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留着一头长及胸口的笔直长发、身穿校服的少女,正走在早晨上学的路上。
即使是皮鞋的鞋底接触地面的瞬间,也几乎没有发出明显的脚步声——少女就是这样默默地低着头向前走。
因为完全没有发出脚步声,走在前头的两个女生也没有察觉到长发少女的接近。
“对呀对呀,就只这样~!”
“啊哈哈,不是吧~?”
得意忘形地聊着天的两位少女——
“我说,这个……”
忽然间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就自然而然地维持着聊天时的笑容向后转去。
然而——
“呀啊……!”
就在那一瞬间,她们的笑容地狱僵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长发少女正贴紧在两人的背后。
“是你弄丢的吧……”
长发少女那白暂的手臂就像慢动作镜头一样缓缓伸出,把其中一名女生弄丢的手帕递了出来。
周围明明充满了七月耀眼阳光,少女的身边却弥漫着某种冰冷的空气——至少在那两位女生眼中是这样的。
不仅如此,还感觉到少女的身边还缠绕着某种昏暗的东西。
长发少女翘起嘴唇,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两位女士不禁连连倒退——
“对、对不起!”
“对不起!那个手帕,我已经不要了。”
一边以悲鸣般的声音道歉,一边拼尽全力飞也似的跑走了。
“啊……”
依然保持着递出手帕姿势的长发少女,就这样被扔在后头了。
她在心中向逃掉女生们呼呼道:
这条手帕要怎么处理?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虽然在心中拼命这么向自己提问,但她的表情也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长发少女刚回到学校,还没有去教室就先跑进了洗手间。
当她进入厕格关上门之后,就听到随后走进来的女生们在洗面镜那边谈话的声音。
“那个贞子,就是《午夜凶铃》里的……?”
“她的父母也还真是起了个贴切的名字。”
“听说她灵感特强是吗?”
“没错,据说会招鬼耶。不过从那所中学考进来的人不多,我也不太清楚。有人说,只要跟她对上视线超过三秒钟的话,七天后就会——”
长发少女无声无息地从厕格走了出来。
“请用,已经没人了……”
站在镜子前面的女生们马上发出不成声音的怪叫,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摇晃着长长的头发、而且深垂着脑袋看不见脸的少女。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栖息在洗手间里的亡灵一样。
“还有,那个……”
长发少女正打算继续说下去,那些女生却已经慌慌张张地逃出了洗手间。
于是,长发少女向着从门口逃出去的女生们发出了内心的呼唤——
刚才你们说的那些都是错的。
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灵感。
在至今为止的十五年来,我没有任何心灵体验的经历。不管是幽灵还是妖怪,我都无法看到或者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还有,贞子不是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只是个绰号而已。
就像之前在上学路上那时一样,她拼命在心底里发出呼唤,可是表情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走出洗手间后,少女就朝着自己所属的一年D班教师走去。
就连在走廊上走路也一样跟她插肩而过的学生们都会尽量从她身边绕开走过去,然后一边观察她的样子一边窃窃私语。
那位长发少女——黑沼爽子,只不过是就读于这所北幌高中的一名极其普通的一年级生罢了。
只是,她的外貌有点与众不同。
与生俱来的硬质头发没有丝毫的弯曲,笔直地洒在双肩上。
而且她也不喜欢染发或者烫发之类的装扮,从来都不作多余的修饰,不知不觉就长成了现在的这种发型。
她的肌肤呈现出青白色,这也是与生俱来的。
用白暂来形容的话听起来似乎不错,但爽子的肌肤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静脉的血管,所以即使在夏天,她的皮肤也是一样的雪白。
服装方面则严格遵照学校的规定。裙子盖过膝盖,如果想在衬衣外面穿其他衣服的话,就在最外面套上一件尺寸偏大的校服上衣,用纽扣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
既不会化妆,也不会穿戴首饰。
爽子的这种形象,在女生之中自然是显得鹤立鸡群了。
大部分的女生都会染发或者漂发,然后用烫发棒弄成卷发的模样。还有就是把裙子缩短到大腿附近,在衬衣外面穿上自己喜欢的毛衣之类的衣物,人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而爽子本身就不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所以她的动作看起来也有点欠缺活力和生气。
虽然爽子也有注意尽量向别人展现出开朗的笑容,但是当她弯起嘴角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却并不是开朗的笑容,而是诡异莫名的阴笑。
接着,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别人起了“贞子”这个绰号。
