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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中 第四话 忍‧铠甲 上)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二哈(LKID:咸鱼阿拉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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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图:阿船

    001

    没有忍野扇就好了。总结我高三这年的后半战来述说时,我实在不由得这么心想,忍不住这么想。她从第二学期转学到直江津高中一年级之后的所作所为,究竟将我的青春捣乱、抓毁到何种程度,应该无须刻意多费唇舌吧。这部分只要以一句话来总结:没有忍野扇就好了。

    只是我也很清楚,这是我任性的想法,是大忌,是逃避责任的丢脸行径。我明知如此还是这么说。什么叫做「没有忍野扇就好了」?不用说,我早就自觉这毫无异议是愚蠢又粗暴的言论,脑中冒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想自杀。到头来就算没有她,我高三生涯的后半战即使不会和现在一样,也很难想像会有多大的差异。我的行事风格原本就在逞强,很明显迟早会达到极限。各方面的专家不是早就严重指摘过我了吗?我却马马虎虎得过且过,不上不下半途而废,没抱持觉悟踏出脚步,坚持打迷糊仗直到现在,我如此优柔寡断,反正肯定得在某处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因果报应发生在我身上是一种必然,不是超自然现象,是伴随著既定完整性的事态。

    不是忍野扇的错。

    是阿良良木历的错。

    就算这么说,如果没有我,如果我这个人不存在,凡事是否都会朝著好的方向、对的方向进展?应该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吧。到头来,「好的方向」或「对的方向」是怎样的方向?那是什么?没有阿良良木历就好了──许下这个心愿能改变什么吗?如果有人这么问,我肯定会摇头。即使没有我,战场原黑仪肯定也会被不是我的某人拯救吧。八九寺真宵肯定也会被不是我的某人引导吧。还有神原骏河、千石抚子、羽川翼,所有人都会被我以外的某人拯救吧。或许手法会比我当时来得俐落。我确实介入她们的命运,但介入的人完全不必是我。她们那么优秀、那么坚强、那么柔韧,其实她们的人生不需要我这种人。

    她们遭遇的对象凑巧是我。如此而已。

    这就像是走夜路遇到妖怪吧。如同在暑假,我走在路上遇见四肢被扯断的金发金眼吸血鬼。既然这样就没什么了不起。我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就已经像是一个妖怪了。

    基于这层意义,与其说是我介入她们的命运,应该说是我进退维谷的命运殃及她们。事到如今我强烈有这种感觉。

    没有阿良良木历就好了。

    或许她们才是由衷这么认为。我扭曲诸多命运至今,她们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

    不。

    扭曲的不是命运,是物语。

    如今,扭曲的反作用力还击到我身上了。真要说的话,我是一颗橡皮擦,折弯的尺回复为「笔直」状态时的力道,将我这颗橡皮擦弹飞。我是不知道会飞到哪里的橡皮擦。是从教室窗户飞出去,落入花坛,之后再也没人找到而逐渐老化的橡皮擦。

    所以忍野扇是尺吧。

    笔直、正确。

    是墨守成规的尺。

    她出现在我面前,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为了做什么?我一直抱持疑问,但她肯定是以尺的身分来画线。

    画下一条线。

    接下来不行、到这里OK,她来设定明确的基准,不容许毫厘的误差。八九寺真宵与千石抚子在线的另一侧,羽川翼与老仓育在线的这一侧。如此而已。

    这条线是境界线?

    不对,是终点线。

    所以,线上的判定基准不可能模糊不清。若有例外,那就是战场。

    「不过以我的状况,与其说是战场不如说是扇形喔。因为我是扇。」【注:日文「线上」、「战场」与「扇形」音同。】

    即使是堪称是我唯一表现机会的开场白,忍野扇这次居然也厚脸皮闯入。我大致说明她是什么样的存在之后,接下来要为了终结的终结的终结而揭开一段物语。

    说来遗憾,这段物语必须从我和八九寺真宵重逢的北白蛇神社境内开始。在迈入终局之前,迈入终极之前,还剩下唯一一段非得揭开的物语,各位读者总不会忘了吧。

    坦白说,我个人希望各位忘记,更希望自己忘记。我想隐藏起来,偷偷摸摸垂头丧气当成没发生过,就这样让我的物语闭幕。

    「阿良良木学长,您想得太美了。居然想在我面前隐瞒事情,请别做这种鲁莽的行径。我是谎言与隐瞒的天敌,是拖延与缓办的捕食者。高明骗徒贝木泥舟的下场,您也不是不知道吧?如果不想变成那样就请说出来吧。说出您坚持隐瞒至今──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忍野扇说著紧贴在我身旁。精神上的紧贴。从她这副模样看来,我认为她已经熟知当时发生的事,但就算我这么问,她应该也只会装傻吧。

