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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章 古物店卡雷杜拉)

    一名女子坐倒在夜晚的路上,求救似地伸出一只手。

    希望能够听不见别人胡说八道的顾客──蕾拉在祈祷的最后失去了所有听觉。卡雷杜拉就算取笑她也听不见,她同时也丧失了言语能力。

    不出所料的下场让卡雷杜拉面露微笑。

    又一个人因为祈物而不幸。

    心情畅快,心旷神怡。

    「是依赖那种东西的你不好。」

    反正她听不见,卡雷杜拉嘲笑可怜的顾客。

    接着事情办完的她转身再次迈开步伐,溶入黑暗之中。

    得继续以古物店卡雷杜拉的身分寻找下一个客人才行。

    向有困难的人伸出援手,给他们解决烦恼的祈物。

    卡雷杜拉至今为止都是如此生活。她的行为不愧古物店之名,最终结果却全都以悲剧收场。

    「接下来要给谁祈物呢?」

    她在暗巷中独自窃笑。

    她祈祷悲剧不断降临的话没有传进任何人耳中,也没有人看见她,就这样溶入夜晚的黑暗消失无踪。

    接着,她为了再次陷害他人而销声匿迹。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你说的话好过分。」

    背后突然传来这一声。

    那句话如同刀一般刺向她。听起来也像是听见了卡雷杜拉所有的自言自语。声音的主人是蕾拉吗?

    不可能。

    她应该已经失聪了才对。

    「你卖耳环给我的时候,早就知道等我必须依赖你时,已经没法说话了吧?」

    蕾拉在背后以清楚的语调对卡雷杜拉说。

    「有够恶劣。」

    那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不可能。

    她究竟是怎么开口说话的?难道用了卡雷杜拉给她之外的祈物吗?

    有意思──

    卡雷杜拉会回头,纯粹是出于兴趣与好奇。

    「…………」

    所以当她看见在场的人时,才会忍不住大失所望。

    委托人──蕾拉尽管坐倒在地,依然狠狠地瞪着自己。

    在她身旁是一名古物店主人。

    彷佛熊熊燃烧般的红发在黑夜中摇曳,身上穿着一样鲜红的礼服。戴着手套的指尖握着一把阳伞。

    那个女人从祈祷之库路路妮维亚建国时就经营古物店至今。

    「好久不见了呢,卡雷杜拉。」

    古物店莉莉艾儿。

    过去和卡雷杜拉分道扬镳的女人。

    ◇

    莉莉艾儿拿起指引回忆的标本,环视在场众人。

    「并不是无法使用这个祈物追踪那个女人。」

    她说出不可思议的话。

    她自己说明过好几次,指引回忆的标本是找人的祈物。另一方面,卡雷杜拉则是类似祈物的存在。

    「你刚才不是说不能用吗?」

    犹如猜谜般的状况让我不禁感到纳闷。

    「我只是说无法让它直接带我们去找卡雷杜拉而已。」

    「……什么意思?」

    我很不机灵。

    她说:

    「只要请它『带我们去找现在正受到卡雷杜拉陷害的人』就好。」

    公布答案后才发现非常简单明瞭。由于是寻人用的祈物,应该可以带我们去被害者身边。

    换言之──

    「也就是找到被害者,请对方协助我们吗?」

    「没错。」

    获得协助之后应该有办法处理才对。对方若是知道卡雷杜拉在哪里可以请他告诉我们,也可以担任诱饵演一出戏逮到她。

    过去断绝,通往卡雷杜拉的联系不断延伸。

    若是有任何疑虑,就是──

    「对方愿意协助我们吗?」亨利蹙眉沉吟。

    假使委托对方担任诱饵,他如果是着迷于卡雷杜拉的人──或是对她觉得有恩情,反而有可能泄漏情报。

    此时浮现的希望有相对应的风险。

    可是莉莉艾儿断言:

    「不要紧。」

    说完,她拔出蝴蝶标本上的针。

    「因为遇到现在的那个女人,没有人获得幸福。」

    脱离针的束缚,蝴蝶听从我们的愿望起飞。

    长久以来停滞的时间,终于再次开始转动。

    「啊啊……呜、呜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在沉入黑夜的城镇中。

    一名女子坐倒在路上泣不成声。

    我不认识她是谁,这是第一次看见她。

    可是她明显是卡雷杜拉的被害者。

    蝴蝶翩翩飞翔指引我们,停在她肩上休息。

    「你还好吗?振作一点!」

    我马上跑到她身边。

    「咦,什、什么人?」

    她一脸困惑地回头,眼神中充满恐惧。我说「我不是可疑人士。」表明自己的身分。我是古物店莉莉艾儿的员工,来救你免于卡雷杜拉的陷害。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为了让她安心,我不停用温柔的语气说。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

    可是她的表情依旧十分紧绷。

    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还没办法理解吗?