这当然就是来源于那部有名的恐怖电影里的人物——披洒着长而杂乱的长发,从古井里爬出来的“贞子”。
很快,外表和绰号逐渐引起人们毫无根据的臆测,而这些臆测又不断发展升级,到她成为高中生的现在,人们都经常会私底下讨论有关她的各种各样的传闻。
至于那些传闻的内容——
她的灵感特别强,拥有呼唤灵体的能力。
一天之内跟贞子四目相对的次数超过三次的话就会遇到不幸。
跟贞子对视三秒以上就会在七天后死去。
——等等之类的。
也不知道有多少学生会把这些传闻当真。
但是传闻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不管是真是假都是无关重要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做,那自己也就随大流好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自己也跟着一起说就好了——就是因为这种随便的理由,传闻就自然而然地传开了。
“早上好……”
爽子每天早上走进D班的教室时,都会主动向同班同学问侯。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同学作出回应。
光是被吓得肩膀抽搐的话还算好,其中还有不少的同学被吓得逃到了远处。然而即使如此,爽子还是会面不改色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位于最前列中央的座位上坐下。
对爽子来说,不管有没有人作出回应,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主动向别人问侯。
毕竟早上的问候意味着一天的开始,所以她还是一直坚持主动问候的习惯。
爽子的座右铭是“日行一善”。
做了好事,自己也会高兴。
即使是小事也不要紧,只要能帮上别人她就很满足了。
一直以来,爽子都努力想要做一些对别人有好处的事,希望自己能帮上别人。
然而,自从入学到这所北幌高中以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爽子却没有交上任何朋友。
不管是课间休息时间还是中午用餐时间,爽子都是孤身一人。
而且以后能交上朋友的可能性也非常低——毕竟光是问候一句人家就吓得逃之夭夭了。
不过,只有一个人。
在这个班上,只有一个学生会在早上率先主动向爽子搭话。
“早上好~!”
一个分外开朗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教室内。
他正是爽子的同班同学风早翔太。
爽子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他所在的方向。走进教室的风早一看到坐在教坛中央的爽子——
“早哦,黑沼。”
他就笑着这么问候道。
只有他一个人——会在从教室门口走向座位的途中,向插肩而过的爽子主动说话。
爽子本想马上回应他的问候,但却因为想着一定要给他留下好印象而紧张过度。
“早、早……”
就在她吞吞吐吐的期间——
(插图011)
“早呀,风早”
“风早,你做作业了没有?”
“风早,我说今天呀~”
不一会儿,同学们就把风早围了个水泄不通,爽子的嘀咕声早就被掩盖得无影无踪了。
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爽子也只能透过缝隙窥视着风早的样子,默默地听着他说的话。
因此,尽管风早总是先向爽子主动问候,爽子却连一次也没能好好地回应过他。
“昨天说的练胆游戏,我看干脆就把全班同学都叫上吧,人多才好玩嘛。”
位于人堆中心的风早,开始向周围的同学们说起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富有张力,听起来相当响亮。
他一出现,教室里的气氛就会变得异常热闹,同学们也是笑声不断。
直挺的脊梁,光亮柔顺的头发——他的外表,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会给人一种清新感,非常讨人喜欢。那活灵活现的表情,光是看着就会令人感到心情开朗。
就好像花儿总是朝着太阳盛开一样。
就好像昆虫总是朝着有光亮的方向一样。
所有的人都会无条件地被吸引到风早的身边。
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爽子就会在内心发出感叹——风早君还真是受欢迎呢。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风早君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即使是我,在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也觉得他是一个开朗活泼的阳光男孩……
入学典礼那天,在D班的教室碰面之前,爽子和风早早就已经认识了。
不管要做什事,爽子都有一个提早出门的习惯。
在入学典礼当天,尽管学校离家很近,爽子还是提前做好准备,早早出门去了。
在刚走出家门的路上,爽子就遇到一个不停东张西望的少年。
他身上穿的北幌高中的校服外套看起来非常新,似乎是今天才第一次穿上。
大概他也跟爽子一样,都是一年级的新生吧。
少年似乎在烦恼那一边才是通往学校的路。因为时间很早,除了爽子之外并没有其他路过的学生。
“哪个……”
爽子向他搭话道。
迷路的少年马上转身望向爽子。
“如果是北幌高中的话,应该走这里,右边……”
爽子心想——少年看到自己也许会逃掉。
不知为什么,爽子一上前搭话,所有的人都会吓得落荒而逃。
但是,他的反应却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谢谢你!”
