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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英雄的潘朵拉 【3】HOLY SWORD)

    瓦特的修行僧们单手握著武器,逐渐缩短距离。

    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宛如戴著面具般,无法判断出真正的想法。

    理人顿时意识到伊休安在自己的身后。

    「……伊休安,该怎么办?」

    「不能怎样,出家人的杀气很难判断,所以别白费心思了。」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不去试试看,什么都不晓得。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理人吞了吞口水,握住「月滴」的握柄。

    「哇喔喔喔喔喔喔喔!」

    僧侣发出奇怪的叫声,同时展开了攻币。作为武器的鎯头回旋著,如同龙卷风般袭向理人等人。

    理人立刻往后一跳,躲过了攻击。然而,石阶让理人感到举步维艰。靴子的鞋后跟没有踩在石阶上。

    (可恶!)

    相较之下,对居住在高山上的僧侣们似乎没有造成负担,他们毫无顾忌地挥舞著沉重的乡头。

    「这一击是神的旨意。神的旨意。」

    横击而来的钝器掠过理人的鼻尖。

    「神的旨意!」

    回转的速度变得更快,连理人的剑都无法完全挡下。左前臂传来一股冲击。

    (好痛        )

    理人扎扎实实地挨了一记攻击,在阶梯上感到一阵头晕。理人拚了老命才让剑没有掉在地上。这是——

    「理人!」

    即使听见伊休安的声音,理人也没有余裕回过头。连大衣的防御力都无法完全挡下,或许骨头已经出现裂缝。

    僧侣脸上好战的笑容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透过信仰神的祈祷,提升攻击的速度与威力。

    (这就是瓦特的修行僧!)

    理人只能继续奋战,单手握著「月滴」,保护著左手躲开乡头的攻击。

    整个身体的左侧彷佛发热了起来,传来阵阵钝痛。

    「哇喔!」

    僧侣将螂头当成长矛般施展刺击。理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

    虽然只顾著逃,分不出胜负,但找不到化解窘境的办法。

    只能一直逃,一直逃一直逃一直逃下去。

    之后理人感到一股不自然的感觉。

    (——咦?)

    这才发现左半身的热度与疼痛——好像已经消失。

    (难不成——)

    躲过两三次僧侣的攻击后,理人发现这股不自然的原因。

    「帕纳帝雅啊,请祝福这一战!」

    「灭·恐·豪·腕。」

    现人决定放手一试。要打破这个僵局,只能赌一把了。

    因为祈祷与离心力威力而大增的乡头袭向理人。理人面对那飞快的一击——

    「来吧!」

    只用剑身与手臂挡了下来。

    「什么!」

    「……好痛!」

    光是这一道冲击便感觉一部分的骨头产生了裂缝。然而,充其量只是裂缝而已。不久会经由其他管道,让身体迅速地修复骨头的损伤。

    没错——没问题,我办得到。

    理人硬是推开乡头,握著「月滴」一同扑向对方毫无防备的前胸。

    「为……为什么你可以动……?」

    「是多亏了以前这里的大师送给我的灵药。」

    第二次受到同样的攻击,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在魔神讨伐的最终局面,众人聚集在理人身旁,用各种方式「增强」理人的能力。

    刃雾大师送给理人的「星龙之肝」正是其中之一。只要是不会构成致命伤的小损伤,在战斗期间会自动痊愈。

    回到现实世界后,理人的身体变成一般人。不但失去了过人的回复能力,也无法用剑施展必杀技。曾经体验过超乎常人的身体运作,反而让理人比以前更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无法好好控制身体。

    变回普通人吧,快忘了那一切。这六年来,理人总是抱著这个想法。

    然而,现在不一样,这里是帕纳肯亚。

    随著旅程再次展开,魔神之战所得到的辅助能力仍完好地保留下来。理人的目标只有对方的心脏,绝对不能失手。

    「刚·压·热·破。」

    「认输了,认输了!」

    「——很好,停止!」

    僧侣的哀号声与简短的制止声重叠在一起。

    理人停下剑的动作。伊休安原本也正藉著「回忆庇护」与锚枪,拚命躲开敌人的棍棒攻击,只见她一脸错愕地寻找声音的主人。

    有一位僧侣站在上方的石阶。

    理人记得那张脸。印象中是六年前刃雾大师身旁随侍的修行僧。因为戴眼镜的僧侣相当少见,让理人留下了印象。

    与当时比起来,那名僧侣的配色从一般的黑色,变成高阶的白色。想必是熬出头了。

    有著知性的外表,身体却锻炼到坚如钢铁,这是瓦特门派僧侣特有的作风。

    印象中他的名字是——

    「词库诺先生……?」

    「这般剑技,这分胆量,你的确是理人?相川阁下没有错。真是精采。」

    「啊啊?」

    发出抗议声的是伊休安。

    她擦拭著布满汗水的额头,瞪著词库诺。

    「你啊,擅自袭击我们,还说什么精不精采。既然你当成表演,就给我付钱。给·我·付·钱!」

    「我明白是我无礼在先。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先确定你们是不是本人。这是大师的指示。」

    大师的指示?

