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马克听到银啼鸟的声色而回过头后，少女以困惑的表情凝视着他。

    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逸出「啊啊」的声音。

    「你是马克。是契约者，也是耶露蜜娜的执事。」

    理解似地小声说完之后，少女接着将双手举到自己面前。看到自己握着银制怀表的少女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歪起头。

    马克抱着作梦般的心境看着眼前这毫无现实感的景象。

    「总觉得跟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呢。是不是因为我太强硬了一点？」

    放开银制怀表之后，少女缓缓重复张手、握拳的动作，简直就像在确认那是自己的手似e。

    「耶露、蜜娜……？」

    马克发出乾哑的声音，少女才总算想起马克的存在似地看过去。

    「啊，我们讲到一半对吧？耶露蜜娜之前对你说明到哪里了？话虽如此，毕竟我也是突然变成睡美人的，很多事情没办法像她那样做出说明……嗯，黑洋装穿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少女一边拎起自己的洋装，一边嘀咕。

    「你在、说些什么啊……？」

    长得跟耶露蜜娜一模一样的少女甩了甩垂盾的秀发，然后觉得很讶异似地皱起眉头。

    「她把头发剪了啊，明明就是那么漂亮的长发……」

    马克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耶露蜜娜！振作点啊，你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嘀咕些什么？」

    马克似乎太用力了，少女脸上的表情一扭。

    「很痛耶，放开我。」

    被命令的马克触电似地放开手。

    马克又因为（契约书）的限制起了作用而受到打击，这个少女的身体毫无疑问地属于耶露蜜娜。

    「你到底是谁？」

    少女将形状姣好的嘴唇勾成弯月形。

    「你还真是无情呢，我们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不是第一次见面……？

    马克疑惑地皱眉，少女彷佛递出什么似地摊开双手。银色的某样物品聚集其中，编织成一个形体。

    「这是你的吧？」

    少女手中的，是以前马克爱用的投掷用小刀。看到这个，马克感到背脊一阵冰冷。

    「——是那时候的『影子』……!」

    刚来到这幢洋房没多久的时候，马克曾在厨房被女性外型的影子袭击，而且还作了一场奇妙的梦。当时马克曾掷出小刀，以迎战影子。

    少女皱眉，「嗯」地低语：

    「影子……？原来如此，那时我的外型是那样的啊？那就不能怪你用小刀射我了。」

    然后，少女像当时一样露出弯月般的笑容。

    「我确实没有报上名号呢。我叫耶蜜莉欧·耶蜜莉欧·法连舒坦因，是耶露蜜娜的姊姊。原则上是法连舒坦因的当家。」

    外型跟耶露蜜娜一样的少女，以银啼鸟般清澄的音色回答，然后朝躺在床上的少女看了过@去。

    「耶露蜜娜是我的妹妹。」

    马克也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女。那么，这个少女是谁？

    虽然很想问清楚，但他却提出了别的问题。

    「耶露蜜娜呢……？」

    少女——耶蜜莉欧轻轻将手放在自己胸前。

    「耶露蜜娜现在正沉睡着，她代替我待在摇篮之中。」

    沙沙——马克的影子像生物般蠢动起来。

    「——住手，不要杀。」

    马克倏地制止了影子。并不是他被下了要制止影子的命令，而是他理解到少女命令了什么而这么做。

    马克全身冒汗。

    影子像刚做好的纺织品一样散开，覆盖在耶蜜莉欧周围，并且在接触到她影子的一步之前停下，两者之间相隔的距离甚至连一枚硬币的厚度都没有。如果就那样直接接触，没命的肯定是马克吧。不，他甚至无须涉足进入就会被杀害。

    （阿尔斯·马格纳）的绝对迎战能力——比之前面对耶露蜜娜时承受到的还要更凶狠。

    现在马克之所以还有呼吸，是因为耶蜜莉欧制止了（阿尔斯·马格纳）。如果不是这样，就会像那时候一样，「影子」遭到粉碎，马克落得不光是被打败，甚至可能丧失性命的下场。

    马克僵着身子不动，耶蜜莉欧捉点似地笑着说：

    「我知道你爱慕着耶露蜜娜，但可不可以听我说些话呢？」

    「说些话……？」

    少女静静地站起身子，仿佛探险般迈出脚步，银制怀表也因为此举而掉落在地毯上。

    「没错。比方像这样的状况吧——某个地方，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姊妹。」

    不用问也知道她在说谁。耶蜜莉欧有如歌唱似地继续说了下去：

    「她们其中一个身体虚弱；另外一个虽然很健康，但却被父母疏远。两姊妹彷佛互补不足一般，非常重视彼此。但悲伤的是，这样的关系却没能永远持续下去。」

    翠绿的眼眸中闪烁着契约者的黑暗阴影。

    「姊妹其中之一命中注定要成为活祭品。所以一个为了帮助自己的另一半而犯下过错，另外一个则因为这样失去一切所爱而拒绝了自己的另一半。然后按照命中注定的结果，姊妹成了活祭品。这种情况下，是谁应该成为祭品呢？」

    马克勉强挤出声音：

    「没有人应该成为祭品。」

    过去，曾有一位少女为了丧失力量的神宝而被当成活祭品。那位少女后来一直走在漆黑的谷底，成为别号「契约者猎人」的存在。

    不管犯下什么过错，都没有人活该遭到那样的对待。

    马克的回答令耶蜜莉欧满足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没错，活祭品什么的真是太可笑了，我当然不愿意，但我也不觉得推给耶露蜜娜就好。」

