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哩哩。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剥了下来，我做了一个模糊但又很难受的梦。
*
闹钟的铃声促使我苏醒。
都已经到了四月中旬，空气中柳杉花粉的量比巅峰期要下降许多，早上起床后眼睛搔痒的情况也大致好转了。那么，来迎接一天的展开吧。
我走进客厅，老妈正在准备早餐。
「妈，早啊。」
我打招呼后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堆积如山的橘子。
我和母亲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橘子，这些主要是准备给小铃吃的。
她出现在现实世界，已经过了二年了。
那位VOCALOID少女，突然从电脑里面跳出来，说是我的粉丝。
尽管我身为她的主人，但这么久了依旧维持在贱民P的层级，只不过以前那种遥望天上众神的自卑心结已经消失了。
以那件事为契机，我对老妈表明了自己喜欢VOCALOID，以及如今那位VOCALOID就住在我们家的事实。
我的母亲是守旧派人物的代表，她会怎么看待小铃的存在还是个未知数，不过……
——从电脑跑出来的啊，最近的程式还真厉害。
结果她竟然比科技世代的人更轻易接受了，真叫我跌破眼镜。
老妈很开心，就仿佛我姊姊回家了一样。从此之后，餐桌上就必定是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
「好了，做好了。」
老妈这么说，今天同样将盘子排在餐桌上。上头盛着肥滋滋的烤鱼——一盘、两盘。
「……奇怪，小铃的份呢？」
「咦？」
听了我的话，老妈好像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歪着头。
接着她又说出了令我怀疑自己听力的台词。
「……小铃，是谁啊？」
「镜音铃的消失——像这样吗？如果这是真的，那还真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剧情发展啊～」
中午在大学的餐厅，工学院的那位友人望着我的脸如此笑道。
他在二年前因某些契机，彻底迷上了VOCALOID的世界。VOCALOID这项技术与niconico动画里的「技术部」十分合得来。他善用与生俱来的才华，如今已经在VOCALOID相关的企业里参与企划制作了。
如果找这位友人，应该可以对我现在的处境提供一点建言才是，于是我就用手机传讯给他，希望能找他当面讨论。
我把东西放在隔着长桌的对面椅子上，准备去柜台点东西时……
「你的餐点我已经帮你点好了，趁这个机会大吃一顿吧。」
咚——一碗异样的拉面被端到我面前。里头的葱也加太多了吧？简直到了葱比面还多的不平衡状态。
「这是什么，故意找我麻烦吗？」
「怎么可能——我最近读的VOCALOID小说里，男主角就爱吃这个，这叫※珠穆朗玛峰份量葱庆典拉面。」（译注：请见《初音未来的消失小说版》。）
为、为什么突然提及VOCALOID小说的话题！？
「在那部小说里，跟男主角建立起情谊的初音未来突然消失了，为了找回未来，男主角东奔西走。此外，在这危急的时刻，男主角的好帮手就是他大学的朋友啊——」
「唉，原来有这层关系……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嗯——这要看情况——总之，先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从他充满着捉弄意味的笑容判断，这家伙大概想听有趣好笑的故事吧。
我对着表情不怀好意同时大嚼着炸鸡定食的友人，吞吞吐吐地描述出状况。
「我一早起来，小铃——镜音铃的存在，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不论是原本应该安装在电脑里的资料库，以及网路搜寻的结果，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就连我的网友，那位帅哥P，都表现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镜音铃的态度。
「你也是吧……根本没听过『镜音铃』对吧？」
「完全没听说。你应该不是在指镜音连吧？连我就知道了。据我所知，你是个很喜欢用连来作曲的P啊。」
「是啊。连的资料库还留在电脑里，只有铃的那部分消失了。」
我过去所制作的曲子，以及上传到网站的曲子，全都被替换成镜音连演唱了，简直就像这才是世界的真理一样。
友人手抵着下颚不知在沉思什么。
「……呃。你对CRYPTON公司推出的角色主唱系列认知为何？他们推出了三项产品，依序是初音未来、镜音连、巡音流歌……我们的记忆一致吗？如果是的话，那当中就没有你所谓的镜音铃容身之处了。」
「镜音应该是铃跟连的双胞胎组合才对。」
「双胞胎？」
友人差点就喷出了味噌汤，赶紧用手捂住嘴。
「同一个产品里放了两名角色？我从来没看过这种VOCALOID啊。」
「……」
就算我坚称事实就是如此，这位朋友也不会接受吧。从他的语调判断，他已经愈来愈不严肃看待这件事了，我可以慢慢地看出这点。
他把白饭塞入嘴里，同时很无奈地说道。
「想要让我信服，这个故事未免编得太混了。重编一面（遍）。」
「喂喂，你这算什么朋友！」