    词库诺重重地点了点头。

    「详细的事情等到了本殿再说吧。请让我从头开始向你们解释。」

    响亮的钟声响彻山间。

    所谓的瓦特修行僧,听说要配合著钟声,每天进行六次的礼拜。其他像是繁杂的仪式、琐事与锻炼武艺等等,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做,从清晨到深夜几乎不能好好休息。

    当初告诉理人这些的人正是刃雾大师。

    理人重新回想起这些事情。

    因为实在闲到不行,闲到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真叫人不爽。」

    「伊休安。」

    「这简直像是反省室。」

    「伊休安,我听得到喔。」

    「我是故意讲给你听的。所以我才讨厌出家人。我看他们一定聚集在隔壁房间,观察我们忍无可忍时,会不会跳起奇怪的舞蹈吧?像是在那面镜子的另一边。」

    ——拜托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即使如此,理人还是忍不住想要掀开那面镜子看看。

    费尽千辛万苦爬完石阶,理人等人被带到本殿的一间房间。

    这个房间的墙壁直接裸露出石材,可能因为窗户的方位不对,采光也不太好。室内只有桌子、椅子,以及与古老墙壁相连的祭坛。即使理人不是信徒,也产生了一股必须忏悔的念头。

    然而,虽然饱受磨损,但脚下铺著毛织地毯,桌上也摆著首次奉上的热茶,理人想要相信对方是欢迎己方的来到。

    只是——已经在这个房间等了将近一小时——

    「哇啊!」

    伊休安趴在桌上。

    「……理人,我决定了,如果再等一分钟还是没人来,我就要逃出这个名为反省的牢狱,回到马车上。」

    「呃,这样不太好吧。」

    「你不是说过只需要打声招呼!」

    「又还没有打到招呼。」

    「我没办法!快要精神崩溃了!」

    「加油啦,我的茶也给你喝。」

    「凭什么只有你拥有无敌之身。」

    「你到现在还说那种话!」

    「那尊女神雕像欺负我!」

    「这不是你的作风吧。应该说是你是在模仿谁?」

    「空气!外头的空气!」

    理人想要安抚伊休安的情绪,但伊休安似乎是认真的。

    「你可以尽情地跳舞。」

    「啊——啊——啊——」

    伊休安开始用哀愁的声音唱起歌来。

    原本紧闭的门扉,突然打开。

    「久等了。」

    词库诺走进了房间。

    理人等人惊慌失措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因为已经排好要在山下的礼拜堂为信徒答疑解惑。」

    「既然如此,干嘛不早说啊,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是的,很抱歉。」

    词库诺平淡地答道。

    完全不在乎理人等人已经等到发慌——不,或许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可能是时间观念不一样吧。)

    以及这个房间所带来的压迫感,他可能也毫无察觉。

    「我们必须在这片土地维护信仰永传不朽,维护遵循天道规律的信徒生活,尊敬精益求精的修行者抱负。拥有足以达成这些事的力量,脱离万物,自立自强。这是刃雾大师的教诲。」

    「我知道这些。你应该是要向我们解释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吧?」

    「是的。所以,请你们先看看这个。」

    词库诺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白色的瓷壶。

    大小约是两个手掌再大一点,附有同样是瓷制的壶盖。没有任何图案,是一个相当简朴的瓷壶。「盗贼」的伊休安诧异地眯起双眼。

    「这是什么……不是什么魔法道具吧?」

    「是大师。」

    理人正打算打开壶盖,顿时停下动作。

    理人感到震惊,彷佛被人打了一拳。

    「什……么……?老爷子?」

    「享年九十二岁。他已经在前年逝世。」

    死亡。

    超乎预期的死讯让理人大受打击。

    「这个壶中放著将遗体火化过的骨灰,这只是一部分,其他已经埋葬在后院内。」

    「遗体……火化过……」

    伊休安越过桌子,打算殴打词库诺,理人则是拚命按著她的肩膀。

    「这家伙!」

    「伊休安住手!」

    「真不敢置信,为什么你敢撒这种过分的谎!你这样也算是神职人员吗?良心是上哪去了!」

    「住手!」

    「可是!」

    伊休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摸样。

    「词库诺先生,我比她懂什么是火葬,因为我出生的世界也有这种习俗。可是,她不是生在那种环境,按照这里的常理来看,火葬应该不是一般习俗吧?请问是发生了什么?」

    理人询问表情庄严的词库诺——词库诺脸上总是保持著这种表情。

    「词库诺先生!」

    「……之所以一定要用火化……是大师的遗言。虽然他临终时没有痛苦,但表示因为长期与魔神、魔兽对抗,自己的肉体恐怕无法正常地归于尘土。」

    不得动弹的伊休安从右眼流下了一滴清泪。

    「大师还有其他遗言。为了避免自己的死造成世上的混乱,三年过后再公诸于世。趁这段期间,重整寺院的体制。只是,当圣剑的持有者亲自来拜访时,则必须解除保密禁令——」

    于是一无所知的理人一行人出现在词库诺他们的面前。

    词库诺他们需要经过慎重的鉴定,因为必须说出攸关寺院存亡的机密。

    祈祷的钟声在山中回荡著。

    名为刃雾的英雄之火已经熄灭,只有这是不争的事实。

    忘了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记得是在魔神讨伐的旅程途中。

    当时年仅十一岁的理人,朝著岩石上方吶喊:

    『大师——』

    在高处祈祷的僧侣迟迟没有发现理人的呼唤。

    『吶,刃雾大师,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贫道现在想要祈祷。』

    『为什么你要一直祈祷?』

    『因为祈祷没有界限,女神的掌心有限。』

    理人完全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位老爷爷每次说的话总是过于艰深复杂。

    面对不知所措的理人,大师睁开双眼说道:

    『女神帕纳帝雅是创造之神,同时也被称为轮回之神。』

    『轮回?』

    『是擅长节省的专家。利用有限的材料,创造出广大的世界。』

    『呃,很厉害耶。我妈妈也会吧炸猪排的肉敲打成原来的两倍打,再拿去炸。』

    『喔喔,应该可以当成同样的意思。』

    『可是泡澡用的巴斯克林放得很少。』

    『拜此之赐,我等才得以拥有广大的世界。然而,世界变得广大,也带来许多破绽。』

    『破绽?』

    『没错。没有获得恩惠的不幸人民成千上万,地表上没能填补起来的空洞,称之为虫洞。魔神阿耳戈斯或许可以说是在女神的轮回创造下,产生的一个破绽。』

    ……这是好事吗?不幸的人民加上无法填补的空洞,简直是充满缺陷的世界。

    『这个世界自诞生的那一刻,便存在著界限。无论是好是坏,这就是它的宿命。正因为单薄脆弱,所以不存在著永恒无限,肯定会在某处产生破绽或是回归效应。贫道称这个现象叫作「女神的旧帐」。』

    大师说道。

    『刃雾大师,你曾经见过阿耳戈斯吧?』

    『没错。』

    『你不会害怕吗?』

    『贫道当时可是害怕到都发抖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被招集第二次。』

    理人没办法像老人那样轻松一笑,毕竟活得不够久,接下来才正要去见阿耳戈斯。

    刃雾似乎是看穿了理人的内心,于是降落至地面。

    『……理人阁下,别以为能够只靠祈祷去跨过难关。若今天是好曰子,便祈祷明天能够平安;若不是,则祈祷能够获得恩惠。这样便能做好准备迎接大限,在这片土地上撑到最后一刻。』

    『        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

    理人莫名有股奇妙的心情,虽然不知道正确的做法,仍试著合掌。

    希望这趟旅行能顺利。然后,我可不希望因为女神一句话,明天就突然降下陨石。

    『南无妙法莲华经。』

    『那是什么意思?』

    『是祈祷文。』

    『真让人感兴趣耶。』

    『要一起祈祷吗?』

    『好啊。』

    『南无妙法莲华经。』

    『帕纳肯亚的创造主啊,愿祢成为带来平静的光明。』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大概也只有自己曾经在瓦特门派的宗主旁边诵过经(而且还念错了)。

    他是个提倡看不见、碰触不到的事物更加拥有价值的人。

    或许他看得见理人所看不见的事物。

    理人感觉他知晓自己所感受不到的光辉事物,甚至为此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这让理人感到有些羡慕。

    刃雾大师的坟墓比想像中还要简朴。

    经过磨平的墓碑立在日照良好的山坡上,这个地点可以看见他生前居住的起居室。

    四周生长著白色野花,用大自然来饯别。

    墓碑上没有记载名字,也没有生卒年。或许正式发布讣文后,会再刻上去。只要没有人说出去,没有人会晓得是谁长眠于此,更别说是五英雄之一的坟墓。

    「……真是寒酸的坟墓。」

    「伊休安。」

    「干嘛啦。连死后都还要修行吗?是笨蛋吗?是白痴吗?」

    伊休安止不住怒骂。

    「我绝对不会盖这种穷酸的坟墓。等到我死时,我要把手边的钱全部花光,用黄金或是钻石盖一座坟墓。伊休安·闪亮亮·特洛鲁在此长眠。我要我的葡萄酒分给附近的村子,让众人痛哭流涕,泪水与葡萄酒造成河川泛滥,为我深深感到惋惜——」

