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织抵达作为辩论会会场的礼堂时,里面早已挤满了学生。
「唔哇,人山人海耶。」
躲在舞台旁束起的布帘阴影处的六道一边偷看着现场的情形,一边发出讶异声。
以平日放学后的时间来讲,能聚集这么多人可算是盛况空前。仔细一看,聚集在会场里的大半学生都是隶属弓削粉丝后援会『Full Moon』的成员。对方似乎动员了相当多的人数。虽然这群人应该不至于会在台下捣乱,但可以想见在辩论当中-必会一面倒地为弓削加油。
「我就说嘛,谁教你不拜托iphone的粉丝后援会来帮你壮声势。」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辩论会场变成战场,然后让全校都看见混战场面吗?」
舞台上已经由新闻社装设了录影机。辩论内容将透过校内网路,同步在全校的电脑及电视等媒体上播出。
(终于要开始了……)
锦织咽了口口水。这是每年全校学级都会有八成以上的人观看的公开辩论会。而根据辩论内容来决定支持哪位候选人的学生也相常多。校园报纸的报导显示,仍有许多学生尚未决定划将票投给哪位候选人。因此锦织才会将这场辩论会视为最重要的关键战役。
「阁下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六道小声地问着。
「结束之前她才会到。」
为了防止弓削毁约,此时要实行的是确实完成辩论会的作战。
「请今天参与辩论会的两位候选人上台。」
是校内广播。
「嘿,上场啰。」
六道用力地拍了一下锦织的肩。
「请好好加油。」
米仓也投以鼓励的微笑。
「嗯。那我上台了。」
锦织分别和两人击过掌后,便从舞台侧边走上舞台。一边用手遮着摄影用反光板的光线,锦织一边朝着中央排成八字形的桌子走去。
同一时间,弓削也从另一端走上舞台。今天她的身上同样穿着荷叶边的改造制服,丝毫不在意美纪在场。弓削和锦织的眼神一交会,她立刻睁大眼睛对着锦织挥起手来。
(这家伙真的会遵守约定吧。)
锦织面露亲切的笑容就座,然后将新闻社交给自己的小蜜蜂麦克风别在衣领上。
「锦织学弟。」
美纪和舞两人走到锦织的桌前。
「辛苦了,还麻烦你担任司仪。」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必须以中立的立场担任司仪,所以即使我再怎么推荐你,待会上场时我还是没办法帮你一把的。」
美纪的语气听起来带着些许的忧心。
「我明白。」
「不过我觉得锦织学弟一定没问题的啦。」
「虽然演唱会时吃了败仗就是了。」
「小舞,你不要说那些多余的话啦。我好不容易快要忘掉那段黑暗的历史了耶。」
美纪直瞪着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笑容的舞。想不到自己竟成了「黑暗历史」的锦织嘴角则是不断地抽搐着。
「别再提先前的表演了,辩论的话你应该很在行吧?」
「很难讲耶,我想对方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只能全力以赴,试试看才知道结果了。另外胜负也得看观看辩论的人如何判定。」
「哎唷,就算演戏也行,这时候你应该自信满满地回答『没问题』吧!」
美纪不满地噘起了嘴。
「我会善加运用这个,好好加油的。」
锦织将放在桌上的一叠挂板拿到美纪两人面前。这些全是简报时要用的补充资料。至于板子则都是从辉夜那里拿来的。
(想不到连我也有用上这东西的一天。)
锦织偷偷地朝观众席瞥了一眼。辉夜应该就在里面才对。
「锦织学弟,有一件事我已经重复说了很多次……」
美纪用有些羞赧的眼神看着锦织。
「我会在学生会办里等着你。」
满脸通红的美纪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锦织的肩膀,接着便向右转朝着司仪的座位而去。舞也向锦织眨了个眼后,便迳自回到了座位上。
「学生会啊……」
锦织呢喃着。为了登上紫苑高中的顶峰,自己才会以进入学生会为目标努力至今。而最后的成败将由此刻即将开始的辩论来决定。想到这里,锦织又突然紧张了起来。
锦织眺望着观众席。以弓削的粉丝后援会为中心,为数可观的紫苑高中学生全都聚集在此。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一年级的候选人身上。此起彼落的喧嚣传到锦织的耳中,听起来就如同在对自己品头论足的讨论声。
(呼——)
锦织用手按着胸口,是气喘。似乎是因为听见他人对自己品头论足,而导致气喘出现发作的迹象。
(糟糕,偏偏是这个时候。)
锦织稍微低下头,试图掩饰惨白的脸色。只要辩论一开始,症状应该就会缓和。但在那之前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为了分散注意力,锦织开始眺望起放置许多折叠椅的观众席。弓削的粉丝后援会的成员们每个人都缠着头带,气势惊人地坐在最前列。他们身后的位置则拉着『小满加油!』的布条。原本不成威胁的弓削加油团,对此时的锦织而言却成了莫大的压力来源。
右侧最前列的米仓和六道,则在米仓粉丝后援会『爱·Love』的成员们护卫下气定神闲地坐着。
当锦织的视线与自己交会时,六道立刻兴奋地挥起手来。
(这悠闲的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情。)
但锦织紧绷的心情确实得到了些许缓和。
(不过辉夜那家伙真的有来吗?)