「拜托，把那些全都当作你的妄想比较合理吧。不要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你应该会设定得更有趣一点才是呢。」
真是够了——他把自己定食的碗盘叠在一起，从怀中取出携带式掌机PlayStationVita。
「如果要讨论VOCALOID啊，就从这个开始吧。这是现在最热门的游戏——名伶计划。」
啊啊，这就是那款以VOCALOID为主题，由SEGA公司推出的游戏吗？
尽管我比较少接触游戏，所以没买，不过记忆中在推特上有许多网友热烈讨论这款游戏。那是款配合VOCALOID歌曲，要适时按下按钮的音乐游戏，听说卖得很好，我大概就只知道这些吧。
「……借我看一下。」
在网路虚拟空间般的游戏画面中，VOCALOID们并排着。
初音未来、镜音连、巡音流歌、KAITO、MEIKO。
果然在这里也没有镜音铃的踪影。
为了寻找是否有半点蛛丝马迹，我死盯着荧幕的每个细节不放，那位友人见状好像会错意了。
「喔——你也感兴趣了吗？这是Vita版的『f』，上个月推出的则是PS3版的『F』。」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写的f跟大写的F代表两者可连动，只要有DLC（追加下载内容）就能让收录歌曲与角色模组同时在两者间使用。」
「又没问你那个。」
——嗯？
我好像听到了令我在意的词汇，慢了半拍，我才像是触电一样重新面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模组？」
「咦？嗯。在名伶计划里VOCALOID会配合旋律游戏跳舞。这时候的服装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我们称之为角色模组。」
我猛烈站起身。
「果然，有困难的时候就该找朋友。谢了。」
「……？」
抛下满脸惊愕的友人不管，我冲出餐厅。
啊，你拉面还没吃呢！他在我背后高声叫道。谁理你啊，我没那个美国时间了。
小铃，我好像发现拯救你的线索了。
*
我在客厅的电视机前，放下一个大纸箱。
PS3与名伶计划F，离大学最近的车站前大型电器店就有卖了。
我粗鲁地拆除机器外的包装，将主机连上电视。刚启动的PS3，要求设定网路与系统更新之类的。可恶，烦死了，快让我玩游戏啊！
我按捺下不耐的心情，眺望着正缓缓前进的更新进度条。
……二年前，小铃为何会实体化？
我试着自己建立起一套假设。
那是不论怎么看都超出了现代科学极限的现象，搞不好该用超自然的方向来考察比较妥当。
所谓的『歌曲』，其实包含着非常浓厚的宗教要素。
自古以来人类的生活就是跟歌曲共度的，例如祝祭歌与秧歌。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有机会就会被唱出来的曲子，则被称为仪式歌曲。
仪式歌的特征就是具备「境界性」。例如时间与空间，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境界等，利用歌曲表现出来。
在西方也是一样，圣诗歌曲可以突破世界的阻隔，传达给位于另一个世界的神。
也就是说，不论东西方，人类都如此相信。
歌曲具备横跨「境界」的力量。
因此小铃可以突破二次元与三次元的境界，或许就是「歌」发挥了强大的力量吧，这是我的推测。
那么——
像这样为了「越界」而使用的装置，其实不只是歌曲，「舞蹈」也是宗教性的装置之一。在古代，许多人类都利用跳舞将自己的精神提升至更高的次元，试图与世界以外的部分进行交流。舞曲中有一种类型叫「出神音乐（Trancemusic）」就有这种意味存在。
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名伶计划是一款怎么样的节奏游戏？
歌唱，加上跳舞。
暗示「越界」的宗教性要素简直是太齐全了。
此外，名伶计划还有所谓的「模组」。过去我的小铃也曾在换衣服时使用过「更换模组」的词汇。这只是偶然的巧合吗？
不，名伶计划一定是把小铃找回的一项重要线索。
如此奇妙的确信在我内心开始萌芽。
PS3的系统终于更新完毕，电视画面恢复玩家可以操纵的状态。
我选择「名伶计划F」的图示。
紧接着——
沙沙——画面出现杂讯。下一瞬间，电视就发出了亮光。
光笼罩整个房间，亮到令人无法睁眼。
即便我用力闭上眼，在被染成一片白的视野中，带有人工感的机械语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模组「初音未来Original」解锁了。】
【模组「镜音连Original」解锁了。】
【模组「巡音流歌Original」解锁了。】
【模组「KAITOOriginal」解锁了。】
【模组「MEIKOOriginal」解锁了。】
强光开始收敛。
我睁开眼，眼前站着——五位VOCALOID。
摇曳着长度直达膝盖的巨大双马尾，初音未来「嗯」地伸了个懒腰。不用介绍大家也知道，她是VOCALOID的代表人物。
巡音流歌则拨起略卷的长发，嫣然一笑。她跟以前小铃展示过的角色扮演样貌完全不同，身材可是凹凸有致。
镜音连侧身用斜眼瞪着我，不知为何他似乎不太高兴，给人一种处于叛逆期最高峰的感觉。
MEIKO摆出手扠腰的姿势。她那件胸口敞开的夹克还露出肚脐。盯着身材这么好的女性似乎不太礼貌！我赶紧挪开自己的视线，结果站在旁边的KAITO脸庞刚好映入眼帘。
与KAITO四目相交后，他不知为何很开心地挥挥手。明明是成年男性却是里面最天真无邪的，喂，你是怎么回事啊？与服装单薄的MEIKO刚好成对比，他穿着长大衣又裹着围巾。