    理人将手放在伊休安颤抖的肩膀上。

    「这个笨蛋老爷子……」

    理人站在泪水溃堤的伊休安身旁,为大师祈福。

    他到底是撑到什么地步。

    两次挺身面对世界的破绽,拯救了许多的人。

    替女神清还旧帐,让一切归零,他肯定是满怀幸福地辞世。

    希望只是这样就好了,理人深深祈求著。

    「伊休安,不要紧的。他一定在天国守护著我们。」

    「太过分了吧,竟然擅自就这样走了……」

    「——两位,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理人回过头去。

    只见词库诺捧著用布包著的细长之物,从山坡下走了上来。

    他看见站在墓前的理人等人,脸上的表情透出一丝和缓。

    「大师肯定很高兴你们来见他。因为被受封为五英雄的两个人,像这样为他悼念。」

    「说……说什么蠢话?我才没有在悼念。」

    伊休安说道,一边揉著红肿的双眼,吸著鼻子。

    「理人阁下,这是代为保管的东西。」

    「谢谢你。真是抱歉。」

    「什么?」

    「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理人从词库诺手中收下东西。

    当场拆开绳子,熟悉的花纹印入眼帘。

    —破魔圣剑。

    是封印魔神阿耳戈斯时不可或缺的圣剑。

    「……真漂亮啊……」

    「刃雾大师每晚都会将圣剑拿出来擦拭。」

    「是这样啊……」

    正如词库诺所言,虽然失去了握柄底部的宝珠,但剑身没有一丝脏污,因为一直有在细心保养。

    「喂,理人,好像还夹著什么东西。」

    「咦?」

    伊休安在一旁将包裹著圣剑的布整个翻面。

    「好像是信。」

    「怎么可能。」

    词库诺立刻反驳,然而理人已经从伊休安手中接过了纸张。词库诺从后方凑过来一看,当下倒抽了一口气。

    「是……是大师的笔迹……!」

    刃雾用略显颤抖的秀丽笔迹,在纸上写下了这么一段内容。

    理人·桐川,无名的勇者。

    或是另一位新的圣剑继承者。

    当你阅读这封信时,想必代表我已经无法面对与你谈话。实则遗憾,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女神帕纳帝雅所创造出的世界是有限的,这只是是代表贫道的大限已到。

    我自认自己这辈子活的了无遗憾。

    然而,现在需要忧心的是这个再次需要破魔圣剑的世界。

    年轻人,抱著懊悔与迷茫前进吧。

    征服自己内心的人,将会走向光明大道。

    在有限之中,用自己的双手掌握住确切的幸福吧。

    我由衷地——

    祝你一帆风顺。

    「……由衷地祝福……你一帆风顺……」

    伊休安站在旁边,代替无法阅读文字的理人朗读内容。途中哽咽好几次,仍努力地一字一句念完。

    理人的视线也跟著模糊了起来,心想一定要忍住。

    (……刃雾大师,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理人等人压抑情绪,倾耳聆听过去的伙伴用听不见的声音为自己声援。

    * * *

    「……古莱利雅吗?」

    「是的。应该是在这间寺院的管辖内。你晓得路吗?」

    「请等一下。」

    听到理人的要求,词库诺从勤务室后方的架上拿出看似卷轴的大型地图。

    理人想要确认下一个目的地要如何前往。

    地图摊开在桌子上。

    「好像是新成立的村子,没有标示在我的地图上。」

    「我看看……要去古莱利雅村的话,直接朝东边下山,然后前往北东——依耶马路特的国境。下山后,只要再走个几天就会抵达,因为那一带的地形平坦。」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圣剑的宝珠是放在那里吗?」

    「是的,我想去找她。」

    理人将目的地的行进路线牢牢记在脑中。

    接下来要去拜访的人叫作开拓者「女剑士」莱娜·艾鲁恩。是一位实力高超、无人能敌的女性佣兵,现在定居在名为古莱利雅的开拓村。

    海达尔表示从圣剑拆下来的宝珠,正由她代为保管。

    话说回来——词库诺喃道。

    「……魔神即将苏醒了啊。」

    他注视著地图喃喃著,这句话听在耳里比想像中还要沉重。

    理人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封印应该完全失效了,因为山上与森林出现了大量魔兽。」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吗?我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继承刃雾大师遗志的瓦特僧侣,随时都做好出征的准备。」

    「是指——那个装置吗?」

    理人提到现在出现在窗外的景象。

    巨大的铁块一字排开,显的与寺院格格不入。现在似乎正在装备中,僧侣们在周围忙碌地来回穿梭。

    瓦特僧侣的教义是在作战时只倚靠自己的肉身与信仰心,不以具有利刃的东西为武器。那是在以前的旅行中不曾见过的东西。

    词库诺没有答腔,只有眼神带著笑意。理人感觉这是他们做好觉悟的证明。

    这是失去大师后,寺院的存在方式,以及保护世界的方式。

    理人接著跟词库诺握手,正准备要道别。

    「——抱歉,还有一件事。」

    词库诺突然叫住了理人。

    「什么事?」

    「我……在王宫的人脉不广,但你的同伴好像是——」

    理人不让词库诺说下去。

    宛如词库诺之前那样,用眼神制止。

    「请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没错,拜托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伊休安·特洛鲁站在本殿的出口等待理人。

    她像是等到发慌似地扠著腰,噘起嘴唇。

    「很慢喔。」

    「抱歉。」

    伊休安玩闹似地赏了理人一记下踢。

    「跟出家人有什么事情要说得那么久。」

    「有点事啦。像是确认地图路线、打招呼等等。」

    「你真的很面面俱到耶。」

    理人反而感到有点担心,于是反问回去:

    「伊休安,冒昧请问你一下,你晓得藤子不二雄吗?」

    「啊?那是什么?」

    「不晓得吧?说得也是。」

    哆啦A梦果然不可能也被冲到这个世界。伊休安用不解的表情抬头看著理人。

    「什么都无所谓啦,再不动作快一点的话,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们还得去爱妮那边趟,妮娜可是会闹别扭的。」