    「既然这样……」

    耶蜜莉欧摇摇头，打断马克的话。

    「但是，我们其中之一一定得成为活祭品，下一个是另外一人，再下一个是她们的后代，没完没了。不管有多少人当了活祭品，都无法终结这个循环，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阿尔斯·马格纳）——力量强大到已经超脱了精灵的范畴，所以两人根本无法逃脱其控制。按照她的说法，（精杯公主）似乎会从有血缘关系的人之中选出。

    马克说不出话，耶蜜莉欧则一副看到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般，凝视着房间的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位好像找到了一线希望。」

    「希望……？」

    「对，或许有机会切断这活祭品的循环。」

    「能够阻止（阿尔斯·马格纳）吗……？」

    「不，光是阻止没有意义，而是必须破坏掉它。我说，你不觉得这要是成功了，可是一桩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吗？」

    不论耶露蜜娜还是耶蜜莉欧，都可以从（阿尔斯·马格纳）之中获得解放。耶蜜莉欧找到方法了吗？

    「真的能做到这点吗？」

    「或许要花一点时间，但理论上是可能的。那么，你不觉得不管做出多大的牺牲，都值得试看看吗？」

    耶蜜莉欧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想要尝试一下，马克觉得自己又面临被迫选择的局面。

    「你想要我做什么？」

    耶蜜莉欧愣了一下，眨眨眼，然后才笑出声音。

    「啊啊，抱歉，我的说法太暧昧了。我没打算要让你淌这浑水，只是希望你能听我说说而已。」

    「啊哈……」

    忙碌地转了一大圈的少女，终于回到一开始的椅子上坐下。

    「耶露蜜娜应该算是个天才，因为她找到了破坏（阿尔斯·马格纳）的方法。如果是她，想必能够达成目的。这么一来，就不会再有人跟我和母亲有同样的遭遇了，你不觉得很美妙吗？」

    「咦……？耶露蜜娜找到了吗……？」

    马克还以为是因为耶蜜莉欧找到方法，所以即便借用耶露蜜娜的身体也要出现在大家面前，但似乎不是这样。

    「没错，耶露蜜娜找到了，所以她才开始招揽契约者对吧？」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空白契约书）——随着署名的契约者人数增加，同时会增强力量的（精灵容器）。耶露蜜娜打算用这个力量破坏（阿尔斯·马格纳）。

    马克理解之后，少女露出悠哉的笑容。

    「但是，如果我会因为这样而死，那我实在无法忍受。」

    「咦……？」

    耶蜜莉欧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容。

    「想把我跟（阿尔斯·马格纳）分开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把我跟（阿尔斯·马格纳）一起破坏掉却有机会办到。耶露蜜娜想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不、不对！耶露蜜娜是想要救你————」

    马克立即否定。耶露蜜娜应该一直都是想着要拯救耶蜜莉欧，绝对不是想杀害她。

    但耶蜜莉欧只是露出了寂寥的笑容。

    「没有不对。我说过，我们彼此都犯下了过错，而耶露蜜娜没有原谅我犯的错。」

    「耶露蜜娜并不恨你。」

    「请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在抱怨什么。耶露蜜娜是对的。如果不是她，而是后代的人发现了同样的作法，也一定无法实践。能够使用（阿尔斯·马格纳）却没有陷入睡眠的（公主）——自古至今，甚至未来，想必也只有耶露蜜娜一个人，所以必须由耶露蜜娜完成这件事。」

    耶蜜莉欧并没有否定耶露蜜娜，她俩想必真的是感情很好的姊妹，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耶露蜜娜。

    「但是我还活着，我还在这里。我没有高尚到如果有人叫我去死，我就会乖乖点头的程度。」

    这是当然。如果是好几个世纪之前就姑且不论，但都到了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人听到「去死」还会乖乖地去死的。至少在这个国家，耶蜜莉欧说的是真理。

    马克勉强挤出声音：

    「那……耶露蜜娜会怎样……？」

    「天知道？如果我继续使用这个身体，再过不久——」

    「——应该就会消失吧。」

    ——消失……？

    马克觉得脑袋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在有些肮脏的、城镇上的贫民窟里，看着受到朝阳照耀而渐渐透明的耶露蜜娜身体，马克伸出的手很空虚地就这么穿了过去。

    ——待在你身边很舒适——

    留下这句话后就消失了的耶露蜜娜。这原本应该是没见过的景象，但马克却不知为何对这样的情绪有印象。

    ——不想再次尝到那样的滋味……

    没有人能抗衡拥有（阿尔斯·马格纳）的耶蜜莉欧。只要出手攻击，就有可能因此而被杀害。马克应该切身体会到这一点。

    尽管如此——啪吱——伴随着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马克放出了影子。

    「——把耶露蜜娜还来！」

    然后，马克的一切遭到粉碎。

    （阿尔斯·马格纳）会破坏一切危害主人的事物。飞驰而出的影子彷佛尘埃一般被打得粉碎，造成的冲击当然就这么直接回馒到马克身上。

    马克觉得眼前一片黑，身体的感觉同时消失。他知道自己即便屈服于耶蜜莉欧，也应该想办法活下去，并寻找拯救耶露蜜娜的机会。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用道理就可以说得通。

    ——喜爱——眼见自己这么认定的对象受到伤害，却仍能够保持沉默的人，应该不存在吧。对马克来说，耶露蜜娜就是这样的对象。

    意识渐渐远去的马克，觉得好像有某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虽然你会生气，但我希望你能陪伴在我身边——」

    马克的意识伴随着被粉碎的记忆，落入黑暗之中。

    然后，在同一个场所跟银制怀表一起被捡了起来。

    ※

    躲开艾霞的（魔眼）的马克，逃到庭院来与艾霞交手。

    老实说，他其实是被逼出来的。能力被封印的他，用手臂挡下了艾霞的踢腿，而那只手臂也已经毫无知觉。

    「——要是马克先生不在了，大家会难过的。」

    耶露蜜娜之所以变得有点奇怪，并不是因为她像以前那样丧失记忆，而是换了一个人——耶蜜莉欧彻底取代了她。所以当然不像以往那样衡动，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耶露蜜娜。