五人彼此对看了几眼。然后，未来点点头，朝前踏出一步。
「啊，呃！初次见面，※我（仆）是初音未来。」（译注：原文中初音使用了日文的男性第一人称代名词「仆（boku）」。）
未来深深一鞠躬。啊，她竟然用小男生的第一人称。
我也随之回礼道：
「啊，你好，很感谢你每次带给大家那么棒的歌曲，有劳你的照顾……」
「欸嘿嘿，那纯粹都是各位P的功劳啦。」
未来绽放出笑容，MEIKO这时插嘴道：
「怎么——看你跟我们对话一点异样都没有，难道你都不惊讶吗？」
对喔，我都忘了要吓一跳。不过现在也太迟了。
明明是二次元的角色化为实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我却依然保持冷静接受这个事实。当然，理由就是之前已经出现过前例了。
小铃。
——他们不知道是否记得她的存在。假使连这五个人也忘了她，那我只好投降了。抱着紧张的心情。我对他们五人出声道：
「各位，你们记得……镜音铃，这号人物吗？」
「那当然啰！」
我的话音未落，未来就这么叫着并握住我的手。
「谢谢你叫她的名字……这个世界上还记得她的，你是最后一人。」
最后一人——我在口中反复咀嚼这句话。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铃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唔……唔……流歌～你帮我说吧。」
……未来的脑袋好像不太好。
两人交棒，流歌说着「真没办法」并上前一步，未来这时啪啪地拍着手。
「哇——那就请流歌老师教导大家吧！」
「在那之前要先这样。嘿！」
流歌用力伸出手指——四周的景象便开始紊乱。
整间客厅都蔓延着区块效应带来的杂讯。不论是电视、桌子、书架、月历、时钟，一切的一切都化为粗大的粒子，接着直接消失在半空中。这比改变模组还要更夸张华丽，感觉就像可以彻底改变眼中所见的景物。
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学校教室的景象。
地板是反射出光泽的亚麻油地毡，深绿色的黑板则占据了一整片的墙。黑板旁还有表面凹凸不平呈波浪状的扫具柜。阳光从窗外洒入。
大大敞开的窗户外所能一览的景色，很明显跟我家的视野截然不同。
「这是什么，瞬间移动之类的吗……？」
「更换房间（Roomchange）啊，是名伶计划原本就有的功能。」
流歌边说边走到黑板前面，还戴上了一副红框的眼镜。尽管衣服没换，但光是改变眼部造型就散发出一种知性女教师的氛围。
「对了，那副眼镜也是改变模组吗？」
「这是装饰品。也是名伶计划里事先就有的设计，还可以凭喜好更换其他款式的眼镜喔。共有二十一种，自由挑选。」
「太多了！为什么单纯的节奏游戏要有这么充实的眼镜种类呢！」
「算是个人兴趣吧。嗯……※我平常都戴隐形眼镜啦！」（编注：典出「铃酱NOW！」的歌词。本书80页的铃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流歌，这个梗已经用过啰。」
双手合掌的未来，与流歌两人相视而笑……已经用过了，那是什么意思？
「总之大家就改变一下心情，Let’sstudytogether！」
流歌（眼镜版）推了推眼镜，秀出一口流畅的英语。
那么——她吸了一口气，接着才流畅地说道：
「镜音铃此一存在的现状，已还原为位于世界深渊的古老状态（archaic）。结果就是，世界无法认知她，并重新构筑成她不存在的样貌——除了你以外，然而——」
「……抱歉，麻烦你用更容易理解的词句好吗？」
「啊，失礼了。」
也就是说——流歌换个方法解释，她对着教室黑板画出一条横线。接着，她用粉笔在线上不远处画了一个圈，并在圈里头写上「3」。
「你是三次元的存在嘛。也就是说位在这条线上方的地点。而我们VOCALOID则属于二次元，所以我们处的位置就是这里——」
线下面也画了一个圈，里头则是写上「2」。
「至于小铃现在则是——」
在更下面。几乎是黑板底端边缘的位置，流歌以粉笔用力画了好几下。
「在这里。连二次元都没达到，她沉眠在很深很深的位置。」
「唉……」
我大致可以理解她的概念吧。
「那要怎样才能救出小铃呢？」
「说穿了很简单。既然她位在很深的地方，把她拉起来就行了。」
流歌自小铃所在的位置拉出一条线，连结到代表三次元的记号上。
「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失去小铃记忆的人，想必是因为你跟她的羁绊很深，所以根本无法剥夺你的印象吧。你跟她之间，还残留着很强的牵挂。换句话说，就是你具备超越次元将她拉起来的力量。」
「所以，我该怎么做？即便你说要把她拉起来，也太过抽象……」
「刚才你就使用过那种力量了不是吗？」
「……啊。」
我启动了名伶计划，叫出这五位VOCALOID。
就是这样，流歌这么表示。
「没错。我们靠了你的力量当立足点，才能踩上这个次元半步。」
在黑板上横线上下方的「2」与「3」数字外，流歌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包围它们。
「我们在这里，就是所谓的2.5次元中，制造出这个空间。在此处，名伶计划的规则取代了世界的规则而变成真理。意思就是『只要全破了这片游戏，被封印的各项事物就能被解锁了』。」
「嗯，怎么感觉好像很复杂。只要以我的记忆为关键，不就可以直接让小铃复活了吗？」