    「遵命。我晓得啦。」

    我可不想吞针啊。

    埋人重新架好扛在肩上的包袱。

    加上腰际的「月滴」,现在还有这把「破魔圣剑」。

    刃雾大师说无论是否感到迷惘,仍要前进。即使感到想哭,仍要前进。

    那么眼前通往山下的石阶,就会是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第一步。

    「走吧,前往古莱利雅。」

    「嗯,去见莱娜吧。」

    两人一同并肩迈开步伐。

    * * *

    下了寺院那座山,接著朝北东前进。

    这一带是六年前不曾走过的荒野,但现在似乎有在一点一滴地开垦。夹杂著细沙的荒芜原野上,路面乾燥无比,唯一的一条路笔直延伸著,景色蔚为壮观。

    最重要的是,越过山脉后,气候似乎也大大地改变了,陡然照射而下的阳光,受到空无一物的地面反射,甚至会刺痛皮肤。

    地表冒出的腾腾热气,让天空与地平线之间变得朦胧不清。

    「……哎呀,真的是什么也没有耶,又好热。」

    「与其去其他城镇,直接去依耶马路特会比较近嘛!」

    伊休安在阴暗的车篷下说道。那里看起来倒是很凉快。

    「国境……代表著外国啊。」

    「是沙漠民族的国家。」

    老实说,理人感到一头雾水。国境,国家的分界线。土地上相连著其他国家,到底是何种感觉。

    「国境」是会如同运动会那样划线区分,再立起像是儿童餐上的国旗吗?

    「那些家伙最近很得意忘形,希望不会遇到他们。」

    「果然是这样啊。」

    「因为跟卢卡利亚一样长期受到威尔塔米亚的统治,现在只是国势稍微壮大,就变得爱缠著人喋喋不休。」

    「哦……从上到下都要烦,海达尔真是辛苦啊。」

    「不过我迟早会把特洛鲁商会的商品输入到那边去,所以对我没影响。」

    「会掀起经济战争吧。」

    「正合我意,向我下跪吧。」

    理人背对著她露出笑容。

    「这是伊休安的梦想吧。」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伊休安随口问道。

    理人,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

    我只是……我只是——想将你——

    「——理人,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理人老实说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可以不用正面回答。

    伊休安从货斗上站了起来。

    在理人等人前进方向的地平线上,掀起一阵夹带热气的沙尘。一瞬间还以为是龙卷风,但后来发现并不是。游涡中央有个异常庞大的影子蠕动著。理人也不禁眯起了双眼。

    「魔兽?」

    「只有这个可能吧。」

    伊休安将体重放在坐在驭座上的理人肩上。

    离开瓦特寺院后,仍会定期遭遇阿耳戈斯的魔兽。

    最担心的是魔兽的「进化」,但恢复没有负担的两人之旅后,两人培养了默契,已经慢慢能够配合彼此的行动。

    理人他们握著武器,说完「上吧」,便同时冲上前去。

    「最后!」

    伊休安·特洛鲁施放的钢丝缠绕住蚂蚁型态的巨大魔兽的脚。理人接著冲过去,将半透明的「月滴」用力一挥,砍进敌人的脖子。

    「——粉碎吧!」

    因为加压而爆碎的魔兽,与沙尘化为一体,最后烟消雾散。没有掉落任何显眼的宝石。

    「伊休安,结束了!」

    「好,好,辛苦了,辛苦了。」

    伊休安将脸上防风沙的护目镜拉至脖子下。

    「时间变得比以前还快耶。」

    「可是敌人的动作感觉有微妙的变化。还有,是不会袭击人类的魔兽。」

    「这倒是无所谓……呜哇,连嘴中都进沙了。」

    伊休安狼狈地大喊说道,那头美丽的金发蒙上一层白沙。

    难怿来到荒野后,她几乎都躲在马忠的货斗。他的脸上缺乏血色,看来毒辣的太阳与乾燥的气候造成的负担比想像中还要大。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希望可以下点雨就好了。」

    「好热……好想把衣服……全部脱掉泡进冷水里……可恶。」

    理人尽可能假装没听见。

    「——喂,你刚刚是不是有想歪?」

    「啊?你……你突然胡说什么。」

    「少开玩笑了,我已经不会在你在的地方随便脱衣服了!刚刚只是说错话!说错话!」

    「我才不管你。你想泡冷水的话,就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泡不就好了。」

    「啊——讨厌,讨厌,用不在乎的口气假装自己认同,这就是所谓的伪善。我可是一直在忍耐耶,乾乾又湿湿又滑滑又黏黏,但我还是忍了下来。」

    「我又没有逼你。」

    「那你敢脱衣服吗?」

    「唔。」

    「你敢在这里脱衣服吗?」

    「不太好吧。」

    「你看!」

    「你突然这样太狡猾了!」

    由于伊休安气愤不已,于是理人只好回到马车。

    完全一头雾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话题。

    理人想让战斗完乾渴的喉咙补充水分,于是打算拿出从放在驭座上的水壶。然而——

    「咦?水壶呢——?」

    理人查看驭座,没有发现想找的水壶。

    最后发现到还有一件更不自然的事。

    「伊休安。」

    「干嘛啦!」

    理人朝著还在生闷气的伊休安大喊。

    「圣剑不见了!」

    可以清楚看出血色唰地从伊休安的脸上褪去,仿佛被吸乾一般。理人猜想自己的脸色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伊休安火速冲回马车,用理人远远不及的速度爬上驭座,用彷佛会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眼神凝视著里头。同时迅速检查驭座底下,甚至是车篷上。