    要是继续待在这里，马克的记忆「又会遭到破坏」。必须先逃离洋房，重整态势才行。

    马克咬紧牙根，也许是把牙龈咬伤了吧，总觉得口中有血的味道。

    「艾霞，你知道吗？如果帮助耶蜜莉欧的话，耶露蜜娜就会消失的！」

    「或许是如此，但难道耶蜜莉欧小姐就活该去死吗？」

    马克登时无法回应。耶露蜜娜跟耶蜜莉欧，这两个人只有其中一位能获救。

    「……即便如此，我的主人还是耶露蜜娜。」

    尽管这样，马克还是不肯退让。如果在这里退缩了，就会永远失去耶露蜜娜。

    艾霞傻眼地叹了一口气。

    「马克先生，我很喜欢你温柔的个性，但有时候这反而是一种残忍。马克先生明明就对耶蜜莉欧小姐也很温柔……」

    「那是因为我以为她是耶露蜜娜。」

    艾霞的脸上瞬间没了表情。

    「……马克先生，我想你该冷静一下。我不能让现在的你去见耶露蜜娜和耶蜜莉欧小姐。」

    马克也有觉悟。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眼前的少女。但如果要问他是否就此放弃耶露蜜娜，那答案只会有一个——

    ——我似乎真该感谢要和洁诺笆都来到这幢洋房了呢。

    如果是她们的话，即便会伤害艾霞，也一定会出手帮助马克。艾霞没有弱到马克可以在放水的情况下应付得了的程度，因为她变强了。

    马克抽出银小刀。

    马克和艾霞同时一蹬地面。

    两人同样是这幢洋房的仆人，却侍奉了不同的主人。既然跟定了一位主人，那就不能够退缩。所谓契约者就是这样的存在。

    马克出手的目标是「眼睛」。虽然他很不想弄伤女性的脸孔，但要是介意这种事情，耶露蜜娜就要消失了。

    相对的，艾霞似乎也猜到马克的盘算。她一边摆出准备单手接住小刀的架势，用另一只手出拳攻击。

    在被打掉的前一秒，马克一扭手肘改变了小刀的轨道。这是假动作。这瞬间将目标改变到下方的一记攻击，让艾霞登时傻了眼，但她还是勇敢地将挥出的拳头缝续往前送。

    马克的小刀与艾霞的拳头。现在就是比谁的攻击先命中。

    瞬间，某种白色物体遮住视野。然后——

    嘎啦——金属摩擦声响起。

    「……你们搞什么鬼啊？」

    介入的人是要。她用战斗小刀挡下马克的银小刀，并且以按住肩膀的作法拦截艾霞的拳头。

    就算这幢洋房里面有一大堆契约者，但大概也只有要能够同时制止马克和艾霞两人，然而这时候的马克不能退缩。

    「「请让开！」」

    马克和艾霞的怒吼意外地同时迸出，然后两个人又同时做出想甩开要的动作。

    碰——地一下，沉重的感觉传出。虽然两人都没有那么用力，但同时被两人推开的要一屁股跌坐在地。

    「「…………啊。」」

    艾霞让很多地方化成了灰，而且两个契约者彼此躲闪、到处奔跑着，致使地面因湿润的土壤和灰烬而变得泥泞不堪，回头肯定要被亚隆狠刮一顿了。

    要一屁股跌坐在这泥泞地上。不光是衣服，就连她自豪的雪白秀发也被灰和污泥弄得脏兮兮。

    「…………这样啊？」

    琉璃猫般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慢——着？」

    当马克发出声音时，要已经贴了上来。她利用起身动作顺势冲了过来，手中握着晃晃的大刀。

    马克急忙递出银小刀，勉强接下这一击。

    铿——沉重声音响起的同时，马克觉得脚下的地面感觉消失了。

    天地登时反转。原来我吃到一记扫堂腿而倒下了……不，当马克发现自己是整个人被翻了一圈时，要的肘击已经埋进了腹部。

    马克因此在满是灰烬与泥泞的地面滚了好几圈，根本无法立刻起身。他勉强拾起脸，这时要已经转向艾霞，正用双手握着战斗小刀挥舞而下。

    ——难道她想砍人……？

    虽然马克自己刚刚也打算这么做，但还是觉得要做得太过火了。不过马克还没来得及出声，要就已经无情地动手了。

    「——艾霞！」

    马克明确地看见艾霞的身体从肩膀开始分成两半。

    立即死亡——马克觉得自己血气尽失。

    「要！」

    如果只是受伤，就可以利用要的能力治愈。然而一旦死亡，就没有人可以使之起死回生，就算用上耶露蜜娜的能力也不可能吧。尽管如此，要还是夺走了艾霞的生命。

    马克站起身子，一把揪住要。

    「为什么！没必要杀了她吧！」

    视野一转——马克眼前的景象再次颠倒。也不知道要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她搭上马克那只揪住自己的手后，又一把将马克扔了出去。

    「笑话，谁杀了她？」

    马克往这么说着的要的视线前方看去，就看到一屁股跌坐在地的艾霞。不过看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不断发抖的模样，也实在算不上安然无事。

    「这只是一种『蒙骗』手法……不过我好像有点搞错力道了。」

    要应该也没打算下手这么重吧，只见她一副很歉疚似地低声说道。

    总之，马克知道要不是真的痛下杀手之后，浑身的力量都没了。

    「太好了…………」

    马克安心地呼了一口气，要这时交替看了看他俩。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

    如果是要，应该会站在马克这一边吧。但要是跟她说耶蜜莉欧的事情，也很可能导致她跟马克一样，记忆遭到破坏。

    艾霞似乎也觉得很难启齿。马克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站在耶蜜莉欧那一边，可是如果不能够好好说明，很有可能造成反效果。

