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离开村庄。」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薇欧菈很开心地如此说着。
少年与薇欧菈两人在路边搭便车,回到里卡尔德的洋房。
薇欧菈似乎打算退婚,然后她因为想亲口告诉里卡尔德,所以目前正在回去的路上。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状况,但自从逃出大教堂之后,薇欧菈就一直这样说个不停。
「薇欧菈,我觉得你话这么多,迟早会咬到舌头。」
虽然说出来的话是表示关心,但说话的口气却平淡无比,听起来甚至有点像在抱怨她话太多的感觉。
薇欧菈并不介意少年的态度,反而开心地说道:
「哇,我好高兴喔,没想到实习生竟然会说这种话。啊,不过你别担心,我原本就是在乡下长大的,搭过比这还晃的马车喔。」
「这样啊。」
「嗯嗯,薇欧菈小姐总算打起精神,我也安心了。」
在少年身边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这么说的,就是执事。
潜入雷雅梅特尔大教堂的少年和薇欧菈被执事发现之后,原本两人以为会被抓起来。但他似乎是来保护薇欧菈,既没有打算把她交给教会,也没有要带她回去里卡尔德身边。
只是来保护薇欧菈,不要让她遇到危险而已。然后——
「老爷也真没人望,这里就有一个希望婚礼破局的人。」
执事露出满脸笑容这么说。
少年回想起这件事,看了看执事,他也转过来看着少年。
「你不相信我?」
执事就像看透少年的想法般这么说。少年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执事又带着满脸笑容说:
「以我来看,少年,你的行为才更令人费解。」
「怎么说?」
「在(精杯公主)房间时的行为啊。当我问你为什么带薇欧箍小姐去那里时,你的回答是——因为薇欧菈说想见妈妈一面——我无法想像这种话,会从原本是来暗杀老爷的你口中说出来。」
确实,少年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尽管感到困惑,但少年还是勉强挤出了答案。
「我想我得逗薇欧菈小姐笑才行。」
「喔,有谁这样命令你吗?」
少年摇摇头,没有人命令他,但他却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执事笑得肩膀抖动不已。
「少年,让我告诉你吧。那不叫使命,而是你想要郡么做。」
「想要那么做?」
「没错,你想逗薇欧菈小姐笑,而我也差不多,所以我自认可以体会你的心情。过去应该从没有人对你笑过吧?」
少年看过别人的笑容,但那些笑容曾经对着自己绽放过吗?
见少年歪着头,执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样的改变挺不赖的啊?人类是一种必须有欲望的生物,这表示你变得更像人了。」
少年讶异地看了看笑出声音的执事,坐在另一边的薇欧菈愤慨地嘟起嘴。
「真是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嗯,当然有啊。你是因为有事情想做,才离开村庄的吧?」
执事这么回应,薇欧菈却不知为何红着一张脸。
「实习生,你有看过歌剧吗?」
「有。」
人在剧院欣赏歌剧的时候容易露出破绽,是个适合暗杀的地点。
薇欧菈并没察觉少年的想法,开心地继续说道:
「我也曾经去剧院欣赏过一次歌剧。那时候我年纪还太小,已经记不太清楚内容了,但只觉得好棒。我的位置在很后面,看不太清楚舞台,但歌声却可以传递到好远的地方。」
然后,她露出一如往常的悠哉笑容。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那个舞台上表演。」
「是。」
薇欧菈睁大眼睛看着少年,然后表情放松,露出柔和的笑容。
「啊哈哈哈哈哈,这时候一般人都会说『不要作梦了』呢。」
少年歪歪头。
「我认为关键不是做不做得到,而是要怎么样去做到。」
所谓暗杀,就是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收拾目标的性命。没有任何人是「比较容易被暗杀」的,但如果做不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家族抛弃。
也就是说,少年必须做到原本做不到的事情,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
回想到这里,少女的话语突然闪过脑海。
——可以的话,不要杀人——
能够在不杀害对方的情况下处理掉目标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但提出这样不可能要求的少女,不知为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露出笑容。那笑容跟平常的悠哉笑容不同,而是活力十足的笑意。
「谢谢。」
少年不知道少女为何道谢,不解地歪头。
「啊,对了,我把你的手帕……」
薇欧菈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开口说到一半,就露出觉得很尴尬的表情。她的视线落在少年的旁边——执事身上。
执事耸耸肩。
「不用介意,你把我当空气就好了。」
确实,薇欧菈从刚才到现在,就只跟少年说过话。
马车最后来到了法连舒坦因家的宅邸前方。
下了马车之后,薇欧菈带着些许紧张的情绪回头看向少年。
「那我进去了。」
与里卡尔德的婚礼就在明天。虽然薇欧菈想要退婚,但里卡尔德却可以强行举办婚礼。如果事情变成这样,那么少年就又得去绑架薇欧菈了。
薇欧菈本来想进房,却停下脚步,然后对少年招招手。
少年乖乖地跟上去之后,薇欧菈不知为何竖起双手食指,把少年的嘴角往上推。
「嗯,还是这样比较好。」
「……什么意思?」
「实习生,你还是多笑一笑比较好唷。」
「我会努力。」
少年毫不客气地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但薇欧菈还是满足地点点头。
「下次要笑一个给我看喔,记得要好好练习哩。」
薇欧菈单方面地下达这样的命令之后就跑走了。
——笑一个……
薇欧菈悠哉的笑容在脑海浮现。少年模仿薇欧菈的作法,用手帕挑起自己的嘴角……这里没有镜子,不过「笑」这动作确实挺困难。
执事露出奇妙的表情看向少年。
「少年,你知道老爷是契约者吧?」
「是。」