    不对。

    「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她泪流满面向我哭诉。

    她的名字是蕾拉。

    她也是卡雷杜拉的被害者之一。

    我们立刻将蕾拉带回古物店莉莉艾儿,由莉莉艾儿进行解咒。

    「已经不要紧了。」

    白皙纤细的指尖轻扶蕾拉的耳朵。

    那个祈物似乎被称为寂静耳环,能够让配戴的人听不见感到不快的声音。莉莉艾儿说,耳环原本的主人厌恶这世上的所有声响,以至于最后什么也听不见,甚至失去言语能力。

    「她恐怕是希望你变得跟原本的主人一样,才给你这个祈物的吧。」

    不论如何,幸好能够得救。莉莉艾儿戴上手套拍拍蕾拉的肩膀。

    「真的非常谢谢你……」

    蕾拉不停掉泪,一再向莉莉艾儿低头道谢。

    或许是因为才刚体会到过去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遭到剥夺的恐惧,她频频点头像是避免漏听我们任何一句话,并听了我们说明事情的目的。

    而又因为她才刚因为卡雷杜拉体验凄惨的遭遇,于是说「我想帮忙。」爽快地答应。

    「接下来你会和她见面吗?」莉莉艾儿问。

    「没有预定,但是──」蕾拉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黑色名片。「她说想见面的时候可以用这个。」

    「…………」

    莉莉艾儿接下那张名片仔细端详。

    卡雷杜拉特地交给被害者的名片不可能是普通的东西。

    「我猜,那是大概心里默念想见她,卡雷杜拉就会出现的名片吧?」伊蕾娜在一旁问。

    「给被害者这种东西是想做什么?」我歪着头问。

    「天晓得?大概是想看双耳失聪的委托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吧?耳朵听不见,又没办法依赖别人的话,就只能对名片祈祷了。」

    「品味好差……」

    「恶意就是这种东西。」

    不只要陷害被害人不幸,还要嘲笑一蹶不振的被害人才算大功告成。

    可是这种充满恶意的行径,建立于她绝对不会被找到的疏忽与傲慢之上,这也是一大破绽。

    「可以请你用这个引出卡雷杜拉吗?」莉莉艾儿将名片还给蕾拉问:「她出现之后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尽量避免你受到伤害。」

    「就算受一点伤也不要紧。」

    请你们彻底击溃她。

    受到凄惨对待的她透露出强烈的愤怒。

    在那之后,我们拟定了逮捕卡雷杜拉的具体策略。位于中心的果然是能够消除卡雷杜拉能力的莉莉艾儿。

    「我来对付卡雷杜拉。麦米莉亚和伊蕾娜可以辅助我吗?」

    以亨利为中心的保安局员则是负责整备对付卡雷杜拉的环境。

    设下包围网避免她逃跑、限制平民进出,并抑制被害扩大。当然,保护蕾拉也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

    等他们做好准备,我们就努力压制卡雷杜拉。

    莉莉艾儿考虑的作战计画大概就像这样。

    「那么,具体来说我和伊蕾娜要做什么才好?」

    她回答我单纯的疑问。

    「阻止她的行动就好。剩下由我来解咒。」

    「好模棱两可……」

    与其说是计画,比较像是「请你们临机应变」。

    伊蕾娜在一旁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得跟恐怖骇人的祈物人战斗,但是我们没有什么武器吗?手无寸铁应该压制不了她吧。」

    说得太好了!

