设法筹措点心面包散发给大众,这就是学生会成员的工作。

    然后,勉强筹措点心面包的他们,因为自身超凡的能力酿成了悲剧。

    普通学生本应该为不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点心面包而感到高兴才对,然而以为能得到蛋糕的他们却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而且他们不满的矛头不是指向学生会长,而是指向了学生会。如此一来,稳坐王座的学生会长得到了一般学生的绝大支持,而另一方面,一般学生却将实行政策的机关——学生会视若蛇蝎地厌恶。

    要说悲剧的确是悲剧,要说喜剧也未尝不是喜剧。虽不至于将令学园内产生混乱的元凶之名扣在御花畑光这个人头上,然而她身为绝对的存在,一般学生姑且不谈,就连学生会的成员们也狂热地追捧着她。

    因为这一层原因,学生会与一般学生之间的鸿沟不断加深。

    以学生会成员的立场来看,得到出自自己深爱的学生会长之手无限增加的工作,不打折扣地解决问题,却弥补不了一般学生对学生会的不满;另一方面,从一般学生的视角来看,因为得到过御花畑会长的保证,自己的愿望应该百分之百得到实现,然而却只实现了一半的程度,眼中看到的只是学生会在偷工减料。在如此危险的对立关系中,御花畑政权依旧存续至今。

    在任期间超过一年,选举再次到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坐在候补席上,通过再一次进行的不信任投票,御花畑学生会存续下来。

    即使有人仇视学生会,谁也没有憎恨御花畑会长。

    而且,这代表不到一年便让学园陷入混乱的御花畑政治将会续存。

    不过姑且不论一般学生,亲身体验过政治产生的混乱的学生会执行部,面对这个事态断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做出了一个决断。

    在听任御花畑会长的随性与爽快答应,以及学生会成员的奔走下,社团超过千位数的春假临近之际,学生会执行部在尊重御花畑意志的基础上,判断不可能继续执行「开放式学生会」,决定进入严重警备态势,极力切断一般学生与御花畑之间的接触。因此之前犹如理所当然一般向学生会长提出的「直诉」,在实质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采取「把她当作单纯的偶像将这位女王大人与权力分离」这种最直白而妥善的手段,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执行社对学生会长的爱。

    俯瞰状况,这是学生会执行部能让学园获得安定的最妥善的一手。从理性出发来思考,任何人都能知道御花畑的政治就是庸政。

    乱设的社团不断压迫着学生会的预算,无论怎么想都会造成赤字的预算差额,是透过经管委员会的树状营运模式挤出的钱,已经成了学生会内部公开的秘密。

    物质上、金钱上、人力上,御花畑政治产生出的负面遗产实在太大。

    就算从外社冷静地审视学生会,应该也能明白。

    不过,所谓的人类并非靠着理性来行动。

    而是藉助此时此刻的感情与印象展开行动的物种。

    御花畑学生会长的隔离政策,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一般学生面前。

    ——学生会执行部霸道至极。

    ——学生会那帮狠毒的家伙,企图将心地善良的御花畑会长当作傀儡。

    ——学生会将无视身分贵贱,连小社团都平等接待的会长与一般学生隔离开来,准备趁机一口气推行社团削减计划。

    这是对一般学生不做事先声明,独断做出这次出击的执行部的失误。而没让御花畑会长本人做出任何声明,更加深了猜忌和臆测的漩涡。就连校内报纸也开始针对执行部打出的社团削减政策,幸灾乐祸地煽动弱小社团进行反击。结果,对立在巨大化、复杂化之后,这个紧张关系终于来到临界点。

    对学生会执行部抱持强烈怀疑的一部分过激派的社团终于爆发,将激进推行弱小社团的废社、整合活动的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的其中一人绑为人质据守笼城。他们直接要求御花畑会长在校内广播里宣布重开「开放式学生会」,以及停止社团削减计划。他们宣言说,如果不答应以上要求,就将学生会不正作为的证据向全校学生公开。