    当马克和艾霞不知如何回应时，一道声音唐突地响起——

    「好像是耶露蜜娜小姐跟一个叫耶蜜莉欧小姐的人交换了。」

    转头过去，就看到达魔倚在树干上。

    「啊！」

    艾霞连忙捣嘴。看样子逢魔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偷听了艾霞和耶蜜莉欧的对话。

    「逢魔先生，你偷听了吗？」

    「不，我本来没有那个意思，但你们两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难过……不过如果觉得被别人听到不妥的话，起码也找个房间进去再说吧。」

    逢魔应该真的没有恶意，他的口气甚至显得无所适从。听逢魔这么说，要看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其中一方活着的话，另一方就会消失。如果照这样下去，耶露蜜娜就会消失。」

    「马克先生，你的说法太忽视耶蜜莉欧小姐的状况了，耶蜜莉欧小姐也没有做错什么啊。」

    要交替看了看马克和艾霞，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我是搞不太懂，但如果我与耶露蜜娜之间的对决以这种形式作结，那我会很伤脑筋的。」

    马克歪了歪头，要和耶露蜜娜究竟比赛了什么啊？

    要捡起小刀，逢魔则来到艾霞身边。

    「……逢魔，你是什么意思？」

    「啊，我只是觉得二打一很过分。而且我想，我应该是被耶蜜莉欧小姐雇用的。」

    「……你说什么？」

    见要和马克都皱起了眉头，逢魔反而露出觉得意外的表情，然后转头问了艾霞：

    「咦？他们该不会都不知道吧？」

    「我没空跟他们说明……」

    艾霞一副觉得很抱歉似地低声说道。原本悠哉的气息从逢魔脸上消失，转变为契约者的表情。

    「我想回头再说明就可以了。」

    「咦？可是……」

    逢魔用手制止还想说些什么的艾霞之后，重新面对马克。

    「马克，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相当感谢你喔？因为你陪伴在被我伤害的公主身边，也给了我一个很不错的的容身之处。我认为待在这里，我应该也有机会改变自己吧。」

    逢魔一边说，一边抱起艾霞。

    「不过啊，那时候你这么对我说过吧？因为我让公主哭了。光这样就足够让你出面战斗了。」

    马克身边的要发出慌张的声音，但马克却没有余力顾虑到她。

    因为那个看似软弱的青年身影已经消失了。

    「你让耶蜜莉欧小姐哭泣了。光这样就足够让我出面战斗了。」

    然后（魔术师）就像变魔术一样消失无踪。

    ※

    在玄关大厅二楼，露台形状的走廊中央，有一扇可以一眼望尽后院的大窗户。

    青年俯瞰着窗户下面的景象，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接着取出一根香烟，咬烂尖端。

    当他伸手寻找火柴时，眼前就闪出了火光。转眼一看，就看到一个一头黑发的少女。

    虽然青年不知道少女的名字，但她应该也是个契约者吧。半张脸被舞会的面具遮住，剩下半张脸上面化着泪珠形状的诡异妆容。虽然少女身上穿着围裙、戴着头饰，但两者都是黑色的。她的手上则提着本来应该是挂在墙上的蜡烛。

    青年毫不客气地借了火来用。

    「客人，你不用出手介入吗？」

    被以客人称之的青年——阿尔巴呼出白烟。

    「……那是这幢洋房的问题吧？轮不到我插嘴。」

    少女血红色的眼眸望了过去。

    「你们是兄妹吧？」

    阿尔巴咬烂香烟。

    「……你为什么知道？」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的鼻子很灵，你跟艾霞小姐有着一样的血的气味……你会做菜吗？」

    「……？不，我不会做。」

    阿尔巴这么回答，少女失望地垂下肩膀。

    「这样啊……算了，无妨。要小姐很强喔，马克也是。若是跟那两人对上，可不是受点伤就能了事……艾霞小姐是个很棒的甜点职人，我不希望因为无聊的琐事而失去她的才华。」

    阿尔巴当下无法理解少女在说些什么而歪头不解。难道说艾霞变得会做菜了？

    重新提起精神吸了一口香烟之后，阿尔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回答：

    「那家伙已经不是需要我帮助的小孩了，她可以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自行前进。」

    少女耸耸肩。

    「那就好。」

    「……你不用去吗？」

    少女似乎有点担心艾霞的状况。阿尔巴认为身为黑帮份子的自己不该太积极地介入，但同是洋房仆人的话应该就没问题。

    少女无奈地低声说：

    「艾霞小姐虽然拥有美妙的才能，但我不想与我的挚爱为敌，所以我没办法帮助他们任何一方。」

    少女充满爱恋的眼神看着窗户下方。阿尔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执事少年与白发少女背靠着背，在后院警戒着周遭。

    ——搞不懂。

    阿尔巴忿忿地呼出烟，少女则接着说道：

    「而且，现在的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是以医师的身分受雇。这两天，患者的状况原本相对稳定，但到了今天……不，从昨天起就有徵兆。症状恶化了。」

    阿尔巴再次看向少女。

    「……你也知道『那家伙』的状况吗？」

    「刚刚才知道的，这可是相当有意思的病例哪。不同的记忆共存于同一个身体里面，而且并不是因为思想而产生的双重人格。」

    看样子少女也偷听了艾霞与耶露蜜娜……不，耶蜜莉欧的对话嗯。但这个少女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那两个在玄关大厅讲这么重要事项的人太粗心了。