「那你知道老爷的能力是什么吗?」
「不。」
少年摇摇头,继续回答。
「我测试过很多次,但他闪躲危险的方法却不一致,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能在某种程度预测到我的行动。」
少年好几次尝试在出乎患料的情况下开枪,但里卡尔德不是跌倒躲过,就是枪弹被风吹来的垃圾阻挡,最夸张的时候甚至是花盆突然掉下来挡住了子弹。
用「运气超好」这种说法来形容应该最贴切。
执事眯细了眼睛。
「老爷的能力与『未来』有关。」
「不是预知吗?」
「预知是指在前一刻察觉事情,也就是说可以思考如何避免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但老爷是直接看到未来,只要是他一度看到的未来,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如果他看到今后他还活着的未来,现在就无法杀害他。」
少年歪头。
「我不懂,我为了完成任务而提高自己的能力,也遇过很多没有持续钻研技术就无法处理的对手。」
如果看到对方会死的未来,不用做任何努力对方也会自然死去。这逻辑在少年生存的世界里面完全不适用。
「我现在要说的是因果学的理论。『结果』这种东西必须有『观测』这个过程,才得以决定。也就是说,因为『观测』方式的不同,可以让『结果』产生变化。」
理论上是一加一等于二,但实际上却还有除了数字以外的相关事物存在。让牛奶发酵之后可以制造乳酪,但在制作过程中想要「观测」其经过并随意打开盖子的话,就会造成失败的结果。因为观测者的介入,对经过途中的环境造成了影响,使结果产生变化。
举个极端点的例子,「观测」这样的行为会对事物造成极为渺小的影响。
「老爷的能力就是决定这些『未来』。(观测者)——这是身为(传教士)成员的老爷同时被赋予的外号。」
少年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又怎样?」
「老爷似乎『观测』到了自己与薇欧菈小姐之间的婚礼。」
「也就是说,他会忽略薇欧菈的想法?」
执事很满意地点点头。
「说得没错,看来你也变得稍微会用点脑筋了。我说少年啊,你是否认为薇欧菈小姐不适合被关在鸟笼里面呢?」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本来应该由你去做的事情。」
这么说完,执事回头看了看少年。他脸上依然带着有点刻意的笑容,使少年无法判断他真正的想法。
「——我要暗杀里卡尔德。」
少年毫无反应。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薇欧菈对少年说——可以的话,不要杀人——所以只要掳走薇欧菈应该就够了。
「难道你认为可以逃过(传教士)核心人物(观测者)的掌握?而且你也知道吧,那个变态对薇欧菈小姐有多么执着。」
确实,里卡尔德对薇欧菈执着的程度太超过了。
然后,执事像是终于打出王牌般地说道:
「所以,我才雇用了你。」
少年对此并没表现出什么反应,并不像压抑自己的动摇,也不像无法接受真相而恍神了的感觉。
执事感到意外般低声说:
「你不惊讶吗?」
「这在我预料之中。」
这回换成执事睁大了眼睛。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委托人是谁。一族在教皇的愤怒之下被抄家,照理来说少年的小命应该也不保。但之所以没事,应该是少年接到的是别人的委托之故。
想到这里,首先怀疑的就是里卡尔德。因为他买下少年,并将少年安置于身边。但如果是这样,他绝对不可能原谅绑走薇欧菈的少年。
追踪过来的执事应该有接收里卡尔德要收拾少年的命令,而少年非但没事,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和执事进行秘密谈话。
执事即便让自身暴露在危险之中,还要保障少年安危的理由是什么?因为他有事情要少年去做。那么认为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而找上少年,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推论。
虽然没有证据,但少年认为这确实有可能。看样子是猜对了。
「我好像太小看你了。那么,我就说说雇用你的理由吧……」
说到这里,执事突然沉默不语。少年也没多问,只是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后来,执事死心地开口:
「少年,你见到薇欧菈小姐的母亲了吗?」
「是。」
「你觉得怎样?有可能唤醒她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执事不知为何差点要哭出来般沉下脸。
「再过不久,薇欧菈小姐也会变成那样。」
少年的身子颤了一下。
「里卡尔德似乎『观测』到这个结果,剩下的时间不到三年。」
这就是执事如此焦急的理由。
「婚礼已经被『观测』到了,所以在婚礼之前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妨碍婚礼的举行。但是,婚礼开始之后应该就可以加以阻挡。」
少年没有回应,直直瞪了过去,执事则是耸了耸肩。
「你不用想太多,我会负责妨碍婚礼进行,你只要趁乱掳走薇欧菈小姐就行了。」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如果只是想让薇欧菈逃走,你大可以自己动手。」
薇欧菈仅剩的时间是三年,所以执事才这么焦急,既然这样,他应该要采取更可靠的手段才对。少年无法赢过执事,执事应该也不认为少年比自己优秀吧。
执事露出死心的笑容,那并不是他一贯的那种虚假笑脸。
「我一开始确实这么打算,但薇欧菈需要的人是你。少年啊,老爷说过,恋爱是美好的。你不觉得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那么只要那个人幸福也就够了吗?」
执事彷佛话题到此为止般转身,少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这才发现自己心里产生了困惑之情。
——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那么只要那个人幸福也就够了——
少年对薇欧菈抱持的这种感情是爱情吧?那他又该怎么做呢?
薇欧菈所剩的时间是三年——在这段期间,如果希望她能够随时开怀而笑,那该怎么办呢?
