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结宫（索菲亚）两百六十九层。

    在塔里用来举行会议的集会空间当中，位居最高层的整层空间被当作巨大会议室使用。

    使用者无一例外，都是巫女、千年狮或者炼护士。

    至于会议的话题内容，大多是高度机密的未公开事项。

    「……真没想到，如今会用来处理这样的事态。」

    不断鸣响的警报。

    偶尔还穿插着指示避难的广播。

    「春蕾，我再确认一次。直到刚才为止，你完全察觉不到幽幻种的任何动静。是这么回事吗？」

    「…………完全没有感觉。」

    「这种状况实在不常见呢。是幽幻种学会了隐藏踪迹的方法，或者真的是突然冒出来的。」

    将手放在春蕾靠过来的肩上，雷奥从窗户看了下去。

    ——没有时间悠闲地开会了。

    尽管在这么高的地方无法确认地面楼层的状况，但以正护士为主力的第一批部队似乎正与入侵的幽幻种交战当中。而且数量太多，甚至还传来个体不断向上方楼层推进的报告。

    要不了多久，必定会来到这个楼层。

    「烂，荷恩呢？」

    「在两百八十八层。她在巫女的楼层担任最后一道防线。毕竟自己亲姊姊正在维持结界当中嘛。至于部下，好像也已经下达防卫命令了。」

    一边做着伸展运动，烂这么回答道。

    她麾下的第二师队——由炼护士、正护士及巫女见习生所组成的精锐部队，此时早已经点名并列队完毕。

    「另外，第一师队一样少了巫女和千年狮。那边应该会由炼护士首席下达命令吧。」

    「还是老样子吗。巫女第一位和千年狮……」

    那两个人并不太常露面。

    尽管听说过榭尔提斯曾经向千年狮学习双剑一事，但雷奥本身却是透过和高阶护士切磋来磨练自己的技能。

    即便在雷奥成为千年狮后，双方也只交谈过寥寥数次。

    「听说两人都在休养，难道身体状况那么糟糕吗？」

    「有什么关系嘛。要是现在突然跑出来亲自指挥，大家反而会不习惯。交给伊丝塔来处理，部下们也比较放心吧。」

    接续伸展运动，烂这一次开始做起暖身操。

    「在这种紧急的状况下，最好还是保持老样子哦。就是熟悉的上司搭配我们这批老班底。」

    「我有同感，不过你那位熟悉的上司呢？」

    「来了来了——各位久等了吗？」

    高速电梯抵达楼层，梅玫儿踩着沉稳的步伐走来。

    「我就是你们熟悉的上司梅玫儿——大家都到齐了吗？好，那么就长话短说。现况就如各位所知，塔内正遭受毫无预警出现的幽幻种攻击，这和以前结界被突破的时候类似，但不同点在于幽幻种尚未进入居住区哦。所以必须全力集中防守塔本身。」

    说话的速度很快。

    但巫女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口吻。

    「战况最激烈的是地面楼层，而幽幻种出现的地点也以地面最为可能。所以第一师队和第四师队前往那里。第四师队由雷奥指挥，第一师队则交由伊丝塔负责。」

    「知道了。不过地面楼层无论是塔内或塔外，战况应该都相当激烈，最好还是分开来负责。塔内的一切就交给我和第四师队吧。」

    「了解——那么伊丝塔就到塔外啰。」

    炼护士首席懒散地举起手来，但其眼眸深处却带着令人绝对无法看透的自信光辉。

    「重点区域是塔的玄关和向外连结的通道吧？另外，梅玫儿大人，当战场扩大至居住区时，我这边可以自行判断吗——？」

    「就这么办吧。第二师队由我担任总指挥，烂则是代替优米指挥第五师队。至于优米……」

    梅玫儿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一下四周。

    优米才刚从秽歌之庭（伊甸）返回。就连雷奥自己也看得出，她的身体状况和平时相差甚远。

    ……话虽如此，优米的洗礼系术式相当宝贵。

    ……是会安排在前线？还是先让她安心恢复体力？

    雷奥不经意望向一旁。或许是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春蕾用困惑的表情注视着梅玫儿。

    「那孩子大概不是当指挥官的料。虽然很累，但接下来要请她利用高速电梯来回奔波于各个激战楼层。我已经向她本人这么传达过。受魔笛污染的区域和护士，就统铳由她负责净化。」

    原来如此。

    安排她上前线。但为了减少兼任指挥官的负担，只让她专心施展最擅长的净化术式即可。

    「结界目前是碧欧拉·诺瓦在支撑。其防卫任务由荷恩·诺瓦在两百八十八层直接负责。她的第三师队会防守两百层以上的区域，所以我和烂的防线自然只到一百九十九层为止。」

    「知道了。有这些资讯就很够了。」

    雷奥向集合的部下们使了个眼色。

    立刻搭乘高速电梯前往地面楼层————但却被梅玫儿叫住了。

    「最后传达一项通知。大家都知道，莎拉殿下已经完成维持结界的任务，目前正在休息中。而莎拉殿下刚才传送念话给我，表达要亲自参战的意愿。」

    现场顿时鼓噪。

    原先保持平静的精锐们，此时第一次出现了骚动。

    皇姬亲自上战场？

    「是啊——平常都戴着面纱用以遮掩住相貌。不过事态紧急，应该会以轻装上阵才对。」

    「等等，梅玫儿。皇姬的参战固然很振奋士气，但我们……」

    包括自己、烂，以及在场的炼护士和正护士们，从来没有人见过面纱之下的皇姬。这点荷恩恐怕也是一样。

    「是的，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大概只有我一人看过莎拉殿下的容貌吧？即便莎拉殿下参战，若是各位见到陌生的普通人出现在战场上，很有可能会导致混乱。所以我在此事先透露莎拉殿下的模样。各员请牢记在心，千万不能因为看走眼而做出失礼的举动。特别是烂。」