在他那张露出安心微笑的脸上,浮现着显而易见的感谢之色。
种在路边的樱话花树似乎刚刚过了盛开的时期,每当风吹过枝头,都会带起许多浅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万里无云的晴空,跟樱花的淡淡红色实在无比相配。
注视着少年越走越远的背影,爽子心中不禁想道:
那个男生不知道是哪一班的呢……
因此,当爽子知道他跟自己同属D班的时候,就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那之后,爽子又知道了有关他的许多事情——他的名字叫风早翔太,性格爽朗明快,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亲切,从来不会心存隔阂。
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风早,他很快就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人物。
即使对爽子来说,风早也是她暗中向往的对象。
如果自己也能表现得像他这样开朗的话……
如果自己也能像他这样跟大家亲密无间的话……
如果自己能变成风早君那样的人就好了。
然而,尽管心底里充满了对他的向往,自己也还是只能在远处注视着他的一切——
“就是这样,练胆游戏的日子就定在散学礼的前一天。我会把这张纸贴在公告板上,可以来参加的人都写上名字吧。不过,最好争取全员都来参加。参加费用是黑沼爽子00日元。结果发表和发放奖品•惩罚游戏就在散学礼当天进行。拜托了哦~”
课间休息的时候,风早站在教坛上一边举起手上的白纸一边说明道。
在本学期结束前,风早和班上的几位男生正在策划举行一次练胆游戏。
风早和男生们经常都会聚在一起策划一些游戏活动。
正如风早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次的练胆游戏准备召集全班同学参加。
由于考虑到光是练胆的话也有点单调,所以他们就决定征集参加费作为购买奖品的费用。
很快,同学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在公告板的白纸写上自己的名字。
除了这一类玩乐的计划之外,还有许多班级性的活动,只要风早出言提议,最后的结果都一定会完全跟他的意见相吻合。
但是,他从来没有强制他人同意自己的意见,也不会大声坚持自己的主张。
只要风早提出“这样做会不会更好?”之类的意见,大家就会以“既然风早认为这样”为理由而无条件地支持他的提议。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人望”了。
既然他说是全员参加,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呢?——爽子暗自想道。
如果可以去的话,我也很想参加。
爽子半带犹豫地走进教室后面的公告板,发现几名女生正同时在参加者名单但写着名字。
这时候,她看到其中一名女生的肩膀上粘着一根头发。
爽子忍不住向她的肩膀伸出手——
“头发粘在肩膀上……”
正当爽子打算帮她拿掉的瞬间——
“哇啊啊啊,对不起!”
女生慌忙向旁边跳开,跟她在一起的学生们也同时离开了公告板。
肩上粘了头发的那个女生小声说道:
“到底要拿我的头发干什么用呢……”
似乎正在怀疑爽子拿来用作诅咒的道具。
只要是爽子的行为,不管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举动,都会自然而然地被人联系到恐怖片的内容。
“我说。贞子会不会来呢?”
“如果贞子也来的话,说不定会遇到真幽灵耶。”
女生们一边观望爽子的背影一边低声细语道。
听到她们俩的对话,爽子马上恍然大悟。
是、是这样吗!
如果我参加的话,大家都认为我一定会把真正的幽灵召唤出来。
但是,我根本做不到那种事。
不管是去墓地还是穿过漆黑的地方,我都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幽灵的气息。
如果我去了也没有出现幽灵的话,就会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与其辜负大家的期待,倒不如不参加更好吧……
如果我正如传闻那样拥有灵感能力就好了。
要是拥有真正的灵感,我就可以随意召唤幽灵,也可以通过占卜和预言为大家提供帮助。
爽子一边想一边走上了教坛——这是刚才班主任吩咐她办的一件琐事。
“现在要收现代国语的作业本,请大家交给我,或者放到教桌上来吧。”
正当爽子说完走下教坛的瞬间,所以学生都仿佛在等待着这一刻似的,纷纷把笔记放到教桌上。
坐在前排的学生自不用说,就连坐在近处、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爽子的学生,也宁愿绕远路把本子放到教桌上。
爽子不禁在心中叹息道——
大家还真是对我敬而远之呢。
毕竟一直以来地狱式这样,事到如今也不会有什么可吃惊地了……
不过,也无所谓啦。
总而言之,我还是尽量去做我自己能做的事就好了。
看到已经没有人再把本子拿上教桌,爽子就小心翼翼地把堆积成山的作业本抱了起来。
“来,这是我的。”
一个本子从爽子的身后递了出来。
是、是谁——!?
爽子一时慌张得差点把捧着的大堆作业弄倒。;回头一看,原来那人正是风早。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直接把本子拿给我……
风早君果然厉害。
他真的很了不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区分对待他人。
尽管在内心感动万分,爽子却依然保持着平时的表情,低垂着视线。
“那么我走了。”
正当爽子抱着全帮同学的作业本走在教室的时候——
“黑沼还真是了不起呢。”
风早向爽子说出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被他反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话,爽子又差点弄倒手中捧的本子。
“我、我哪里是……”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爽子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说了不起……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了不起呢?
我应该没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要说了不起的话,风早君才是真的是了不起啊。
“嗯,这个……”
听了爽子的提问,风早显得有点吞吞吐吐——
“啊、还是算了”
随后就把脸扭过了一边。
看到风早的这个举动,爽子才察觉到自己正在盯着风早看。
跟贞子对视三秒以上就会遭遇不幸。
想起这个传闻,爽子马上转身背对着风早——
“对、对不起!”
