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着电车摇摇晃晃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的心情已经完全转换了。
像是上一次那场丢脸的记者会,对我来说早就已经不是问题了。该怎么做才从亚克昂斯并购战胜出,才是所有的一切。
仔细想想,当我搭上前往赛普勒斯的飞机时,心情是很不安的。但是,如果是现在,我能感觉到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以前都是由莉音决定一切,我都只是按照她的指示才走到这里。虽然之前我也是依自己的意志积极执行,不过大致上都是遵照莉音订下的方针去做。一直都是堂姊伸出援手,我才能继续下去。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莉音是无敌的——我擅自这么认为。
可是,不是这样的。
我发现得太迟了。
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脚步往前走。给我这个契机的还是莉音。没有这位伟大的导师存在,我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独自奋战。不,从现在开始,我不一样了。我一定会做给大家看的。
我没办法理解莉音那种“为了全人类”的崇高理想,我无法抱持着“为了素未谋面的人们奉献自己的一切”的想法。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介凡人。
即使如此,如果是为了身边的伙伴——沙织、恒太、柚学姊,还有莉音,如果只是为了他们的幸福、希望还有未来,现在的我,拥有挺身为他们而战的自信。
我初次从内心深处,实际感受到自己想往前走的决心。
◇
抵达社办已经是晚上九点出头了。
我们把胡乱甩掉脚上的鞋子,迫不及待地冲进大厅里。
恒太率先开口说道:
“那么,我们该谈谈以后的计划。你们都在电车上想过了吧?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首先,一定要去照顾莉音。我们讨论结束之后,回到家收拾行李就去医院吧。大家轮班在医院照顾她。”
我冷静地制止着这么说的沙织。
“等一下。我们刚刚才在医院对莉音说过那些话,现在可不能松懈下来。我们必须战斗!”
“战、战斗……在莉音不在的情况下?”
沙织一脸不安,低声呢喃。恒太立刻接着说:
“哼哼哼,巳继说得没错。如果我们是为了莉音着想,现在正是该挺身战斗的时刻。”
“但是……谁来照顾莉音呢?”
我对着感到疑惑的沙织说:
“我妈妈应该可以替我们照顾她。为了让TOB成功,我们一定要豁尽全力。”
“只、只有我们去做,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我们一定可以顺利做好。对吧,巳继?”
恒太自信满满地放话。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不似平常那样骄傲,只剩下认真和严肃。
“是啊,我们已经累积了许多经验,就算莉音不在,我们应该也已经可以克服了。柚学姊,这样没问题吧?”
“是!我知道了!如果是为了莉音社长着想,我认为我们应该一战!”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三个人要战斗。不过,其实让沙织她一个人去照顾莉音也可以。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这样也没关系,至少我要站在前线进行战斗。不过,沙织若要替我们照顾莉音也好。有重视莉音的沙织陪在身旁,对莉音的复原或许会有好的影响。
“……”
沙织沉默地低下了头,烦恼了半晌。
我们静静地凝视着她的模样。我们比谁都更了解沙织的苦恼之处。
沙织不久之后抬起了头,对着我问:
“莉音她……你认为她希望我们靠自己的力量去战斗吗?”
“我是这么想的。”
“……嗯,那我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也努力试试看……”
就在沙织这么说了之后——
砰的一声,大厅里响起桌子被某种东西敲到的声音。
原来是恒太听到了沙织说的话,像是猛拍桌子一样用力把他的手放了上去。
“什、什么啊?”
沙织诧异地问道。
“你们这些家伙,快把手放上来。在这种时刻更必须展示出我们的团结力。”
“向谁展示啊?”
“向我们自己的内心。”
沙织立刻“唰”的一声,把手叠到恒太的手上。
接着是柚学姊,最后是我把手叠了上去。
恒太催促着我说:
“那么,巳继,你就用革命社的董事长身分,表明你的决心吧!”
我点了点头。
“在莉音的帮助之下,我们已经克服了最困难的资金筹措问题,接下来该轮到我上场表现了。至少,在莉音复原归队之前,我们一定要亲手完成亚克昂斯TOB。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们怎么自称为革命家呢?”
我环顾着大家,每个人深深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革命家啊!亚克昂斯并购战这种小事,只要一下子就可以完成了。”
“嗯,我也是。如果是为了莉音、巳继、恒太还有柚学姊的话,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帮忙。”
“没错!我们是革命家!我觉得我们必须尽快进行革命!”
我听到了大家说的话之后,紧紧握住放在桌子上的手,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今后也一定能成功。为了革命社的荣耀!”
“修理对手一顿吧!为了世界上所有人类的光明未来,还有,革命社的荣耀!”
“我也会试看看的!为了莉音和大家,还有,革命社的荣耀!”
口让我们一起把世界变得更美好!为了革命社的荣耀!”