    听见理所当然的疑问,我不停点头。

    另一方面,莉莉艾儿则是露出神秘的得意表情。

    「你以为我从几年前就开始追捕卡雷杜拉了?」

    「不知道耶。」

    「很早以前就做好准备了。」

    接着她站起身。

    走向店的后方。

    那里是保管在卡雷杜拉相关案件中所用祈物的仓库。每次有人不幸就会留在现场──卡雷杜拉的无数痕迹。

    不论收集了多少,都绝对无法连接到她本人的各种微小恶意。

    「有一部分祈物没有解咒,刻意留了下来。」

    莉莉艾儿从仓库中拿出各式各样的物品。

    每一样都是老旧的祈物。

    她一一向我们介绍。

    「这是使包覆之物死亡的床单。在国家混乱期,卡雷杜拉假借国王之名把这卖给顾客。」

    而买下的顾客很快就陷入永眠。

    「这是赋予意识的封蜡。能够给予自己的持有物意识,使之自由行动。历经丧父之痛的青年和卡雷杜拉说想跟自己的持有物交朋友,向卡雷杜拉要求这个祈物。他一定是想和父亲的遗物缔结羁绊吧。」

    日后青年的遗体遭人发现──他的父亲是强盗。

    「这是能够永远拘束相连之人的手铐。以前爱情沉重的女子用来独占自己的另一半。」

    女顾客后来被自己的男友刺死。男子事后解释两人本来就没有交往,只是女方的一厢情愿。至今依然留着男子用手铐拖着尸体到保安局自首的纪录。

    「这是支配者的口红,能够将亲吻的物品变成自己的所有物。贪婪的女子用这个连续将男人变成自己的东西。」

    可是人心无法支配。男人们变成贪婪女子的所有物后开始争夺排名,终于从内侧败坏女子建造的帝国。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每一样都是卡雷杜拉半觉得有趣地卖给客人,然后嘲笑他们不幸下场的物品。

    我蹲在从仓库里发掘出来堆积如山的祈物前说:

    「也就是至今为止,有这么多人受到卡雷杜拉陷害吧?」

    「没错。」

    实际上,有一部分已经被莉莉艾儿解咒完毕了,更有些祈物没被带来古物店莉莉艾儿,所以被害者的数量难以推测。

    唯一明白的是,因为那段使人绝望的黑暗时代,现在仍有人要为建国当初一部分人不负责任许下的愿望付出代价。

    有可能阻止得了。

    非得阻止不可。

    「我们去抓她吧,莉莉艾儿。」

    于是我伸出手。

    ◇

    「这是你的恶行恶状招致的结果,卡雷杜拉。」

    卡雷杜拉一脸诧异。彷佛看透了她的内心,莉莉艾儿平淡地说出至今为止的经过。

    沉着的模样宛如和老朋友叙旧,实际上和长相似曾相识的卡雷杜拉面对面,感觉起来可能的确有点像是同学会。

    「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久无所谓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卡雷杜拉并不是人。

    她轻轻鞠躬回答的模样,不难窥见绰绰有余的态度。事到如今,她有种丝毫没有陷入危机的从容感。

    外表是认识的人,内心却是别人。她对莉莉艾儿想必一点感触也没有。

    嘲笑。

    「那么,你在我面前出现又有什么意义?是想打招呼吗?」

    「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所以我想说来听听你的遗言。」

    「哎呀哎呀,你把我这种东西当成生物同等看待呢。不老不死的古物店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吗?」