用双手抱起全班同学的作业本,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教室。
爽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根本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风早正以一副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默默注视着她突然跑着离开的背影。
随着散学礼的临近,在班会上讨论的有关暑假的议题也越来越多。
那一天,在放学前的班会上,班主任也正在向同学们转达有关暑假讲习日的各种联络事项。
一年D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名叫慌井善行德年轻男性教室。
“那么,现在需要征集一名在暑假讲习日前回来学校帮忙的学生。不是长期的,只是一天哦。”
虽然班主任这么说,但是却没有任何学生响应他的号召。
班主任似乎也预计到这种情况——
“既然没有人自荐的话,就有老师来决定了。因为今天是十四日,就选十四号的学生吧。”
所以就这样随便点了一个学生。
“开什么玩笑——!”
被指名的学生马上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毕竟好不容易才等到暑假,大家都不希望因为要帮班主任的忙而耗费掉宝贵的一天时间。
“哪个,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
看到没有人想做,爽子就举手发言道。
“是、是黑沼吗?你要做?”
既然有人自荐就无法拒绝了,不过班主任也还是露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
跟爽子对上视线就会招惹不幸的传闻,并不只限于学生之间,老师们也同样对此有所了解。
“老师!”
这时候,风早发言了。
“黑沼他平时都总是在做那种事嘛,就是类似什么委员会之类的。”
听了风早的话,同学们都纷纷议论起来。
“是吗?”
“啊,说起来,我们班的班长是贞子吗?”
“刚才也在收作业本呀。”
但是,最吃惊地人反而是爽子。
的确,爽子每天都会主动去做上课前的准备工作和收拾工作、收作业或者派发资料等等这些琐碎零细的杂务。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会有同学注意到这一点。
风早继续说道:
“还有,要参加社团活动的也应该排除在外嘛,在暑假期间打工的人也是。”
“那么,风早,你要干吗?”
听了班主任的提问——
“没办法,干就干吧。”
风早这么回答道。
“哪个……”
爽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断了班主任和风早的对话。
像风早这样的好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杂务推到他的身上。
“老师,请让我做吧。反正我暑假也是闲着没什么事可做,家也离学校很近。”
“既、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班主任也终于点头答应,决定由爽子负责协助准备暑假讲习工作。
虽然这样会浪费掉自己暑假的一天时间,但是爽子却并不后悔。
班上的杂务几乎都是有爽子一个人完成——原来风早早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
在收集现代国语作业本的时候,风早说自己“了不起”,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对平时总是被人敬而远之的爽子来说,能帮上别人的一点点忙,就等于是自己的存在证明——
爽子所在的校舍,其墙壁的周围绕着一圈鲜绿色的花木。
而照料这些花木,也是爽子主动挑起的一项杂务工作。
对绝大部分的学生来说,即使看到了这些花木,也只会将其看成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至于它们是需要水和营养才能成长的植物,以及时谁在负责管理它们这些问题,则不会抱有任何关心。
放学后,爽子就像往常一样拿着自己准备的喷壶给花木浇水,同时在脑海中回想着有关风早的事情。
主动参加暑期讲习的准备工作真的很不错,现在甚至感觉自己能干得比任何时候要出色。
爽子之所以主动挑起班上的杂务工作,并不是因为希望被人称赞或者想出名什么的。
完全是出于自己个人的意愿,只要能帮到大家,自己就会很高兴——仅仅是这样的理由。
当然,虽说动机并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不过一旦看到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别人的认可,就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干劲。
从来都没有人注意到的事情,风早却发现了。
他并不仅仅是性格开朗,同时也具备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爽子不禁在心中为之感叹。
“啊,贞子”
听到有人叫自己,爽子回头一看,原来是跟自己从小玩大的女生刚好路过这里。
那是爽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不过虽说是从小玩大的伙伴,也只不过是因为家离得近、还有小学初中都上同一所学校,所以认识的时间比较长而已,由于彼此不同班的关系,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
“有没有……交上朋友?”
幼年玩伴一脸担忧地问道。
“不,还没有……”
“贞子你班里完全没有小学初中认识的人,我一直很担心呢。因为你这个人很难懂嘛。”
“嗯……不过,班上有个叫风早的人……”
“啊啊,风早!就是那个爽朗的——”
光是说出他的姓氏,幼年玩伴就已经知道爽子说的人是谁了。看来风早在其他班里也相当有名。
“可不是爽朗那么简单……!”
爽子坚决地说道。
风早的存在能让教室的气氛变得何等热闹欢快,他的态度是那么的亲切,而且做事细致入微,又懂得关怀别人……那种程度的形容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优秀。
“爽朗100%。不,应该说他就是爽朗的代名词。”
“啊!”