◇
我瞥了一眼时钟,时间是半夜一点钟。
我默默地在自己家里写着演讲稿。
如果是平常的话,现在差不多是莉音来到这里的时间。然后,我们会一起确认隔天的演讲内容,我会在莉音面前练习,准备召开记者会。
不过这次没办法借助莉音的力量。我推敲着笔记型电脑上的讲稿内容,确认着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周全。
革命社拥有史坦柏格提供的资金当成后盾,所以提出的TOB价格可以远远地超过市场价格。这确实开启了我们可能获胜的契机,但是也不是绝对会获得胜利。原因在于事情不是那么单纯。
二○○六年,造纸业的巨人王子制纸,对北越制纸提出的敌对性的TOB,当时震惊了财经界,相关的报导也曾经喧腾一时。当时王子制纸提出的TOB价格虽然非常高,但是因为树敌过多,所以多数股东都不愿响应TOB,最后以失败收场。这正好是一个绝佳案例,说明了即使手上拥有很多资金,如果投资人不愿意响应的话,敌对的TOB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这次的亚克昂斯的TOB,在媒体炒作之下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无论如何,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观众反感——是否能守住这个原则,将决定本次TOB的结果。所以,下一次的记者会,可以说是重要到攸关生死。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一边专注在演讲稿的内容上,突然间喀啦一声,窗户发出了不明物体的撞击声。
我想或许是被昆虫撞到了玻璃,重新面对笔记型电脑,此时窗户又再次发出了喀啦声响。
我拉开窗帘试着往外窥视,发现恒太正抬头看着我。他腋下夹着笔记型电脑。
我打开窗户探出头去。
“嗨,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吗?”
“明天就要开记者会了对吧?所以我想用我出色的头脑提供意见给你。”
我抿着嘴忍住笑意,打开了自家的门锁,请妄自尊大的恒太进入屋内。
恒太放下便利商店的袋子,拿出了罐装咖啡。
“黑咖啡,很适合三更半夜吧!”
“恒太你还真是细心耶。随便坐吧。”
“你总是和莉音一起开演讲前的检讨会吧?所以今天由我代替她来做。”
“真是难得啊。”
看来恒太似乎真的想代替莉音帮我。因为是恒太,所以我不太预测得到他想做什么。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我们两个家就住在隔壁。恒太应该总是看着莉音来我房间直到深夜都还点亮着灯讨论的情况。
恒太立刻就把几张列印出来的文件递给了我。
“你先看看。这是在下次记者会上,我猜记者可能会问的问答集。”
我接下了文件,将目光落在第一页上。
上面贴着巨大的“密件”标签,旁边则是用粗体Gothic字体,大大地写着“最高军事机密”。文件的抬头是“天才·春日恒太的战略”。更下面的地方写着“与此超机密文件无关的人看了会爆体而亡”的警告标语。
这让我有点烦躁,脸上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把“天才·春日恒太的战略”放到桌子上。
恒太坐上我的床铺,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
“最重要的问题是之前的‘颠覆日本政府言论的真意’了。这直到现在都还是是报纸或电视新闻的热门话题。”
“我现在正好也正在思考回应的方法。”
我重新面向笔记型电脑,把刚刚才想好的演讲原稿列印出来。
然后我把印表机印出来的纸递给了恒太。
虽然恒太认真读了那些文件一会儿,但是没多久就叹了好大一口气,他抬起了头说:
“哦?所以你打算推翻自己的说法啰?”
“我只能这么做了吧。当时我的思绪陷入了混乱,一心只想着一定要赢,所以才脑袋发烫,我必须向大家承认这件事。”
“但是,你如果承认自己有错,也只会惹来大家的非议。”
“趁伤口还小的时候先止血比较好。”
“这个话题是之前的记者说明会最受瞩目的重要题材耶!与其说是把先让伤口止血……说不定带有让伤势更严重的危险。”
“也许是那样没错……就算是那样,如果我不推翻自己的说法,就会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认为,对一个领导者来说,坦率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必要的。”
“不,不是这样。你想颠覆日本政府,然后要颠覆全世界的政府……对于这些说词,也许还是承认比较好。”
恒太说出这些让人无法想像的话语,让我整个人愣住了。如果是恒太的话,即使是在媒体前面,他也能若无其事地说大话吧。可是,我想我自己是没能耐模仿恒太的。
“……你傻了啊?这种言论怎么可能真的会被接受呢?”
“没错。是真的,真的是这样。巳继你应该没看到那则新闻,大部分的观众都没把你的那番言论当真,也没很认真地去思考那番言论。”
我不了解恒太话中的真意,蹙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恒太指着我说:
“换句话说,无论是记者或者电视观众,都认为巳继是‘那种角色’。”
“那种……角色?”
“没错。在观众的心里都暗藏着‘颠覆政府是百分之百不可能的’的大前提。因此,如果你大声疾呼这种不可能的事,你的行为就只不过就只是一种玩笑话罢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应该收回……”
“不对。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应该就这么坚持到底,不要收回你的言论。”
“……”
我陷入了沉默。因为我无法接受恒太所说的话。
恒太再次用手指着我,确认似地重复着说:
“听清楚了,这就是你巳继的个人特色。”
“我的个人特色?是什么?”
“一旦亢奋起来,就会说一些不可能做得到的大话,很爱吹牛的个人特色。仔细地说,就是个爱乱来的家伙。”
“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耶……”
我不悦皱起眉头。
“问题不在你高兴或不高兴。至少,大多数的电视观众都是这么想的。况且,有这样的反应是很好的。你的言论可以掀起全国性的波澜,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不,搞不好我们应该掀起更大的波澜才对!”
我凝视着恒太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他虽然说得有点笼统,但是我慢慢感觉自己可以接受他所说的那番话。
我为了想像情境而闭上了眼睛。努力想像自己站在媒体记者们的面前,试着幻想自己放弃了羞耻心和名誉,扮演起爱吹牛的角色,若无其事地说起大话……
——等一下……这个或许……出乎意料地是个很棒的建议也说不定?