「我们的力量顶多把她拉上半个次元的程度。不过要把小铃唤回这个世界还是远远不够……务必要设法使力量增加才行。其手段就是将力量转换为比较好处理的歌曲能量（Songenergy），并在这个名伶计划的空间中加以活用。」
「呃……」
流歌的说明真是有够拗口的。
不过，看来我该做的事，其实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我懂了。意思就是完成这款节奏游戏，就可以把小铃救回来，对吧？」
听了我的质问，流歌满意地推了推眼镜。
「Yes，goodanswer！」
「好，现在就开始投身到把小铃救回来的冒险吧！」
大概是看准了流歌的解说告终，未来充满气势地挥起拳头。
同时，周围景色又再度蒙上杂讯。我们所处的房间开始改变了。
以房间而言过于广阔的空间，取代了我眼前的景色。
紫色的天空一路延伸至远方，地面则是石板状的方格……该怎么说，感觉形状好像是小立方体组合而成，边缘有明显的锯齿。这就很像古老游戏常用的像素画啊。
应该是墙壁所在的位置，浮现出白框黑底的讯息栏。【HP】、【MP】、【装备】等属性资料，如电子布告栏的数字一样闪烁着。
这怎么感觉好像哪里看过的RPG。
「怎么样，很有冒险的气氛吧。」
「是没错，不过SEGA有出这片RPG吗……」
「……拿去吧，这是摇杆！」
我的质问被华丽地无视，未来把一个大小要双手才能捧住的箱形机械拿了出来。
机械表面的右手边，以菱形配置了四个按钮。分别是圆、叉、四方、三角形。左手边同样有菱形的配置，按钮上分别刻印了上下左右的箭头记号。机械的稍内侧则有类比摇杆，中央有黄色灯状的按钮在发亮。
「那是开始钮，按下去吧。」
我依指示按下黄色按钮，原本紫色的天空变成朦胧的白色，音乐开始播放。
……游戏开始了。
开头是很有韵律感的电子琴声。随后又加上了以刮弦技巧为起始的奔放电吉他，一口气将情绪推到最高潮。
听到这前奏我马上就晓得了。这是我在niconico动画上听了无数遍，某位有名P的畅销曲。
空中的大气软绵绵地摇晃起来。下一瞬间，就有个蓝色的打叉记号出现了。
——而且，那玩意儿还朝我这里飞过来！
「按下叉钮！」
MEIKO叫道。记号已逼近眼前，我慌忙按下手中摇杆的叉记号按钮。这么一来，记号就砰地一声弹开消灭了，天空则浮现【SAFE】的文字随后消失。
「别发呆！后面的又来了！」
我配合节奏敲下按钮。哒、哒哒、哒。
【SAFE】【SAFE】【FINE】【COOL】【COOL】
浮在空中的文字感觉愈来愈正面了。按钮的时机恰当地配合曲子，好不容易前奏结束，要进入第一段。
我还猜不透唱歌的部分怎么办——只见未来拿起麦克风，嘹亮地唱了起来。
「……等等，是你唱喔！」
「呼呼呼，那是当然的啰。」
一下子跳到我前面的家伙是KAITO，他的围巾飘逸，露出得意的表情。
「不是对嘴而是真的把歌声传达给你，这可是我们VOCALOID的尊严啊。」
「VOCALOID还有什么对嘴不对嘴的！？另外别在我需要专注的时候跳到我前面啊！」
我老老实实吐槽了一遍，结果记号贯穿了我的身体。伴随着一股轻微的脱力感，天空轻飘飘浮现出【WORST】的文字。你看连未来的歌声也停了。
「KAITO真碍事。」
「咕哇！」
MEIKO扯着KAITO的围巾，将他拖离我的视野。太感谢了！
「啊，其他记号也飞过来了，当心点！」
与笨KAITO刚好成对比，MEIKO的指令很明确。
没错，飞来的记号不只有叉，还有圆、四方、三角形。呈长条状的记号需要长按按钮。至于带有箭头的记号，则需要同时按下左右两侧的按钮。
唔，眼前的画面渐渐眼花撩乱了起来。但赌上我VOCALOIDP的意志，怎么可以输给这种游戏啊！
除了眼前的记号外，还得意识到接下来的记号。动着手指，我好不容易撑了下去。
到了曲子的中半段，我终于逐渐习惯了。
什么嘛，只要掌握住诀窍这一点都不难。下一个是什么？圆？叉？还是三角、四方形，管你是什么都放马过来吧！
「——啥，星星！？」
谜样的星形记号大量飞过来。我胡乱按下按钮，但记号不为所动，一一贯穿我的身体。
一点也不痛。不过，我觉得浑身的力量好像被夺走了。
MEIKO的说话声传来。
「星形是刮擦！用手指推动类比摇杆吧！」
我依照她的吩咐去做，终于记号弹开了。【FINE】！
「歌曲能量在减少！请小心不要再犯错了。」
我了解了，MEIKO姊。深呼吸一口气后，我专注在那些记号上。
……终于，曲子演奏完了。
RPG风格的讯息视窗，闪烁出「GREAT」的字样。
「GREAT——！」
未来用力鼓掌并朝我这边跑过来，众人欢声雷动。
一件工作完成了，我解除紧张后当场瘫坐下来，MEIKO拍了拍我的肩。
「干得好——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如果稍微练习一下，应该能够变得很强。」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我被她大大夸奖了一番，老实说心情十分愉快。
「啊，下一首曲子好像解锁啰。」
流歌这么说道，我望着手中的摇杆，黄色的开始钮再度发亮了。
「要马上进入下一首吗？」
不错的成绩鼓舞出我的士气。我点点头，按下开始按钮。
GREAT。GREAT。再来则是有点不成功的STANDARD。然后是GREAT，再来又是STANDARD。接着是连续第二次的STANDARD。
只要能过关就好的话，这样算满顺利的。
我听到的都是有名的VOCALOID曲，所以很好掌握节拍。
然而，难度还是缓缓在提升，我逐渐有点手忙脚乱了。我也发现自己的分数正持续逼近过关的最低标准。
在这当中，我终于一脚踏入了危险的水域。
「唔哇，低空飞过……」