    接著朝地面一跃而下。

    「不久前明明在啊,这是为什么?」

    「不要说话——」

    伊休安的双手仍放在地上,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四周是夹杂著细沙的原野,仅生长著少数高度超过人类身高的树木,是类似橄榄树或是月桂树一类能够忍受乾旱的种类。附近也没有可以藏匿的岩石。

    要是有野盗接近这里,理人认为一定会察觉——

    「看见了。」

    伊休安喃道。

    赶在理人反问前,伊休安已经朝原野狂奔而去。

    「伊休安!」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原始的吼叫声,向前冲刺。用宛如跳远般的步伐,朝地面猛力一踩,足足跃进了数公尺。

    「哇啊!」

    这时从伊休安著地的地方传来一个哀号声。

    理人感到一头雾水。等到漫天飞滚的沙尘消失后,只见伊休安正揪著一名孩童的脖子。

    (咦?小孩子?)

    感觉是凭空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个小孩子两手抱著包著圣剑的包袱跟水壶,不断地死命挣扎。

    「好痛,很痛啦!给我放开,这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最后还是给我逮到了,这个呆头鹅!」

    「少啰嗦!」

    是年约十岁的少年。戴著驼色的帽子、防风沙的护目镜,身披宽松的同色披风。

    不只衣服,连脸上都沾满沙尘,身形也显得十分削瘦,但唯有气势不输人。

    「喂,理人!如你所见,总之东西没事!」

    「……不要紧吧?」

    理人奔跑到两人身旁。这种情况下,那句不要紧指的是圣剑跟少年。

    「理人,你瞧瞧。这家伙啊,像这样披著披风,趴在地面上等待我们离开。竟然做这种狡猾的事情。」

    「哦,真厉害啊。」

    理人坦率地感到佩服。

    俨然是具有保护色的变色龙少年。若用日本的形容方式,理人想颁个忍者大师的封号给他。发现少年的伊休安眼力也相当惊人。

    「嘿,这对我来说只是雕虫小技。」

    「少得意。」

    「很痛耶!笨蛋!」

    被伊休安拍了一下后脑勺,少年立刻怒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必要告诉你。」

    「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阁下,敝人名叫迪达·艾鲁恩。」

    「很好。」

    「如果您可以移开您的玉腿,敝人会深感欣慰。」

    少年被伊休安的靴子踩在脚下回答,与其说令人同情,感觉更像是在观看野生猴子接受调教的场景。

    理人之所以有股怀念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名少年神似以前的伊修安。不是长相而是气质,但这位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少年。

    然而——

    「迪达·艾鲁恩?」

    即使只是巧合,但他的姓氏勾起理人的注意。

    「莫非……你跟莱娜·艾鲁恩有什么关系吗?」

    「……大哥哥,原来你认识我妈妈?」

    劈啪!

    理人等人背后彷佛有一道闪电劈下,两人忍不住想要放声尖叫。

    「理人,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啊!」

    「应该说原来她结婚了?」

    「怎么可能。」

    那个莱娜。那个莱娜。莱娜莱娜莱娜莱娜莱娜——

    理人等人因为「莱娜」陷入混乱,停止了思考,迪达诧异地看著两人的模样。

    「……虽然搞不清处状况,但我跟莱娜没有血缘关系。」

    嗅?

    「村子里孤儿院的每个人都喊莱娜妈妈,她说没有姓氏的人可以冠她的姓氏。」

    所以自己才会叫作迪达·艾鲁恩,少年解释道。

    这名少年失去双亲,似乎受到莱娜的照顾。理人向少年询问,少年点了点头。

    「没错。我好像是最年长的,最小的还有婴儿。待最久则是另外一个家伙。」

    「迪达,我们啊,为了见你的……妈……妈妈,正要前往古莱利雅村。我们在她当佣兵的时候受到不少照顾。」

    「呃。什么啦,我惨了。」

    迪达皱起眉头。

    「……呜哇,我真的失策了。明明知道这些人很古怪,却还是出手了……」

    「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可以的话跟著我们一起去村子会比较安全。如果你能带路,会帮我们很大的忙。」