    「我？」

    「因为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巫女意有所指望着自己的专属护卫。

    「莎拉殿下的外貌是一名十四岁的少女。身高和春蕾一样，有一头泛蓝的水镜色长发，服装则是素色的衬衫和裙子。」

    「——十四岁！」

    「是啊，以外表来看的话。」

    梅玫儿看似别有深意地耸耸肩膀。

    「各员见到符合上述条件的少女，要谨记对方便是莎拉殿下。还有，殿下这次似乎还会带着一名黑色旧款仪礼服打扮的双剑使来担任护卫。」

    现场再度骚动。

    特别是对距离千年狮只有一步之隔的炼护士来说，这或许是他们相当好奇的情报吧。皇姬的护卫？这么说，就是传说中的主天即将露面的意思？

    在众人惊呼之际——

    「哦——」

    炼护士的其中一人，位于角落处的伊丝塔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她的嘴唇扬起，勾勒出淡淡的自信笑容：

    「雷奥，你好像猜到是谁了吧？」

    「谁知道？有种会见到熟人的预感，看来大概又被卷入什么麻烦里了吧。」

    雷奥回以苦笑，然后在部下的面前转过身去：

    「走吧。第四师队负责地面楼层，抵达后立刻与第一梯队会合。」

    *

    天结宫（索菲亚）·逃生梯——

    紧急照明灯的微弱灯光里，浮现出明亮的血色眼睛。

    一只、两只……在它们的背后还有一只。

    「那里吗！」

    榭尔提斯跨越螺旋梯的扶手，跳往正下方。面对沿着楼梯向上爬行的怪物，他在虚空中举起双剑。

    滋……滋滋……滋滋滋滋…………！

    金属材质的楼梯逐渐腐蚀。不仅楼梯，其周围的扶手和墙壁也从接触了魔笛的部分开始遭到侵蚀。

    『榭尔提斯，正下方！』

    「————」

    在楼梯上猛然一蹬，飞扑而来的四脚幽幻种。

    榭尔提斯用左剑挡住那强韧的前肢，藉着整个人被弹向空中的力道翻滚身体，然后踹向墙壁急速下坠。与逗留在空中的幽幻种擦身而过之际，他顺势扫出双剑。

    接着在楼梯平台上落地。

    两只。一只在空中跃起，另一只则是沿着地面疾奔而来。

    「呼！」

    呼出一口气，压低身子，榭尔提斯穿过跃起的幽幻种下方，同时转身向后，砍向追来的个体。

    淡紫色的刀身毫不费力斩断张开的魔笛障壁。

    『————！』

    以自身的魔笛让对方的魔笛无效化。

    乘着该个体感到错愕之际杀出一击。他接着又跑上楼梯，看准空中的最后一只个体落地时，朝对方的背部挥下双剑。

    核晶破碎。

    确认三只个体消失无踪，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心里这么认为的瞬间，胸前的机械水晶忽然快速闪动。

    『榭尔提斯，那边！下两层的楼梯上有一人倒地！』

    「简直没完没了……」

    在仅有微弱紧急照明的空间里，榭尔提斯气喘吁吁冲下螺旋梯。

    ——是个倚靠扶手倒地的男性事务员。

    「然后呢？」

    『这是附近最后一名伤者了。赶快将他送到纱砂那里。』

    「了解。」

    背起昏睡的事务员，榭尔提斯这一次拼命往楼梯上奔跑。

    『要小心。如果他的身体接触到楼梯扶手，那里也会遭到侵蚀。』

    「真会……说风凉话！」

    被魔笛污染的伤者。

    他们的症状分为昏睡、麻痹、细胞坏死等许多种类，即便相同的症状也有轻微与严重之分，所以处理起来麻烦至极。

    「不过实在好险。要不是伊莉斯你察觉到，这个人大概就不会被发现了。」

    『这是因为逃生梯的魔笛反应很不自然。大概是塔内遇袭时准备逃跑，但中央电梯的人太多而挤不进去，无可奈何之下才会走逃生梯。结果却被幽幻种发现并遭到攻击。』

    逃生梯也不安全。

    这么说，有不少怪物已经入侵塔内了。

    「…………」

    他持续跑上阶梯。

    跑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上方平台处可见一名水镜色头发的少女。

    「这是附近最后一人了。」

    「辛苦你了。这边的地板空着，就让他躺在这里吧。」

    平台的地板上躺满了伤者。

    其中有男有女。而像艾莉亚或优特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或许是前来参观塔内的普通民众吧。榭尔提斯让背上的事务员躺在角落处——在此同时，对方全身也被淡淡的绯红光辉所笼罩。

    「其余的伤者基本上全都净化完毕了。」

    说着，皇姬莎拉的全身也散发出相同颜色的沁力。

    ……好强大的光辉。

    ……沁力的光辉竟会如此灿烂耀眼。

    沁力之光如萤火虫般柔和——榭尔提斯终于领悟到，以往的这种印象是错误的。虽然优米的光也很耀眼，但从术式的完成度来看，果然还是这个人最为突出。

    「结束了。」

    「咦，已经好了？」

    「是的。身上附着的魔笛已经消失。接下来交给正式的医疗部队处理吧。」

    皇姬这么果断道。

    「尽管很残忍，这些伤者还是继续让他们躺在这里吧。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专程等待医疗部队抵达了。」