当锦织再次迅速地环视礼堂时,在弓削的加油布条中间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物体。
那是个巨大的正方形板子。仔细一看,原来是用数十张和手上相同的挂板所黏成的大型看板,上头还用签字笔大大地写着:
『输了你就别回来!』
锦织连眨了好几次眼,嘴巴也张得老大。一阵笑意自然地涌了上来。会做出那种东西,写上那些字的,怎么想都只有一个人。
「输了你就别回来。」
锦织念着板子上的文字。此时他的脑中浮现出辉夜双眼眼尾上扬的恐怖表情,情不自禁地「呵呵呵」笑出声来。弓削和美纪则是露出堆满疑惑的表情。
「宰相的宝座怎么可以随便让给别人呢。」
气喘的发作也停下来了。锦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地在桌底下紧握着拳头。
「那么,辩论会就此开始。今天要请本次的执行委员选举中备受瞩目的两位一年级候选人进行辩论。」
广播社的女学生宣告辩论会揭开序幕。首先简单地介绍过锦织和弓削后,再由两人各自自我介绍。
「我是方才承蒙介绍的,一年A班的锦织贵。」
锦织鞠了个躬。
白光一闪——锦织对着摄影机和观众席露出拿手的笑容。这才是元祖的闪耀笑容。
座位上的观众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先得一分——)
确认过桌上的荧幕里所播出的影像后,锦织立刻露出喜形于色的表情。自己的魅力微笑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攻陷,这一招元祖闪耀笑容绝非浪得虚名。
(哼。)
锦织原本就是个喜欢追求表现的人。正是因为想要受人瞩目,所以才会身在此处。宛如方才不曾有过气喘发作似地,锦织此刻的脸庞看起来神采飞扬且闪耀动人。虽然笑容就快要憋不住,但锦织仍奋力地咬住舌头加以控制。
「我是弓削满月。」
弓削接着站了起来,面露微笑地问候在场人士。就在这一瞬间,观众席突然传出某种东西的敲打声,「小满I」的呼喊也跟方响彻令场。美纪立刻摆出臭脸瞪着观众席。
「弓削同学,接下来如果你的支持者再发出像刚才的奇怪声音,我就会即刻取消辩论会。」
「好的。」
弓削朝向观众席,双手合十地用可爱的表情眨了眨眼。
「「「好~的。」」」
所有的粉丝齐声用软绵绵的声音应和,美纪的太阳穴则是青筋直冒地跳个不停。
「那么,第一个议题是由候选人弓削同学所提案的学生会改革事项。首先请弓削同学谈谈她的主张。」
「是的。」
弓削再次露出皓齿闪着白光的笑容,环视所有摄影机和整个礼堂。
「我进入学生会后的第I件事,就是要先从根本来改革学生会。」
「所谓的从根本改革,具体而言是要做些什么呢?J锦织举手发问。
「首先我会制作学生会成员专属的制服。」
吐槽感应器不自觉地起了反应。美纪的太阳穴又再次冒着青筋。
「你说的是制服对吧?请问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呢?」
锦织再次举手发问。
「因为穿着制服比较好看,也能藉此获得制服爱好者的支持。」
「我认为外表好看和学生会的工作并无关连,也无法理解追求制服爱好者支持的理由。」
「两者之间当然有关连。讲得更明白一点,穿着整齐的制服当然比较有利于执行工作。」
「话是这么说没错……」
锦织紧咬着唇。一开始的节奏完全被弓削所掌握了。
「那么——锦织同学对于弓削同学所提的改革学生会一事有什么看法呢?」
担任司仪的美纪将发言权拉回到锦织身上。
「这个嘛,我想我们先不把议题放在制服上。我认为,只要有希望学生会改革的声浪存在,那就应该进行改革。J
「你所说的改革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要将学生会透明化。举例来说,可以将议事录放到校内网路上面,或是一般学生能够旁听学生会的定期会议等等。也就是说,我希望能让原本在封闭环境中进行的议论公开,藉此提高一般学生对学生会的兴趣。」
「原来如此。」
美纪满意地点点头。锦织偷偷地朝观众席一瞥,当中也有好几位学生同样点着头。
(再得一分——)
锦织的心中十分雀跃。因为自己早已料到学生会的改革问题将成为争论点。方才的冋答可是完全按照事先准备所拟出的标准答案。
「那样是行不通的。」
弓削嘟着嘴,没好气地反驳。
「请、让卖。」
锦织的太阳穴不自觉地跳动起来,但他仍回望弓削。
「因为,即使让学生会透明化,实际上会对于观看内部运作感兴趣的,不过就是那一小部分的人,实质上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J
「只要学生提出要求,我就会让它变得透明。我认为这样已算得上是相当大的改革。即使只有感兴趣的部分学生会参与,我个人也认为已相当足够,并没有必要刻意吸引原本就没兴趣的人来观看学生会的运作。」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才会导致学生会产生封闭性。如何提升学生对学生会的兴趣才是关键所在。而能够让原本兴趣缺缺的学生想要到学生会一游,当然需要好看的制服!」
弓削手一举,舞台的阴影处立刻出现两位一年级的男同学和女同学,两人身上穿着奇特的服装,男同学穿的是之前锦织穿过的执事服,女同学穿的则是装饰着大量荷叶边的女仆装。
「只要让学生会成员穿上这种衣服,必定会有许多学生蜂拥而至。」
「你的意思是……要让拥有优良传统的紫苑高中学生会成员穿上这种衣服……?」
锦织抢在美纪之前吐槽弓削。
「另外,像是学生会的定期会议,我也觉得应该要改变开会方式。不如在会议中加入演唱会风格,不知道各位认为如何?」
「演唱会风格!?」
锦织忍不住叫出声来。
「具体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演唱会风格?」
「例如一边唱歌跳舞,一边议事。」