而且,那对我来说也是全新的想法。之前朦胧不清的视野,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这么说来,莉音看了之前的记者说明会,自己在那高兴了好久……莉音明明是那种对庙会没兴趣,就算参加了也不会很高兴的人……难道她是因为想到像掀起波澜的话题,对现在的一革命社来说有好处吗……?”
“很有可能哦!当时相较于亚克昂斯,我们显然居于劣势。不,我们根本就没得比。在那样的状况之下,可以看到一丝光明的方法……唯有一个,那就是只能活用媒体来进行情报战了。”
“原来如此,要论实力的话,亚克昂斯或者立花董事长,都是我们的一百倍以上,可是观众们的焦点却集中在我身上。”
“没错。你就展现你的个人特色,而且,在上次记者会的时候,巳继扮演的角色绝对不差。如果你是男人的话,就抛开那无谓的羞耻心,跨越那道障碍吧!”
“我的……个人特色……我从来没用这种角度思考过……”
“无论是怎样的演员或者政治人物,都拥有自己的个人风格。‘如果是那个家伙,一定会说出那种话!’那种让观众事先抱着期待的个人风格。所以他们就按照观众的期待演出娱乐大众。其实都是相同的道理。”
“恒太……你这话还真的挺中肯的耶。”
“观众们都在等着看你巳继的好戏,他们一直都在等着你做出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
恒太说话的语气充满抑扬顿挫,他继续说了下去:
“世界上最年轻的上市公司董事长、以年仅十六岁之姿挑战亚克昂斯这种大企业的青年,发表了颠覆日本政府的宣言,最后是世界的革命宣言。嗯……这样的流程,完全没有破绽。听清楚了,这就是巳继的特色。就这么坚持下去。不要偏离观众们期待的主轴啊!”
“……的确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破绽。你真的是一个拥有超凡头脑的危险人物耶!”
“这样就好了,不要背叛他们的期待。不要会错意了,巳继,你是舞台上的演员啊。”
“莉音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这里是演戏的舞台。但是,原来是要当演员啊……”
“没错。在观众的面前,永远都以演员的身分好好演出。以后巳继的战场总是在大众的面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托你的福,方针已经决定,我也下定决心了。”
“这究竟是不是巳继你真实的模样,不知道的家伙,就随便他们怎么去想,知道的人只要有我们就够了。不论世界上的其他人怎么想,我们都能看清楚一切,只有我的Gigas之眼了解你。”
我打从心底感谢恒太所说的话。
就像平常一样爱吹牛的恒太——不,这是因人而异的,他那番话可能会有人听起来像在讲大话——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他那番话却是再正确不过的好建议。
“……谢谢你,恒太。不然的话,我在不知不觉之间一定又会挑比较轻松的做法。你说的对……我还是走你建议的这条路线吧!你的建议原来也可以这么棒啊……”
“呵呵呵,如果莉音在的话,她也会说出和我一样的话吧。Gigas之眼的光芒,就这样闪闪一发亮着……”
“好。明天,我的发言将是肯定的。我是头脑少一根筋的十六岁上市公司经营者,我就这样做,把这条路线贯彻到底。”
方针决定之后,我安心地说出我内心真正想说的话。
“虽然是这样……如果是立花董事长,就算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努力准备明天的记者会,他也能做出完美的即兴演出吧。我愈来愈觉得自己的经验不够了。”
恒太冷冷哼了一声。
“经验?那又怎么样了。巳继,你有很优秀的军师,名字叫做春日恒太。立花只有一个人,但是我们有五个人。因此你绝对不可能会输给立花。我们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
“……我有种莫名的感动……我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你、莉音、沙织、柚学姊都在我身边。”
“没错。有像我这种难得一见的人才在你身边,你应该要好好感谢神。不,就连神现在也应该对我的能力充满感动。”
恒太说了这些玩笑话,让我怀抱着温暖的心情露出微笑。
不经意地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天才春日恒太的战略”,我拿起来翻了翻。意外地发现,下一次的记者会中很有可能会被问到的事项,密密麻麻地写在上头。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重点都有提到。针对写在这里面的问题,只要事先想好回答,岂不是就足够应付明天记者会上的质疑问答了?
但是,真的是吓到我了。他平常虽然是个无厘头的家伙,却意外地对于事情的看法很清晰也说不定。
看到我认真地读着“天才·春日恒太的战略”,恒太说道:
“上次巳继的记者会上的模样,被上传到YouTube,人气很旺。我看着那段影片无数次,进行检讨。因为巳继大概不想再看第二遍了,所以我代替你帮你进行确认。”
“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哼,这点小事,我要做的话只要一瞬间就能完成了。因为我的Gigas之眼,就连明天记者会问些什么问题都能够预测得到。”
这份文件,不是花个一小时或是当场就能完成的东西。直到来到这里的不久前,他应该都在劳心劳力地准备吧。
这之后我和恒太熬夜,合力以“天才春日恒太的战略”为基础,进行预测问答的讨论。
恒太的想法对我来说是新奇的,比想像中的还要派上用场。搞不好像恒太这样的幕僚,比调皮的莉音更为活跃也说不定。由于他只有读书在行,对于其他人完全不会注意到的事情,他也能够毫无遗漏地一一确认。
这些可以从恒太说的话中看出端倪,他似乎对商法和财务也下了很多功夫。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书本上的知识,在现实生活中能用多少虽然有待商榷,但是自学似乎是花了非常多的努力。
这应该就是所谓军师角色的家伙了吧。如果在恒太的面前说这些话,他只会更加得意忘形而已,没有什么比不说更正确的了。
结果,我们要睡的时候已经早上六点了。
隔天——正确来说是今天——记者说明会是十一点开始。
因此我八点起床。只要眯个二小时,对目前的我来说就足够了。我的意识非常清楚。
因为从这里到市中心的东京证券交易所需要将近二小时的时间,差不多该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在电车里也还能够再眯一下吧。虽然是通勤时间,所以很拥挤,但是这里是东京的边缘,所以还能够找到座位坐下。
恒太依然在睡。
我一边系好领带,一边看着倒在地上的儿时玩伴睡脸。
——在这里看着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你的帮忙白费的!