    「是无所谓啦……」

    迪达窥伺著伊休安的脸色,答应理人的要求。他似乎是认为自己没有选择余地。

    「……大哥哥,我说啊。」

    「嗯?」

    「见到我妈妈……见到莱娜后,今天的事情可以拜托你保密吗?应该说,能不能简短带过就好?因为她一生气就很可怕。或许你会感到很意外。」

    「哦,真的很意外。」

    理人对这件事比较意外。

    身为开拓者的「女剑士」莱娜·艾鲁恩,用一句话形容,是名严苛的战士。

    动作宛如野豹般没有破绽,个性也有如锐刃般锋利。让人深深体会到以一把剑立足于世,必须经历过多少严峻的考验。除此之外,这名女性对其他事物一概不信任。

    到了旅行尾声,莱娜已经多少对众人敞开了心防,但理人记忆中的她,总是与众人隔著一步的距离,夜晚则是倚靠著剑入睡,或是指导剑技时毫不留情的魔鬼教官姿态。

    理人感到害怕。虽然她是个美女又是好人,但魄力实在大到令人畏惧。

    「嗯,因为她平常总是面带微笑又个性稳重。」

    「面带微笑!」

    「稳重!」

    又听到了令人震惊的形料。

    「而且兴趣是下厨跟刺绣……」

    理人跟伊休安面面相觑

    「喂,理人,果然不对劲喔。难道是被疯牛踢到脑袋后性格大变了?那个撕裂妖怪刽子手。」

    「不,人到了该改变时自然会改变……应该吧……」

    「但她怎么可能喜欢刺绣又个性稳重。」

    「不过,当我们偷东西或是做坏事时,会突然把我们倒吊在树枝上,开始磨菜刀。」

    理人等人顿时莫名感到安心。

    「「太好了,真的是莱娜。」」

    「很好吗?哪里好了!我被倒吊起来也算好事吗?」

    「莱娜果然要这样才行。」

    「这才像她。」

    迪达大声抗议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好,既然解开疑惑了,迪达,走吧。」

    「你就放心地被倒吊起来吧,个子会长高喔。」

    「我——不——要——!」

    少年发出凄惨的叫声,理人等人带著他回到了马车上。

    少年带理人等人来到的古莱利雅村,真的是个小型开拓村。

    在荒芜至极的大地上,种植防风沙的树木、栽培柑橘类的果树、耕种农田,这些都是村民们的辛苦结晶。与中部的平原比起来,收获的速度显得慢了许多,但农田里长出了类似番茄的小颗红色果实。

    「……到了。」

    迪达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跟理人一起坐在驭座上。

    「哦。迪达你们家在哪里?」

    「最里面。外观像是教会。很破旧。」

    「…………」

    「超级破旧。」

    恐惧也会让口才伶俐的迪达变得沉默寡言。迪达的身体紧绷,脸上血色尽失。

    理人只能露出苦笑。

    「吶,迪达,放心啦。你只要好好道歉,莱娜也不会那么不讲理——」

    「我!要去上厕所!立刻!」

    「等一下……」

    少年立刻起身,离开了马车。

    「我会动作迅速的——!」

    他边喊边朝著村外方向跑去。

    「喂,你不准逃啊啊!」

    伊休安朝少年的背影追了上去。

    只有理人动作晚了一步。

    是叫我怎么办才好。回过神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驭座上摆出「等待」的姿势。

    经过了十分钟,经过了二十分钟。

    「……唉。」

    理人叹著气重新思考。伊休安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遇到魔兽时明明表现得很冷静。

    既然不回来的话,只能自己先过去了,也没有时间可以慢慢耗。

    所幸有事先问过孤儿院在哪里。理人驾驶著马车行驶在不甚宽广的主街道上。

    路上行人稀稀疏疏,但每个人讶异地看著理人。从服装来看,过著宽裕生活的人似乎不多。

    (不知道莱娜过得如何?)