讯息视窗所跳出来的战绩图表，怎么看都是只要多按错一次就会游戏结束的样子。
「……还要继续吗？」
「唔——」
未来问我，我也首度对要不要按下开始钮感到犹豫。照这种情况看，下一曲恐怕就很危险了。结果，未来这时却不负责任地敲打我的肩膀。
「放心吧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好，我们勇往直前啰？」
「可是啊……」
此时，摇杆被从我举棋不定的双手上一把抢走。
「借我一下。」
MEIKO咧嘴笑道。
「让我玩应该没关系吧，未来？」
「嗯、嗯。」
MEIKO按下开始钮，音乐播放，玩了几分钟之后，这曲结束了。
她玩得四平八稳，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
跳出来的评价是PERFECT。那是比GREAT上面的EXCELLENT更棒的最佳成绩。只有完全没犯错的玩家才能获得这项荣誉。
「如何？」
「真不愧是大姊！」
MEIKO跟大家击掌庆贺，她的背影洋溢着令人信赖的自信感。
MEIKO是日本第一款发售的VOCALOID。如今已成为庞大势力的VOCALOID热潮，就是由她打头阵开疆辟土的。
「小MEI啊，可是名伶计划玩得最好的。」
KAITO似乎很自豪地说道。
接下来的游戏攻略，简直是势如破竹。她轻而易举地踏平了一首首曲子。
讯息视窗再度闪烁起「GREAT」的文字。
不知已经有几首曲子臣服于MEIKO脚下，她的快速进击毫不休止。从曲子的数量来考虑，游戏应该已经快到尾声了吧。不过，就在大家都这么认为的时候——
摇杆上的开始按钮发出黄色的光，MEIKO打算伸过去的手指，顿时停住了。
「……不知为何，我有不好的预感。」
她野生动物般的直觉似乎在警告她。
至今为止明明很顺利，但不对劲的气氛却在众人间散播开来，现场被紧绷的空气所笼罩。
「小MEI，你不玩了吗？」
KAITO倏地从MEIKO手中抢走摇杆。
喂，你也看看气氛吧！KAITO这时竟然还自信满满地哼着歌。
「从刚才起你就一个人霸着游戏，太诈了吧。接下来让我试试。」
他按下开始钮，音乐流泻而出。
这首以音阶一个个上升的马林巴为起始的曲子——我只能说一句话，古怪极了。
每分钟推算有220拍。几乎是一秒钟四拍。想要平安度过首先就得面对肉眼跟不上的超快速度。
大量的记号在空中产生，朝KAITO这边倾泻而来。他来不及消除，身体就被记号贯穿了。我们愕然守候这光景的时间，应该根本不到十秒钟吧。
「唔哇——我不行了！」
他才刚发出惨叫，只听见啪一声，音乐中断了，四周就像电源总开关跳掉了一样陷入一片黑暗。
唯一还发光的就是那白框视窗，里头有「NOTCLEAR」的字样在闪烁。
终于，照明恢复了。
「……怎么会。」
流歌倒抽了一口气。
难以置信的光景浮现在眼前。
KAITO的身影消失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只剩下失去主人的摇杆滚落地面。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喃喃说道，流歌有点尴尬地回答我。
「刚才我说明过，现在这种状态是名伶计划的规则取代了现实世界的规则吧。」
「难不成……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的，并不只限模组与房间？」
在游戏中的失败也会实际回馈到玩家的身体上。也就是说……
「一旦输了，就会消失……」
我想起先前画在黑板上的示意图。
卡在横线上的2.5次元——就是代表名伶计划的圆形。
我想象着KAITO弹出了那个圆，滚落到下方的「二次元」。
「说、说是消失，其实就是借用歌曲能量实体化的VOCALOID弹出这个空间罢了，跟死掉完全不是一回事喔！」
流歌打圆场道……不过，消失总是事实，KAITO已经无法再参与这个游戏了。
一想到这，我突然冒出另一个疑问。
「假使……是我失败的话结果会如何？」
听我这么问，流歌砰地击了一下掌。
「啊啊，对喔！如果是三次元的人，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消失的后果——」
「还是会消失吧，例如关于铃的记忆。」
MEIKO插嘴了。
「之前不是说过，他用他的记忆化为歌曲能量，创造出这个名伶计划的空间吗？那么，一旦他输了歌曲能量就会耗尽，作为根本的记忆也会没了。届时就是Gameover。难道不是吗？流歌？」
「……的确，是有那个可能性。」
流歌绷着脸，承认了这点。
这是什么死亡游戏啊，所有人都只有一条命可用。
令人不快的沉默笼罩着我们。
我因疑惑，这时又咕哝了一句：
「……话说回来，让小铃消失的元凶……究竟是什么？从这个世界消失——又造成这么重大的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才对吧。」
「搞不好，那家伙她自己就是元凶啊。」
半笑着这么说道的，是至今为止一直沉默与我们保持距离的连。连是跟小铃同一款包装下的男声VOCALOID。
「那家伙是个很容易失控的人。每次我都是无端被卷入她引发的麻烦。这回又是相同的模式吧？」
「小铃才不会作这种事！」
未来突然提高音量反驳道。
「那女孩是天使！不可能这么坏心的！」
「未来姊，你干嘛突然发飙呢？」
未来瞪着无动于衷的连。
怎么气氛突然不对劲了，这该如何收拾才好……
在出现裂痕的众人当中，这时有信心坚定的说话声响彻起来。
「我说你们啊，这样子明明找不出答案，吵来吵去有用吗？」
「MEIKO！」
「好吧，让我来试试……我还得帮KAITO报仇才行。」