——自己到底想怎么办呢……
这是少年首度面临的「选择」。
※
睁开双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底。
「马克……?」
要在意识仍然朦胧的情况下,说出了这个名字。这里没有其他人影,应该是在某个房间里面,只有马克一个人。
要打算起身——却感到全身疼痛无比。
「会痛吗?」
因为痛楚而呻吟的要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才发现真的是凄惨无比。左手臂已经完全骨折了,其他如肋骨、脊椎等处虽然没有骨折,但应该也裂开了。
马克轻轻递出一个水壶。
「这是止痛药,请服下吧。」
要老实地含住茶壶的出水口,清凉的水流入口中。
刚服用的止痛药当然不会立刻生效,要因为喝下冷开水而清醒过来,接着想起自己与契约者交战的事。
「……我输了吗?」
记忆在刀——暗乃守夜之被破坏之后中断,她很清楚自己在那个时候被击败了。
泪水突然滚了出来。自己的优点只有挥剑战斗。凭要的本事,确实有可能在不杀害对方的情况下打倒对手,她也有自信可以办得到。
但是她输了。
有种自己的存在价值被破坏的感觉。马克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将折好的毛巾,按在要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上。
「我还能战斗。」
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拒绝。马克还想继续战斗,但要已经无法跟上他。要已经派不上用场。
要用没有骨折的那只手覆盖住自己的脸,马克则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叠在要的手上。
「你让我看出佩恩的能力是什么。契约者虽然拥有特殊能力,但并非万能。只要知道能力是什么,就有办法对应。我们不会输的。」
「我、们……?」
「要,你对我说可以依赖你。但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可以稍微依赖我。只要我跟你联手,我们就不会输。」
马克的意思应该是说,只要他赢了,要就不算输。
——不对,我想听的不是这种话……
就算被当成同伴,也不值得高舆。
那一天——耶露蜜娜和耶蜜莉欧交换了身体,马克为了让她们恢复原状而吻了耶露蜜娜。
那只是为了让耶露蜜娜回来而做的事情——愈是这么想,要就觉得自己愈是可悲。马克的心是朝着耶露蜜娜的,他眼中只有耶露蜜娜。
要也觉得该死心了,但她却听到马克和邮差的对话内容。
——如果因为这样的理由选择要,那对她是一种侮辱——
如果不是「那种理由」的话,他就会选择自己吗?
所以,要又再度拿起了剑。
——我喜欢耶露蜜娜——
就算马克这么说也无所谓。要不会让马克觉得不需要她,要会让马克依赖她到没有她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但现在马克却说了这种话。
——请你依赖我——
那时候他也是为了保护要免于中毒而倒下,马克总是陪在要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与要并肩作战,并且需要她。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只是人在身边,却不会做更多接触。因为他喜欢耶露蜜娜,所以也是理所当然。
但自己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死心。
契约者猎人——马克对在猎杀契约者这件事上找到存在价值的要伸出了温暖的手。他对即便体质跟幽灵没两样,凶神恶煞般舞刀弄剑的要说,她可以当个人类。
是马克叫她来,她才来到这幢洋房的。
明明就是这样——
「我差不多该走了。」
马克的手放开了要。
他不是为了耶露蜜娜,而是为了要。为了不让她变成输家而打算出门。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你还是没发现?
「马克。」
要不禁出声叫住了他,马克也停下了脚步。
——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好无力。虽然叫住他很容易,但要并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要不是想抓住马克,叫他不要走。她唯独不想让马克看到软弱的自己。
「去干掉他们。」
所以她只能说出这种话。
「嗯,我会干掉他们……或许没办法用得像你那么顺手,不过这个借我一下。」
听到「锵」的一声,要知道马克拿起了自己的短刀,然后离去。
在没有其他的人的房间里,要孤单地啜泣起来。
——我该如何是好?
要打一开始就知道马克的心向着耶露蜜娜,所以才想让他回心转意。不过,却没办法顺利地做到。
要即便可以成为马克的伙伴,却无法更进一步。
内心有股强烈的挫折感。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
被他当成伙伴、当成朋友来关心,实在很痛苦。
因为太痛苦了,所以很想放弃。
——能不能让他察觉呢……
就在要即将死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关键的点上犯下了错误。
——啊,对喔,我——
要握紧覆在脸上的手,下定了决心。
※
「……真是的,所以我才叫你们乖乖待在洋房里啊。」
看葛雷利欧这样呻吟着,耶露蜜娜不禁觉得有点抱歉。
葛雷利欧现在正瞪着一个蒙面男子,和一个打扮夸张的女性。
——昨天也见过他们吧。