    「————」

    榭尔提斯点点头。

    这个逃生梯的高度，目前大约在的三十五层左右。最初响起警报的十七层令自己相当在意。

    ……莫妮卡和威尔他们应该也在战斗。

    ……那两人明明刚从秽歌之庭（伊甸）回来，还处于疲劳状态才对。

    「伊莉斯，观测结果如何？」

    『地面楼层依然存在多数的反应。从当中出现一些强大反应的个体来看，地面楼层的防卫战势必相当激烈。无论是护士或普通民众，恐怕都会出现不少伤者。』

    「我们走吧。从这里走逃生梯会比较快。」

    说毕，摆动着耀眼的长发，皇姬立刻跑下楼梯。

    「梅玫儿刚才传送念话过来。第一师队和第四师队似乎会专心防守地面楼层。塔内的中段楼层由第二师队防守，高楼层则集结了第三师队的精锐……」

    「这么一来，我们——」

    「我原本打算加入地面楼层的战线，但护士的数量太密集了。无论你或我都无法随心所欲行动。所以改为前往地表稍高一些的楼层，在那里阻挡第一层未歼灭的漏网之鱼。」

    「————」

    紧跟在皇姬身后，榭尔提斯微微睁大眼睛。

    他纯粹感到意外。若是支撑冰结镜界的话还能理解，在如此混战下的状况判断力同样也令人瞠目结舌。

    「以你来看，地面楼层附近有合乎条件的楼层吗？」

    「二十二层。如果此处没有问题，就前往第十层。」

    二十二层是塔内唯一的医院。

    不仅单纯的伤者，在有人遭魔笛污染时也会先接受这里的简易净化施术。唯独这个楼层一定要避免沦陷。

    「很妥当的方案。那么走吧。」

    皇姬加快下楼的步伐。

    ……体力和爆发力毕竟只有巫女见习生的水准。

    ……不，即便如此也已经够卖力了。

    支撑将近一个月的结界，而后又赶赴秽歌之庭（伊甸）。

    体力分明已濒临极限，却靠钢铁般的意志维持着。更值得一提的是，那份痛苦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

    『二十二层到了。下个楼梯平台有一扇逃生门，请从那里进入内部。』

    「知道了。」

    加大握住剑柄的力道。

    带着实体化的双剑，榭尔提斯跑下最后一段楼梯。

    2

    天结宫（索菲亚）·地面楼层大厅。

    「敌人来了！将伤者送到后方！」

    声嘶力竭这么呼喊之后，雷奥抛开身后的部下用力蹬地。狮子般强而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整个人跟着跃起。

    仅仅一次跳跃，鞋尖便逼近前方远处的幽幻种。

    「喝！」

    察觉到有人接近，怪物还来不及展开障壁，银色的大剑便已将雾状野兽连同核晶劈成两半，令其烟消云散。

    ——还没完。

    雷奥并未停止奔跑。

    他凭藉直觉闪避头顶掉落的豪华吊灯，看准将其砸落的幽幻种后再次蹬地。

    然后踩着天然石柱上的凹洞，更进一步往上跳跃。

    『————吼吼！』

    幽幻种与剑士的身影交错而过。

    大剑与獠牙。

    足以斩断魔笛的银闪爆发出来——当剑士再度落地之际，幽幻种已化为雾气，消失在灯光的照明之下。

    ——还远远不够。

    就连部下的制止声也如回声般模糊不清。

    只为了拿剑战斗。一股令雷奥也感到惊讶的专注力笼罩着他全身，营造出一种感觉神经仿佛暴露在外的错觉。

    眼前的三只个体。

    身旁袭来的两只个体。

    此外包括了自空中发动攻击的龙型幽幻种，以及身后正和部下缠斗的四只幽幻种。它们就像被看穿了内心，任何动作皆在自己的掌握当中。

    「……虽然不完美，但还算不赖。」

    为了要治疗那名异篇卿大剑使「白银（阿尔玛迪）」所造成的伤势，雷奥一直在休养身体。但这段期间里集中对全身神经施以的印象训练，此刻终于发挥了效果。

    白银（阿尔玛迪）的一举一动。

    自己与其战斗的一举一动。

    将这些记忆尽可能在脑中重现，在想像的世界里持续磨练了数十场、数百场的战斗。

    「这里有瑟拉的虚像吗？」

    只要出现一只那样的怪物，此处就会立刻陷入绝境。但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渴望能够在某处挑战究极的难敌。