    「我一无所知喔,知道的是您才对,阿良良木学长。」

    一点都没错。

    我知道。非常清楚。

    但也正因为知道才想隐瞒。

    知道之后,就不得不述说。

    「说来话长喔。」我说。

    「没关系。因为我就是为此才像这样特地在上集与下集中间硬塞……更正,准备了中集的篇幅。」

    忍野扇说得莫名其妙,但我决定不追问。这种问题可能会立刻回到我身上。

    因为我接下来要说一段更加莫名其妙的往事。那是距离忍野扇转学时间点两个多月前的事件。

    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刚开始没多久。

    断绝和吸血鬼的连结,相隔约半年感受九成九「人类」身体的阿良良木历,没上学也没回家,而是闲著发慌般窝在专家忍野咩咩昔日居住的补习班废墟大楼某间教室。物语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他」的人生也是。

    「他」持续至今的人生也终于结束。

    002

    「阿良良木学长,好久不见啦~~!」

    为求谨慎,我话先说在前面,神原骏河是非常有礼貌的学妹。至少她是愿意对这样的我,对这种程度的我表达敬意的少数晚辈之一。或许可以说是唯一。不知道是因为个性率直,还是出身于基本上相当富裕的家庭,她不会使用低声下气的敬语或客气的用语,但依然总是以某种程度的礼节,对待我这个只有年纪可取的学长。

    简单来说,这家伙对学长讲话不会刻意必恭必敬,但是也不会以「好久不见啦~~!」这种瞧不起人的问候语登场。

    对她来说,今天始终是特例,希望各位明白这一点。总之,我不是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亢奋。今天,讲得详细一点是今晚──八月二十三日的夜晚,神原来到我们熟到不能再熟,即使称不上象徵也算是地标的补习班废墟大楼二楼教室,她情绪如此高涨是非常自然的事。

    因为──虽然这样解释不太对,不过原因在于我很少叫神原出来。神原说过「成为阿良良木学长的助力是我唯一的人生价值」,自称是「阿良良木学长的用品」、「阿良良木学长的免洗工具」,这样的她如同要破门般开心冲进教室,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不对,没什么好理解的,到头来,神原这种自称在我眼中完全是难以理解的说法。

    女友的学妹居然这么黏我,我的人生待办事项并没有这个计画啊……

    只是虽然这么说,不过在这种场合,即使她一开口就精神百倍大喊「好久不见啦~~!」这种俗气的问候,从结果来看也不算是讨到我的欢心。

    若是问我原因,我就这样回答吧。对自己脚程有自信的神原,她的膝盖接触到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正常站著,换言之座标高度约一公尺半的我的脸颊。

    接触了。

    只是这里的「接触」翻成英文不是「touch」,是「charging」。是她以全身体重与最高速度施展的真空飞膝踢,如果这是足球赛肯定会吃红牌。神原是篮球选手,所以或许应该说是违反运动家精神直接五犯退场,不过一般来说,打篮球不会使出真空飞膝踢这种招式。

    总之,换句话说,将「好久不见啦~!」改成「好蹴不见啦~!」大概是最合适的问候语吧。

    「咕恶!」

    这里说的「脸颊」当然是指表层接触面,这一记的伤害渗透到颧骨、内颊、口腔、头盖骨,甚至是我灰色的脑细胞。依我的想像,贯穿我头部的冲击波甚至像是连教室后方的墙壁都能破坏。