    ——也就是说，这幢洋房里的人全都知道了……

    既然马克正在与艾霞交战，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真相；瑟莉亚在受雇于阿尔巴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耶露蜜娜的状况；然后那个叫亚隆的大块头也因为拥有「读取思考」的能力，应该知道大致上的状况。

    想到这里，阿尔巴反而觉得这个少女还没有打算要行动的行为很不可思议。

    「你在干么？」

    「当然是看戏。你看看，那么美妙的能力，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过。就连飞贱起的泥巴，看起来都像妆点其身的色彩。如果她愿意穿上黑衣，现今世上最高级的美就会在此完成的说。啊啊……就算以蛮力推倒，我也想让她变成我的人啊！」

    阿尔巴从做出危险发言的少女身边退开一步。

    「你刚刚不是说患者怎么样吗？」

    被阿尔巴这么一点，少女才总算惊觉回神。

    「我真是的，这可是大失误啊……没错，现在患者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我正在找她。客人，你有看到她吗？」

    阿尔巴比了比窗户外的契约者们。

    「我是不知道她上哪去了，但我想她看到下面的景象，应该不会漠不关心吧。」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才选了这个可以一览无遗的地点。」

    从窗户下面的骚动开始到现在，这里除了阿尔巴和少女之外，没有别的人影。透过大窗户可以一眼望尽后院，但那里并没有「患者」的身影。就算要找，也确实是得把整幢洋房都搜过一遍才行。

    「你打算帮哪一边？」

    「我说了，我不会帮任何一方。可是若要选择让谁活下去，我会希望是耶露蜜娜小姐吧，因为她拥有穿黑衣的素质。」

    少女似乎也相当介意窗户外的状况。见她往那边看，阿尔巴也将视线转了过去。

    以时间来算，两人应该还看不到一分钟，但阿尔巴却唐突地背对窗户。

    「你不看吗？」

    阿尔巴一副很厌烦似地举起一只手，回应少女的声音。

    「要分出高下了。」

    阿尔巴是来阻止耶露蜜娜的，但他似乎来得慢了一点。

    ——不过还没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过去「妹妹」惹上麻烦的时候，耶露蜜娜默默地接受了阿尔巴的请托，所以阿尔巴必须还她这个人情才行。

    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阿尔巴往契约者们的战场前进。

    大窗户的另一端，一道如山一般的巨大影子摇晃着。

    ※

    「迷惑吧——（凭黄泉）！」

    伴随着逢魔的呼唤，他臂弯中的艾霞也跟着消失。

    「要！」

    「我知道——（沙波）！」

    大地呼应要的呼唤，如水面一般波纹荡漾。

    逢魔的能力可以将对象变成「透明」。但那只是让人看不见，物体本身还是存在。

    只要用要的能力——将对象的性质改变成「液体」，让大地化为液态，就可以仰仗水面的波纹知道逢魔的位置。跟在晴天注视水面的波纹，就可以找到水酝是一样的道理。

    马克对逢魔做出在曾经破解自己能力的人面前，再次使用相同能力的愚蠢行为感到不解。然而就在这之后——

    波纹扩散的大地突然染上了一片「灰色」。接着——

    「咕——！」

    要的呻吟声从背后传来。

    马克用背部撑住差点倒下的要。要顺势靠在马克身上，一口气踩了地面一下。

    「喷发吧——（沙波）！」

    随着要的呼喊，大地有如火山般喷发而起。像大鼎一样喷起的沙土以马克和要为中心构筑起墙壁，但却也因为能力造成的干涉被切断而粉碎落下。

    瞬间理解要的意图的马克朝沙土放出了「影子」。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马克的能力也得以恢复。

    「奔跑吧——（古夫·林）！」

    被（古夫·林）束缚影子的物体，将不会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干涉。如果能用影子箍住要所作出的沙土墙壁，就能形成铜墙铁壁。

    艾霞应该是从外侧以（魔眼）攻打过来了吧。只见墙壁渐渐变成灰色，但却没有粉碎，应谈还可以撑个两、三分钟。

    「要，你没事吗？」

    「还真是难搞的能力啊。」

    虽然要靠在马克身上，但她的声音听来很清楚。

    跟让精灵住在自己影子里面的马克不同，能够针对接触对象解放精灵的要，就算被艾霞的（魔眼）烧到，似乎也没有受到像马克那样严重的创伤。

    确认这点之后，马克松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麻烦的搭配呢。」

    艾霞的能力可以将眼中所见的景物变成「灰」。换句话说，只要不被她看到就可躲开她的攻击。但搭配上逢魔的能力，马克和要就陷入了不知道会从哪里被看到的可怕窘境。

    「艾霞变强了呢。」

    承受到要方才那一下的艾霞应该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意志。虽然要说那是「蒙骗」，但那是她释放强烈的杀气使对手吓傻之故，应该没那么容易能够轻易重振精神。