    「还比不上卖东西的东西呢。」

    「希望你能称呼我是创造新同胞,并赋予他们使命的好东西。」

    「话说回来,你记得过去卖过多少同胞吗?」

    「我的主义是不细数开心的事情。」

    「效果呢?」

    「那也一样。」

    「哎呀是吗?」

    莉莉艾儿松一口气似地点头。

    接着她和我四目相交。

    和站在卡雷杜拉背后的我。

    「那么,就好好看清楚吧。」

    她低语般的这句话就是信号。我挥下皮鞭。

    那是以前莉莉艾儿拿给我的祈物,能够抓住伸长的范围内想抓住的目标。

    为了限制卡雷杜拉的行动,皮鞭带着床单将她的身体连同手臂裹了起来。

    陷入永眠的床单包住她的身体。

    「还真是爱耍小聪明呢。」

    她回头瞪了我一眼。

    对不是人也不是物品的她有没有效虽说是一场赌注,但是似乎确实有发挥作用。

    床单裹住的部位以上被切断似地掉了下来,腰部以下则是无力地跌落在地。

    鞭子漂亮地切下一段身体卷回我的手中。

    「话说回来,我很久以前的确耍着玩地卖过那种祈物呢……」

    卡雷杜拉滚落在地的上半身,与融化成蜡一般白色混浊液体的下半身融合在一起,抬起头对我笑道。

    我抢走的那段身体在床单里融化,变化为各式各样的杂物。

    小刀、衣服、玻璃杯、笔、书──没有任何共通点的老旧物品掉在地上。所有被死亡床单包住的物品都失去形体,变成碎块掉落在地。

    「唉,真可惜。我的一部分死掉了。」

    融化的卡雷杜拉轻声笑了笑,向上延伸变形。「不过没用的,这点程度就想抓住我?」

    软泥伸出手脚。

    变化自如的她重新生成应该失去的身体,若无其事一脸不以为意地站在我们之间。

    那一幕看起来就像是软烂的黏土突然长出一个人,动作明显不是人类,简洁明瞭的形容就是──

    「好、好恶心!」

    我只能这么说。咿咿咿!我不禁畏缩。

    「──说得太好了。」

    此时伴随一声叹息,伊蕾娜从视野之外跑来。

    速度快到迅雷不及掩耳,卡雷杜拉的视线捕捉到她时,伊蕾娜已经来到面前了。她手中握着一双手铐。

    喀锵!手铐铐在卡雷杜拉右手上的同时,伊蕾娜一鼓作气拉开距离。

    爱的手铐。那个祈物能够永远束缚被铐在一起的人。

    锁链延伸至伊蕾娜的右手。

    「这样你就逃不掉了。」

    如同过去死了以后依然会拖着主人一般,手铐永远拿不下来。「就顺便连你的脚一起固定吧。」

    紧接着她退到莉莉艾儿身边拉紧弓弦,破风射出两支箭。

    箭矢连同地面贯穿卡雷杜拉的双脚。

    「?啊啊,原来如此。你是想把我钉在原地吗?」

    她露出哄小孩一般的微笑。大概是连痛觉都没有,被箭贯穿似乎不足以阻止她。

    「你们很喜欢白费功夫呢。」

    噗滋。

    她慢慢抬起一只脚,就留下插在地面上的箭,朝莉莉艾儿踏出一步。

    「这怎么可能铐得住我呢?」

    手铐连同右手一起掉了下来。

    接着她又踏出一步。她的脚和手臂都没有伤口,应该断掉的右手也渐渐再生。

    不管造成多少伤害,或是尝试限制她的行动,卡雷杜拉的身体都会变回毫发无伤。

    「──接招!」

    例如说,我即使从她的死角和刚才一样试着以皮鞭绑住她。

    「真缺乏新意。」

    绰绰有余。她伤脑筋似地回头看我,立刻融化避开束缚。无论是什么攻击,对她变化自如的身体都没有效果。

    不管伊蕾娜在那之后又射了几箭。

    不管我挥舞几次皮鞭。

    「没用的,没用的。」

    啊哈哈哈哈!她开心地大笑,融化崩溃闪躲攻击。

    「可是你们在旁边绕来绕去很碍眼呢。」

    终于,融化成烂泥的她双手出现两条绳索。「如果要绑住对方,用这种祈物怎么样呢?」

    她的视线捕捉到我,手中的绳索就滑落地面。

    一掉到地上,绳索就跟蛇一样在地上爬行,分别朝我和伊蕾娜的方向高速逼近。

    「……好恶心!」

    我今天第二次说出一样的话,伴随浑身发麻的厌恶感挥舞皮鞭。

    可是──

    「那个绳索的祈祷是在绑住锁定的猎物之前不会被任何事物抓到。」

    如同卡雷杜拉所说,绳索爬上我的皮鞭,直接将我五花大绑。

    绳索绑得非常紧,甚至让我没有挥皮鞭的余力。

    「……真伤脑筋。」

    也不留给伊蕾娜拉弓的力气。

    危害卡雷杜拉的我们两人,抵抗力眨眼间就遭到剥夺。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她低头看着我,面露一丝冷笑。

    看样子她相当有自信,甚至认为自己不可能被抓。

    而掉以轻心的她想必不知道。

    目前为止的进展全都在计画之内。

    「我想要的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莉莉艾儿回应卡雷杜拉,手中握着她的右手。

    那是刚才卡雷杜拉自己切断的手。

    还没有融化,手指依然白皙无瑕。那只右手没有被我使用的床单那种杀伤力强烈的祈物碰到,纯粹是卡雷杜拉凭自己的意识切断,现在依然维持人手的形状。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步。」

    莉莉艾儿小心翼翼地抱着右手。

    「…………」

    看见她的模样,卡雷杜拉可能感受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又或者纯粹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抱在莉莉艾儿怀里让她感到厌恶。