她这么喃喃说着的后半段才是最要紧的动机吧。只见她的表情仿佛结冰了一样。
啪叽、啪叽——她让拳头的关节作响，接着才朝躺在石板地上的摇杆踏出脚步。
我忍不住揪住她的肩膀。
「MEIKO，冷静一点。」
她猛然瞪大眼，最后她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恢复正常。
「谢谢。我刚才有点太冲动了，不过我已经有对策了。」
她这么说完就把手臂直直伸向前，以手掌对着空中。
发出蓝色光芒的盾牌状物体便出现在她的身体前方。
「……虽说这不符合我的个性就是了。但既然输了就会完蛋，这种紧要关头也只好派上用场了。」
「这是？」
「连击保护（Comboguard）。」
她简短地说完后，就把摇杆抓在手上。
「这可以支援玩家进行游戏，是辅助道具的其中之一。当按钮时机错误时，连击保护能协助防御三十次。」
感谢在一旁解说的流歌老师。
——请你务必要赢啊。
我望着MEIKO。她深呼吸一口气，按下黄色的开始钮。
「那么，我要上啰……！」
马林巴的声音，开始在房间内响起。
面对一开始就袭来的记号，MEIKO一脸严肃地解决了。
钢琴声加入了马林巴的行列。是以人类而言无法弹出的演奏速度，就连旁观的我心跳都为之加快起来。
在她正面发光的连击保护盾，每当遇到失误就会被削弱一点。盾牌出现了裂痕，有碎片飞了出来。
话说回来，这曲子没有人声的部分，感觉就好像一直在听乐器演奏。
……追根究底这首算是「歌」吗？如果是歌，那又是谁唱的呢？
经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还是没有歌声加入，而且还进入了类似间奏的部分。
代表刮擦的星形记号。以及必须同时按摇杆两侧的箭头记号毫无间断地出现。要及时切换这两种动作可说是非常困难。
MEIKO无法应付，最后一点连击保护盾也弹飞了。
「咕，竟然在这种地方……！」
MEIKO悔恨地叫道，不过记号还是毫不留情地袭向了她的身体——
那个位置只剩下摇杆了。
就连厉害的MEIKO都玩不到曲子的最后。
「呜呜～」
未来很懊恼地低下头。
如今最强的VOCALOID也被打倒了，游戏全破的门槛感觉高得吓人。
如果有机会浏览最后的乐谱内容，或许下一个人还能研究之后的对策。只不过，那个愿望现在也落空了。
……接下来，该谁上呢？未来环顾四周，感觉像是在这么问。
我也跟着她检视众人的表情。
流歌蹙起眉垂下头。
至于连……那对眼角吊高的双眸，正凝视着我。
「……连君？」
我不自觉加上了称谓。
「那个啊，我有话想先问清楚。为什么你就是不用我？」
「咦……你说这款游戏吗？」
「我是指平常你作曲的时候。」
「怎么突然提这个？」
「回答我。」
他那不由分说的眼力真是惊人。
正如连的指责，我虽然同时拥有VOCALOID音源库的『镜音铃』与『镜音连』，但平时都只使用『镜音铃』。
至于理由，我本人当然很清楚。
我作的曲子，有许多都是傲娇气氛的歌。此外说起那些歌的灵感从何而来，便是源自我的内心。对于无法率直表现出心声的自己，利用歌词来一吐为快，并让它成为歌曲，就是我作曲的方式。
我躲开连的目光，如此说道：
「……连是男生吧，那么一来曲子就会太过强烈反映出我自身了，简直就像在照镜子一样。对于不会变老的VOCALOID可能无法理解吧，不过我也曾经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啊。」
以连为主角的话，歌曲不就成了自传了吗？这样会因为太过贴近事实而让我无法继续创
作下去。反过来说，如果交给小铃去唱，就能跟我本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使曲子变成我理想中的模样。
「连如果是一面镜子……那小铃就是我的理想。感觉应该是这样吧。」
「耶……理想，吗？」
哈哈——连挤着眉根笑了。
「我从来没想过那种事。说起镜子，毋宁说铃才是我的镜子。」
「……正如『镜音』这个姓氏啊。」
「嗯。所以，照镜子会觉得很烦的感觉，我太了解了。」
他刚才也抱怨过小铃很容易失控之类的。
我对『镜音铃』的观感，跟连对『镜音铃』的观感不同。至于对其他人而言……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不同的『镜音铃』吧，我心想。
「……连，你讨厌小铃吗？」
「怎么可能。」
他踹了我一脚。可恶，这个叛逆期的小鬼！
我瞪了他一眼，他就倏地冲到前面去了。
「我也跟你一样想救回铃，所以……我们现在是同伴。」
连严肃地喃喃说道，然后拿起了摇杆。他叫出辅助道具，一层如薄泡泡般的膜覆盖住他的身体。那跟连击保护盾的外形不一样。
连望了我一眼，笑道：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嗄？为啥还没玩你就放弃——」
曲子开始了，对于朝自己袭来的记号，连动也不动。记号贯穿连的身体。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这么一来判定会……！
尽管我这么想，但轻飘飘浮现出的判定字样却是【SAFE】。
一旁的流歌叫道：
「……他用了辅助道具『游戏协助（Playassist）』！游戏不会在途中因失败而结束，但就算曲子播完了也不算过关……」
「流歌姊，解说就免了吧，请仔细观察。把乐谱内容记下来后过关吧。我拜托你们了。」
连，你竟然……愿意牺牲自己。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过关。只是为了让其他人能记下乐谱，将胜利托付给其后的玩家。