弓削话一说完,后面的执事与女仆立刻手舞足蹈地跳起PARAPARA舞。
「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有人会跳PARAPARA!」
锦织不自觉地露出本性吐槽对方。观众席上也发出一阵笑声。
(糟糕,我竟然被牵着鼻子走。)
锦织开始焦慮起来。如今主导权已完全被弓削所掌握。
「一边跳舞一边议事的方式,我认为在物理层面上是不可行的。」
锦织不知所云地反驳着。
「那么在事前先将议事内容录音起来,再一边跳舞一边对嘴如何?」
「又不是上歌唱节目的杰尼斯成员!」
「你的吐槽创意有点复古耶!」
场内又是一阵笑声。
锦织的嘴角不断地抽搐着。看来弓削似乎打定主意,不让锦织有正经地进行辩论的机会。
(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
真不愧是弓削。看来特地准备的挂板似乎也无用武之地了。
「吸——呼——吸——呼——」
另一方面,就在锦织和弓削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在作为会场的礼堂后门前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那人正是辉夜。
辉夜双手开合地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看着从口袋里掏出的纸片,嘴上还不停地念念有词。那僵硬紧绷的神情就宛如被鬼上身一样。
「腹黑,不对.锦、锦织。我对你——」
说到这里,辉夜又像是无法满意似地摇着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辉夜将纸片揉成一团,再次塞进口袋。
「阁下。」
六道和米仓此时也出现在礼堂的一角。
「原来是龙卷风和性感爱啊。如何,腹黑那家伙进行得还顺利吗?」
「这个嘛……」
六道和米仓互看了几眼-然后将礼堂里的惨况据实以告。辉夜听完后则是陷入了思考中。
「难道说那是腹黑所期望的发展吗?」
「很难说耶。虽然不能算是得分,但也不至于失分就是了。」
米仓同样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模样歪着头思索着。
「阁下这边的状况如何?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吗?」
「不,其实还没准备好。」
辉夜表情严肃地回答。
「我想不到该对腹黑说些什么比较适当。」
「是指告白时要说的话吗?」
辉夜点点头。
「那还不简单。只要说『我最喜欢锦织同学』不就行了。」
「要我说『我最喜欢锦织同学』!?」
辉夜露出厌恶的表情。
接着她气呼呼地甩了甩飘逸的长发,摇头拒绝。
「不行,那种说法和我的风格不符。」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告白是演戏而已,何必拘泥于风格呢。」
「就算是演戏,身为新世界之王的我,也不可能说出『我最喜欢你』这种话吧。」
「是这样吗?」
「没错。我必须保有身为王者的威严。就算是演戏的告白也不能随便。辉夜双手抱胸,用力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阁下不妨想像如果此时自己有喜欢的人,要向那个人告白时,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再把那些话拿来对锦织同学说吧。」
「唔……原来如此。」
辉夜摆出稍作考虑的动作。
「嗯,就这么办吧。性感爱,感谢你给我这么好的建言。」
「不会不会,不用客气喔。」
米仓绽开笑容回应辉夜。
「阁下,我问你喔。」
六道露出像是在打量辉夜似的表情。
「阁下,你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辉夜的表情稍微有些惊讶。
「为、为什么我非得觉得紧张不可呢?」
「因为再怎么说都是要告白啊。就算一直告诉自己是演戏,但应该还是会心跳加速吧。而且还是在大家的面前。」
「我才不会。」
辉夜将脸瞥向另一侧。
「我可是将要成为新世界之王的人。今后在大量的群众面前做重要发言的机会也会增多。这次不过是要在区区的礼堂里告白,根本用不着我拿出真本事。」
「真的是这样吗?」
六道发出语带质疑的声音。
「当然是真的。」
「别担心,只要一进入告白场景,很快就会结束了。所以阁下,你不需要那么紧张喔。」
「我不是说我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吗?」
辉夜有些不开心地噘起了嘴。
「阁下有时候也会做出像这样的可爱表情呢。」
「唔,你这张嘴竟敢对新世界之王说出可爱这类大不敬的话。」
辉夜伸出手,左右开弓地揪住了六道的脸颊。
「好痛,好痛好痛喔——」
「得到教训的话,今后就别再说出那些无谓的话。」
辉夜噘得老高的嘴还不停地抖动着。六道虽然露出一副失落的反省模样,但脸上仍偷偷地堆着笑容。
「阁下,你知道弓削同学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条件吗?」
米仓窥探着辉夜的表情。
「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完全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也不懂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你这点和锦织同学一模一样呢。」
六道咯咯地窃笑了起来。
「既然你们这么说,代表你们知道她的用意啰。」
「不过我们没有问过本人,纯粹是推测得来的答案。」
「简单来说,就是弓削同学的『少女心』在作祟。」
「唔——『少女心』是吗?」