眼前就是昨天耶露蜜娜一行来到镇上之后,将马车让给他们使用的两人组。男子一副觉得很尴尬的样子,从耶露蜜娜身上别开视线。
「哎呀?佩恩先生,那两个女生是不是昨天看到的啊?啊,不过还有一个没见过喔。」
听到这完全没在管状况的声音,男子——佩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米莉耶拉,你安静一下。」
看到被这样叮咛之后,嘟起嘴的女性——米莉耶拉之后,洁诺芭不知为何瞠目结舌。她像是在怀疑自己的眼睛般眨了眨眼,然后才诚惶诚恐地挤出声音。
「怎么可能……真是不敢置信,怎么能穿着那样的服装在街上走?」
「……喂,那边那个一身黑的,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无礼的话?」
洁诺芭不仅穿了一身黑,还背着一口棺材。被洁诺芭怀疑自己穿着品味的米莉耶拉,眼皮正不悦地抽动着。
「那家伙有点……有着如果不打扮成那样就不行的癖好……」
葛雷利欧觉得很遗憾似地说着。
「葛、葛雷利欧先生,你怎么这样乱说啦!我、我的打扮是因为『代价』造成的啦!才不是自愿穿成这样的咧!」
「真可悲……原来是因为代价而丧失了羞耻心吗?」
「不是啦!我的代价是『呼吸』啦!如果不跟植物一样将肌肤暴露在外,我就会窒息啦。」
洁诺芭一副「谁管你」的态度,深深叹了一口气。
「耶露蜜娜小姐,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无法呼吸的人能够发出声音吗?」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头上,让耶露蜜娜颤了一下,但她马上就想到答案了。
「……不可能吧。声音必须经由呼气这个动作振动声带,才能够发出。」
「我也抱持相同意见。」
「咦,这就是说那个人有在呼吸了?那为什么要说谎……」
洁诺芭重重点了个头,回应艾霞。
「是不希望周遭的人把自己当成变态看待,所以只好这样胡扯吧。这在拥有异常癖好的人身上是很常见的状况。」
「原、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也有过不希望他人知道我的过去,强颜欢笑结果失败的经验……真是个可怜的人呢。」
艾霞露出打从心底同情般的眼神。
米莉耶拉低着头,浑身颤抖。
「杀了你们!我绝对要杀了你们!」
佩恩按住米莉耶拉的脖子,加以制止。
「你给我安静点。」
他用觉得很疲惫似的口气这么说,又看了耶露蜜娜一眼。
「抱歉给你们造成困扰了。我们要找的人是那个小鬼,可以麻烦你们吗离开?」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耶露蜜娜坚决地回应。
「……在这里引起骚动的就是你们吗?」
佩恩耸耸肩,耶露蜜娜把这当成肯定的回覆。
「……马克和要怎么了?」
「不知道。我没有杀他们,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然后,佩恩调整姿势再次声明:
「这次我没有接到找你的命令。我再说一次,我要找的是那边那个小鬼,没空管你家的事情,请你离开。」
听到这番话,耶露蜜娜不禁困惑了起来。包括昨天的状况,加上他出手攻击了马克,耶露蜜娜以为他要找的是自己。
就在耶露蜜娜说不出话的时候,米莉耶拉甩开了佩恩的手。
「你在说什么啊?她是(精杯公主)吧?直接抓走不就得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跟这个满是泥土味的国家说再见了——(达·南)!」
米莉耶拉猛地用手一撑地,就有某种细长的物体从她的手钻了出来。迅速扩张的是拥有尖锐荆棘的藤蔓。
——那是克皮多的藤蔓吗……
耶露蜜娜毫不惊慌地观察着。
爬藤上开出红色花朵,并以与人奔跑差不多的速度爬过来,但在碰到耶露蜜娜等人之前,艾霞已经上前一步了。
艾霞以双手遮住自己的视野,凛然呼喊。
「烧毁吧——(巴拉·路)!」
扩散而出的藤蔓花园瞬间染成灰色,接着啪啦啪啦地崩毁。
「……其实我不想再看到灰色的花朵了。」
艾霞的能力是可以把看见的东西化成「灰烬」的(魔眼),其本质是「观看」。透过(契约书)让渡给耶露蜜娜的能力,则只有「远观」这点。
——亲眼看到才知道,这真是相当可怕的能力呢……
洁诺芭亲眼看到艾霞的能力,也不禁发出赞叹之声。
「真可惜……如果这些都是黑色的灰烬,那就没有任何能力比这更美的了。」
……不过她赞叹的方向有点偏了就是。耶露蜜娜不动声色地盯着前方的米莉耶拉。
「啊哈,真可怕的能力呢。不过——如果是从你看不到的地方攻击,又会怎样呢?」
啪哩啪哩啪哩——被石板覆盖的地面突然发出诡异的声音。
低头一看,才发现地面裂开,接着巨大的「某样东西」蠢动着钻了出来。耶露蜜娜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那是树根。看样子一开始的爬藤只是诱饵,之所以使用醒目的克皮多花,也是为了吸引我方的注意。
耶露蜜娜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好不要……过度破坏这个城镇。」
耶露蜜娜光是如此表达就够了。
冲破地面的树根就像玻璃那样粉碎。
「骗人……这是怎么回事啦……」
「米莉耶拉,我阻止过你的。这就是(精杯公主),不是我们——不,不是凭力量就能够应付的对手。」
米莉耶拉的树根已经不见踪影。不光是如此,粉碎的地面、被马克和要破坏的周遭建筑,全都恢复成了原状。
——力量真的比之前强了……
面对树根的攻击而做出的还击,也不像以前那样形成过度防卫,而确实可以靠耶露蜜娜的意志控制力道。修复周围的行为也只是意念一动就进行了干涉。
耶露蜜娜看着自己的手。既然这样,马克和要是不是不需要站到第一线,靠自己就可以解决事情了呢?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葛雷利欧突然抛下了一句话:
「够了吧?这跟你们没关系,趁现在快走。你家的执事在阿尔巴的店里。要是我连累你们,我会被那个总管骂死的,我才不要。」
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但葛雷利欧只是不想连累艾霞。耶露蜜娜多少明白昨天马克的心情了。马克也是被葛雷利欧这样拜托而无法拒绝。
虽然很想体恤这个少年的心意,但对方可是让马克等人受伤的凶手。耶露蜜娜犹豫了一下,这时艾霞往前——不知为何往葛雷利欧的头上敲了一拳。
「好痛——你、你干嘛啦!」
「你根本就不懂。我现在虽然是耶露蜜娜的女仆,但我还是把你当朋友喔?而且他们让马克先生和要小姐受伤了,跟我们绝对不是没关系。」
然后她回头说:
「耶露蜜娜,这样可以吧?」
——艾霞也变得坚强了呢……
艾霞之所以会在这时候挺身而出,想必不光是为了葛雷利欧,她还察觉了耶露蜜娜的想法,以及马克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想要这么做。
耶露蜜娜拥有力虽,几乎要夺走她一切的强大力量,甚至是不把契约者当一回事的力量。然后,这份力量可以轻易地夺走人命。
所以马克才不让耶露蜜娜战斗。
耶露蜜娜当然觉得这种情况很难熬,因为没有任何人依赖她。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需要她,把耶露蜜娜当主人,每天为了她辛勤工作,现在也为了她挺身而出。
身为主人,怎么可以不接受他们的好意呢。
耶露蜜娜凛然地说道:
「……我允许你,你就放手做吧。」
不知为何,旁边的洁诺芭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更害羞的女孩呢。」
「……你失望了吗?」
「哪会?我可是很欣赏呢。你好歹是我的主人,我要是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就伤脑筋啦。话说少年——」
洁诺芭把脸凑了过去,葛雷利欧因此退后一步。对不习惯她打扮的人来说,应该有点吃力吧。
「——逢魔也在你说的地方吗?」
「「「……咦?」」」
三人的疑问重叠在一起。一直到刚才为止,耶露蜜娜和艾霞都把逢魔给忘了。葛雷利欧慌张乱地回答。
「啊……听你这样一说,好像……是还有一个人。」
听到葛雷利欧小声的回答,米莉耶拉一个击掌。
「那该不会就是佩恩说的神秘契约者吧?我们有好几次都被看不见的攻击挡住了。」
「约翰耶尔没有提供关于这方面的情报。既然保密成这样,想必是杀手之类的吧,没想到他们竟有这么棘手的王牌。」
佩恩他们倒是相当称赞逢魔。耶露蜜娜当然不能说出自己只是彻底遗忘他的存在,只能连忙装装样子。
偏偏自己的面无表情在这种时候最能派上用场,让她的感受不禁有点复杂。
耶露蜜娜叹了口气。佩恩抽出一把小刀,突然捅了自己的手一下。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收拾你们……要恨,就恨多明尼克吧——(达·古札)。」
佩恩一边低声说,一边挥动淌着血的手臂,红色血滴飞散空中。
葛雷利欧见状急忙大喊:
「飞翔吧——(奇·亚恩)!」
火焰构成的小鸟从葛雷利欧手中飞出,接着在离开没多远的地方爆炸。这种可能会连累自己人的近距离爆炸,把艾霞吓碍尖叫出声。
「呀——葛、葛雷利欧,你这是做什么啦?」
「那家伙的能力可以压溃空间,限制则是必须透过自己的血。绝对不要碰到他的血,不可以靠近他。」
葛雷利欧呻吟着回答,接着露出笑容。
「没办法。艾霞,既然你已经淌了这浑水,就麻烦你照着我的安排去做了。」
葛雷利欧对艾霞和洁诺芭讲了些悄悄话,接着看向耶露蜜娜。
「如果你也跳进来,就给了对方动手的藉口。所以请你乖乖地旁观吧。」
虽然自己又必须置身事外让耶露蜜娜有些焦躁,但既然葛雷利欧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遵亨
耶露蜜娜轻轻点了点头,葛雷利欧则「啪啪」地拍了两下手。
「来来来,接下来是葛雷利欧,史派洛为各位带来的舞台表演。女仆、执事、黑帮分子跟老面孔,最后微笑的会是谁呢?敬请拭目以待!」
随着葛雷利欧的声音,三只小鸟飞到广场上。在后面观战的耶露蜜娜,很清楚地看见葛雷利欧背着手放出小鸟。
佩恩重重咂舌,小鸟也跟着爆炸。
轰轰——在离佩恩两人不远处爆炸的小鸟向周围喷洒尘埃,让整片环境布满了沙尘。
利用佩恩等人的视线受到阻碍的机会,葛雷利欧又放出了新的小鸟。他的能力是金雀型炸弹,比起正面硬干,更适合用在潜伏偷袭上。
在葛雷利欧下手的这段期间,艾霞与洁诺芭也奔了出去。洁诺芭迅速从棺材上取下十字架浮雕——其实那是一把流星鎚。
等沙尘散去,已经可以看见米莉耶拉的手撑在地上。
「绽放吧——(达·南)!」
只有米莉耶拉的发饰跟着开花,看样子手撑地是假动作。
哮兰从发饰中绽放,向前冲的洁诺芭突然吐血,并猛力跌向地面。
「洁诺芭小姐!」
「哈哈,好弱,这样就可以收拾掉另一个人了——(达·南)!」
地面随着米莉耶拉的呼唤裂开,应该是她刚刚手撑地的时候已经将力量灌注进去。
树根撕裂地面,再次窜出。眼见愈长愈大的巨树几乎要吞掉艾霞的身体,但——
轰——一道是以震撼大地的声音响起,巨树连根折断。
折断巨树的是一把巨大的十字架,就是洁诺芭手中的流星鎚。转眼一看,应该吐血倒地的洁诺芭却一副没事的样子,挥舞着流星鎚。
「呼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外强中乾啊!」
米莉耶拉看着大笑的洁诺芭,惊讶地说:
「你、你为什么——?」
十字架飞到眼前,米莉耶拉连忙闪开。
「下毒这种小手段无法阻止我啦!这能力太没水准了,跟使用者的品味成正比啊。」