幼年玩伴突然发出叫声,打断了爽子的话。
爽子循着对方的视线抬头向教室那边看去——站在窗边的身影,是她们正在讨论的风早本人。
“快去道歉吧,刚才你说的被他听到了呀。”
幼年玩伴在爽子耳边细语道。
“……咦?”
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的爽子,从幼年玩伴的慌张表情理解到了她刚才的话中含义。看来她是把爽子的话理解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意思了。
“我说,我应该怎么理解那句话?”
风早从窗户上俯视着她们,等待着爽子的回答。
(插图023)
的确,爽子刚才是皱着眉头说出这番话的,就算被人家理解成挖苦的含义也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实际上,自己的幼年玩伴也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自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只是想好好称赞一下他啊。
但是,这样的发展对爽子来说也是常有的事,从爽子口中说出的话,无论如何也会被人理解成负面意义的东西。
至今为止,她都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爽子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而且就在爽子思考着该怎么说明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逃的远远的了。
即使是面对风早,现在不管自己再说什么,听起来也只不过是辩解之词罢了。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道歉的话,就等于是承认刚才所说的是挖苦之言。
只有风早——只有认可自己行动的风早……绝对不能让他理解成负面的含义。
而且,风早他并没有逃掉,而是默默地等待着爽子的回答。
爽子页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是……称赞的话语!”
风早默默地注视了爽子好一会儿。
接着,风早就放松了表情——
“明白了。”
露出满面的笑容回答道。
那是不含一丝怀疑的笑容。这张笑脸,正是从正面意义上理解了爽子的回答的最佳证明。
明明连相识多年的幼年玩伴也误会了爽子的真正用意,才刚认识几个月的风早却反而坦率地相信了爽子的话。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到你那边去。一直以来也没什么机会跟你谈话。”
向爽子留下这么一句话,风早的身影就从窗边消失了。
“咦?等一下……?”
“太好了,贞子。误会好像解开了呢。”
一直在担心的幼年玩伴,这时候才松了口气。
“听说风早君总是对班上不合群的同学感到很在意呢,跟他初中同校的同学是这么说的。再见啦!”
幼年玩伴向爽子鼓励了一句话,就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他叫我等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呢?
到我这边来,就是说为了跟我说话才来的吗?
一时无法理清状况的爽子只好呆呆地提着喷壶在那里等着风早。
不一会儿,风早就来到了外面。
他似乎是从教室里一直跑到这里来的,气息显得有点急促。
班上最受欢迎的风早,现在竟然特意跑出来找自己。
爽子实在觉得难以置信,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
“太好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被黑沼你讨厌了呢。”
站在爽子面前的风早这么说完,就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听到风早说出如此意外的话,爽子马上慌了起来。
我讨厌风早君?
怎么可能,那么高傲自大的事情……
而且根本不可能会有人讨厌风早吧?
“怎、怎么会讨厌,那太荒唐了……”
爽子拼命否定道。
“我平时一直都希望能成为像风早君那样爽朗的人……”
“我也不是什么爽朗的人啦。”
“不!很爽朗!就连名字也是!”
俗话说人如其名,他的名字的确是非常的吻合。
风早翔太——不管是他的性格还是外表,都完全跟从名字想象出来的感觉一致。既然风早这个姓氏是命中注定的,那么也许他从出生时就注定要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么说的话,我觉得黑沼你才是呢。”
从风早的口中说出来的,是完全超出爽子想象的话语。
“咦,是黑沼……吗?”
“爽子。你叫黑沼爽子,对吧?”