然后我下了楼梯,离开了玄关。
*
东京证券交易所。
一如往常地,媒体们挤得水泄不通。
沙织的声音在记者会会场里响起。
“各位,非常感谢各位大驾光临。接下来将由革命社董事长,也就是速水半导体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羽月巳继召开记者会。记者会将以Q&A的形式进行,因此,如果各位有任何问题的话,欢迎你们举手发问。”
说话的声音虽然稚嫩,却是咬字清晰,四平八稳。或许沙织在家里练习过也说不定。
她身上穿着还不习惯的成人套装,伫立在舞台的角落。
如果是中小规模的记者会,我一个人还可以设法搞定。但是,像今天这种重要的大规模记者会,因为我一个人无法顾及所有记者,所以大致上都会让莉音担任司仪的工作。而这样的角色今天则是由沙织担任。
虽然是只在开幕和闭幕时简短地寒暄和指名记者们发问的工作,但对于不擅长出现在人群面前的沙织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大家好,我是革命社的羽月。今天很感谢各位特地前来。”
本来我打算直接开始演讲的,但是记者们总是不时地偷偷瞥视在舞台边的沙织,因此我进行说明:
“各位似乎很在意我们的司仪折原小姐。如各位所知,她是有名的艺人,也是革命社的董事,同时是速水的大股东。前一阵子,迅速地被周刊杂志发掘……”
沙织到底算不算是艺人虽然是个问题,但我实在想不到适合她的字汇。
听到我说的话,沙织浮现了微笑,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很战战兢兢,看得出来相当紧张。
为了引开记者对沙织的注目,我开口说道.
“但是今天不是折原的记者会,而是我的记者会,所以还请各位注意一下这里。主角是我才对。”
记者们发出轻笑。
像这样应对进退的方法也已经学会了。只要不受动摇,我就不会轻易败给那位立花董事长。因为,在我的背后有大家的支持。
“那么,关于之前发表的TOB,也就是革命社发表以一千六百日圆的价格进行亚克昂斯股票TOB一事,我在此完全撤回。”
我突然发表撤回的宣言,而且不带任何犹豫,脸上露出笑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记者们都愣住了,会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就如同所我预测的一样。
先放手,然后从现在开始再一口气整个吊上来。
“但是今天的议题不只是革命社的TOB撤销而已。史坦柏格·德瑞斯勒将会代替革命社,以一千六百三十日圆的TOB价格,并购亚克昂斯股票的35%。已经响应革命社的TOB的股东们,也愿意转移到新的TOB价格去。”
气氛登时一变,整个会场为之哗然。
舞台笼罩在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下。
“这是革命社和史坦柏格·德瑞斯勒的策略结盟,我们会共同对抗来自亚克昂斯的并购。革命社拥有的亚克昂斯17%的股票,加上这次史坦柏格·德瑞斯勒将进行35%的TOB,我们的目标是合计拥有亚克昂斯52%的股票。”
我在记者们消化这些话之前,留了相当充裕的时间,接着继续说着:
“在记者会的十分钟前,史坦柏格·德瑞斯勒的网站首页上面已经发表了关于TOB的讯息。而且,明天的各大新闻报纸,也预计同样会刊载关于TOB的说明。”
最前排的记者举起了手想要发问。
沙织立刻请他发言,记者充满气势地站了起来。
“我是TBF的八岛。请问为什么后来变成和别人结盟合作呢?您的目标本来应该是独自进行亚克昂斯的并购才对吧?”
“我们计划要和史坦柏格·德瑞斯勒合作发展新事业。因此,这次才会变成结盟合作。”
“但是,史坦柏格·德瑞斯勒是投资银行。我认为他们应该不会想要经营事业。”
“史坦柏格家族拥有很多集团企业,我们将和他们的关系企业进行策略联盟。”
“关系企业……您指的是?可以再说明得更详细一点吗?”
记者开始紧迫盯人了。
“史坦柏格·德瑞斯勒投资的企业……因为企业的名字不该从我口中说出,而是应该由他们来说才对,所以我不方便在这里主动提出……那个关系企业将和‘ORION服饰’策略联盟。他们会在北美洲以及欧洲地区推展事业,而革命社集团则在亚洲、南美洲、俄罗斯、非洲推展事业。就在这几天之内,史坦柏格·德瑞斯勒应该也会公开相关情报才对。”
企业的名称我还不知道。就连萝莎,应该也还在考虑要让哪个企业和我们联手。
再说,我也没有立场去对史坦柏格·德瑞斯勒的企业策略说东道西。就这点来看,记者们有必要去询问史坦柏格德瑞斯勒的公关部门。
下一个记者立刻接着发问。
“我是东洋新闻的伊藤。难道不是因为最后筹措资金失败了,因此求助于史坦柏格德瑞斯勒吗?”
很犀利的问题。
但是,完全被记者说中了。
“说得也是耶……也许有这样的一面也说不定哦!”