    ◇

    「事情就是这样喵。」

    「我说你的句尾很烦人啊。还有,你虽然轻轻带过,不过看到对立幸灾乐祸煽风点火的校内报纸,就是你们新闻社吧?」

    「没错。煽动大众推翻权力,这是大众传媒的大原则。」

    这个媒体人压根没有反省。

    「而激进推行弱小社团的废社,整合活动的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就是佐藤了。」

    「真的吗?虽然大致上猜出来了,但这是真的吗?」

    「不过,佐藤同学为了学校,宁可去当黑脸,实在是……」

    御花畑会长从风间同学背上下来,为佐藤同学开释。不愧是大好人。

    「不,这可难说。那女人说不定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才那么做的。」

    「于是前述的不正行为,似乎就是在文件上做手脚创设高桥社这件事了。毕竟正巧在这社团创立审查变得严格的节骨眼上,成立了莫名其妙的社团,而且还突然拿到了社团教室呢。」

    「……高桥社也算不正当的产物啊。」

    尽管我的确也对我能突然拿到社团教室这件事感觉过蹊跷。

    「自己的不正当似乎曝露了。于是上周末佐藤同学似乎当作文件处理上的失误,把高桥社弄没了。名字那么随便,反倒幸运呢。」

    「我是蜥蜴的尾巴啊。」

    然后拼布社就得偿所愿地拿到了社团教室吗?

    「哎,就算把高桥社留着,事实上佐藤同学在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的工作还是大力度整顿弱小社团,我觉得这就是遭到怨恨的源头。」

    「话说回来,御花畑学姊为什么要来我的社团教室?」

    「那是因为……都是我的错,所以想设法做些什么……可是我又什么都做不来……所以我就想偷偷去拜访传闻中高桥同学的社团教室……听说去了那里,只要是社团相关的烦恼,无论什么都能得到解决。」

    「原来是这样啊~那的确是跟社团相关的烦恼呢。」

    渡部同学按捺不住地轻松笑着。

    「然后呢,那就是反学生会的社团联合据守的建筑物了呢。」

    渡部同学用笔指向眼前的建筑。

    「对了,还有风纪委员会,让风纪委员会冲进去就好了。」

    我想到了守护学园和平的警察组织,风纪委员会。

    「那个,被我制止下来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御花畑学姊抬起头。

    「为什么这么做?风纪委员会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存在的不是吗?」

    「那个……因为……」

    「就是那个啦,总之这是社团和学生会的对立。要是用风纪委员会去冲击对学生会的横行霸道感到愤怒的社团,社团和学生会的对立将会变得更加严重——是吧,会长大人?」

    听到渡部同学的解说——

    「啊,对喔!原来如此!」

    御花畑学姊露出「艾蕾卡!」般的表情。果然是人好却无能,看来她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出自「不可以打架!」的想法。

    「所以这里就看你的啰,高桥同学。学生会长不经思考的选择就结果来说是正确的。」

    「为什么我躺着也中枪?」

    「因为对方也是社团,高桥社也是社团。是高桥社擅自找各路社团干架的,而且既然是社团在据守笼城,让同为社团的高桥社与之相争不就不会严重化了吗?」

    「高桥同学,拜托了。」

    灾难的元凶,御花畑学生会长用水汪汪的眼睛仰望着我。

    「……渡部同学,顺便问一下,那些据守的家伙都是些什么人?」

    「基本上都是些弱小的社团,还有并不弱小但遭到学生会非难的社团组成的联军。」

    「既然弱小……能轻松取胜的话要救出佐藤同学也不是不行。」

    「然后,领军的大概是番长社。支配这所学园的暴力世界的黑暗领域指定社团。」

    「……也难怪会遭到非难。再说,不可以批准这种社团吧?」

    话说,就是我面前这个用水汪汪的眼睛仰视着我的这位轻飘飘女孩批准的吗?

    「好了,高桥,打倒番长,取回学园的和平吧!」

    「我怕不良少年……」

    「没事的没事的。虽然不良少年是现实的,但番长是奇幻的喔。」

    「我不想和现在这个时代还还不介意地自称番长的奇幻战斗……而且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高桥社高桥社的说个不停,可是这个社团已经消灭了喔。何况本来就是佐藤同学透过不正当途径创立的社团喔。我的青春再次告终了……」