爽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风早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爽子的全名。
自从进入高中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同学以全名称呼过她。在初中的三年里,她也只是一直被唤作贞子。
“我……”
胸口感到一股强烈的震撼。
那股震撼化作了一团火热的凝聚物涌上喉间,最终化作了话语倾泻而出:
“解开误会这种事,也许这还是第一次……”
同时,像这样把自己的内心所想展露在他人面前的经历,恐怕也是第一次。
即使是面对着像刚才的幼年玩伴那一类为数不多的愿意跟自己说话的人,也从来没有这样子说过话。
“只要好好说出来,就可以表达出自己的内心感受了嘛。”
风早既没有装腔作势,也没有取笑对方,只是面露微笑地接受了爽子的话。
“练胆游戏,黑沼你也一定要来哦。”
说完,风早就转身朝着校舍的方向跑去。爽子目送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确就像自己的名字那样,如同一阵凉快的风似的从自己身边掠过。
“黑沼爽子”——风早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依然在耳边久久回响。
她本来认为,爽子这个名字对自己这种外表来说只能算是一种讽刺。但是,从风早的口中说出来的话,爽子却觉得自己的名字听起来的感觉还挺新鲜的。
至今为止,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同学以爽子来称呼自己。
至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如此坦率地接受爽子所说的话。
风早翔太……
性格明快爽朗,懂得关心人。
而且还很温柔地打开了自己的心扉。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他所留下的那阵风,轻轻地吹起了一片淡色的花瓣,最后落在爽子的心中。
就像跟风早相遇的那一天,盛放于上学路上的樱花花瓣一样。
轻轻地,在爽子的心中留下了一抹华彩。
<2>
次日清晨,爽子提早了上学时间,径直走向D班的教室。
她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悄悄在征集练胆游戏参加者的名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虽然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写上去也可以,但是被大家看到的话,说不定又会因此闹出什么骚动。
隐藏在内心的“也许还是不去比较好”的忧郁,已经被风早的话洗刷得无影无踪了。既然风早说希望自己参加,那自己当然是很乐意的。
当然,对于自己无法响应同学们所怀抱的“也许能唤出真正的幽灵”的期待,爽子还是觉得有点在意——
本来还以为这个时间没有人在,可是当爽子从走廊窥视了一下教室的时候,却发现两名女生正在那里谈话。
那是她的同班同学——吉田千鹤和矢野绫音。
千鹤和绫音在班里也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两人的关系非常要好,平时也总是在一起行动。
“我说,练胆游戏还是有人扮鬼会比较有趣吧?”
“但是,那样的话也许反而会不觉得可怕耶。”
千鹤和绫音正好在谈论着练胆游戏的话题。
吉田千鹤的锐利目光相当有威势,即使面对男生或者教师也不会有任何怯意。
矢野绫音对美容和流行的研究热情,即使在热衷于打扮的女生们当中也显得尤为出众。脱色成近似于金色的头发,两耳戴着闪闪发光的耳环,即使在学校也公然使用者睫毛油和唇油。
爽子至今还没有跟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说过话。
“但是,如果让贞子来干的话,只要让她站在那里大家就会吓个半死吧?让她穿上白色衣服什么的。”
“一定会,一定会。肯定吓个半死。”
两人根本不知道正在走廊偷听,所以都毫不顾忌地互相说着笑。
“啊~贞子如果肯扮演鬼角色就好啦。”
“你是叫她一直躲在那里?”
“不,干脆就跟她说会合地点在那里好了。”
“那样搞的话不就等于在欺负她吗?”
在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爽子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下定决心,迈出步子走进了教室。
“那个……”
由于爽子无声无息地向两人接近,千鹤和绫音在被搭话之前都一直没有发现爽子的存在。
两人吓得差点翻转了椅子,等她们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才发现爽子站在自己的身边。
“那个……这个扮鬼的角色,就由我来担当吧?”
正当千鹤和绫音因为听到了对话而慌乱不已的时候,爽子如此提议道
“啊?”
千鹤和绫音一时间不知道爽子在说什么,愣愣地看了她几秒钟——随后表情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我说啊,就算你不情不愿地去干这种事,我们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啦。”
“那就像是我们在强迫你那么做耶。”
千鹤和绫音叹了口气,从爽子身上挪开了视线。
她们的表情既有点尴尬,也有点厌烦,看样子似乎想马上中断话题离开这里一样。
两人把爽子的提议看成是对她们刚才对话的讽刺。
但是,爽子却完全没有讽刺的意思。
扮演鬼角色,也是从两人刚才的对话中想到的主意。
是吗,原来是这样——
就算无法召唤出真正的幽灵,自己也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来营造练胆游戏的气氛。
明明是这么想的——
又被误会了。
爽子的话总是被人理解成跟愿意相反的含义。
但是,这一次爽子却坚持了下来。
昨天,风早正确地理解了爽子的真正用意。
只要好好说明自己内心的感受,其他人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从来没有干过不情不愿地事啊。”
面对露出厌倦表情的千鹤和绫音,爽子接着说道。尽管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是她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我很想跟大家交朋友……但是,我并不是为此而不情不愿地做事,如果能帮上别人的忙,我自己也会很高兴……但是,我实在无法回应大家的期待,所以心里觉得很难受。”
“期待?”
“我没有灵感。”
“啊?……没有吗?”
“既没有看到过,也没有感觉过……对不起。”
“……”
绫音注视了爽子好一会儿。然后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大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才表白吗?而且我们根本就没有期待啦。你绝对是想歪了,一定是这样!我说得对吧?”
绫音拍打着坐在对面的千鹤的肩膀征求同意,可是一看千鹤的脸,却马上停住了笑声——千鹤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率直的女孩子呀。”
表面上看来,千鹤会给人一种冷漠的印象。
实际上,她却是个很容易被别人的热情和决心感动的人。她的泪腺至少比常人要脆弱上两三倍。
理解了爽子说希望担当扮鬼角色的意向是出自真心之后,千鹤就马上感动不已。
“能担当扮鬼角色的人就只有你了,贞子。这件事我们会保守秘密,你就尽情去吓人吧。”
“谢……谢谢你!”