    ——我想确定一件事。

    ——不是测试我本身有多强，而是我誓言永不动摇的决心究竟有多么坚定。

    「春蕾。」

    雷奥对身后待命的少女这么轻声开口：

    「那时候真的很对不起……你要紧跟在我身边。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嗯。」

    这么一个点头的鼓舞，让他再度挥动大剑。

    幽幻种自地表无穷尽出现的诡异现象，如今已不再让自己感到压力。面对更强大的个体，更接近的生死危机后，才能找到自己想确定的东西。

    「春蕾，结界。」

    【Lin Endes pel On Nes（我，开放千变万化的祝词）】

    在后方待命的春蕾唱出开放序词。

    苍蓝的光以她为中心呈半球状扩散，陆续笼罩了大厅周围蠢动的幽幻种。下一刻。

    ——嘎吱。

    伴随刺耳的不和谐音，幽幻种展开的魔笛障壁大幅扭曲。

    「……雷奥！」

    「知道了。」

    雷奥的大剑，一刀便将摇摇欲坠的障壁和幽幻种一并击溃。

    见苗头不对，想后退的幽幻种，雷奥也不放过，又继续打倒一只。对于逃往空中的个体则是以剑峰击落。

    「真不愧是结界。」

    由于沁力结界削弱了障壁，雷奥的一击对于幽幻种无疑是必杀。当然，其他护士的攻击也会造成一定威胁。

    「结界还能够维持多久？」

    「……我会努力支撑到胜利。」

    「很好。」

    收到这番可靠的回答，雷奥正要横越于宽广的大厅之际——

    他忽然停下脚步。

    视野的尽头有个人影？

    紧贴着大厅的墙边，刚才有人仿佛躲躲藏藏地移动当中。如今对方正藏匿在服务台的桌子后方。

    是乘火打劫的人吗？或是如假包换的入侵者？

    「…………雷奥，那里好像有人。」

    「我知道。是谁躲在服务台后面！」

    倘若是入侵者，就不能放过对方了。尽管如此，在不晓得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同样也具有危险性。

    「没有时间了。春蕾，你能用透视确认一下吗？」

    「哇……哇哇。等一下，雷奥，是我啊！」

    淡金色的长发飘扬起来。毫不抵抗便快速现身的人影，竟是自己所熟悉的巫女。

    「……什么啊。优米，别吓我们。」

    「吓到的人是我才对！看大家都在战斗，本来想悄悄过去，突然就被你吼了一声。」

    少女被吼声吓得缩起肩膀。

    「抱歉。不过你来得正好。包括中央电梯前也是，伊丝塔率领的第一师队已经出现魔笛污染者了。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后，就拜托你开始净化。」

    「地面楼层果然压力很大呢。」

    「嗯嗯。特别是塔外的门扉附近。个体的数量太多，仅第一师队无法完全阻挡。」

    「知道了。不过先等一下。送到二十二层的伤者太多，处理不来。我必须先赶去那里……」

    说着，优米不待回答便跑向高速电梯。

    「啊，喂，等等，优米？」

    「对不起！不过别担心，我已经请求巫女见习生的分遣队支援，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

    「——到处都那么吃紧吗。」

    拭去额头的汗水，雷奥望向身后的部下。

    以炼护士为主的精锐们此时看起来也有些焦躁了。毕竟身边的同伴都陆陆续续碰到魔笛而倒下，要命令他们保持冷静反倒是过于残忍。

    ——像这种精神上的疲惫是很难消除的。

    ——以前倒是听说梅玫儿和碧欧拉她们很善于鼓舞部下。

    但要大声鼓舞这些部下们，对于春蕾来说则是成了一道难题吧。

    「春蕾，这样或许有点吃不消，不过还是请你强化和扩大沁力结界的范围————…………春蕾？」

    「…………」

    倚靠在身旁的巫女用不安的眼神指向高速电梯。是优米刚才所离去的方向。

    「……雷奥，刚才的……」

    「你说优米吗？没办法，各处的战况都很危急。」

    「…………不是的。」

    「不是？」

    「…………刚才的优米……虽然是优米……」

    春蕾欲言又止。

    「究竟怎么了——唔！」

    一只个体贴在天花板上，正前方更有另一只幽幻种扑来。两者都是狮子形状，但那庞大的身躯仅高度就超出雷奥的身高。

    「滚开！」

    雷奥在擦身而过之际，将地面的个体砍飞。凭藉臂力压制住大剑的惯性后，他这次往头上抡起。

    急速下坠的幽幻种。

    巨躯的利爪与大剑的刀刃相互冲突。力量对上力量，锋利对上锋利，彼此保持在平衡的状态————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用不了零点一秒，大剑便粉碎掉幽幻种的核晶。