    不过事实上,教室后方墙壁出现裂痕,是因为真空飞膝踢的威力将我的身体当成纸片般击飞到墙上。

    「咕呱!」

    背部重击墙壁,我发出第二声惨叫。早知如此,我真想惨叫得帅气一点。像是青蛙被车子辗过的这种惨叫实在很逊色。

    「不过,和学妹见面的下一秒就挨一记膝踢,在这个时间点就完全不该期待自己帅到哪里去……」

    「哎呀,不愧是一流的阿良良木学长,劈头就用『见面』跟『膝头』玩双关语,这次真是败给您了。」

    攻击命中之后,在半空中没失去平衡就漂亮著地的神原,一副打从心底佩服的样子点头看著我。以尊敬的眼神看我。我好想问她究竟要从我这只扁掉的青蛙看出什么东西。此外我可没有拿「见面」跟「膝头」玩双关语。「膝头」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很难找。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恕我冒昧提个意见,比起『膝头』,我更喜欢『膝小僧』这个说法。想到有两个美少年住在我的膝盖,我就感到一股小小的幸福。」

    「『幸福』这个词不准这样用。而且为什么限定是美少年?」

    「依我的想像,与其说是美少年应该说是男童。想到每个人的膝盖都住著男童,这世界看起来是不是变得稍微丰饶一点了?」

    「『丰饶』这个词不准这样用。我的膝盖可没有男童。」

    我站了起来。按著被踹的脸颊起身。

    可恶,先不提大脑,我口腔真的破洞了,所以吐槽好难受。血味好重,感觉像是在吃铁。但是想到神原的说笑功力,要我不吐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话说,最该吐槽的地方在于你踢了我这学长,却到现在都还没道歉。」

    「道歉?哈哈,您说这什么话?我这个忠实的学妹神原骏河,如今等同于是阿良良木学长身体的一部分吧?」神原将手放在胸前说。「就算自己的膝盖顶到脸颊,人也不会对自己道歉吧?」

    「居然口若悬河讲这种歪理!」

    「又装出这么激动的样子。我最懂阿良良木学长的心情了。您像这样假装在意自己脸颊的伤,其实真正担心的是我这个运动员的膝盖,是否因为刚才那一踢受损对吧?」

    「这种学长人很好,但这家伙不是我!」

    这家伙真的不道歉耶……

    我有个这样的学妹没问题吗?

    「神原,抱歉你这么看得起我,但我纯粹只担心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我的身体吧?」

    「怎么慢慢讲成你才是主体啊?」

    「老实说,阿良良木学长的回复力很强,所以我认为犯下这种程度的小差错也不需要道歉。」

    「别以为凡事只要老实说都可以得到原谅!」

    真恐怖的家伙。

    在半夜的废墟和这种恐怖的家伙独处,或许意外是相当危险的环境。

    即使如此,在我突然叫她过来的时候,她依然像这样赴约,而且是乐于赶来赴约,我应该感谢才对。

    想到我接下来要拜托她的事,我应该感谢才对。

    「……话说,我牙齿碎了一小块。」

    我察觉口腔有种小石头般的触感,吐出来才发现是我的一小块牙齿。

    「虽说我只是半个吸血鬼,但你居然能用膝盖踢断吸血鬼的牙齿,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是因为阿良良木学长平常没摄取钙质才会这样。」

    神原始终不道歉。

    我开始想摄取钙质了。不是为了牙齿,是为了压抑怒火。

    「像我不只是完全没蛀牙,而且大部分的瓶子都能用牙齿开喔。」

    「不准用牙齿开瓶子。」

    「不过上次的洗发精挺难缠的。」

    「基本上我不想思考你用嘴巴开洗发精瓶子的光景。」

    一个光溜溜的家伙在浴室咬洗发精瓶,这学妹根本是原始人。

    总之,碎掉的牙齿确实迟早会回复所以无妨,不过虽说是吸血鬼的回复力,但我始终只是半个吸血鬼……

    而且,「现在的我」处于连这种半吸血鬼的恢复力都被剥夺的状况。我不能突然提这件事让她担心,而且这件事也有点涉及隐私,现阶段还不要告诉神原应该比较好……

    我重新看向神原。

    留长的头发分边垂在肩头,身穿运动服。看起来像是正在慢跑,却没流一滴汗,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她应该是用跑的来到这里(还顺势赏我一记膝踢),但不愧是前篮球社的王牌,看来区区的全速奔跑不会让她疲累。不过连全速奔跑都不会累的家伙要做什么才会累?