千鹤也理解了自己的心意,而且还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鼓励,爽子不由得连连道谢。
千鹤抬头注视着这样的爽子,一边哭一边连连点头示意。
虽然接受扮鬼角色还不停道谢的爽子的确很怪,但是边哭边点头回应的千鹤也相当奇怪呢——绫音在心中无奈地想道。
散学礼的前一天晚上。
北幌高中一年D班的学生先回家放下书包等物品,然后再回到学校附近集中起来。
接下来就要开始练胆游戏了。
今晚的行动步骤是——首先抽签来决定两人一组的搭配,然后每隔十分钟就出发一对组合,在穿过预先指定的森林路线后再重新回到集合地点。
“几乎全班都来了嘛,缺席的就只有一个人呢。”
作为中心成员之一的男生一边确认到场的参加者一边说道。
“是谁啊?”
“是贞子啦,贞子。”
“不,贞子是不会来的吧。”
周围的同学们也都纷纷接着说道。
因为爽子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一类游玩的计划,所以同学们地狱普遍认为贞子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有一个人——
只有风早对贞子没有前来参加感到在意。
在参加者的名单上,并没有写着贞子的名字,即使如此,风早还是期待着她会改变主意,说不定迟一点就会来了。但是,作为中心成员得男生们完全没有理会爽子的缺席——
“练胆游戏现在开始——!”
立即向同学们发出通告,以此为信号,第一对组合已经挥手朝着通往森林的道路出发了。
在练胆游戏中设置的路线,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灵异场所,但是途中计划没有街灯的的照射。漆黑的道路一直向远处延伸,同学们就只能依靠月亮的微弱光线向前迈步。
最初的组合出发过了一会儿——
“呀啊啊啊啊啊——!”
森林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在集合地点排队等待着出发时间的学生们都马上停止了谈话,同时把目光投向森林那边。
没过多久,又传出了来自第二组出发的组合的悲鸣声。
学生们都彼此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从刚才开始就听到那么厉害的悲鸣声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真的有幽灵出现了吗?
等待出发的学生慢慢变得沉默起来,大家都屏着气息,默默地注视着阴暗的森林。
以两人一组的形式出发的学生们,在不断地东张西望的同时,踩着起伏不平的地面慢慢向前走。
虽然所有人都想加快脚步赶往终点,但却必须先找到作为路线通过标记的纸片。
当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在月光无法照射到的树丛之间,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飘飘地映入了视野。
凝神一看,原来那白色的东西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悬垂着长长黑发的少女。
只见那少女缓缓地转过身来——以灰暗无光的眼睛捕捉到学生们的身影后,嘴角就马上露出了阴笑。
“有鬼啊——!”
学生们马上发出了叫声,踩着踉跄的步伐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那位少女又窥视了一下道路,确认到已经没有学生在附近。
那位少女——幽灵的真面目就是爽子。
她在集合时间前就来到这里做好准备,没想到自己扮鬼比原来想象中还要成功。
而且也没有什么必要使用什么特别的道具和特殊化妆。
要说准备工作的话,也只不过是穿上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而已。
她蹲在树丛间等待着同学们路过,一旦听到谈话声逐渐接近,就弓起脊背站起身来。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所有的组合都一边发出悲鸣一边逃了出去。
完全没有预料到爽子会来参加的同学们,都误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真正的幽灵。
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就连爽子自己也颇感意外。
看到大家在练胆游戏中玩得尽兴,爽子也感到相当满足。
而且,能让这条新买的裙子派上用场,她也感到非常高兴。
难得买了这样一条裙子,爽子本来还以为这个夏天已经没有什么机会穿了。
那纯白的长长连衣裙,用来作为幽灵的服装的确是相当合适。
好,要再把气氛搞热闹一点。
那就设法装成更真实的幽灵吧。
要怎么样才能产生更诡异的感觉呢?
正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又听到了脚步声向这边接近而来。
爽子想起了古典鬼故事的主角们的举止,于是就把一小束头发叼在嘴里,躬身躲在树丛间等待时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爽子一边注意避免碰到树木的枝叶,一边低着头站了起来。
“呜哇!”
路过的同学马上发出了吃惊地声音。
这一次也完满成功了!——正当爽子这么想的时候。
“……黑沼!?”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爽子马上转眼看向那个同学的脸。不会把自己称呼为贞子的同学,就只有一个。
“风早君!”
“吓死我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在扮演鬼角色……”
“什么嘛~~”
风早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当场蹲了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我可是负责搞活动的干事啊,还以为你不来呢。”
“……如果说出来的话,就会减少风早君的乐趣了啊。”
之前也跟千鹤和绫音商量过,最后决定还是不告诉策划小组的成员比较有效果,所以也没有告诉风早。
“那算什么嘛!”