因为我的回答,记者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拚命否定记者所说的话,主张自己的正当性吧。但是这次我没有否定,反而委婉地说出肯定的话语。这种说话方式也是我从立花董事长那里偷学来的。
“就像各位再三报导过的那样,相较于亚克昂斯,革命社集团根本就是像蚂蚁一样的集团罢了。像我这种小人物,却打算要经营具有世界水准的新事业。而想独力完成这种挑战真的是十分困难,因此我们很想和亚克昂斯一起奋斗,让事业可以在日本获得成功,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要和史坦柏格·德瑞斯勒一起努力,在全世界成功拓展事业。”
我尽量坦率地、放慢速度地说明我方的立场。
“乍看之下,这次的TOB也许看起来像是革命社集团主动挑衅业界巨人亚克昂斯。但事实上不是这样。而是力量不足的我们向亚克昂斯求救,以及向史坦柏格德瑞斯勒求救啊!因此,针对这个问题,我只能这么回答:‘正是如此,我们确实是在求救没错。’”
听到我的演讲内容,记者似乎是赞同似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沙织点名另一位记者发问。
“我是旭日新闻的植野。我想更具体地了解这次的经过。史坦柏格德瑞斯勒和羽月董事长是否有什么样的关系?”
“关系……虽然我不太了解这个用语的意思,但因为我们将要进行策略联盟,也不可能会没有关系。”
“不……让人不由得猜想羽月董事长背后是否有外资介入……说得更白一点,是否羽月董事长只是受到外资操纵的傀儡而已?……我不禁抱持这种想法……”
我可以理解这样的想法。实际上,在不久之前,我的背后有莉音的存在。因此正义的媒体人会有“只有十六岁的羽月,是被不知名的大势力或者权力集团操纵着”这样的推测,也是很自然的想法。
我逆向操作,试着提出问题:
“这个……你是不是对史坦柏格德瑞斯勒有什么偏见呢?”
“……他们是很有名的投资银行。就算羽月董事长很有话题性,但也不过是因为以十六岁之姿担任上市企业董事长而有名罢了,绝对不是因为在能力方面获得好评。因此,这样的联手合作实在是出乎意料,不禁想问其中是否别有隐情。”
虽然对方的发言令人不快,但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然后,我冷静地思忖起来,其实那个记者说的话完全正确。
为了要改变谈话的方向,我打算故意说出挑衅话语。这种场合不适合一直被穷追猛打。我认为,现在要营造出记者们不便细问的氛围比较好。
“那么,我就坦率地说出我想说的话吧!让那个十六岁董事长变得有名的人,是谁呢?……是的,就是你们不是吗!任意把我捧得高高的,让我变得具有知名度,但却不去评价我的能力?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做的事又是什么事呢?在这里的各位应该都是以自身专业为傲的财经记者吧,难道你们要说这只是谈话性节目的代替品吗?”
“……”
记者沉默了。因为如果记者说的话是正确的,那么我说的话也是正确的。挑衅记者这件事,以这样的言论去责备他,我认为是刚刚好在临界线上。如果脚步再踏出去一点点,会让记者抱持反抗心态,他们可能写出很不堪的报导。
“我根本不想变有名,那种虚名一点价值也没有。对我来说,我甚至想要求你们向我道歉。”
如果要说真正的事实,因为我变得有名的关系,让革命社集团的企业价值增加、而成功地透过增资来筹措资金以及向香港北京银行贷款,其实也有这些正面的部分,所以也不是完全不具价值。不,撇开我个人的喜恶不谈,至少是具有金钱上的价值。不过是在这里必须优先使用高压手法,改变先前的话题再说。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取得亚克昂斯股权方面,目标是史坦柏格·德瑞斯勒持股35%,革命社集团持股17%。就是这样,资本结构我光明正大地公布出来,这就是全部。如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我才不会特地搬用史坦柏格·德瑞斯勒的名称,以上。”
“……谢谢。”
尽管记者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道了谢后坐回位置上。
虽然是认真的记者,但是这也是我的工作,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在意他的心情。
托刚刚严格对应记者的福,从这之后,想要打探秘辛的问题销声匿迹,再次回到都是关于TOB和事业面的话题。
若是诸如此类的问题,全部都是我早就事先想过的东西。我的回答都是很确实,有什么就说什么。
记者连珠炮般提出的问题,我迅速地逐一解决,正当快要回答完所有问题的时候——
我最不想要被问到的问题,也就是我和恒太熬夜思考对策的那个问题,终于被记者提出来了。
“我是名东运动的清水。羽月董事长在上一次的记者会中,提到了‘颠覆日本政府’、‘颠覆世界各国政府’的发言对吧?关于这些发言的真意,在各处都引起了骚动。虽然几乎是没有人依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看待,但我想请问关于羽月董事长实际上的心声和意图,究竟是怎么样呢?”
我暗自重新调整呼吸,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假装游刃有余地回答:
“好的,我的目的是用那种气势去扩大事业的规模。我们很认真地以开创新时代作为目标,希望能藉此达到快速成长的目的。”
没想到,记者的表情亮了起来。应该是因为得到超出他期待的答案。
“这是说如果将来变成那样子的状况,是真的有打算颠覆日本政府的想法吗?”
“虽然说是颠覆……不,假设真的让我颠覆了,最后政府还是会以其他的任何形式存在的。我认为没有人会去抵抗让自己国家的政府变得更好的事。”
“也有人认为这样的发言是不恰当的,多少也有要求订正或反省的声音出现……关于这部分,你是怎么想的?”