辉夜环抱着双手,似乎不打算深入思考地耸了耸肩。
「虽然我不确定弓削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不过那不重要。只要是为了把腹黑送进学生会送进而将这间学校纳入我的支配之下,我就会去做我所能做到的事。」
辉夜像是在说服自己般地点了个头。六道则是双手一摊,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老气模样。
「时间差不多了。」
「嗯。那么,我们要先回会场啰。」
「请阁下好好加油,祝你武运昌隆。」
「这又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加油的事。」
辉夜又刻意地将头撇到一旁,六道和米仓则是相视而笑。
「我明白了。那么,就不要跳PARAFARA,改跳肚皮舞吧。」
「就算换一种舞蹈还不是一样在跳舞!等等,你真的会跳肚皮舞吗!?」
「人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拚命练习,绝对没有办不到的事!」
「为什么学生会成员得抱着必死的决心拚命练习肚皮舞啊。应该认真地经营学生会才对吧!」
礼堂里的锦织与弓削,正持续地激辩当中。
此时的锦织发言起来也已顾不得形象。即使锦织希望能够与对方来场认真的辩论,但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吐槽感应器对弓削的发言产生反应。
观众间发出的爆笑声早已不绝于耳。美纪眯着眼睛,怒气已来到濒临爆发的状态。舞则是拚命地忍着笑意,肩膀还不断地颤抖着。
(我得设法切换议题才行——)
锦织虽然心中有着这样的想法,但辩论的主导权却始终掌握在弓削手中。在整场辩论结束前,如果不稍微陈述一点自己的主张,这场选举真的会失控。
「请听我说——」
正当锦织试图切断至今为止的辩论走向并切换成另一个话题时,舞台后方忽然传出门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窜入耳中的是女学生的惨叫声。从脚步声判断,有人朝着舞台走近。
「你这么做会造成我们的困扰的!辩论会正在进行当中!」
后台广播社的工作人员大叫着。
(该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吧。)
锦织看看手表,确实已是约好的时间。
布幕后方有个黑影正在晃动。当黑影的动作一停止,影子的主人便缓缓现身在舞台之上。观众席立刻一阵骚动。
美纪的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地不断微颤着。弓削则是露出一副兴奋期待的眼神。
「总算来了。」
出现在舞台上的果不其然正是辉夜。从门被打开那时开始,锦织就知道一定是辉夜来了。只是她的装扮仍令锦织惊讶不已。她的额头上绑着白色布带,右手还拿着一把竹刀。那气势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为报父仇而前来的武士之女。
「辉夜同学!你到底想做什么……」
辉夜无视逼近自己的美纪,迳自地朝锦织走去。接着她举起右手的竹刀,笔直地对准锦织。
锦织不禁咽了口口水。他并不是因为竹刀直指自己而感到畏惧,而是为了辉夜接下来将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觉得紧张。
「腹黑,不对、锦织!」
手中竹刀直指着锦织的辉夜大叫。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辉夜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了。
「什、什么事?」
锦织刻意地装出有些不知所措,再带点惊讶的表情回应。这当然全是演技。且事前已经经过充分的排练。
噗通、噗通。心臓跟着高速地跳动起来。
(唔哇,怎么会这样?)
锦织明明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很清楚,辉夜将会向自己告白.而且是假的告白。但明知如此,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张无比。
噗通、噗通——
真想按住心脏让它停止跳动。此时的痛苦和平常气喘发作时的感觉虽然有些类似,但却在某个点上有着根本的不同。那就是亢奋感。即使同样可归类于痛苦的一种,但在这一点上却有着致命性的差异。
而此时的辉夜——
依旧手持竹刀指着锦织,一动也不动。
她泛红的脸显得僵硬无比。看起来紧张程度一点都不下于锦织。这副模样的辉夜也已经很久没看到了。她的表情就和初次在秘密基地前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之前问她的时候,她明明就装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锦织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会发生什么预期外的状况也说不定。每当辉夜情绪高亢时,锦织总会怀疑接下来是否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就像是游击战遇到豪雨的时候、寻找圣剑的时候、还有表演女仆相声的时候一样——
每次总会在绝妙的时机发生某些状况,而且都会发生在辉夜的情绪高亢之时。
(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
条件已经凑齐。此刻的辉夜正处于绝对兴奋的状态-搞不好她会就这样直接向自己告白。
「锦织,我对你——」
辉夜用清晰明确的声音大喊。她的脸庞已染成了桃红色。
(辉夜,不要说!)