    「哎呀~这方面嘛~如果能解决学生会面临的麻烦的话……对吧,学生会长大人?」

    「是……是的!我当然会给高桥同学提供方便!」

    「咦~但是反复进行这种事情,学校会乱套的吧~我觉得这么公私不分不太好吧!」

    「真是啰嗦的家伙……!」

    渡部同学用笔向我我喉咙一指。

    就在此时,一阵过于爽朗的风从我身旁吹过。

    「嗨,高桥。你果然在这儿。」

    被叫到名字,我转过身去——

    「共产主义者——」

    只见近藤同学站在这里。

    「咦?共产?」

    「不,没什么。是我自言自语。」

    「所以为什么要用敬语——啊,新闻社的。」

    近藤同学转向渡部同学。说起来,把我的报导挤下来的就是近藤同学的报导。

    「喔~棒球社备受期待的小王牌。前几天多谢了呢。」

    「我没想过会是那种令人害羞的报导。报纸发售的那天,我整天都低着头走路呢。」

    「喵哈哈。读者就是想看那种能让取材对象觉得害羞的报导喔。女生特别喜欢那一期呢,幸好有把照片放大一点。」

    「女生就算了,还要被学长和死党戏弄,很头疼啊。还被说我要帅耍过头了啦。」

    「你是耍了啊,你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不是吗?」

    「还不是因为你太会诱导人说话。再说我说的明明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怎么到你手上就变得冠冕堂皇了啊?」

    「这就是新闻社社员的技术喔。写没有说过的东西是违规的,但对说过话进行编辑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不愧是近藤大人,和艺文系女生也能聊得那么投机。还有得感谢他。

    在近藤大人缠住渡部同学的时候趁机开溜好了。

    但就在我准备逃跑的时候,有人绕到了我的前方。

    近藤同学堵住了我的去路。咦,你不是在跟渡部同学说话吗?

    「高桥,事情的情况我全都听渡部说了。」

    好快!到底拥有怎样的交际能力,才能在眼睛只离开准备逃跑的我的五秒内就能将全部信息打听到。可怕的共产主义者近藤。而且还很自然把「渡部同学」的「同学」去掉了。

    「听说你的朋友卷进麻烦里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跟她互不干涉私生活。」

    「近藤仔你听我说,高桥打算抛弃佐藤同学喔。」

    渡部同学也不知怎的变得和近藤同学特别熟的感觉。真可怕。

    「才不是那样,渡部。高桥不是那种人。高桥是为了不牵连身边的人才那么说的,他是想单枪匹马冲进敌阵。」

    啥?近藤同学你说啥?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我真的想果断回家洗洗睡。再说近藤同学,你到底了解我什么?

    「或许高桥的确是那种容易遭人误解的类型,不过他其实是个超厉害的家伙喔!」

    我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这一点倒是说中了。

    「不过他可是人渣喔,他大概正在找时机逃跑吧。」

    渡部同学,你说得可能是没错,但闷在心里就好了。

    「而且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被我说中了对吧?」

    那个啊,渡部同学。有的人是只有跟认识的人才能够能轻松说话,但跟交际圈中不太熟的人,比如说朋友的朋友一混进来就会变得默不作声。我就是那种人。只要近藤同学在,我就自卑得不好说话。

    「高桥才不会逃!」

    不,高桥会逃的!你不知道我从众多少年运动俱乐部,从众多艺文系社团不断逃走的光辉岁月。话说,就是因为你的报导刊载出来才让我的过去继续埋没在世间的角落。话说为什么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

    「这样啊,既然近藤仔说了,说不定高桥没那么渣也说不定……也许只是受到了佐藤同学的荼毒,蒙蔽了我的眼镜……」

    不要这么轻易就被说服啊,你这眼镜媒体人!

    就在进行着这种对话的时候,我们的周围不知不觉聚集了人群。

    见证据守笼城的围观群众不经意发现了前几天刊载在报纸上的棒球社王牌,看到他气势十足地伫立在那里,大概是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办,这样更难趁乱逃跑了。不,现在只要混进人群就可以了。正当我想要分开人墙的时候——

    「学长,已经完全掌握情况了吧。虽然不成熟的我不及学长的一根脚指头,但若不嫌弃,请务必让我助学长一臂之力!」

    风间同学就像是要拦住我的去路般,在我脚边下跪。

    「什么一臂之力?不,我正要回家……」

    难道我触发了人生头一遭的,和女孩子一起放学的事件吗!