    然而虽然有逢魔帮助，但艾霞还是振作到能够使用能力的程度了。见马克一副感佩的模样，要不悦地「哼」了一声。

    「我可是每天陪她锻链哪，若是连这点成绩都没，那就没有锻链的价值了。」

    ——原来最近你们两个人常凑在一起就是做这个啊……

    看样子艾霞变得厉害许多，而要会使用艾霞招式的理由就在这里。

    「要，你还能使用能力吗？」

    「我看起来有不可靠到让你觉得我不能使用能力吗？」

    听到这强而有力的回答，让马克不禁浮现微笑。

    ——在这种时候，有个可以倚靠的对象其实不坏呢。

    马克脱掉满是泥泞的燕尾服，用单手抱着。沙土墙壁已经有一大半都变成灰色了。

    「好了，应该休息够了吧。」

    「哼，事情解决之后你可得好好说明啊。」

    以要的回应为信号，周围的墙壁一口气散落。

    灰色的烟尘浓雾茫茫飘散，化为灰烬的沙土散落四周。艾霞的能力无法把看不清楚的东西化成「灰烬」，这么一来就可以封锁艾霞的能力。

    马克和要都定睛凝神，动也不勤地仔细观察着四周。在这个被染成一片灰色的世界，要是有透明的东西移动的话一定看得出来。不过——

    ——同样的手法不会管用啊。

    对方毕竟也是颇有名气的契约者，马克之前也用过藉助这些烟尘看出对方所在位置的手法。像逢魔这样程度的契约者，当然会针对自己曾经吃过的亏思考对应方法。

    即便如此，马克和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焦急之色。

    「扩散吧——（沙波）！」

    因为他们也有两个人。

    要的领域拓展而出，这次就无法依靠艾霞的能力破坏这个领域了。因为她制造出来的茫茫尘埃反而阻挠了（魔眼）的力量。

    「找到了，在两点钟方向。」

    时针方向——乘坐交通工具的时候，会将前进方位当成十二点方向的指向说法—在据点防卫的情况下，则是以北方当作十二点。

    马克一边回想之前曾遇过、原本是军人的契约者对他说过的话，一边朝由北往右六十度的方向奔出。

    他将银小刀握在左手，注视着地面的波纹。尽管在这一片灰蒙蒙的环境中很难辨识，但只要专注在要的波纹上面，一定可以找到。

    马克估算着自己的鞋子产生的波纹与对面的波纹重叠的时间，挥下银小刀。

    嘎吱　　银小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对方应该也拿出利器了吧。不过对方用刀接下这一招，对马克来说反而正好。

    马克放松抱在右手上的燕尾服，往前方一甩。

    「——哇啊？」

    逢魔似乎没料到马克会来这招，发出了显得慌张的声音。

    马克打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就算他不呼唤影子，但只要直接接触就可以束缚对方。燕尾服不是透明的，将这个盖在逢魔身上并加以「束缚」的话，也就能逮住逢魔了。

    被燕尾服「牢笼」囚禁的逢魔根本无法反击。

    马克接着咬紧牙根，虽然他很想再补上一拳，但似乎有点困难。他凭着一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手」的气势紧紧抓住燕尾服，接着凭藉「依稀」的感觉将另一只手往右边伸出去。

    然后——碰——沉重的打击传来。

    即使不依赖能力，艾霞·克朗·卫特也是个强悍的对手。刚刚那一下就是来自被逢魔的能力变成透明的艾霞发出的踢腿。这一脚压过马克为了防御而伸出的左手臂，直接深深踹进了他的侧腹部。

    马克瞬间喘不过气。虽然在命中之前勉强挡下冲击力道而免于被踢飞出去，但这一脚仍然有着被钝器打到般的威力。

    没能彻底挡下踢腿的马克承受不住而单膝跪下。然后，接受过要的训练的艾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马克抬起头，就发现女仆少女应该是脱离逢魔的能力范围而现身了。艾霞彷佛断头台一样抬起一只腿。

    ——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吗……！

    尽管没有放开捉住逢魔的燕尾服，但马克也确实无法接下这一招。艾霞压下这充满必杀威力的一腿——

    这时马克突然觉得背部有一股轻柔的触感闪过，艾霞也在同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要奔到马克身后的位置，并手撑马克的背部，顺着冲刺的势头使出飞踢。就算是艾霞也躲不过这一招。

    碰——两人的脚跟交错。

    姿势相对欠佳的艾霞被踢飞得老远，跌坐在地。要则披散着一头白发，轻飘飘地落地。

    「迷惑吧——（凭黄泉）。」

    「休想得逞！」

    趁着要和艾霞之间攻防的空档，逢魔又再次发动能力。虽然燕尾服也渐渐变成透明，但这时马克使出浑身解数的膝撞。

    逢魔因此滚倒在地而现身，马克也解除了燕尾服的束缚。

    虽然双方又回到原点，但马克却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巴，因为他们成功隔绝了艾霞和逢魔。

    艾霞跟逢魔只要携手就是麻烦到不行的组合，但马克和要毕竟经验丰富，他们之间的默契不至于被这种临时搭配的组合给击垮。

    ——不过，显然没这么容易解决呢。

    四个契约者互相瞪视对方，这时头上突然出现一道影子。

    马克抬头一看——

    ※

    马克似乎进入了睡美人的寝室。

    ——比想像中还花时间呢……

    多明尼克一副事不关己般想着。

    马克和艾霞正在他眼前、洋房的后院里面大闹，感觉马克好像稍稍处于劣势。跟当初和瑟莉亚或逢魔交手时相比，马克的动作显得比较迟钝，应该是还没有拿出真本事吧。

    耶蜜莉欧窜改了马克的记忆，想必马克一定是对耶蜜莉欧可能不利于耶露蜜娜一事感到无比愤怒吧。即便如此，直接消除马克的记忆还是做得太过火了，所以多明尼克才提供有关地下室的情辍给马克。

    多明尼克原本以为马克会直接前往位于地下室的睡美人房间，但他可能是没有想到那边，所以没有即刻采取行动。

    ——马多克毕竟有些优柔寡断呢……

    要应该也常因为马克的优柔寡断而被耍得团团转。虽然看着那样互动的两人会令人觉得很温馨而感觉不坏，但也差不多该让马克在态度上做出明确的决定了。

    ——我可以回答你提出的一个问题——

    这么说的当时，多明尼克期待马克会提出「耶露蜜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的疑问，但马克却问起了（空白契约书）的事情。比起弄清楚自己的疑问，他优先选择替耶露蜜娜的问题找出解答。身为一个执事，他的行为确实值得赞许；但身为一个男人，可就不值得称赞了。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么低声自言自语的多明尼克，感觉到附近有人的气息。