锦织在心中大叫。万一她真的说出口,一切都会就此改变。
辉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锦织的眼睛。
「我喜欢你!我命令你跟我交往!」
咚锵——
锦织此刻的感受宛如心脏被铁棒贯穿一样。
我喜欢你——
辉夜说出的字句重重地打在锦织的胸口上。
我喜欢你——
辉夜的话语正迅速地在锦织脑中重播着。
辉夜竟然对自己说,我喜欢你。明明脑中对套招的演技再清楚不过,心脏却似乎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实。原本快速的心跳此时更是快马加鞭地跃动着。
「你在开玩笑吧?为什么喜欢我?」
原本打算轻描淡写地回答的锦织,却察觉到此刻已达颠峰的亢奋感,正试图驱使自己向辉夜说出和计划不同的答案。
(你、你是认真的吗?锦织。你到底打算怎么回答?)
——我明白了。我答应和你交往。
这样的答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喂,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是认真的吧?)
脑中尚称冷静的部分督促着锦织自制,然而支配内心的亢奋感却已凌驾于自制心之上。
「辉夜,我——」
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在开口说话。嘴巴已经无法控制,自行动了起来。
一旦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想要登上学校顶点的梦想,就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
(这样真的好吗?)
锦织无视于脑中纠缠不清的劝阻声,迳自地继续说着方才未完的话。
「辉夜,我——」
就在此时——
滋————————————————
一道仿佛要劈开耳朵的高频率声音袭来。
锦织立刻伸手遮住耳朵。
瞬间——
周遭的声音忽然消失无踪。
无论是观众席的喧嚣——
还是试图阻止辉夜的广播社学生的喊声——
甚至连美纪的惨叫声也都从耳畔消失。
包括存在于锦织周遭,他所能听见的所有声音在内,全都没入了寂静之中。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织急忙朝四周望去。消失的竟然不只是声音而已。到方才为止还在大叫的美纪,此时如同雕像般僵硬不动。原本组成人墙阻挡辉夜侵入的新闻社工作人员们,全都以手放在辉夜肩上的姿势伫在原地。无论人还是物,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停止了?)
观众席宛如冻结一般。
(难、难道又是——)
锦织急忙朝辉夜望去。
没想到连辉夜也保持着持刀朝向锦织的姿势,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织眼睛瞪得老大,为了理解眼前的状况而拚命地转动脑袋。
就在此时——
(是我——)
有人的声音。是锦织自己的声音。而且声音并非透过耳朵传入,是直接在脑中响起的样子。
(我再问你一次。这样真的好吗?)
声音再次响起。直朝着锦织而来。
(这件事情,在这种地方进行,只为了赢得选举,你就得回覆事先安排好的告白,这样真的好吗?锦织。)
对方再次质问。
(真的好吗?)
(真的好吗?)
宛如回音一般,自己的声音不断地在脑中重复播放。
「我自己觉得呢?」
锦织发出疑问。
他望向静止不动的观众席。接着再看看美纪和舞,最后,视线落到辉夜身上。
「就在这种地方,答覆一个虚假的告白,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锦织自问——
「不,不对!」
接着他甩了甩头。
「不对!不应该是现在!」
就在锦织大叫的瞬间——
滋噜滋噜,一阵如同影带倒转的声音传来。
(这次又怎么了!?)
锦织瞪大着双眼。
眼前的辉夜忽然嘴巴又开又合,无声无息地动了起来。原本打算阻止辉夜的工作人员们也向后倒退。这一幕就像看着倒转中的影带画面一样。
(时间正在倒转?)
正当锦织这么想时——
声音再次回归周遭。观众席的喧嚣,似乎正准备喊叫出声的美纪,以及辉夜注视着锦织眼睛的双瞳。
这是辉夜向锦织告白之前的时间——
「我对你——」
在下一个瞬间——
周遭又再次响起高频率的声音,接着刮起一阵强风。
宛如要带来某物填满时间的空白一样——
强风从礼堂四周的墙上朝着舞台集中。
强风所到之处无不传来哀嚎。
又是一阵耳鸣。
似乎是气压的急遽变化所造成的影响。
啪锵——
一阵巨响传来,舞台上的转播摄影机的镜头弹飞了出来。
接着,同样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礼堂墙壁的玻璃也随着声响接连破裂。化为粉末的玻璃碎屑被强风一吹,在礼堂中四处飞散。
(这也是辉夜的杰作吗?不会吧?)