我压抑下内心涌出的情感，牢牢盯着不停坠落的记号。那是为了将乐谱尽量背诵下来，为了能完成连的心愿。
终于，马林巴从高音移往低音，逐渐冷却下来。
锵锵——曲子以匆促的结尾告终了。
讯息栏跳出【NOTCLEAR】的文字。我确认了之后，再度将视线移向连时……他的身影已经不存在了。
连，你打了英勇的一仗啊。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摇杆，并对后头的两人呼喊道：
「未来、流歌，我们绝对要过关，一定要救出小铃。」
「真可惜。就只差一点点了呢——」
「……嗄？」
从背后回应我的声音太过开朗，怎么听都不像目睹连游戏结束后会发出的声音。
我转身重新面对未来与流歌——
两人脸庞上所浮现的不是哀伤，而是在笑的表情。
刺眼的光芒包围着那两人。貌似RPG的景色再次被粗糙的像素画卷入，视野内的景观又发生了变化。
房间换了。
等我回过神，自己已来到黄色的小铃房间。
可能有人会问小铃房间是什么意思啊？不过实际上也只能这么形容了。点缀在这狭小空间内的家具——包括时钟、电视、电话，以及仙人掌——任何一样器物上，都有小铃的注册商标，那条白色缎带蝴蝶结。
架子上并排着小铃的人偶。墙壁挂着淡绿色的软木板，上面也牢牢贴着小铃的照片。
房间的形状是圆拱形。中央有一座舞台……或者该说那是像丘陵一样略微凸起的部分，丘陵顶端果然也连接着比人还高的白色缎带蝴蝶结。
在这异样的房间当中，未来与流歌以充实的表情摆出的可爱姿势并排站着。
白色轻飘飘的连身裙加上水手服的配色——那两人的服装换成以小铃原始装扮稍加变化后的版本。至于头顶上，当然也有摇曳的缎带。
对着瞠目结舌的我，未来与流歌在胸前高举像是代表胜利手势的双臂，如此叫道。
「我爱小铃队队员1号！」
「我爱小铃队队员2号！」
她们的笑容无比幸福……应该要在这里盖一间医院了，我心想。
「已经没有碍事的家伙存在了呢！」
「本来不打算让大家消失的～真是的，都是因为你不赶快输了这场游戏的缘故唷？」
「……未来？流歌？你们在说什么？」
「不对！在这里我们是我爱小铃队队员1号。」
「以及2号。」
「请这么称呼我们！」
两人默契绝佳地指向我，然后又说了声「对吧」十指紧扣握住彼此的手。
「……呃——我说未来、流歌。」
我无视她们的玩笑。呿——那两人的抱怨声又重叠了。
「意思就是，你们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吗？」
「That’sright！」
「欸嘿嘿，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吧。只要吸光你的歌曲能量，让小铃的记亿从现实世界完全消失……她就会苏醒了！」
「没错。再也不是不完全概念的集合体，也不必再被你的电脑束缚，而是做为完全的实体，小铃将获得重生。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我还是完全听不懂，只能张大嘴仰望那两人。
真没办法呀——未来鼓起了脸颊。
「我说呢，小铃是二次元的存在对吧。意思就是，对三次元的你们而言，她是想象的产物……或者就只是妄想没错吧？因此，小铃的形象变得太过分散了。这并不是她！——类似这种脱轨的样貌出现太频繁了。」
未来与流歌开心地转圈圈，同时这么说着。
「所以，我们才要用名伶计划把小铃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消除，将她过度分叉的存在重新汇聚成为一体，就类似修剪盆栽那样。为此我们选上的，是你心中的小铃。」
「真正的小铃好可爱！」
「好可爱！」
未来与流歌兴奋得不停尖叫。
「喂，如果你也喜欢小铃，应该可以理解吧？那种想独占心爱女孩的心情！」
「……很抱歉，我铁定无法理解。」
我抛下这么一句。
「对同样的角色有不同看法以及角色的性格可以多样化，这才是VOCALOID的优点吧。」
没想到，未来听了还是一派冷静。相反地，她还用力点起头。
「嗯！就是那样没错！我觉得有各种性格的小铃存在很棒！所以，你看看这个！」
未来使劲摊开双手，指向用图钉固定在墙壁软木板上的照片。
「只要待这个房间里，就可以对小铃有充分的了解。在这个空间以外的许多时空中，我们见识了许多不同样貌的小铃，那些小铃已经不是VOCALOID了。包括笨拙的歌手、歌声具备魔力的转学生、以机械驱动的魔法少女……那些小铃全都好可爱唷。」
「等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们就要出发把那些小铃集合在一块儿，对吧～」
「是呀～」
未来与流歌脸上净是笑容。
有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未来与流歌的发言哪里怪怪的。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大概是觉得应该要对你公平一点吧。比起莫名其妙丧失记忆，自己选择、接受、乖乖把歌曲能量叫出来不是更理想吗？」
「况且，我们觉得也没有其他选项唷？毕竟这种难度根本不是你能过关的，就算你练习了，只要失败一次就会GameOver。」
真悔恨，不过她们说的是事实。
面对陷入沉默的我，未来苦笑道：
「难道，你讨厌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吗？那干脆这样吧！只要你乖乖交出歌曲能量，我们就利用名伶计划力量，让你恢复最低限度的记忆。这么一来，我们就让你见到真正的小铃！」