洁诺芭的能力是让「血液」突变,所以那份怪力,以及能够追踪马克等人的灵敏嗅觉,全都是因为改变了血液成分而得以实现。对她来说,解毒只是小事一桩。
面对洁诺芭的追杀,米莉耶拉张开双手。
「你这个诡异的黑衣人才没资格说我呢——(达·南)!」
随着呼喊声,她释放出大片绿意,那是一种叶子有如刀刃般锐利的植物。以棵为单位不断增生的植物,带着能轻易吞没一个人类的力道扑了过来。
如果被这种玩意儿吞噬,就连洁诺芭都不可能没事。洁诺芭的能力虽然让她拥有强大的重生力,但如果被那植物的叶子缠上,那么还来不及重生之前就会被切碎。如生物般蠢动的植物彻底化为凶残的兵器。
洁诺芭用手中的十字架一口气打断那些刀片植物。她只消一挥,植物就整个扭曲溃散。
「啊哈,天真、太天真。」
被击溃的树木像生物一样蠢动,反过来缠住十字架并继续生长。
「天真的是你才对。」
就在洁诺芭这么说的瞬间,米莉耶拉的身体整个往旁边飞出去。这是因为在洁诺芭吸引对方注意力之际,艾霞也奔了上来之故。被如鞭子般强韧的中段踢命中之后,米莉耶拉整个人滚倒在地。
接着,把缠着植物的十字架,像扛大斧一样挥舞起来的洁诺芭挡住了去路。
「真无趣,对抗要小姐和逢魔的时候可有趣多了。」
面对洁诺芭的轻蔑态度,米莉耶拉回以一个胜利的笑容。
「啊哈,那我就让你玩得更尽兴一点吧。」
米莉耶拉的手上握着一把手枪。
铿——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
在洁诺芭与艾霞对抗米莉耶拉的同时,葛雷利欧也与佩恩打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为必须处理的对象啊,葛雷利欧。」
佩恩一边低声说,一边甩动淌血的手臂。葛雷利欧灵巧地闪躲洒下来的血滴,笑着回应。
「我虽然想过可能有一天要处理你,却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被处理的人啊。」
葛雷利欧在手掌中创造出金雀,并将之释放出来。佩恩不但没有闪躲,甚至还朝着炸弹小鸟冲过来。在葛雷利欧爆开火焰的同时,佩恩以手臂挥开了小鸟。
金雀洒出火粉粉碎。葛雷利欧咂舌,佩恩则觉得很麻烦似地说:
「你发动能力太花时间了。」
「哼,你这徒有蛮力的男人——(奇·亚恩)!」
葛雷利欧接连放出小鸟,但佩恩却悉数将之击溃。
「原则上我还是问一下,你为什么背叛了组织?难道你都不觉得不划算吗?」
葛雷利欧「哼」了一声,一口气放出三只鸟。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不喜欢组织给的剧本啊。我只愿意照着自己的剧本演出。」
葛雷和欧应该是认为佩恩无法一口气击落三只鸟吧。佩恩不断甩出血沫,周围的景色扭曲,吞没炸开的金雀火焰。
即便自己的能力全被粉碎,但葛雷利欧还是嘲笑着佩恩。
「你才是,组织的位子坐起来舒服吗?我可是知道,你背着组织在耍一些小把戏喔。」
释放出来的小鸟只炸开了两只,剩下的一只朝着佩恩飞了过去。
「这话真无聊。我是因为觉得有必要而服从组织,但活得这么随性的你无法理解吧。」
佩恩轻松地击溃即将爆炸的小鸟,只有一只果然还是伤不了他。
葛雷利欧从怀里掏出小刀,那是一把圆盘状的投掷用刀。
「……也不尽然吧,没有观众,舞台表演就没有意义了。」
葛雷利欧的声音很小,照理说耶露蜜娜应该听不见,但她却不知为何明确地听见了这个声音。
——我只能够当观众吗……
或许观众确实必须存在,但没有任何事情比只能在旁观看还要难熬。
耶露蜜娜对马克来说,只是旁观者吗?
葛雷利欧保持着一定距离掷出飞刀,并在那之中混入金雀。
佩恩没办法将炸弹连同小刀一起打落,所以他只能再次用血沫洒向飞来的小刀与炸弹,将之消灭。
当扭曲的景象恢复原状时,葛雷利欧已经冲进佩恩怀里。从耶露蜜娜的角度可以看到,葛雷利欧背着手,朝佩恩头上放出了某样东西。
「飞翔吧——(奇·亚恩)。」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爆炸的话,葛雷利欧也不可能没事,这是他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做出的自爆行为。佩恩脸上浮现焦虑,但还是急忙击落了葛雷利欧的小鸟。
尽管舍身的这一招被破解,但葛雷利欧的脸上还是浮现了笑容。
两人头上还飞着一只金色小鸟。
火焰小鸟急速从空中降下,用手臂挥开第一只小鸟的佩恩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麻——烦死了!」
即便如此,佩恩还是一个扭身,朝天空洒出血沫。
「炸开吧——(奇·亚恩)!」
「压溃吧——(达·古札)!」
火焰金雀随之膨胀,同时眼前的景象也歪扭起来。
轰——火焰散开,被扭曲的景色吸收。
在火焰消散的瞬间,小小的石子从头上如同雨水般洒落。这是葛雷利欧在冲进来的瞬间放出的。
「咕啊——?」
葛雷利欧放出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只是普通的铁球。这是他昨天在跟马克说话的时候掉的东西吧。大小大概跟黎胡桃差不多,被打到虽然仓痛,但凭葛雷利欧的臂力,应该也无法形成多大的威力。
尽管如此,佩恩还是单膝跪下了。
「你的能力太没有区别性了啦。」
佩恩的能力会压缩空间。在那一瞬间,会因为空间缩小而把周围的物体拉扯过来。所以葛雷利欧是将铁球洒过去,并利用这种方法使之加速。葛雷利欧为了让佩恩在极近距离下使用能力,才刻意让小鸟爆炸。
葛雷利欧似乎从昨天开始就在思考如何对抗佩恩,他或许就是为此而在街上闲晃。
葛雷利欧并没有追杀跪地的佩恩,而是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解放金雀。
「真是,面对熟悉彼此能力的对象真难搞。」
佩恩一边叹气,一边掏出一把手枪。葛雷利欧看到枪,整张脸随之僵住。
——难道那不是普通手枪?