    ——和白银（阿尔玛迪）的剑相比。

    ——那个男人的剑，就连巨蛇的鳞片也能击碎。

    对上瑟拉的虚像时，仍可摧毁其装甲的最强之矛。为了再一次挑战对方，如今就不能被这种幽幻种绊住脚步。

    「分遣队就快到了。在那之前全力挡住！」

    顾不得因冲击力而麻痹的手臂，雷奥拼命挤出声音来。

    「不要想着打倒所有的个体。我们地面部队的任务是削弱敌人的势力！」

    正面的门扉严重扭曲。

    门旁的墙壁如融化般崩塌，新的幽幻种从开出来的大洞中不断攻入大厅。

    ——所有的个体。

    ——却都被绯红的光所笼罩，然后烟消云散了。

    「什么！」

    应该是洗礼系的净化术式。

    这是一种能够将魔笛连同幽幻种瞬间净化的高阶术式。这么说来，使用者是巫女吗？否则就只有高阶的巫女见习生了。

    「是巫女见习生的分遣队？」

    「雷奥，春蕾！大家都没事吧？」

    逃生梯的门开启，从中跑出一名白衣巫女。

    「……优米？」

    「呼……呼……梅……梅玫儿传来念话……说这里的状况最危急，所以叫我……前来帮忙。」

    优米整个人弯曲成弓字，气喘吁吁道。

    恐怕是一鼓作气跑下楼梯的吧？因缺氧而发白的脸庞正说明了一切。不过……

    「二十二层那边不要紧了吗？」

    「咦？」

    带着错愕的表情，优米抬起脸来。

    「你刚才不是说过要去二十二层帮忙？」

    「我？不，我刚才在二十一层的会议室哦。因为幽幻种突然出现，所以我一直在协助莫妮卡前辈他们。收到梅玫儿的念话后，我就下来地面楼层了。」

    「……确认一下，你刚才不是来过地面楼层？」

    「那个……对不起，雷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这是我今天首次来地面楼层。」

    「什么？」

    雷奥不自觉加大音量。

    「等一下，优米。你刚才不是来到这里，告诉我要前往二十二层支援吗？不光是我，春蕾也听到了。」

    「我……我吗？我没说过这种话哦。如果真的要前往二十二层，我就不会特地绕远路到地面楼层了。因为二十一层的楼上就是二十二层。」

    「————这是怎么回事？」

    完全矛盾的说法。

    优米刚才就在地面楼层。她声称要前往二十二层，然后跑向了高速电梯。可是，现在却又说今天是第一次来到地面楼层。

    「那个——」

    「…………刚才的优米很奇怪。」

    望着两人互动的春蕾，这时看似不安地喃喃念道。

    「……是优米，却又不是她。」

    「什么意思？莫非是入侵者假扮的？」

    不，这不可能。

    白色法衣或许可以弄到手，但外表和身高根本就不可能如此相似。即便是眼前的优米，也和刚才的优米没有任何两样。

    起码外表和声音都完全相同。

    ……不过现在的优米，说词的确比较有说服力。

    在那个时间点，优米没有任何理由来到地面楼层。倘若突然遭到了幽幻种的攻击，应该像我和烂那样先在两百六十九层集合才对。

    若非如此，就是待在异变发生的地点别随意乱跑。

    换而言之，刚才在二十一层的这个说法比较有说服力。异变发生后却立刻抢在大家之前来到地面楼层，反而是最不自然的。

    「……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接着，黑发巫女说出的名字是——

    「…………伊格尼德。或许就是那个黑衣打扮的异篇卿。」

    *

    天结宫（索菲亚）二十一层。

    「哟，主将，你那边怎么样？」

    「身受重伤无法动弹……要是我这么说的话，能够让我轻松一点吗？」

    紧盯着前方的走道，莫妮卡这么回答。

    她按住手肘上的伤口，针对附着些许的魔笛放射出洗礼系的术式。确认深紫色的雾气逐渐剥离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楼层的幽幻种似乎大多都清除完毕了。我跟你的运气都不错。」

    「所谓不幸中的大幸，从结果来看一样还是不幸啊。」

    威尔看似不满地这么嘀咕着。

    他的身上也可见到两、三处擦伤，但看起来完全不影响士气，反倒是还有心情挖苦别人。

    ——不过，其他楼层应该就没这么轻松了。

    面对幽幻种毫无预警的攻击，两人很幸运地待对了地方。二十一层是护士的会议楼层，因此有许多候补生同伴在此。

    更进一步来说，巫女优米的帮助占了大部份。

    利用大规模的净化术式将绝大部分敌人无效化的此种做法，避免了原应陷入苦战的局面。

    「看过教官下达的指令了吗？」

    「啊——？就是那个叫我们确认楼层安不安全，然后从逃生梯前往地面楼层？不用说，下面一定是乱七八糟啊。」

    尽管口中这么骂着，威尔还是慢吞吞地迈出脚步。

    「话说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被袭击的时候，好歹也有个事前报告。幸亏我们刚好带了装备，要不然睡觉的时候可没办法迎击啊。」

    「关于这点，之后再做确认吧。现在首先处理眼前的状况。」

    紧握着十字棍，莫妮卡并肩站在威尔的身旁。

    ……不过的确很离奇。

    ……幽幻种的出现竟然没有任何前兆。

    是中央观测系统未发挥作用？或是五名巫女和皇姬当中没半个人观测到出现的预兆？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吗？

    「真糟糕。早知道刚才就先问优米。」

    「她怎么可能知道？你没看巫女大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吗？刚开始还差点以为是突发性的模拟训练，一看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这样啊。说得也是。」

    正要点头的前一刻——

    莫妮卡凑巧望向位于一旁岔路尽头的高速电梯。

    「嗯？」

    「怎么啦？」

    「不……只是高速电梯在移动而已。搭乘电梯的人是——」

    往塔上爬升的筐体。

    刚才从电梯的玻璃部分隐约窥见的面孔，不就是优米吗？她刚刚才表示要去协助地面楼层，于是抢先走逃生梯下去了才对。

    「……出什么事了吗？」

    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然而，未能察觉这股不协调感，高速电梯就这样通过了莫妮卡所在的二十一层。