锦织拿出一块用不着的挂板保护着头部,一边朝辉夜看去。辉夜将竹刀放下,目不转睛地回望着锦织。弓削则是不慌不忙地压低身体躲到桌底下,但脸上的神情仍显得苍白。
哀嚎声愈来愈大。礼堂的观众们已经陷入一片恐慌,争先恐后地冲到出口处。人群如波浪般前仆后继,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如骨牌般全盘皆倒。
当高频率的声音和强风停止的同时,锦织开始奔跑。
那一瞬间,锦织的脑中一片空白。但是必须对眼前状况采取一些行动的心情,仍驱使着锦织的双脚向前奔去。
锦织从传播社的女学生手上借用了麦克风。接着,他一路跑到舞台的最前方,面对着陷入混乱状态的观众席。
锦织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家冷静——————————————————!!」
锦织拉开嗓子大叫。
透过扩音设备扩散开来的声音在礼堂里来回作响。原本朝着出口冲去的学生们也猛然停下了脚步。
「各位,请大家保持冷静。这只不过是转播器材的扩音器,因为操作错误所产生的高频率声音而已。玻璃会破掉则是因为空气震动的关系。请大家不要惊慌。」
锦织冷静地呼吁着。他的心中相当明白,即使扩音器操作错误,也不至于会刮起强风。但是透过广播的方式,就能够让人群冷静下来。而原本正准备往出口挤去的学生们也的确停止了动作。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仔细一看,原来美纪就站在身旁。
「做得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锦织点点头,将麦克风交给了美纪。
「同学们请依照我们的指示,按顺序撤出礼堂。尚未听到指示的同学请先留在原地。」
舞一走下舞台,立刻朝着出口大门跑去。接着她向着传播社的负责人,以及锦织和弓削分别使了个眼色。
「辩论会剩下的部分将另外择期完成。下次请传播社的同学加强警备,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舞朝着辉夜瞪了一眼。
「这次你竟然会跑来妨碍辩论会?虽然我猜你八成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我们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舞气势逼人地指向辉夜。
原本一副呆滞表情的辉夜,此时也「哼」地回呛了一声。接着她匆匆地瞥了锦织一眼后,便朝右转身消失在布幕的后方。
「那是什么态度嘛!」
美纪几乎要咬起手帕般地气愤难平。
『美纪,快点过来帮忙啦。』
正在引导蜂拥而至的学生们避难的舞,透过麦克风呼唤着美纪。美纪则是一边噘着嘴嘀咕着「我知道了啦」一边前去帮忙。
当锦织呆滞地望着辉夜消失的方向时,弓削也从桌底下钻了出来。
「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状况耶。」
弓削像是在试探锦织似地看了他一眼。
「辉夜还是来了呢。我还以为她绝对办不到。」
「我们的阁下可是个下定决心就会贯彻到底的人喔。」
锦织笑着说道。
「可是,最后她并没有完成告白。」
不,其实她还是告白了。锦织虽然想这么说,但是时间暂停以及倒转I事,也不可能对弓削说明清楚,于是锦织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没有确实告白的话,就不能算是条件成立喔。」
「啊啊。」
「我猜辩论会剩下的部分应该会再重新举行,到时候再完成条件也行。」
「啊—关于这件事嘛。」
锦织一边搔着耳后根,一边面向弓削。
「我们当作没有谈过这件事吧。」
「咦?」
「也就是说,弓削不用退出选举也没关系。」
「为什么?怎么回事?你的心境产生了什么变化吗?」
弓削的眉头微微地挑高了起来。
「我觉得,从刚才辩论的内容来看,小锦可能会选得很吃力喔。」
「应该是吧。我自己也很清楚。」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弓削不满地噘着双唇。
「该怎么说好呢。我觉得骗人的告白不是很好。而且因为怕选举落败就用这种方法,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到现在才说这种话?」
「啊啊,是有点晚,不过我是很坚定的。」
锦织用力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所动摇的意志。他已经无法再做出同样的事了。
「这样啊。」
弓削眯着眼睛,嘟起那色泽亮红的嘴唇。
「那么交涉就破裂啰。」
「啊啊,不过,原本就应该由选举来决定的事,现在交还给选举决定,不也是很好的事吗?」
「虽然现在才这么说真的有点迟了,不过还是让我们用选举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吧。」
锦织和那时候一样,主动伸出手试图和弓削握手。但是弓削只是看着那只手,完全没有伸出手回应对方的意思。
取而代之的,是弓削脸上绽开的笑容。但那笑容却和平时的偶像笑容不同,是种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的异样诡笑。
「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和辉夜那么要好,干脆就把这件事公诸于世,让大家都知道你们感情很好,这样对小锦不是也比较好吗?」
「不,我们感情不好,而且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公诸于世。」
「如果你会怕她的话,我可以帮你。」
「咦?」
「之前我也说过,我的记事本就算被公开,对我也完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你在说什么?」
弓削不发一语地迳自朝右转身,然后快速地跑进了方才辉夜消失的布幕后头。
「锦织同学,你还好吗?」
「刚才的风好大喔。」
六道和米仓就像是和弓削换手一样,两人一起爬上了舞台。但此时的锦织却是眉头深锁地处在恍神的状态下。
「弓削同学怎么了呢?」
「呃,我也搞不懂她。」
不好的预感。
(我可以帮你?记事本被公开也无所谓?)