    快到目的地的建筑物时,有孩童在道路中央专心地捏泥巴团。

    「啊,是陌生人!」

    「有陌生人来了!有陌生人来了!」

    围裙上沾满泥巴的孩童同时站了起来。

    个个聚集在马车周围,像是在看热闹。

    「陌生人,陌生人。」

    「是从哪里来的人。」

    「送信的人?」

    「不对,是葡萄商人,有葡萄的图案。」

    「葡萄商人?是葡萄人吗?」

    理人停下马车,避免伤害到他们。

    「你们好。」

    「「「你好!」」」

    孩子们坦率地回答。

    「我叫作理人。」

    「理人?」

    「理人是葡萄商人吗?」

    「我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叫作莱娜·艾鲁恩的人?」

    「是指妈妈吗?」

    「嗯,我想应该是。」

    比妮娜稍小的女孩子,开心地拍了一下沾著泥巴的手。

    「她在喔,现在正在煮饭。」

    「这样啊,抱歉在这么忙碌的时间打扰。」

    「没关系。快来,快来,这里。」

    女孩子跟著感情要好的同伴兴奋地朝里面走去。

    理人走下马车,跟在她们身后走去。

    其他的孩子则是一脸稀奇地目送理人。

    「葡萄。」

    理人喃喃念著,双手空空让理人感到有些难为情。对不起,我不是菜贩,不是卖食物的。

    为了以防万一,决定也带著包了圣剑的包袱。只不过这也不是葡萄。

    门柱上挂著「古莱利雅希望之家」的牌子。

    「理人,这里,这里!」

    「抱歉。」

    理人急忙加快脚步。

    从外观来看,孤儿院是将没有神官派驻的教会加以改装而成。圣堂变成是供所有人用餐的餐厅,身官的住所变成孩童们的住处,还在庭院饲养著鸡与山羊。

    与建筑物的大小相较之下,孩童的数量似乎过多。

    她们打开主屋旁看似厨房出入口的门扉走了进去。

    「莱娜!」

    「你们怎么了啊?」

    这个声音是——

    「饭还没煮好喔。进来这里面时,要记得洗手喔。」

    「不是这件事。呃,有客人来找妈妈。」

    「客人?」

    从屋内打开了门扉。

    里面飘散出番茄与蒜头风味的汤头香气。

    然后有个穿著长裙、围著白色围裙的人,站在经过长年使用的炉灶前,二就是握著汤杓的五英雄莱娜·艾鲁恩。

    「哎!你是理人!是理人没错吧?」

    她睁大双眼,喊出理人的名字。

    「是怎么了?来,进来,进来。不要站在那种地方,让我更近一点看看你的脸。你真的长大了呢。」

    「……你……你好。」

    「吶,莱娜,我可以吃这个吗?可以试吃吗?」

    「不行,玛丽跟丽玛。取而代之,这个给你们,你们两个要偷偷吃喔。」

    「太好了——」

    莱娜从摆在锅子旁边的平底锅中拿出两块烤番薯,然后拿给了少女们。那两个人十分开心地冲出了蔚房。

    「吶,你瞧瞧,竟然学会试吃这个用语,她们单纯只是想要有个可以偷吃的理由。」

    看见莱娜露出苦笑的模样,理人一时语塞,忍不住怀疑起眼前的景象。

    「糟了。理人,你可以帮我看一下那边的窑炉吗?有没有烤焦?」

    「咦?这个吗?哇,好烫!」

    「小心不要烫伤了!」

    「我……我知道了。」

    理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窑炉的铁盖。里面放著一大盆煽烤奶油白菜。

    「如何?」

    「……还要再烤一下的样子。」

    「这样刚好,谢谢你。可以顺便帮我从那边的架上拿出面粉吗?」

    「喔……」

    「谢谢你帮忙。」

    莱娜露出微笑。

    理人将面粉的袋子放在桌上,接著整理架上的东西,擦窗户,擦拭灯罩,莱娜接二连三地指派工作下来。

    「……结……结束了。」

    「好,那你坐下来吧。虽然里面很脏。」

    「……嗯,我知道了。」

    莱娜总算示意理人可以坐在料理台的椅子上。

    理人乖乖地坐下后,莱娜也将附近的椅子拉到理人旁边坐下。

    她原本用两手玩弄著汤杓,眼神倏地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是理人过去熟悉不已,那位武艺高超的女剑士所发出的声音。

    理人在开口说话前,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太好了,真的是莱娜。」

    「你在胡扯什么,当然是我本人。」

    理人很想反驳:落差未免太大。不,温柔的莱娜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应该要怎么形容,因为剑士的形象太强烈,有种落差感。」

    「如果小鬼也吃那一套,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看起来很辛苦呢。」

    「老实说,对付魔兽反而还比较容易简单。」

    「竟然说成那样。」

    「我偏要说。摆出笑脸可是比一百把剑还要便利的技能。从小婴儿到难搞的老爸,皆可以治得服服贴贴,相当万用。」

    原来连笑都是一种技术。

    理人能够认同莱娜的话,但想到这些话是出自莱娜口中,不禁感慨起来。

    理人重新注视著她的眼眸,没有一丝郁闷。

    过著现在的这种生活肯定是出自于她自己的意愿。

    「莱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这里?」

    「……好像是在三年前吧。」

    「这样啊。」

    封印完魔神后,她在威尔塔米亚国内外流浪,讨伐魔神的奖金几乎投注在这间孤儿院的经营上。

    甚至开始扶养这些孩童,让理人只能深深感到佩服。

    「我是最近才回来这里。受到海达尔的召唤,他说魔神的封印开始减弱了。」

    「喔,我就猜是这么一回事。」

    莱娜说道,宛如是对著远方拋下这句话。

    不知为何,莱娜这句话让理人感到隐约带著刺。理人心想是自己多心了吧。

    「呃,然后,我来这个村子的途中,遇见了一个名叫迪达的孩子。」

    「迪达?」

    「嗯,是这里的孩子吧?他带我到村子来。他现在刚好不在。」

    「迪达……他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理人顿时一惊。

    想要立刻用笑容来掩饰,但逃不过莱娜的法眼。

    「——我懂了,我要把他倒吊起来。」

    「莱娜,等等,等等!原谅他吧,他拜托我的。」

    「不,太宠他,对他不是好事。我明明百般叮咛他,是他自己不听话。我要把他倒吊起来。」

    啊啊,迪达,对不起。

    理人在内心向少年道歉。我已经束手无策。莱娜的表情有如冷酷的处刑人,恐怕已经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理人心想,话说回来——

    历经长年使用的厨房弥漫著一股菜肴香气,下蔚用的汤杓加上围裙。

    无论看多少遍,理人内心仍是同个感想。

    「莱娜果然很厉害啊。」

    「……你想说什么?」

    「你就坦率接受我的赞扬啦。虽然不觉得你会加入王宫骑士团,但回绝所有邀请,跑来经营孤儿院,正常人是做不到的。我觉得莱娜很帅气。」

    出乎预料的是,莱娜皱起了眉头。

    「少来了。哪里帅气了,我只是来报恩的。」

    「报恩?」

    「我一无所有,只有剑是我的一切。砍杀了人、砍杀了魔兽,最后甚至对抗魔神。然而,也仅只如此而已。魔神对我造成的伤势,让我无法像以前那样挥剑。」

    令人震惊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真的只有微妙的差异。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我的烦恼,于是我远离了你们。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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