    此时,诡异的笑容首次从卡雷杜拉的脸上消失。

    悠然走在我们之间的她第一次跑向莉莉艾儿。

    刚长出来的右手不知不觉间握着一把小刀,不知道那有什么效果。

    她想刺她。她想杀她。唯一明白的是,卡雷杜拉带着明确的杀意靠近莉莉艾儿。

    我和伊蕾娜只能用眼光追随,抛下我们两人,卡雷杜拉想直接杀害莉莉艾儿。

    「真可惜。」

    另一方面,莉莉艾儿的行动只有一个。

    她不躲也不挡,对逼近的卡雷杜拉视若无睹。

    接着吻了一下切断的右手。

    「──蛤?」

    那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卡雷杜拉呆愣的呼声在夜晚的城镇扩散开来。

    刀没有刺进莉莉艾儿的身体。因为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把剑将卡雷杜拉的手肘砍飞。

    可是比起这件事,莉莉艾儿亲吻她被切断的身体,似乎让她更觉得难以理解。

    她笑了。

    「初吻献给我好吗?」

    她荒唐似地,发自内心轻蔑地指着莉莉艾儿。

    于是莉莉艾儿也笑着回答:

    「这不是我的初吻。」

    说完她举起赋予意志的封蜡。

    还有支配者的口红。

    两边都是卡雷杜拉过去产生的祈物。

    而两边都是方才莉莉艾儿使用的物品。

    「你做什么──」

    她想必忘记自己为何产生那些,想必忘记赋予了什么样的效果。她一脸讶异地开口。

    张开嘴的下一刻,长枪刺穿她的胸膛。纵使感觉不到痛楚,她仍不可思议地低头一看,看到脚边的剪刀。她看到小刀。她看到书。她看到玻璃杯。不记得自己曾经产生的物品将卡雷杜拉团团包围。

    那些全部都是由她产生,用来害人的祈物。

    就这样遭到遗弃,被古物店莉莉艾儿收留的祈物。

    那些以口红变成莉莉艾儿的所有物并用封蜡赋予意志,一齐痛殴、猛刺、重击、刨挖、撕裂、噬咬卡雷杜拉。

    「……!这些东西──!」

    手掉了下来,头被砍下一块,膝盖以下飞了出去。不论再怎么再生,在数量暴力面前不是人也不是物的她都无能为力。

    镜子、时钟、油灯、面具。

    从卡雷杜拉身上撕裂的部位融化变成物品。

    很久以前某人心怀怨念创造的祈物脱离她的身体。

    卡雷杜拉的身体就这样被淹没似地越变越小。

    「真难看。」

    脱下手套,莉莉艾儿走向她。

    「我现在就让你解脱。就跟你以前对被害者们做得一样。」

    「……你以为这样就打败我了吗?」

    「从在这里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会遇到这种下场。」

    「准备得真周到。」

    「我和半吊子开古物店的你可不同。」

    语毕,莉莉艾儿停下脚步。

    剩下只要解咒就好。

    如此一来,卡雷杜拉就结束了。

    「…………」

    分明如此,仰望莉莉艾儿的她,表情却格外冷静。尽管被自己诞生的的祈物压垮,遭受报复,她也不以为意地开口说:

    「为了抓我真是煞费不少苦心呢。」

    就在莉莉艾儿的手碰到她的前一刻──

    「可是,还差一步。」

    卡雷杜拉的身体从内侧爆开。

    白色混浊的肉片波及攻击她的祈物,喷溅到墙上、飞越屋顶朝四面八方飞散。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声。

    她自我们眼前飞越屋顶,升上天空,消失在遥远的彼方。

    「真是太可惜了。」

    现场只留下朝虚空伸手的莉莉艾儿一人。

    以及嘲笑她的声音。

    「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胜券在握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我们即使好几度伸手,好几次试着束缚她,她都能依照自己的意识粉碎身体。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直到最后还能露出绰绰有余的表情。

    「…………」

    最喜欢他人痛苦表情的卡雷杜拉,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看着留在现场的我们。

    莉莉艾儿仰望夜空喃喃地说:

    「……你说,还差一步?」

    卡雷杜拉没有回答。

    莉莉艾儿接着说:

    「那么,刚才就是你的最后手段了吗?」

    她的手上握着一只右手。

    被切下来,透过一吻变成莉莉艾儿所有物的卡雷杜拉的手,如今仍漂亮地留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也用最后手段吧。」