    「番长之流,在学长的力量跟前根本微不足道!」

    不行了,说起来风间同学是个战斗脑。真希望她是个恋爱喜剧脑。

    「咦,那不是风间同学吗?」「真的耶,是黄金新星风间!」「竟然让那个风间心悦诚服地低头,该不会那个高桥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从聚集在我周围的人墙中,屡屡扬起这类语声。对喔,风间同学是个名人。风间同学不是忍者的时候,是个无可挑剔的学妹,所以坦白说感觉并不差。

    不过,若是气氛继续往我得去战斗的方向升温就糟糕了。正在我设法寻找说词脱离此处的时候,人墙的远方突然人声鼎沸。本想是据守笼城的社团活动大楼有了什么动静,但骚动来自相反的方向,而且越来越往这边靠近,不用多久,我前方的人墙被一分为二,一只恶鬼伫立在那里。正是柔道之鬼。

    「猪……猪熊学长。」

    「没有阁下的帮忙,在下就无法像这样分开人墙走过来。」

    话说若是换成不久之前,猪熊学长想要做这种事情一定会酿成惊天惨案。

    「那真是太好了。话说,猪熊学长也来看热闹吗?我正准备回家呢。」

    我一边后退,一边寻找闪人的时机,而后猪熊学长用他恶鬼一般的握力抓住我的双肩。惨了,逃不掉了。

    「事情在下全都听说了。士为知己者而死。为了兄弟制宜,今天,在下这条命交给阁下了。阁下的敌人,在下会把挡路的家伙统统摔飞出去!」

    柔道之鬼全身上下散发着斗气,狂吼起来。

    「是猪熊学长!」「是显世鬼猪熊!」「竟然和那个猪熊学长称兄道弟,那个高桥肯定大有来头!」

    怎么办,豪杰的登场让我的评价自顾自地飞跃提升。还有,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不过在猪熊学长的心中似乎已经决定我要参加战斗。正因如此,我才对这种指令只有「战斗」的家伙感到头疼啊。

    要是把这种恶鬼投入战线,那些据守笼城,主张自身权益的可怜家伙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受到指引的人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偏向战斗。再这样下去我就会被气氛逼得必须战斗。我必须找个空隙改变气氛,我得装猛让大家了解我真正的实力。

    没办法了,虽然我本来不想用,但现在只能使用逃脱用的高桥式Life Hack「咳咳、咦?咳嗽……?是感冒了吗……说起来从早上起来就有些无力……体温好像也超过三十七度……如果再烧下去可就不得了了,而且也不能传染给大家,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先早退好了……」和「咦?总觉得脚踝有些不对劲……奇怪了……是不是扭到了……痛痛痛,啊~稍微扭到了,这下可能没办法上体育课了……不能给大家添麻烦……我先去一趟保健室……」和「什么……?那道七彩电波难道……不得了了,是司掌宇宙法则的黄金之意志大人传来的紧急通讯!……什么?如果我不快点去参加转动因果律的大齿轮的打工的话,世界就会大事不妙吗!现在就开始书写属于我与你的神话!于是我先闪了!」三式齐发的终极逃脱用Life Hack「就算不咳也是独自一人」来摆脱困境了。这个「就算不咳也是独自一人」使用了内科、外科、心理等全方位的装病技巧,是以牺牲自己的社会评价为代价换取脱离战场的究极自爆式Life Hack。相当于勇者斗恶龙里面拥有自爆加定向传送特性的究极咒文。消耗MP1点,用自己的社会生命为代价换取回家。

    被缠到走投无路的作家似乎经常使用类似的Life Hack。

    使用之后虽然可能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担心,或是向自己介绍医生的可能性,但我只能断尾求生了!

    正当我准备发出一声「咳咳」的假咳嗽时——

    「登场人物似乎全都到齐了,那就轮到压轴登场了!解决篇开幕啦!」

    从人墙之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爆棚的麻烦感觉从脚底一直窜上大脑。这并不是装病,而是我真的感到全身无力了。

    「是侦探!」「虽然不太懂,但看打扮好像是侦探!」「侦探和僵尸啊!」

    扬起意料之中的欢呼声,侦探白痴和行尸同学的身影从人墙中出现。如果我是熟练的僧侣,只要他们现身就会立刻咏唱神圣术的咒文。但非常遗憾,我无法使出真空系的攻击咒文,于是只能摆出一张臭脸——

    「姑且问一下,你们来干嘛的?」

    如此询问。

    「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侦探。我原本是那种在事件发生之前就将事件解决的类型,不过事件既然已经发生也就没办法了。让我将错综复杂的谜之丝线全部烧尽吧!」

    不要烧尽啊,给我解开啊,至少用斩断好吗?