    「你不说出真相吗？」

    是瑟莉亚。她知道有关耶露蜜娜和耶蜜莉欧的所有状况，因此多明尼克在三天前才能比较轻易地开口拜托她事情。

    多明尼克双手抱胸低吟着。

    「我想再给耶蜜莉欧小姐一点时间。」

    「想让他自己察觉？」

    「天知道呢？不过我想至少可以让他调适一下心情。」

    那一天，耶蜜莉欧所背负的阴影深邃到足以吸引（阿尔斯·马格纳）。发掘真相虽然相当简单，但却无法解决任何事情。

    也就是说，时机尚未成熟。

    多明尼克这么回答，瑟莉亚一副不明就里似地歪了歪头。

    「对多明尼克先生来说，耶露蜜娜小姐和耶蜜莉欧小姐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

    多明尼克从两姊妹出生开始就一直照顾她们到现在，若说她们就像多明尼克的女儿，肯定是不会错，但也不能算对。

    烦恼了一会儿之后，多明尼克才回答：

    「这个嘛，应该是类似……梦想一类的吧。我曾经失去过一次，所以这次一定要确实保护好，这样？」

    对两人的父亲——里卡尔德来说应诙也是一样的吧，只不过他原本打算为此牺牲其中一方，结果把两个人都赔上了。

    「既然这样，那不就应该确实地好好保护吗？」

    「孩子总有一天要踏上自己的路，而且——」

    「而且？」

    「还有别人在守护她们，虽然那个人不太可靠。」

    多明尼克对马克到来的那一天依然印象清晰，就连他是来暗杀耶露蜜娜的事实也记得一清二楚。

    耶露蜜娜需要契约者。所以只要顺利缔结「契约」之后，多明尼克原本想让马克消失。虽说雇用他为执事，但多明尼克的确有权限可以解雇马克。尽管如此，多明尼克却还是认同了他——

    那是因为马克让耶露蜜娜——露出了笑容。

    这让多明尼克简直无法置信。从「那一天」以来，耶露蜜娜变得跟个人偶没两样。但这样的耶露蜜娜看到被自己打退的马克却显得有点无所适从，最后笑了。

    好像是因为马克在袭击洋房之前遭受到赫鹅的攻击，然后一到洋房就突然倒在地上。从耶露蜜娜的角度看来——怎么有这种怪胎——她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多明尼克决定静观其变。

    自从艾霞来之后，这是耶露蜜娜第一次对首次见面的人产生反应。耶露蜜娜自己也想要有所改变，所以多明尼克认为自己不应出手帮助。伸出援手的，反而是马克这种笨拙又不可靠的人比较刚好。

    然后，这静观其变的态度现在也仍持续着。

    「瑟莉亚小姐打算怎么办？」

    「旁观。」

    「哎，我想也是呢。」

    这并不是因为瑟莉亚对此事漠不关心，反而是愈清楚耶露蜜娜她俩之间的状况的人，就愈难介入其中。就像多明尼克不得不静观其变一样。

    「那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啥事？」

    「我希望你为耶蜜莉欧小姐换上白色洋装，因为她不太喜欢黑色。」

    「明白。」

    然后多明尼克朝自己的身后说道：

    「亚隆先生打算怎么做？」

    亚隆不知不觉已经出现在多明尼克身后了。

    「明知故问，吾辈只需要完成赋予吾辈的任务便可。」

    丢下这句话，大块头往交战的契约者——不知不觉中已经增加到四个人——之处前进。

    ※

    「亚隆……？」

    身穿工作服的大块头身影出现。马克仔细一看，对方正缓缓地摘下猫头鹰木头面具。亚隆露出脸上那道从脸颊到眉心的伤痕，眼神带着强烈的愤怒之色。

    「马克……不可原谅。」

    啪吱——亚隆一把捏烂了猫头鹰面具。

    过去不管受到怎样打击，都不曾损坏的面具竟化成了凄惨的碎木片，马克见状只能张口结舌。

    ——连亚隆都要站到那一边了吗……！

    突然介入的对象竟然是敌人，让马克一阵焦急。

    「奔跑吧——（古夫·林）！」

    「退下啊——（哈奴·曼）！」

    原本那样呼唤影子的马克，急忙修正了自己的意图。

    ——得要退下才行……！

    马克自己撤下了奔出去的影子。这并不是被弹开，也不是（古夫·林）抗拒了命令，而是马克自己这么做的。

    ——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但这跟受到耶露蜜娜「命令」时的感觉很相似。

    ——难道亚隆不只能够读取思考，甚至也可加以窜改吗……

    马克惊讶的时间应该不出几秒，但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亚隆已经揪起了马克的领子。

    ——能力被封锁了……！

    马克要使用能力有一项条件限制，就是双脚必须站在地面上。如果像这样整个人被提起来，就无法使用能力了。

    「亚隆，你、你还不住手，是想做什……」

    亚隆无视要狼狈的声音，接着转而面对逢魔，然后同样像拎小猫似地揪住逢魔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这状况好像有点危险吧……？

    心里有股不祥预感的马克急忙摘下眼镜。

    然后就像给马克的不祥预感下了一个肯定的答覆一般，亚隆将执事和随从的脑袋用力撞在一起。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

    马克和逢魔被丢到了地上打滚，要和艾霞则因不知如何出手相助而手足无措。

    亚隆全身散发着怒气，低头俯视四人。

    「诸位好好看看周遭！」

    附近四处可见艾霞制造的灰烬散落各地，被要的能力破坏的大地上也有好几个凄惨的凹陷处。加上因为马克将灰烬吹散，所以这些灰烬甚至盖住了一旁的树木花草，然后逢魔又把一度分出胜负的战局重新开启。