锦织的脑中反覆浮现弓削的话。
「那家伙该不会想……」
锦织猛然地回头。
「六道、米仓!你们一起来帮我把弓削找出来!」
锦织、六道、米仓快步地从礼堂后门走到外面,但却已不见弓削的身影。三人急忙再朝着校舍的方向跑去。
「应该不是真的吧?弓削同学竟然打算要公布录音带。」
在高速奔跑的状态下显得气喘吁吁的米仓边跑边问着锦织。
「我不确定,但是很有可能。」
锦织并不知道弓削改变心意的理由。但是弓削接着想做的事八成就是这个——
「可是,她打算怎么公开?」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她曾经提过,她已经把声音档存在电脑里了。所以只要她想,方法应该有很多种才对。」
三人避哄从辩论会走出来的学生们所聚集的鞋柜一带,穿过中央的正面玄关直接回到校舍。抵达后立刻朝左右延伸的走廊进行确认,但仍不见弓削的身影。
「还是找不到。她真的回到校舍了吗?」
「我们还是分头找吧。一旦发现弓削,麻烦你们立刻跟我联络。如果她真的打算做出什么的话,也要拜托你们尽量拖延时间。」
「了解。」
三人对彼此点了个头,便分别朝左右两侧及楼梯方向散去。
「她到底跑到哪去了?」
锦织在楼梯间奔驰着。今天与平日安静的放学时间不同,校舍显得格外吵闹。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在现场或电视上看见礼堂事件的学生们正热烈地讨论这件事的样子。一路上甚至还可见到脸色铁青的老师朝着礼堂前进的身影。
锦织跑到了一年A班的教室。
「啊,锦织同学。」
「事件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耶。你有受伤吗?」
锦织一边适当地回应着班上同学们的问题,一边环视着教室内。虽然早就料到应是如此,但教室里果然还是没看到弓削。
「对了,弓削同学有回到教室来吗?」
「咦?嗯,没有耶。」
杜若摇了摇头。
「我有关于辩论会的重要事项要找弓削同学。如果她回到教室的话,麻烦请通知我一声。」
锦织抛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教室。他站在走廊上,双手环胸思考。
「如果换成是我想要把录音带散布出去的话,我会怎么做?」
录音内容已成了声音档,要透过校内邮件发送清单散布出去也不是难事。但是使用学校电脑的人只占了一部分-等待回应也得花上不少时间。而且如此一来散布邮件的人也会被锁定-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需要的是更具有即效性,效果更好的方法——啊!」
锦织轻叫了一声后,立刻拔腿奔驰。有个地方能够将声音档同时对多数人公开。如果是自己的话,就会选择这个地方。
锦织回到楼梯并直接跑上了二楼,快速地穿过走廊后,在校舍最边侧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锦织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望着眼前的大门。以金属铸造的告示牌上写着『广播室』三个大字。
「如果是我就会选择这里。」
此处能够将秘密基地里的对话透过全校喇叭以大音量播放出去。只要是认识锦织和辉夜的人,一定能立刻辨认出两人的声音。
锦织伸手去推广播室的大门,但门锁着。于是锦织将耳朵贴近门扉。略微可以感受到里头有人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弓削,但至少能确定里头的确有人。
(该怎么办?)
虽然可以回到教职员室借备用钥匙,但此刻分秒必争。
锦织将视线移到嵌在大门上的玻璃窗,透过窗户朝里面四处窥探,但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虽然礼堂已经破了一大堆玻璃了,但我还是得把那里的影响带到这里来,原谅我吧。」
锦织举起放在附近的灭火器,用力地朝着玻璃撞击。
铿锵一声,玻璃上出现了裂痕。
「哇啊。」
里头传来哀叫声。毫无疑问是弓削的声音。
锦织持续地对着裂痕处敲击,好不容易敲出了一个圆形小洞。
透过小洞终于可以窥视到广播室的内部。里面是间和教室差不多大小的房间。面对玻璃的最深处那道墙上设置着暑假时才刚换新的广播器材。而控制这些广播器材的数台电脑则放在桌上。
一脸惊恐地从电脑前转过头来的正是弓削。而荧幕上则显示着广播用的主控程式画面。锦织将手从玻璃上的小洞伸进室内,然后转开锁将门打开。
「弓削,你不要冲动啦!」
锦织进到了广播室里。
「St——op!」
弓削大叫一声,锦织只得听话地停下脚步。
「小锦,你不可以动喔。现在只要我敲一下键盘,录有小锦和辉夜声音的档案就会在紫苑高中全校的扩音器中播出了。」
弓削将手放在键盘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难道她不是在虚张声势?)