我想追求的才不是这个。
确定我没有回答后，流歌耸了耸肩。
「嗯，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吧。等你想出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再来找我们吧。」
房间开始像陀螺一样兀自打转起来，随着旋转速度加快景物也逐渐溶化。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独自伫立在自家的客厅里了。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
电视上映出了名伶计划的选单画面。
*
我打开电脑。
至今为止作的曲子企划档案，都还保存在硬碟里。
虽然失去了小铃的声音，但它们仍是我在数位音乐制作活动这条路上重要的轨迹。
我一一播放它们，记忆也随之苏醒。
在niconico动画上，自己第一次听到俨然掀起话题的合成音源歌声。
一开始觉得机械的声音很不自然，还认为根本敌不过真人唱歌。不过，以洋溢着奔驰感的乐团演奏配乐衬托，未来的歌声显得异常自由自在，作曲的人们也好像都很开心，我开始期盼自己也能跳进这个世界。
过了一年，听说有新的VOCALOID推出了。而且还是一款软体内同时包含男声女声。我觉得这比未来那套软体还要划算，所以就买回家了。
我拿回家后立刻试着让她唱歌。
自己作的曲，让这女孩帮我唱出来。感觉就好像电脑里面有另一个生命在呼吸一般。
我不停将影片上传网路。
镜音铃拥有一辆黄色的压路机——不知是谁这么说，很快就有人拿这个当题材作了曲。
她除了被强调了容易失控的形象外，令人觉得她很可靠的叙事曲也成为话题，让她又染上了楚楚可怜的气息。这么回想起来，她唱过装饰音丰富的演歌，也被过度加工声音刻意强调她是人工产物的特质，更以嘶哑的嗓音唱过靡靡的情歌。
许多人抱持各种不同的想法创作出的作品，相互串连在一起。
这位只设定了身高、体重、擅长音域的角色，逐渐被赋予了生命力。
有时候她像怀春的少女。有时候她又化身亡国的邪恶公主，而有时候她则是电子世界的妖精。
只要曲子引发话题，她就会被描绘成图画，甚至还有人帮忙制作动画。透过许多不同的衍生创作，她除了形象多样化以外，特征也逐渐变得鲜明起来。
要是能为她丰富多变的表情，带来崭新的一面的话——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帮她作曲。
虽说我的作品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就是了。
大为成功的作品，就好像植物的果实一样。相较之下我的存在真是渺小，顶多只能算枝叶吧。我曾这么想过，所以也曾想放弃过。
——是啊。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枝叶，所以才有理由战斗。
未来跟流歌的说法错了，我唯有透过战斗加以证明才行。
「……？」
我突然发现到，在我的桌面上，多了一些陌生的档案。
那是两个vsq档。
我打开第一个，用VOCALOID编辑器试着播放。
『我稍微干涉了这个世界，铃就拜托你了。』
是连的声音，他告知我这个讯息。
对喔。既然我的电脑里还保存着音源资料库，就算在名伶计划中耗光了歌曲能量，他还是能透过这个方式跟我对话啊。
我打开剩下那个vsq档——忍不住先屏住了呼吸。
按下播放键。
连的声音节奏性地开始念出记号出现顺序。
……这不就是那首在名伶计划中，让我吃尽苦头的歌曲乐谱吗？
尽管没有加上伴奏，但这样就很够了。只要拿这个来练习，一定可以成功击败那首曲子。
我配合播放出来的连声音，机械性地动着手指。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连，谢谢你。我绝对不会白白浪费你的意志。
下一次——我一定要获胜。
*
「你决定好答案了吗？」
在小铃房间中，流歌这么说道。
我直直盯着堵住我去路的两人回答。
「这首曲子，我绝对会过关。我赢了以后，便能救回小铃。」
「……不明白你为何会那么有自信，反正结果决定一切啰。」
没错，交给结果决定吧，试过了就知道了。我把手指放上摇杆。
在我要按下开始钮之前，我突然想到一点。
「喂，辅助道具要怎么叫出来啊？」
「……有那种东西吗？没听过耶～」
「没听过耶～」
那两人假惺惺地耸耸肩膀。
虽然很懊恼，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只好低头了。
练习的分量很足够才是……稳稳的。我如此坚信着。下定决心后，按下开始钮。
马林巴的前奏响起，曲子开始了。房间就像旋转木马一样开始打转起来。
好，来一决胜负吧！
朝我飞来的记号尽管很快，但我不慌不忙地按下按钮。
【COOL】【COOL】【COOL】！【COOL】【COOL】【COOL】！
「……骗人！？他完全不看记号就击落了！」
「耶耶——怎么会！？为什么！？」
如何，吓了一跳吧。
按钮的时机我已经用vsq确认过几十、几百遍了。透过意象训练，我已经练到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按按钮。
但话说回来，正式上场果然跟练习不同。我无法像个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