葛雷利欧身为契约者,不可能因为一把枪而脸色大变。那把枪一定有问题。
葛雷利欧摆出防备架势——
铿——击鎚碰撞的声音响起。
※
「怎么了?」
发出困惑声音的是葛雷利欧。佩恩还没举枪,枪声是从别的地方传来。
耶露蜜娜往那边看去,就看到米莉耶拉仰躺在地,以及挡在她面前的洁诺芭。
米莉耶拉手中的手枪冒着细长硝烟,葛雷利欧惨叫般大吼:
「——你们快逃!」
「吞噬吧——(达·古札)!」
佩恩毫不留情地呼唤这个名字。
嗡嗡——随着吵闹的声音,洁诺芭所在之处的景象随之扭曲。
「洁诺芭小姐!」
艾霞惨叫,扭曲的景色随后收缩。
「怎么这样……!你知道修理这个要花多少钱吗!」
洁诺芭同样发出惨叫,她手上握着被撕成好几段的锁链。看样子攻击没有直接命中,而是被流星鎚挡下了。
葛雷利欧不禁咋舌,出言警告。
「那把枪里面有着佩恩的能力,绝对不能被打到!」
佩恩的能力在使用时,似乎必须有自己的血附着才行。所以他反过来利用这项限制,把血液灌到子弹里面了吧。只要调节硬度,就可以制造出能够顺利撑过击发时的冲击力,但在命中时却会损毁的弹头。
利用手枪这种击发装置,佩恩的能力就可以拉长有效距离,也能增加准确性。
——原来契约者可以钻研自己能力的便用方式到这种地步……
(空白契约书)可以把在上面签名的契约者的能力据为己有,虽然不如契约者本人,但耶露蜜娜可以使用这些契约者的能力,不过还是无法用到这么精巧的地步。
「你说不要被打中,是要怎样才能做到……?」
听到葛雷利欧的忠告,艾霞以无比困惑的声音回应。
「哈哈,你会困惑也是当然的啦——(达·南)?」
随着米莉耶拉的低语,周遭生出一大片荆棘。艾霞和洁诺芭为了不被捉住而退开,但这时枪枝又冒出火花。
葛雷利欧啧了一声。
「没想到你竟会把那种东西交给米莉耶拉,我看你挺珍惜她嘛。宁可跟她搭档也不肯让给我,对吧?」
「那是因为我讨厌你。」
同样的手枪已经指着葛雷利欧。葛雷利欧从枪口的方向判断弹道,在对方开枪的瞬间扭转身体。
「真巧呢!我也最讨厌你了——(奇·亚恩)!」
葛雷利欧一边转身,一边放出三只金雀。
举着手枪的佩恩反应慢了半拍,他用力咂舌,一挥手臂洒出血沫。
——他犹豫了……?