锦织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凝视着荧幕。
「声音档原本应该在电脑教室的电脑里面,你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它移到这台电脑来的?」
弓削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指了指插在主机正面的USB插槽的随身碟。
「原来你还存到了随身碟里啊。」
「因为我想保持在随时都能够进行报复发射的状态。」
「又不是要发射核弹。而且这和报复没关系吧。我可没有把弓削的秘密公诸于世喔。」
「可是,小锦你并没有接受我提出的条件。」
「你从来就没说过如果我不接受,你就要公布录音档啊?」
「嗯,我确实没说过。我只是因为想要公布,所以才这么做的。」
弓削毫无愧色地说着,锦织则是气得咬住了嘴唇。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真的做了那种事的话——」
「你就要公开我的记事本对吧?嗯,随你高兴吧。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只是陪着你们玩而已,对于记事本会不会被公开我根本就不在意。到时候我只要打死不承认那些内容是我自己写的就行了。」
「呜。」
「到时候大家如果问起公开记事本的人是谁,然后发现是小锦和辉夜的话,对你来说应该会造成致命的打击吧。因为只要听过录音内容的人,一定会认为是你们雨人串通好’要把我彻底打垮才会做出这种事。」
「呜呜。」
锦织也开始觉得有几分道理。
(糟糕……)
所谓的共享的秘密,必须要建立在两人的秘密价值同等的前提下方能成立。如果有一方判断出对方的秘密毫无利用价值,该秘密就会在转瞬间丧失牵制对方的力量。也就是说,此刻的弓削随时都能够公开锦织的秘密。
「听我说,弓削。」
锦织像是已经认输似地高举双手。
「什——么事?」
「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打消公布录音的念头?」
「嗯——」
「只要我接受弓削先前提出的条件,你就愿意停手吗?」
「嗯——现在光只有那样已经不够了。」
弓削摇摇头。
「那我该怎么做才行?」
「拒绝辉夜的告白,并且从此不再和她玩在一起。这样的话要我停手也行。」
「呃,可是我们平常就没有玩在I起啊。」
「可是你们做的事很类似嘛。」
弓削将嘴唇嘟得尖尖的。
「如果我不再和辉夜一起行动,下次可能就要换成辉夜公开我的秘密了。」
「那是你的事情,跟人家没关系。看你是要从辉夜手上把记事本拿回来,还是要想其他办法都行。」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会做那种事。」
「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好讲的嘛!」
弓削焦躁地游移着放在Enter键上的手指。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辉夜的事?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没有啊……」
「什么叫做没有啊。」
「因为小锦问我该怎么做我才不会公布录音,我只是针对你的问题回答而已。你接不接受我刚才提出的条件?」
「呜。」
锦织像是身体倒退般地把脸向后缩。
「我才想问你啊。」
弓削专注地看着锦织。
「为什么小锦那么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对你来说又没有什么坏处。拿回我的记事本,拒绝对方的告白,对你来说为什么会这么难?」
「呃,这个嘛。」
「怎么样?」
锦织咽了一下口水。接着他低下头,轻轻地吸了口气。
「因为我想要和辉夜在一起。」
锦织平静地说着。
「我之所以不想拒绝她的告白,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想拒绝的关系。」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锦织不禁心想。何必这么老实地回答弓削的问题呢。而且这些还是刚刚才想到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真心话。
或许理由只是在于,自己想要为自从遇上辉夜以来,长时间一直累积在心中的郁闷情绪找个出口。
心里十分在意弓削此刻表情的锦织抬起头来,却只见弓削睁着一对杏眼僵在那里。
「也就是说……」
弓削下着结论。
「小锦喜欢辉夜对吧?」
「不,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啦。我自己的心情现在也还没有那么明确。」
锦织一边摇着头,一边追加了「现在」两个字。
「喔——原来是现在啊。」
「是啊。」
锦织一边点着头,一边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弓削面前的电脑上头。
蛋幕上出现的是广播用的软体。滑鼠游标也确实地指在表示「播放」的三角记号上。只要点下滑鼠键,就能将录音播放出去的威胁绝非口说无凭。只要在秘密基地里的这段对话传到全校,锦织的形象就会跟着破灭。
(就算用装的也行,这时候还是先接受对方的条件吧。)
然而锦织此刻的心情却不想假装。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真是难得,我竟然会这么感情用事。)
锦织不禁嗤笑了一声。总是冷静沉着,无论何时都是以利益优先为信条的自己,却每每只要碰上和辉夜相关的事情,就会变得无法信守信条。
(我得想办法切断电脑的电源才行。)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拔掉电源。但是,从锦织所在的位置到广播器材之间,相当于得从教室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这段时间内或许弓削就会按下滑鼠也说不定。
抱着开头部分会被播放出去的觉悟向前冲,强行将电源切掉也是一个方法。但是,一旦遭到抵抗,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的肉搏战,如此一来自己和弓削的关系必会变得无法修补。即使此时成功阻止了对方播放对话的企图,日后也必定会招致报复。
「别这样,你冷静一点嘛。」
锦织一边举着手说服对方,一边用放到屁股后面的右手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接着,锦织在身后偷偷地打开输入简讯的画面。
他一边在脑中回想着画面的配置,一边依序地选择新增简讯,指定发送对象,然后再进入电话簿中选择对象。
(辉夜是KA行的第三个,六道则是RA行——)
锦织从近百人的电话簿中,只凭藉记忆选出了辉夜、六道和米仓,并且将她们设定为简讯的发送对象。
「对彼此暴露各自的秘密时,彼此都会变得不幸,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吗?」
锦织一边吸引弓削的注意力,一边在身后打着简讯。
『广播室的总电源关』
锦织简短地打上几个字。应该至少是看得出意思的句子。目前的状况无法确认实际的文字结构是否正确,这种心情就和在新年时玩「笑福神」的情形差不多。(译注:日本新年传统游戏之一。将人的五官图案如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等分成单一图片,闭着眼睛将五官凭感觉排列在脸的图案上。)
锦织按下送信键。
只要简讯顺利地传到三人的手机里,至少会有一人去为自己切断电源才对。
(米仓的话,应该知道电源的总开关在哪里。)
每栋大楼的各个楼层总开关都设置在固定的位置。过去锦织也曾为了班长的工作关系而前往切断教室的电源。
问题出在时间上。此时必须努力争取时间才行。
「不会有两个人变得不幸的。会感到困扰的只有小锦而已。」
「真的是那样吗?弓削的记事本即使被公开也无所谓?」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对我来说那根本是不痛不痒的事。」
弓削有些莫名其妙地双手扠腰。
「其实……」
锦织卖力地挤出声音。
「辉夜的手中握着关于弓削更深入的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