    3

    天结宫（索菲亚）四十八层·机工局。

    在事务员大多已避难完毕，变得空无一人的楼层里，正护士少女在办公桌之间高速移动。

    数秒后，幽幻种则是沿着相同的轨迹持续尾随追踪。

    包括桌子和椅子在内，它侵蚀着一切触碰的物体并使其腐烂，一边往前移动。

    「……时候差不多了呢。」

    察觉身后接近的怪物，依夏望向自己的身旁。

    和自己并肩在走道上移动的男子身影。

    「我要往那里发射啰！」

    ——「展开·放射」——

    四颗大约一个人环抱大小的铁球。

    飘浮在依夏脚边的超重物体便是她的武器。附加了人偶使的沁力后可以自在活动的人偶。

    「去吧！」

    在半空中改变轨道的铁球对准幽幻种砸下。

    『吼吼吼！』

    幽幻种躲过第一、第二颗，最后被第三颗直接命中。

    锁定那摇摇欲坠的庞大身躯，第四颗铁球的追击将其砸飞至遥远的墙边。

    「吉恩！」

    「干得好。」

    对准高高飞起的怪物，并肩跑在走道上的正护士举起两把手枪。

    同时射击。

    是施加了沁力刻印的子弹。在机关枪般的连续射击下，子弹瞬间削去幽幻种的装甲，贯穿了中心处的核晶。

    「好，这是第四只了！很顺利嘛。」

    「别掉以轻心。」

    不顾在一旁落地的依夏，身为她搭档的正护士俯视着自己的脚边。

    「因为敌人数量太多，才有这种战绩。反过来看的话，地面精锐部队无法打倒的个体就有如此之多。」

    「……我知道。毕竟姊姊她也在指挥第一师队嘛。别看我这样，其实心里也很着急呢。」

    「是啊。」

    一边替手枪装填子弹，吉恩这么点头道。

    依夏·伊斯·伊西玛尔是炼护士首席伊丝塔的亲妹妹。

    尽管凡事都被拿来和优秀的姊姊比较，依夏本人却并未因此而沮丧，她对姊姊的崇敬和亲爱之情果真不愧是一家人。

    这时——

    「你们两个，不放心的话就去地面一趟如何？」

    一名仪礼服少女松了松肩膀的筋骨一边走来。她的背上缝有象征千年狮的狮子纹章。

    「哎呀，头目。您用不着巡逻，这里的防守滴水不漏哦。」

    「啊——不是不是，我不放心的是地面楼层。春蕾刚才传来念话，地面楼层的战力好像非常吃紧哦。一旦出现伤者，就等于少了一份战力。第一师队和第四师队也都有相当的人数被迫退出战场了。」

    「啊——……说得也是。」

    呼叫那些远离的铁球回来，依夏同时这么说道。

    「梅玫儿刚才已经派遣优米前往地面支援。这么做固然很好，不过优米还没有千年狮，我正打算从第二师队调派大约十个老手过去帮忙呢。」

    「知道了。虽然不是姊姊的第一师队有点可惜。」

    「你要是真的跑去第一师队，伊丝塔大概就无心战斗了吧……算了，这样子了解了吗？知道的话就赶快出发吧。」

    「是的。」

    下意识要迈出脚步，依夏却忽然停下动作。

    中央电梯被幽幻种的魔笛侵蚀，已经无法运作。如今只有走逃生梯或是使用巫女专用的高速电梯两种选择。

    「头目，像这种紧急事态——」

    「你是说巫女专用的电梯？噢，早就解除阶级限制了，可以随意使用。」

    这样就好办了。

    低楼层还无妨，从四十八层这里走逃生梯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吉恩，这边！」

    「希望你的铁球不会超重。」

    「用……用不着你担心！」

    穿过走道，两人奔向楼层边缘的高速电梯。

    「哇，全部都有人了！」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一样吗。」

    总数十台的高速电梯，每一台都在移动当中。由于目前正在呼叫位于四十八层以上的支援部队前往地面楼层，所以正好是他们在使用。

    「没办法，走逃生梯好了。」

    将两把手枪收在固定带上，吉恩无可奈何耸耸肩膀。

    「等等，你在说笑吗？」

    「每个楼层花费五秒，总共两百四十秒。换句话说，四分钟抵达地面的话就算及格了。再慢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呜。」

    依夏不禁苦着一张脸——

    「……哎呀？」

    忽然间，她将目光望向位于最边缘处正在运作的高速电梯。

    上升中。

    其他九台都在下降，唯独这一台却是往上方移动。倘若是护士搭乘，不是应该往地面楼层下降才对吗？

    「吉恩，只有这边的电梯正在往上。」

    「大概是往地面楼层运送完支援部队，现在又要回上面载人了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算了，想破头也无济于事，我们赶快走逃生梯吧。快点……吉恩？」

    「有指令。」

    「指令？」

    吉恩从怀中取出银色的金属卡片。

    是员章。每一名护士都会获得一张，除了能透过电子认证钥匙来确认本人身份，还可以使用电子邮件来传达简易的指令。

    「……这是什么？」

    「很耐人寻味的内容呢。是雷奥师队长和春蕾大人两人联名发出的。」

    『各位，

    如在地面以外的楼层发现巫女优米，请立即上前盘问。

    对方有可能为塔外入侵者。

    另外，该名人物疑似搭乘高速电梯往高楼层移动中。』

    「怎么办？」

    「命令不是叫我们找人，而是碰巧在同一楼层遇到后再说。我们还是走逃生梯下去吧。届时看到的话再出声。除此以外都不属于任务范围。就是这么回事。」

    吉恩的回答相当标准。

    只不过——

    「…………」

    依夏偷偷望了一眼身后的高速电梯。

    仅有一台持续在上升中。

    电梯里的人会是谁呢？这个疑问始终盘踞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

    天结宫（索菲亚）一百八十二层·沁理局。

    负责沁力的法则——由此命名的一个部门。

    超过一半以上的事务员从前都有过担任巫女见习生的经历。

    其主要职务是管理巫女和巫女见习生的训练计划及设施。另外，高级研究员们则会进行沁力术式或魔笛的分析研究。

    『榭尔提斯，里面的走道往右，就在尽头处的房间。』

    「这边吗！」

    带着出鞘的双剑，榭尔提斯奔驰在无人的走道上。

    是敞开的机械门。

    从中飘出的并非火灾的浓烟，而是剧毒颜色的深紫色雾气。其浓郁的密度更是令人作呕。

    「唔！」

    女性职员们倒卧在满是雾气的门旁。

    其中更有身穿仪礼服的护士们，大家同样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魔笛的侵蚀相当严重。动作快，至少要离开雾气的范围。』