原来你还为别人想得那么周到吗——风早笑了起来。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
然后又接着向爽子问道。
风早的这个问题也是很自然的。虽然每隔十分钟都会有人路过这里,但是除此以外,她就必须在这个全无街灯的漆黑场所等待同学们的到来。
“因为我很喜欢夜晚,尤其是夏天的晚上,那种空气的味道和虫子的叫声……”
爽子回答道。
喜欢夜晚这种说法,别人听了也许会觉得有点古怪。但是,风早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恶心——
“嗯……”
反而是点点头,重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色。
“的确是呢,我也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但是,哪个,练胆游戏……”
“因为‘那个谁’没来参加,人数就变成奇数了。所以我就是自己一个人啦。”
风早把塞在口袋里的抽签纸拿出来给爽子看。上面写着“空签!不许跟着二人组前进,禁止三人通行。”的字样。爽子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他并不是以两人组的形式来到这里。
风早在树丛间坐了下来。
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也有点怪怪的,爽子就跟着在他的身边坐下。跟风早两人单独相处,爽子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贞子~”
忽然间,从树丛的另一侧传来了叫唤声——原来是千鹤和绫音。
“咦,为什么风早会在这里?”
“你们啊,如果知道的话就该告诉我嘛。”
看到千鹤和绫音的出现,风早也马上领悟到爽子扮鬼的事情也跟眼前这两人有关。
“贞子,你干得挺不错的嘛。”
千鹤称赞了她一句——
“这是慰劳你的,尽管喝吧。”
然后把一个饮料瓶扔给了爽子。
从同学手中拿到慰劳的饮料,对爽子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谢谢你!”
面对道谢的爽子,千鹤和绫音以笑容作为回应,然后就马上转身离开了。
“真……真是好人呢!”
爽子紧紧握住手里的饮料瓶,默默地目送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已经跟她们打成一片了啊,太好了。”
听风早这么说,爽子才意识到这就是跟别人打成一片的感觉。
实际上,她以前总觉得千鹤看起来很凶很可怕,对于像绫音那种打扮时髦的同学也觉得很难接近。
但是跟她们交谈过之后却发现她们俩都是性格率直待人亲切的人。
不但赞成了自己扮鬼的主意,还特意为自己买来慰劳的饮料。
在偷听到她们两人对话的那个时候,幸好自己还是鼓起了勇气向她们搭话,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都是多亏克风早君呀。”
爽子紧握着手中的饮料瓶说道。
“咦?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因为我能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都是多亏了风早君。能在这里扮鬼真是太好了,大家也都吓了一跳。”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也好,自己总算是参加了练胆游戏。
除了学校的公共活动以外,自己至今为止还没有参加过由同班同学自发策划的活动。
风早向爽子说道:
“实际上,黑沼你还是很开朗的嘛,超级积极性思维。”
开朗,积极性思维。
对爽子来说,这本来是一辈子都跟自己无缘的形容。
“这样的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爽子不禁默默地注视着坐在旁边的风早。
自己完全没有积极性思维的自觉。
但是,仅仅是知道他对自己有这样的看法,内心就变得火热无比。
“别那样看着我嘛。”
风早不由得把脸挪向别处。
爽子也慌忙挪开了身体。
“跟贞子对视三秒以上就会遭遇不幸”——由于知道大家都对这一点感到在意,爽子也一直很注意在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低下头,不过风早刚才说的话太出乎意料,以至于爽子一时间放松了警惕。
“对、对、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得意忘形……我会小心注意,不会跟你对上视线超过三秒的。”
“不是这样!”
风早打断了爽子的话。
“我会难为情的啦,别让我说出口嘛。”
风早抱着膝盖,把脸埋在上面——就像在掩饰自己脸红的样子似的。
原来不是害怕,而是觉得难为情——对方明明叫自己别看,爽子却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风早。
然后,风早就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话了。
爽子也没有主动寻找话题的余力,只好跟着沉默起来。
耳边听到的就只有树木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和虫子的叫声。
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两人单独相对。
自己能参加同学组织的游玩活动,从同学手中得到慰劳的饮料,被称赞自己的积极性思维,还听到风早说“因为难为情不要盯着我看”。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第一次。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多亏了风早。
风早给自己带来了许多许多的第一次。
跟风早并肩坐在这里,就像之前在花丛那里说话时一样,从他那边吹来了一阵温柔的风。
在那阵风的带动下,轻盈的淡色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给爽子的心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每次跟风早面对面说话,爽子心中的淡淡色彩都会加速扩散。
就这样,风早和爽子一直保持着沉默,肩并肩地仰望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满月。
练胆游戏结束后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