    卡雷杜拉想必不得而知。

    在遭到遗弃的祈物发泄怨念似地攻击她时,一枚戒指悄悄溜进她的身体里。

    还有莉莉艾儿现在拿着与那枚戒指造型相同的戒指。

    「这是我刚开始经营古物店时,你卖给因为与情人分手而痛苦的顾客的祈物。你好像骗他们说这是能让分离的事物合而为一的祈物呢。」

    买下祈物的顾客将戒指使用在前男友与自己身上。如文字所述,戒指的确将分崩离析的两人合而为一。

    合而为一的结果,就是顾客与前男友不成人形地丧命。

    其效果至今依然健在。

    「──什么?」

    莉莉艾儿将戒指戴上剩下的右手的下一刻。

    一名身穿丧服般黑衣的古物店店主──她飞散的身体竟然恢复原状。

    「骗人,骗人……!怎么会──」

    这次逃不了了。

    卡雷杜拉狼狈不堪,莉莉艾儿握着她的右手笑了笑。

    一切都是卡雷杜拉产生的祈物造成的后果。

    「这是你的恶行恶状招致的结果。」

    语毕,莉莉艾儿伸出手。

    ◇

    「没问题吗?」

    很久以前。

    和卧病在床的库路路妮维亚两人相处的时候。

    我独自一人喃喃自语。

    她一定不久于世了。库路路妮维亚去世之后,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失去她的人民明显会充满不安。治安会不会恶化?他们会不会自暴自弃?甚至有可能出现暴徒。

    「不是常说黎明前的夜晚最黑暗吗?」

    库路路妮维亚搭着我的肩膀说:「时代转变的时候,本来就容易看不清正确的事物。」

    「那么就请你活久一点。」

    「我是很想这么做啦。」

    她看起来很有精神地耸肩,仍开玩笑地说:「但如你所见,我可能活不久了。」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设想自己丧命的未来,也可以说是非常乐观。

    「不过,我留下了祈物,应该不用担心吧。」

    「可能会出现用祈物为非作歹的人。」

    「如果发生那种事情,莉莉艾儿跟卡雷杜拉就好好矫正他们吧。」

    「要是矫正不好呢?」

    「就不停照顾直到好起来为止。就跟我教会莉莉艾儿各种事情一样。」

    哎呀哎呀。

    「现在已经是我负责照顾你才对了吧?」

    「才没有这种事咧~莉莉艾儿还是小宝宝喔~」

    哼地一声,库路路妮维亚跟小孩子一样撇过头。

    一次又一次重复。不久之后,人们就能学会与祈物接触的正当距离──她平淡地说。

    她死后,我设立了管理祈物的古物店莉莉艾儿。

    「…………」

    店内,我站在镜子前摸摸自己的头发。

    蓝色缎带晃了晃。

    那是病床上的库路路妮维亚送给我的礼物。

    「这是?」我问她时她笑了笑。

    「你独当一面的证明。」

    「之前不是才说我还是小宝宝吗?」

    「奇怪?你会闹脾气呀?那么还是还给我好了。」

    「开玩笑的,我就感激地收下吧。」

    能收到她的礼物,不论是什么都令人开心。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我珍惜地绑上缎带。

    「──好好加油吧。」

    在空无一人的店内,我独自一人鼓起干劲面对工作。

    起初相当辛苦。

    我和城镇的居民都不清楚祈物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常常会许模糊不清的愿望,创造出奇怪的祈物。常常会有人许下自以为是的愿望,为他人造成困扰。库路路妮维亚去世、卡雷杜拉辞去国王的职位后,时代陷入一片混乱。

    那时我依旧收购祈物,陈列在店内。季节更迭。

    也许是我的活动渐渐发挥效果,为了正确的事情祈祷的人增加了。

    原本热闹的店也很快就沉静下来。悄悄伫立在城内的古物店老店。我的店渐渐受到这样认知。

    她说得没错。

    城镇的居民们随着时间一起改变。除去建国当初产生的诅咒,这个国家一定会更和平。

    「永别了,卡雷杜拉。」

    阳光自城镇的另一头照射进来。失去魔力,无法维持形体的卡雷杜拉变回普通的物品,散落到我手中。映入眼中的一切似乎都灿烂无比。

    已经听不见卡雷杜拉的声音了。

    很久以前实现的诅咒全部消除了。

    「结束了。」

    我紧紧握住留在手中的蓝色缎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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