    ……这里的职员从前也是巫女见习生才是。

    如今却连逃跑都来不及，在魔笛的影响下昏倒。是没有时间施展防御的术式，还是——

    『来了！』

    伊莉斯警告的同时，榭尔提斯也跳向墙边。

    Oel Dia=U hiz gazzinis sis wei sighn.Quo zess wiz xes kyele（■■……■-■■■-■……■……■■■-■-■…………■）

    滋滋……带着放电的声响，诅咒的音色回荡在楼层内。紫色的闪光充斥四周，线条般的细小光丝互相缠绕，逐步构成一道光波。

    它像波纹一样，一口气扩散至整个走道。

    地板、墙壁、天花板。被魔笛光辉触及的部分逐渐变为黑色，腐败并且融解。

    「这家伙——！」

    酷似龙型的幽幻种。

    有着一对翅膀、巨大的四肢，蜥蜴的头部则从深紫色雾气中突出。

    四肢当中光是一只脚便足以媲美成年男性的高度，再加上几可与地龙匹敌的庞大身躯以及刚才的强力魔笛——

    「是当时的统率个体！」

    『比对的结果完全一致。果然没错，这样一来就可以肯定了。是米克瓦的绯眼过去所记录的幽幻种资料投影。』

    「……是伊格尼德吗……」

    和统政厅那时一样。

    但是，为何会选在这个时间点？

    『投影资料无法维持太久。顶多一个小时。』

    「放任这家伙一个小时就完蛋了！」

    ……原来大家都被这家伙击倒了吗。

    和进攻塔内时一样。

    统帅个体会呼叫数量破千以上的小型幽幻种。唯独这个怪物，如今除了在这里解决之外别无他法。

    「————」

    榭尔提斯蹬地，跳向天花板。

    在上下颠倒的视野里，他接着踢向天花板，往一旁的墙壁飞去，再从墙壁飞往其他墙壁，上下左右移动藉此扰乱敌人视线，最后钻入巨躯脚边的死角。

    刹那间。

    『榭尔提斯————！』

    一股寒意。

    颈部周围喷出冷汗来。

    「唔……啊——！」

    ——噗答。

    红色飞沫溅在白色地板上。

    外套肩膀到胸口处被轻易划破，外露的皮肤渗出鲜血来。

    若自己再往前一步，统率个体击出的手臂就会直接命中了。

    ……已经尽可能扰乱了。

    ……却还是看得见吗？

    那庞大的身躯，还有这条走道。

    好处尽管是妨碍了幽幻种的飞行，但自己同样也只能在走道的宽度限制下活动。要四处移动摆脱敌人的锁定，再怎么说依然有其极限。

    结果就是在钻入死角前被盯上，遭到反击。

    ……真是麻烦极了。

    从前遭遇的地点是在塔外。

    在它飞往最顶层的期间追上，然后斩断翅膀，令其坠落地面而获得胜利。这个方法在此派不上用场。

    『在这种直线走道上无法闪避敌人的攻击。必须引诱到宽广的空间才行。』

    「——嗯嗯。」

    轰！

    在呼啸的风声传来同时，榭尔提斯将身体紧贴墙上。

    幽幻种的怪臂就这样擦过背部。看准敌人扑空后的僵直状态，他转而向后方跑去。背后可以感受到压倒性的敌意。

    伴随着地面震动声，统率个体开始追来。以塞满走道的身躯来说，其反应异常敏捷。

    ……没错，这种爆发力和反应值。

    ……那庞大的身躯无疑比小型幽幻种还要快。

    『榭尔提斯，快被追上了！』

    「这样正好。」

    榭尔提斯在中央电梯前的路口处大动作左转————表面上是这么行动，实际上却将左侧走道的转角处当作踏板往反方向跳跃，钻进对面的右侧走道里。

    「来吧。」

    统率个体的动作出现短暂犹豫。

    由于反应太过敏捷，它最初对榭尔提斯的左转产生反应，但慢了一拍才又察觉右转的事实，因而来不及控制身体转向。

    终于理解这是假动作的怪物，将其头部转向右侧走道。

    但走道上却没有半个人影。

    那么是在左侧走道？不。

    前方和后方的走道都不见人影。是用某种方法逃掉了——怪物这么判断的瞬间，锐利的劈砍贯穿了巨躯。

    「答案是右边。」

    榭尔提斯钻入发怒的统率个体下方，跳至敌人背面，摆脱巨大双翼的阻碍后更往上移动。

    ——刚才其实是躲在右侧走道的逃生梯里。

    ——在逃生梯的门后屏住呼吸，等待统率个体分心的一刻。

    跳跃。

    安静却强而有力。

    锁定统率个体体内的核晶，榭尔提斯挥下两手的双剑。

    『～～～～～吼吼吼吼！』

    震耳的咆哮撼动整个楼层。

    数秒，然后又过了十几秒。

    在咆哮声仿佛不曾存在过的寂静走道上，幽幻种的身躯已经消灭。

    「……呼。」

    『平安无事就好。』

    真是的。

    对机械水晶悠哉的回答叹了一口气，榭尔提斯重新打量起走道。

    「这样一来，这个楼层就安全了？」

    『是的。不过魔笛还必须净化，否则会很麻烦。特别是倒在刚才房间里的人，要尽快清洗掉污染。』

    「……这……没有问题……」

    叽……

    逃生梯的门缓缓开启，一名水镜色长发的少女踩着虚弱的步伐走出来。只不过，其脸色相当苍白难看。

    『纱砂！都说过好几次了，你必须休息——』

    「……我……已经休息过了……」

    语气断断续续的少女。

    倚靠着走道墙壁，皇姬莎拉勉强站在原地。

    「真是……对不起……让你……独自面对……那么强大的个体…………」

    「——不。」

    面对努力维持笑容的她，榭尔提斯望着对方那过于瘦弱的腿部，忐忑地这么摇头。

    「我的看法也和伊莉斯一样。十七层、二十二层、一百三十一层，以及这个一百八十二层。出现强大幽幻种反应的楼层虽然都清除完毕，但再这样下去，对您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