“是的。我也知道有这样的舆论。真的非常抱歉。”
我用诚恳实在的表情,以混杂些许调皮的语气,低下头来鞠躬道歉。
可以当成虚心严肃地接受他人的指责,也可以是搞笑艺人的轻松谢罪,其中的拿捏非常微妙。可说是表达得八面玲珑。
在恒太面前,想像着在这样的场合下道歉,不知反覆练习了多少次。现在说出这句话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我不断重复特训的成果。
因此,说实在的,这次的记者会,要说这一句‘真的非常抱歉’已经包含了所有的东西,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正在看着的观众们应该没有察觉到吧,但是对我来说,这可是我赌上毕生心血的道歉。
然后,我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正如同您所指出的,以公共言论的角度来说,内容确实有问题没错。不过我不打算否定自己说过的话。”
记者看起来不太能够理解的样子,就这样不太了解地坐了下来。
其他记者立刻就站了起来。
“我是日本电视台的村山。羽月董事长是否要推翻现在的政府,成立自己的政府呢?”
“那应该也是其中一个选择。我们先把是否可行的议论放一边,如果说这样的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可以成立一个方便生活的社会,我相信那将会是应该被完成的事。人类就是透过重复这样的过程,才能发展出文明来。”
“你说是其中一个选择,是否还有其他的想法呢?”
“打倒或颠覆这样的字汇,应该也能想到各式各样的方法才对。绝对不是只有从外部推翻政府这个手段;进入政府之中来完成革命应该也是有可能的。尽管目的只有一个,但是手段却不是只有一种。”
然后是别的记者。
“我是NEXT周刊的杉田。有部分知识份子流传着羽月董事长将要转换跑道投入政治人物的行列。是否可以说说您真正的心意呢?”
“被选举权应该是从二十五岁才有啊……?对我来说,因为是约十年之后的事情,总之,不是现在就能开始计划的事。”
“将要展开以撤销政治人物的年龄限制为目标的社会运动,这样的传闻也时有所闻……”
虽然我差点爆笑出声,但我刻意装得面无表情。我想这应该不会是这位记者捏造出来的,或许真有这种谣言在兀自流传也说不定。大概是那种网路部落格或者留言版之流的情报吧……
“完全没这回事,根本没有任何事实根据。”
我用强硬的口吻断言。
记者好像了解了,他坐下来之后,都还没喘一口气,下一位接着发问。
“我是日济新闻的佐藤。有传言你接下来将以史上最年轻总理为目标,请告诉我们你是否有这样的打算。”
“只要听到最年轻这样的字眼,各位记者们就会变得兴奋不已,究竟是为什么呢?然而,假设我判断,成为这样的角色是正确的,我就不会说绝对没有这样的选项。”
我没有否定这个问题,故意迂回地回答。
没想到整个会场又再次被照相机的闪光灯风暴包围了。他们一定是认为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吧。
老实说,总理什么的怎么样都无所谓。比起总理,立花董事长、东丈会的老大、基莉亚或萝莎,他们握有更根本的权力吧。但是,所谓总理或总裁,应该是大家的终极目标之一——也是憧憬吧。因此在这里,我不应该说我没有兴趣而加以否定。观众们在等待着我说:“我想当上总理。”
只要我回答得很暧昧,记者们一定会继续追问:“你果然想进军政界,然后以当上史上最年轻的总理为目标。”并伺机煽动炒作。
这就是我的特色。
嗯,恒太也能说出这么好的建议来。这样就好。现在能够确信,这个成果将能够为革命社集团带来飞跃性的结果。了解真正的我的人,只要有我的伙伴们就够了。
接下来,我没有否决进军政界或以总理为目标这类的话题,但是也不会明确地肯定这样的说法,就这样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几乎都差不多的问题快回答完的时候——
沙织看差不多了,便宣布结束。
“时间已经超过很多了。这个会场在这之后还有其他的预定用途,因此现在就让我们结束革命社董事长,也就是速水半导体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羽月巳继的记者会。真的很感谢各位。”
可以感觉得到沙织声音里的气势,已经看不到她当初紧张的模样了。
虽然是站在台上的角落,但是也在记者面前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心中的迷惘消失了也说不定。就算只是短暂出场,对沙织来说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结束后才发现,这场记者会居然长达两个半小时。这是我众多的记者会里最长的一次。
不过,非常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感觉到满满的充实感。以前的记者会都只有让人不快的经验,我从没想过这次开完之后心情居然这么愉快。仿佛从台上往下看过的光景也变得和之前不同。
“完成了!(微笑)”作战的成功。“做到了!”的成就感。
不过,现在我依然不喜欢站在媒体的前面。即使如此,只要一想到这是为了伙伴奋斗的战场,我的心里就会充满干劲。
这种任务一定要由我自己来完成。为了我珍贵伙伴们的未来,还有为了最重要的莉音。
*
我和沙织一起离开东京证券交易所,搭上了回社办的电车。
虽然车上本来是很拥挤的,但是过了新宿之后,突然间空了很多。下午三点左右,往东京西部路线的电车总是没什么人。
我和沙织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像完成一件大事般,终于放松下水的沙织开口说道:
“你演讲的时候真的很有气势耶,让我吓了一大跳!”