耶露蜜娜敏锐地观察到这点。
手枪必须「瞄准」才能够击发。即便只是瞄个大概,但还是要提防击发的后座力,这么一来就无论如何都会产生一些空档。而这样的空档让葛雷利欧有充分的时间使用炸弹,所以佩恩才一直没有拿出枪。
葛雷利欧很俐落地逮到了这个空档,因为他也是受过训练的契约者。
佩恩为迎战所有金雀,再次洒出血沫。葛雷利欧往后方一跳躲开洒落的血液,在落地的同时趴在地面上。
铿——子弹从他头上飞过。
「啧,有够灵巧。」
佩恩的枪法并不差,如果是对静物开枪那当然不用说,就算是瞄准动态物体也应该很少落空吧。因为除了手枪之外,他还可以利用洒血的动作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尽管如此,葛雷利欧还是漂亮地躲开了。
「很抱歉,我已经很习惯被枪瞄准了。」
葛雷利欧之前曾被多明尼克的枪法招呼过。就马克的说法,多明尼克枪法的快准程度已经超出人类的境界了。即便佩恩的枪法不差,但跟多明尼克比起来,只能用小把戏来形容。
在葛雷利欧接连放出金雀的时候,艾霞也反击了。
「烧毁吧——(巴拉·路)!」
要是脚被缠住就无法行动,艾霞迅速让荆棘化为灰烬,但还是慢了一步。
「啊哈,太遗憾了。」
艾霞脚下的树木窜出,她急忙退开,但还是稍迟了点,脚踝已经被树枝缠上。
「呀——?」
艾霞就这样被高高举起。虽然她急忙按住裙子,但转眼间已经被举到根本看不见裙底风光的高度。虽然不到钟塔那么高,但至少比两层楼的建筑物还高。如果从那个高度摔下来,就算艾霞是原住民,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米莉耶拉将枪举往那个方向。
「……艾霞!」
耶露蜜娜不禁喊出声,一只金雀飞到米莉耶拉身边。
「哇,葛雷利欧!你不要过来啦!」
米莉耶拉放弃瞄准,一边惨叫一边躲开。金雀没有爆炸,只是往那边绕了一圈。因为一旦爆炸,很有可能会因为冲击力道而害艾霞摔下来。
不过,葛雷利欧也因此产生了致命的破绽。
「——咕啊。」
听到呻吟声后往旁边一看,葛雷利欧已经倒在地上,佩恩则踩着他的背部。佩恩冷漠地对被他踩在地上的葛雷利欧说:
「真意外,没想到你会露出迸么大的破绽。」
「葛雷利欧!」
还被吊在空中的艾霞叫道。
——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正当耶露蜜娜准备奔出的时候,洁诺芭跟着落地,挡在她面前。
「等等,你不能介入吧?」
「……但我不能抛弃艾霞。」
「哈哈哈,你这就是多管闲事了。你认为我会眼睁睁让艾霞这么优秀的点心师傅去送死吗?」
这么说着的洁诺芭.手中抱着被她丢下的棺材。
「虽然我不太想在(黑衣)不在场的时候用这个……」
锵铿——不该从棺材里发出的诡异声音响起。
洁诺芭就这样举起棺材,瞄准佩恩等人。
「有了固定收入的我是没有破绽的,好好看着吧……嗯?好像不需要了。」
洁诺芭露出觉得很意外的样子说道。仔细一看,佩恩和米莉耶拉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洁诺芭身上,而是警戒着周遭般把视线转了过去。
「我说过了吧?这是我的表演,演员可不是只有契约者而已啊。」
时钟塔广场不知不觉间被一群黑衣男子包围。看到里面有几张见过的脸孔,耶露蜜娜知道这些人都是帝诺帮的人马。毕竟有人在城镇里头大闹的话,黑帮分子不会袖手旁观。
契约者虽然拥有特异能力,但并非万能。再加上,这座城镇的黑帮分子们已经经历过契约者之间的争斗。他们的老大阿尔巴·帝诺并没有悠哉到不会针对这些状况拟定对策,所以这些黑帮分子应该都受过相当程度的训练。
然后,包围广场的黑衣人墙朝左右分了开来。
「葛雷利欧,我应该有叫你不要出来乱跑,为什么还给我引起骚动?」
「哼,阿尔巴,你真的可以说这种话吗?」
从整好队的黑帮分子之中出现的,就是阿尔巴·帝诺。阿尔巴「哼」了一声,看了看佩恩。
「那边的契约者,那个小不点是我的部下,麻烦你放过他。」
「这个女生怎样都无所谓罗?」
米莉耶拉揶揄般说道,阿尔巴才总算看了看艾霞。
「关于她——我根本没打算问你们的意见。」
阿尔巴一边说,一边往吊起艾霞的大树走去。
「哈哈,要是随便靠近,可是很危险的喔——(达·南)!」
阿尔巴是帝诺帮的首领,既然阿尔巴亲自出动,那就等于是告诉对方「来抓我当人质」。因为他并不是契约者,而是人类。
米莉耶控以手撑地,然后——
「——呃……?」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咦?为什么……(达·南)!」
就在米莉耶拉不知所措之时,阿尔巴已经来到她跟前。
「咿——」
米莉耶拉摆出防卫架势,但阿尔巴却只是从她身旁经过。
沉默——阿尔巴完全没把米莉耶拉放在眼里,身为契约者的自尊应该被践踏殆尽了吧。米莉耶拉的肩膀颤抖着。
「混帐——!」
米莉耶拉回头举枪。尽管没有特殊能力,但手枪还是拥有足以杀死人的威力,然后——
碰——沉重的枪声响起。
「虽然我不喜欢对女孩动手,但你这样不对喔?现在可是属于另一个女孩的时间。」
米莉耶拉手上的手枪被打飞。
鸟枪枪口冒出硝烟,克里斯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时钟塔下方的露天咖啡座里面。虽然夸张的妆容和法国卷假发一如往常,但现在身上却穿着普通的衬衫和长裤。
「……克里斯。」
「嗨,好久不见啦……好像也不是太久?耶露蜜娜小姐,你好呀。」
克里斯活力十足地回应,看样子人是没事。
就在这之间,阿尔巴已经来到巨树下方,然后轻轻摸了摸树皮。
啪哩啪哩啪哩——巨树应声折断。
「哇哇哇哇哇,等、等一下啊,阿尔巴先生!」
被吊在空中的艾霞当然也跟着下坠。
阿尔巴灵活地用单手抱住发出惨叫的艾霞。
「……别老是给自己找麻烦。」
艾霞虽然有点畏缩,但还是毅然决然地说道:
「就算是麻烦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这样啊,那你要变强才行。」
说完,阿尔巴将艾霞放了下来。
趁这个机会——佩恩杀了过来。
他瞬间冲进阿尔巴怀里,用淌着血的手臂揍向他。
啪吱——随着一道骨头碰撞的声音,佩恩的手被反击了回去。因为阿尔巴抢在他之前出脚攻击。
原住民拥有优秀的体能。就连年仅十三岁的少女艾霞都能撂倒大人了,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