    「当你们被极不可解的手段残杀掉的时候,除我之外还有谁能解开谜题?」

    「可以的话请在被残杀前就想办法解决。」

    在这样的学姊身边,侧腹插着匕首的栀同学莞尔一笑。这边这个倒是已经被残杀到一半了。

    「凶手就在这里面!」

    宫入学姊以毅然的表情指向眼前的建筑。话说据守笼城的凶手当然会在里面吧?你在干嘛,用手指确认吗?

    不过不知怎的,听众们发出欢呼。

    只能认为他们被气氛炒热了,这可不是在看表演啊。

    「高·桥!高·桥!」

    不知何时,随着节奏的鼓掌响起高呼高桥的口号。这是干嘛?你们在十分钟前还不认识我吧?集团心理超可怕。这帮家伙只要风向稍微一变,就会给我套上麻袋一顿海扁。他们会顺着气氛捧我也会顺着气氛损我,一定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请听我说!万众瞩目的高桥同学,揭开他一切秘密的独家报导将会在明天的《八百万日报》见分晓!」

    眼镜媒体人竟然开始趁乱给自己做起宣传。

    「等一下,渡部同学,那篇报导不是被打回票了吗?」

    「喵哈哈,人的评价是活的。我刚才向社里的家伙取得联系并说明情况,结果替换报导一事立刻就核准了。应该可以在最棒的时机刊载那篇报导吧。天才高桥终于要一偿宿愿成为风靡学园的话题人物啰!」

    「混账媒体,墙头草倒得还真快。」

    「我们不是变卦。只是将你从我们的手背上转移到手心里罢了。哥白尼!」

    「凭着自己是眼镜女孩就得意忘形玩弄我的纯情……迟早有一天我要率领高桥军团袭击新闻社……」

    「喵哈哈哈。你就努力结成你的军团吧。话说当务之急是快点去救佐藤。这已经完全是你得去的气氛啰。」

    「懂得察言观色我就不会变成这种人啦!」

    我拼命向渡部同学发出抗议,不过——

    「高·桥!高·桥!高·桥!」

    听众们的高桥口号毫无节操地无限膨胀。

    「拜托了,高桥同学……!」

    就连御花畑学生会长也泪眼汪汪地紧紧抓着我。

    我完全被逼得走投无路。这就是所谓的气氛吗?

    任由这份狂热驱策身体,就是所谓的察言观色吗?

    我置身在狂热漩涡的中心地带,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孤独。

    我想要朋友,想要女朋友,想要同伴。

    希望有人注视我。于是现在,我屹立于世界的中心。而且感受到的既不是恶意,也不是嫉妒,更不是轻蔑,而是期待与好评的眼神。

    大家的回应超过了我的能力所及,大家的期待超越了我对自己的评价。

    明明那样的我,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地方。

    ——啊,佐藤同学。

    若是这个时候佐藤同学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毫无意义地数落我。

    即使我现在抛下佐藤同学独自回家,感觉唯独佐藤同学会原谅我。不对,她一定会原谅我。

    佐藤同学深信我是无可救药的人渣。于是本着这样的态度,接纳了人渣一般的我。而我也相信佐藤同学深信我是个人渣。而我竟然打算扔下这个深信我是人渣,就算我扔下她独自回家也会原谅我的佐藤同学独自回家,我这个人究竟有多冷漠无情啊。虽然已经复杂到连我自己也觉得混乱,但唯独佐藤同学会包容真实的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找到了—真实的信赖,真实的爱,我终于找到了!

    「高·桥!高·桥!」

    在震耳欲聋的高桥口号中,我奋力握紧拳头。

    不对,佐藤同学绝对不会喊高桥口号。

    因为佐藤同学打从心底瞧不起我!

    啊,我需要的是佐藤同学,是和佐藤同学在一起的社团活动!

    我必须将我的社团夺回来!

    「吵死了!」

    我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此起彼伏的高桥口号顿时宛如退潮般消退,周围被寂静所包围。而我位于寂静的中心,斩钉截铁地做出宣言:

    「我只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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