“那都是因为我有事先做准备,而且还和恒太一起熬夜商讨对策的关系。”
“你不会想睡吗?现在你睡一下也没关系哦!到站了我会叫你起来的。”
“不用,我现在的情绪有点亢奋,所以是很清醒的。总觉得很有满足感。莉音曾经提到‘演戏的舞台’,我现在终于实际感受到,而且能够理解了。就好像演完了一出很受欢迎的连续剧一样。昨天我如果没有恒太的帮助,我一定还是会自我逃避,选择用比较轻松的方法。”
沙织听到我这么说,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咦——恒太那家伙也能帮上忙啊?看来多少要对他刮目相看啰!”
“你现在说的话如果让恒太听到了,他应该会说‘这是沙织拜服在我军门之下的历史瞬间’,然后四处宣扬哦!”
“啊哈哈!他一定会这么说!我看果然还是不要对他刮目相看比较好。”
沙织发自内心露出笑容。
“沙织你也很厉害哦!像今天这种大规模的记者会,还好有你代替莉音协助我。”
“我派上用场的时间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只有简单地寒暄,以及指名记者发问而已。”
“可是,沙织竟然能在这种大场面完成任务,你的进步真的很大哦!”
我直直地凝视着沙织。
“因为我看过莉音那么做……”
“就算是这样,莉音如果看到今天沙织你的表现,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从小时候开始大家就一直在一起,这还是沙织第一次替莉音扮演她的角色吧?”
“可能是……吧。虽然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事。”
“莉音一定会比谁都高兴的。”
“……她真的会这样想吗?”
“是啊,一定会的。”
突然间沙织垂下了视线。
“那个……GLK学苑汇入了十二亿日圆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爸爸和妈妈……在客厅一起抱头痛哭。在欠钱的那段时间里,爸爸的表情像槁木死灰一样,妈妈也很慌张……因为觉悟到我们家就快要被拍卖掉了……我爸爸的公司之所以还能保住,我们还能住在现在的房子里,还有我爸爸妈妈能言归于好,我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有莉音在身边的关系……”
“对啊。如果莉音不在身边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虽然很不甘心,很丢脸,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我一直受到莉音的保护对吧?虽然我偶尔会觉得很烦……嗯,之所以会觉得很烦,我想一定是因为太常跟莉音在一起了。即使是这样,从很久以前开始,莉音就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姊姊。”
“我觉得莉音也把沙织当成是亲妹妹哦!虽然从以前开始,她就很会使唤人做事,但相对地,莉音给我们的其实更多。”
“嗯……真的是这样呢……”
沙织低声呢喃,视线回到了我的身上。
“在莉音归队之前,如果我们能结束亚克昂斯的并购案就好了。”
“对啊,我是打算这样做的。”
“加油哦,在那之前把这件工作结束,莉音出院之后,我们大家一起盛大地欢迎她吧!”
“是啊,就由我们五个人开场宴会庆祝吧!”
“嗯!每次都是交给莉音去做,至少这次我们一定要让她吓一大跳!”
“那么,准备工作就交给沙织全权负责可以吗?”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我接受宴会部部长的职位,羽月董事长。”
沙织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着,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
对着在社办集合的我们,恒太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宣告:
“各位,我军日前攻势如火如荼,一切都要归功于我这双能洞悉一切的Gigas之眼……”
恒太的左眼闪耀着红色光芒。
“你自称战略的东西,似乎偶尔也会派上用场嘛!”
沙织说完之后,我接着说了下去:
“都是恒太的功劳。多亏他熬夜和我一起研究作战策略,创造出个人特色对我来说是一个崭新的观点。我们已经顺利渡过第一道难关。”
“但是,看到巳继被报导成野心勃勃的人物,我总觉得很奇怪。像是觊觎着总理之位,还有以颠覆国家为目标等等……总觉得像是在写恒太。”
实际上,电视上正在制造煽动的话题,说我是近年罕见的野心家。
无论如何,根据报导,以最年少之姿进军政界似乎变成了我的既定路线。不,不单纯只是政治人物而已,甚至还说我以总理为目标。
在某个深夜播到天亮的著名政论节目,甚至打上了“最接近日本内阁总理的年轻人”的标题,各界一流的知名人士正在不断地扩大讨论我究竟有何野心。
而且,这一切不只停留在传闻的阶段,根据杂志的揭露,似乎真的有政党正在拟定接触计划邀我加入。如果最近如果有政党和我联络,大概也不足为奇。
在书店里,开始看到以我为主题的书不断出版。
我看到的书名如下:
‘羽月巳继VS日本政府’
‘为什么羽月巳继要颠覆国家呢?’
‘十六岁总理·羽月巳继’
那些书绝对不是在开我玩笑,都是知名学者和作家们很认真写出来的书籍。到底这些书是从多早以前就开始写呢?无论怎么想,从时间上来说,写完原稿至少也需要三天左右。应该是出版社方面没校稿就直接出版了,或许他们是以新书上市的时机作为最优先的考量。
可是,我居然能让社会引起骚动,政治人物真的这么有权力吗?
在我的认知当中,别说是政治人物了……甚至连内阁总理都不是很厉害的掌权者。政治人物为了当上总理,结果还是必须向企业家及资本家们募款,即使真的担任总理,也不可能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决定什么。没有任何职业有那么多束缚吧。
就算总理或总统掌握发射核子武器的按钮,但也不会去按下那个按键。必须和政界及关系团体不断地事先沟通好,有时必须把募集款项发给相关人士,直到让各方面都能认同,做好一件事至少都要好几年,实在非常没有效率。
如果当上政治人物,是距离莉音的理想最近的一条路,那么革命社的目标绝对是踏入政界。但是,莉音从未提及这个话题,未来一定也不会有吧。
对一般大众来说,政治人物和娱乐圈明星没有两样。就像是政治、体育新闻和连续剧的话题一样,只是为了让大家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恒太双手环在胸前,得意地说道:
“呵呵呵,这样也好。看来,即使说出征服世界的宣言也没关系。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宣称自己要征服宇宙……”
我立刻点了点头。
“对啊。都已经切进这条路线了,若是对我们的事业有好的影响,像是宣布要成立新政党,或是宣称以担任内阁总理为目标,应该也可以吧。”
“拜托你了,巳继。革命社集团的未来,就全靠我伟大的经营手腕,还有你那说大话的本领。”
“和你的经营手腕没关系啦!”