    清除幽幻种，净化被魔笛污染的楼层，再加上几乎都是透过逃生梯来移动，光是单纯的上下楼梯便已经相当耗费体力。

    ——对本身已经消耗甚巨的这个人来说太严苛了。

    在正常情况下，她原本必须强迫自己休息才是。若皇姬在此陷入严重衰弱的话，恐怕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恢复。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天结宫（索菲亚）将失去统率的人物。

    必须阻止她。

    然而————然而————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像这种时候——」

    他紧握微微颤抖的手。

    ……我无力阻止这个人。

    无论雷奥或是威尔都好，他们必定能强行抱起皇姬并送到医务室。不过在场的人只有自己。触碰到对方之前，就会被艾尔贝特共鸣弹开了。

    「……呜……呼……」

    皇姬走近陷入昏睡状态的事务员。

    『纱砂！不行，再这样继续逞强，真的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闭……嘴……你这无能的……女管家……如果我不出手…………又有谁可以救他们……」

    超越执着的疯狂。

    见到那副模样，榭尔提斯心生出一种更胜于感动的恐惧。

    「我——」

    「让我来可以吗？」

    摇摇欲坠的皇姬，一双自后方伸出的手将她抱住。

    在此同时。

    倒地的事务员们，全身也被净化魔笛的绯红沁力之光所笼罩。

    「……优……米？」

    「比起莎拉殿下亲自前往秽歌之庭（伊甸）营救我们，这实在不算什么。但我依然希望能为莎拉殿下贡献一份力量。」

    带着盈盈笑容的白衣巫女。

    耀眼的光粒子飘然而上，将附着于衣物的深紫色雾气逐一洗刷。

    一人、两人、三人——倒地者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受污染的楼层也开始还原成原本的墙壁颜色。

    「优米！咦，这是——」

    『是我叫来的。虽然已经呼叫了好一阵子。』

    「我已经尽量快了。从地面楼层到一百八十二层，当然要花费一些时间嘛。」

    扶着皇姬的优米鼓起脸颊抗议道。

    下一刻，她的表情变得尖锐：

    「榭尔提斯，你的伤？」

    「咦？啊，嗯嗯，只是擦伤罢了。」

    「骗人！再深一点的话就会严重失血的！这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

    劈头说到一半，优米突然将话吞了回去。

    「……呼——」

    她将手贴在胸前，点了好几次头。

    「不，还是算了。与其在这里生气，塔内的危机更重要。」

    「哎呀，优米，你说得真对。要打情骂俏，就等两人独处之后再说吧。」

    是谁？

    沐浴着所有人的视线，一名身穿淡色礼服式法衣的巫女就站在那里。

    「……梅玫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百层以下都是第二师队的防卫范围嘛。身为指挥官，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吧。刚才接获区域内出现强大幽幻种的报告，于是我就急忙赶来。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来晚了。」

    望着已经净化的楼层，梅玫儿这么苦笑道。

    「对了优米，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

    「是非常简单的事——」

    巫女露出愉快的笑容，将手指贴在嘴唇上。

    「你究竟是真正的优米？还是假冒的？」

    「————」

    「雷奥向塔内的护士们同时发出了电子邮件，内容是某个巫女外貌的入侵者可能潜入塔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语气相当悠哉，但巫女的眼中却看不见笑意。

    ……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收到雷奥的电子邮件时，自己还觉得半信半疑。

    不过就算再怎么像，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如今她本人就站在眼前，应该不可能会看错才对。

    「上面同时还写着，真正的优米就在地面楼层。」

    「我……我就是从地面楼层赶来的！因为伊莉斯告诉我莎拉殿下相当劳累！」

    「不过，你来到这里的路上，应该被人叫住了好几次吧？」

    「…………」

    接二连三的问题，使得优米顿时失声。她的沉默，正代表了梅玫儿的逼问有多么犀利。

    「因……因为我有员章！毕竟员章只有本人才可能持有，这样一来大家就相信我了！」

    「那种东西只要伪造就行了哦——伪造员章，伪造法衣。说得极端点，从你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时候起，幽幻种可能就变化为优米的模样了。像这样的嫌疑，要多少就有多少哦？」

    「！」

    「……不过，以上都是我来到这一层之前的想法。」

    抱着双臂，梅玫儿望向天花板。

    「虽然很难以判断，但从结论来说，这里的优米就是她本人了。这样可以吗，莎拉殿下？」

    「————」

    坐在走道地板上的皇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