    这样也难怪园丁会发火，马克等人全都乖乖地跪坐在地赔罪。

    「非常对不起。」「对不起。」「抱歉。」「请原谅我。」

    亚隆看着低头赔罪的马克等人，尽管仍然一肚子火，但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新的面具。

    ——原来你有好几个一样的面具喔……

    重新戴好猫头鹰面具之后，亚隆俯视哑口无言的马克等人。

    「一庋枯萎的花朵就再也无法恢复原状，树木也是如此。吾辈希望诸位能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脚下有着草木活着的事实。」

    亚隆非常宝贝自己投注心血培育的庭院。发现庭院受损时，他的怒气绝非一般，这回甚至捏碎了面具。马克根本无法得知他究竟有多么愤怒。

    马克刚刚亲身体会到卸下面具的亚隆力量有多么强大。

    虽然令人有点难以相信，但他似乎可以干涉他人的思考。从当时的感觉来看，亚隆应该是能操作他人瞬间的行动，但凭他的个头，只要让对手出现短暂的空档，就足以分出胜负了。

    只要命令对方「停下」，接着赏出一拳，绝大多数对手都会死亡。

    见马克等人颤抖着，亚隆重整态势般咳了一下。

    「唔。虽然不管怎么骂诸位都不够，但现在也不适合说这个。」

    亚隆应该是透过读取思考而理解了大致的状况吧。看他不打算继续教训下去，马克等四人都抬起了头。

    「差不多该请阁下说明一下了吧——阿尔巴阁下。」

    亚隆这么说完并回过头去，只见在他视线前的那个方位上，一名独臂原住民正靠在树干上。

    被亚隆一叫，阿尔巴正打算开口的时候

    「——没必要，我来说明吧。」

    也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一位身穿黑色洋装的少女，出现在马克等人和亚隆之间。

    「耶蜜莉欧……！」

    马克露骨地表现出警戒的摸样，却见耶蜜莉欧露出寂寥的笑容。马克把她的笑容与耶露蜜娜重叠，心里产生一股淡淡的罪恶感。

    ——即便我对你说了谎——

    确实，这个少女说了谎，而且还是跟耶露蜜娜交换了这种天大的谎言。但当她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惰，就跟现在的表情没有两样。

    「你想起来了呢。」

    「……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马克挑战耶蜜莉欧，却被她打退了。原本马克以为自己会被杀，但却只被破坏了当时的记忆，而留下了一条小命。

    因为需要契约者……不对，耶蜜莉欧和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被马克攻击的耶露蜜娜不同，她是刻意出手拯救了反抗自己的对象，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

    耶蜜莉欧优雅地双手抱胸，以带着忧愁的声色违说：

    「你说耶露蜜娜打算救我，但我们却是在翻脸的情况下分道扬镰的。我不知道现在的耶露蜜娜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才想调查一下，然后还想再次跟你好好说说话。」

    「所以你骗我说你丧失记忆了吗？」

    「我自己可没说过丧失记忆之类的话喔？」

    马克「唔」了一声，无法反驳。确实，耶蜜莉欧从没说过自己丧失记忆，而是马克擅自那么认定的。说起来如果耶蜜莉欧自己主动这么说，马克应该也会觉得事有蹊跷而不会相信吧。

    然后马克感觉到一股小小的不协调感。

    ——明明大家都知道她跟耶露蜜娜已经交换了，但她讲话的口气却没有改变呢……

    还是说耶蜜莉欧讲话的口气原本就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就代表耶露蜜娜是在模仿她了。

    「你真的不是耶露蜜娜吧？」

    听到要一副觉得很惊讶的声音，耶蜜莉欧露出很歉疚的表情。

    「虽然我没有欺骗你们的意思，但我原本打算隐瞒到我调查完毕为止。」

    「现在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吧。别说这些了，可不可以明确地解说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只听了一半的我可是完全状况外啊。」

    听到要那种不知道谁才是主人的口气，耶蜜莉欧耸了耸肩膀。

    「你还是老样子呢。也罢，总之呢，利用耶露蜜娜创造的（空白契约书），或许就有机会破坏（阿尔斯·马格纳）。」

    「这我知道——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对吧？耶露蜜娜是这样称呼（阿尔斯·马格纳）的。」

    要本来应该没有那个意思，但她这么一说，就有如认同了耶蜜莉欧的说法一样。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耶蜜莉欧却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没听说过啊？」

    耶蜜莉欧以真诚的表情回应要那带着有点意外感觉的声音。

    「那玩意儿的本质是『记忆』，它似乎记录了在这个世界上产生的一切记忆。之所以能够修复已毁坏的事物，似乎就是因为将过去重现的关系。」

    「请、请等一下。要，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马克也是昨天才从耶露蜜娜那里听说关于（阿尔斯·马格纳）的事情，还有精灵的本质为何等情报，不过听到一半就被耶蜜莉欧出面搅局了。

    要一副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耶露蜜娜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一切真相的啊，我可也是祭祀了精灵一族的末裔，所以她才来找我商量。」

    暗乃守夜之——要是为了祭祀这个（精灵容器）而被养育成人的。她跟精灵之间的渊源与耶露蜜娜相等，甚至有可能在其之上。可以说她拥有充分的知识，能够回应耶露蜜娜的问题。

    「然后，那玩意儿之所以能够破坏东西，似乎是因为它将记忆本身给破坏掉了……那是怎么说来着的，因果关系……？」

    要是外国人，一旦说到专业术语时的发音和表达，就会有些怪怪的。

    「……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