沙织说完之后,我接着说了下去:
“提到说大话,恒太应该比较适合吧!”
“嫉妒我的能力的话,不如把时间花在锻炼自己的能力还比较有建设性。不过,有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就在身边,一不小心就会嫉妒起来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了解啦!”
恒太故意叹口气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革命社实在是很幸运。因为有我适才适所地分配和管理,才让你们这些家伙马马虎虎的能力得以充分展现。莉音是个冒险家,巳继是个全方位人才,沙织是COSPLAY少女,然后我们还有革命社第二号人物,头脑很好的天才柚学姊……因为我们的组合如此具有独特性,所以才需要我靠西洋棋锻炼出来的统治能力。”
沙织听到恒太的这一番话,冷哼了一声,完全不搭理他,兀自走到外面去。
然后,她向默默对着电脑的柚学姊开口说:
“欸,柚学姊,你都一直对着电脑工作,可不要累坏了哦!稍微休息一下嘛!因为柚学姊和某个自称策略家的人不一样,你可是我们绝对不可或缺的人才。”
柚学姊从电脑荧幕前面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我会更努力的。因为我没有其他用处,所以我想做好莉音社长交待的事。”
柚学姊的眼下有黑眼圈,应该又是熬夜了吧。
恒太又过来插嘴。
“我交待小柚一个极机密的任务。”
“应该不是你交待的,是莉音交待的吧?”
“还不都是一样。因为莉音每次想到的事和我几乎一样,只是莉音比较晚一点去执行而已。说起来,莉音其实是受到我Gigas之眼的操纵。”
“是是是。真是了不起的世界观。我觉得恒太你真的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家伙。”
“话说回来,针对以后的作战计划……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恒太环顾我们傲慢地说。沙织回话说道:
“立花董事长看到昨天我们召开记者会,他应该也会召开记者会吧。所以暂时也只能先等等看了吧?”
“嗯,言之有理,好吧,就把确认立花的动向列为优先考量。”
“等一下。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我站了起来,悄悄地说出我筹划已久的作战方法。
“正如沙织所说的,立花董事长在这几天之内一定召开记者会。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后天。我有一个提议,这次换我主动闯入会场。”
“什……什么……?你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面对着受到惊吓的恒太,我大大地点头回应。
“嗯嗯。我觉得现在的我,可以和立花董事长一决胜负。”
“但是,你知道他召开记者会的时间地点吗?”
对着偏着头的沙织,我回答她:
“时间还不知道。不过,只要是和亚克昂斯TOB有关的记者会,无论是他们或者是我们,地点一定都是在东京证券交易所。至于时间方面,立花董事长应该会通知各家媒体,我们只要去问某几位记者就可以了。那些记者没有瞒着我们的理由,一定会告诉我们的。立花董事长之所以能闯进我的记者会,应该也是使用这个手法吧。”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能赢吗?巳继会不会再次……受到残酷的打击?我担心……”
“我这次一定能赢。这是最后决战。如果这次可以赢过他的话,那就我们就胜利在望了,一切就交给我吧!”
“既然……巳继都这么说的话……”
突然,恒太捂住戴着红色隐形眼镜的左眼,高声大笑:
“呵呵呵,其实我也正想着相同的事。如果我们就这么中断攻势,那就是下策中的下策。现在正是发动总攻击的时机。巳继,沙织!就发动※喷射气流攻击吧!” (译注:机动战士卡通中黑色三连星部队的攻击招式。)
“我说你啊……你刚刚不是才说以确认对方动向为最优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沙织再也受不了,出言指责恒太,但他只是用力地耸了耸肩。
“喂喂,沙织好像无法看穿我真正的想法喔?身为指挥者的我,任务并不是发号施令,而是让每个人能站出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然后再做适当的调整。巳继,我相信你已经有能力自己在台面上说话了。”
“不能把恒太抓去对付媒体,真是可惜……”
沙织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又要和巳继一起熬夜了。”
“对啊,今晚也要请恒太陪我了。我们一起熬夜模拟明天的作战。”
“你看、你看,居然这种有对指挥官颐指气使的部下,我还真是辛苦……”
“那么,大家没有异议吧?我们就在下次一决胜负吧,大家要同心协力哦!”
我以笃定的语气说完之后,大家都深深点头表示同意。
*
我从采访过我好几次的记者那里问到了时间,在立花董事长的记者会开始前,我人就在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附近。
为了不被立花董事长遇到,直到记者会开始之前,我都在离会场最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等着。
我点了一杯咖啡,坐下来打开电脑。我又和恒太一再模拟记者会的情境。话虽然如此,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只靠一个晚上想出来内容相当有限,而且也有很多地方应对得不够细腻,不足之处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和心力去补足了。
我估计好记者会开始的时间,走出了咖啡厅,往东京证券交易所会场去。
立花董事长用麦克风演讲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瞥视一下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