    头发从初次见面的时候留到现在,从外表看来,昔日的中性形象大致消失,但左手臂绑绷带的奇特感觉和当时一样。表面上伪装成练习时出意外而受伤,但藏在绷带底下的手臂真相也和当时一样。

    「嗯?阿良良木学长,怎么了?突然目不转睛盯著我的身材看。」

    「并不是在看你的身材。」

    「咦?不看身材的话,那是在看我的什么?我能看的只有身材吧?」

    「讲话不要这么卑微啦,直江津高中的明星,这样很奇怪。」

    「我现在退休了。」

    「你的粉丝团成员全天候威胁我的性命安全,我无法接受你的见解。」

    而且威胁我性命安全的家伙之中,也包含我妹妹(大只的)。亲人居然想取自己性命,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教人胆寒。

    「呵呵。阿良良木学长,用不著看得这样目不转睛,您不需要担心喔。」

    「嗯?担心?啊?我担心你什么?」

    「又在装傻。阿良良木学长真贴心。不过您可以再稍微信任您的学妹喔。」神原说。「放心,我确实脱掉胸罩了。」

    「我真的担心起你了!」

    即使暂时和忍解除连结,但牙齿因为碎裂而变得锐利。被牙齿刮伤内颊的我一边吐血,一边悲痛吐槽。

    她穿运动服过来,我原本还暗自松了口气,认为她没误以为这是幽会……

    「运动服布料厚,所以用看的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本人神原骏河不会对阿良良木学长说谎。如果只说上半身,现在我的肌肤直接和运动服接触。」

    「那下半身呢?我超担心的。」

    「不然您现在拉下拉炼确认也没关系喔。本人神原骏河毫不隐瞒。」

    「你从刚才就骄傲重复自称『本人神原骏河』,但你在懂得拿捏分寸之前最好匿名活动。」

    「分寸这种东西,我好歹懂得拿捏。」

    「我甚至怀疑你根本就不懂事。」

    「怎么了,阿良良木学长,看您似乎不太满意。啊,难道说,阿良良木学长是想要自己解开胸罩背扣那一派吗?」

    「这种争论还不到要组织派系的程度。」

    「什么嘛,是这样吗?说来讽刺,也就是说我拿掉胸罩之后,反倒排除在阿良良木学长的喜好之外了。」

    「应该是你的人生误入歧途了。」

    光看这句话感觉挺不错的,但我实际上只是在斥责没穿胸罩的学妹。

    「咦?可是可是,在这种时间叫我到这种地方,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

    「你说的『这么一回事』是哪一回事?」

    「阿良良木学长终于想收下我的贞操了吧?」

    「了吧个屁!」

    缺乏钙质害我语无伦次。

    这家伙原来是因为这样而亢奋,还用膝盖顶我的脸颊?

    「神原学妹,就算你久违有戏分,但你是不是稍微乐过头了?」

    「这或许是原因之一。没想到居然这么久没机会登场,我甚至担心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哎,说到做了什么,以你的状况,很难说你什么都没做……」

    因为这家伙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角色比忍危险得多。

    「在我等待戏分的这段时间,篮球规则逐渐改变。不只是规则,连球场规格都变了,我终究也备受打击。」

    「听你这么说,以我的状况,要是继续拖拖拉拉,搞不好全国统一考试都要废除了……」

    哎呀,好像打破第四面墙了。

    这话题就此打住吧。

    「总之,我没意思收下你的贞操。」

    「唔哇,好失望。」

    「为什么非得被你说成这样?真的得被你说成这样?」

    「可是,阿良良木学长,就算这样,您用暗藏玄机的电子邮件叫一个女生,也就是叫一名异性,在夜晚,独自,来到四下无人的地方,会这么解释也在所难免吧?」

    「唔……」

    她这么一讲,我无从辩解。

    而且还刻意断句加重音。

    先不提我寄的电子邮件是否暗藏玄机,我已经有互许终身的对象,原本应该避免这种引人误解的行动才对。我每个月去清理名为「神原房间」的物品堆放场两次,其实也颇具争议。

    总之,虽说这次是基于「约定」而不得已这么做……

    「而且阿良良木学长,我刚才跑得太顺,不是先来二楼,而是顺势冲到三楼教室,发现里面用书桌拼了一张床耶?那不是阿良良木学长准备的吗?」

    「咦?这我心里真的没有底……床?」

    怎么回事?

    大概是某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住进这座废墟吧。

    「您又装傻了。」

    「虽然你说『又』,但我并不是动不动就装傻的角色……」

    「事到如今,阿良良木学长就收下我的页操,当作生米煮成熟饭就行吧?」

    「就说过不要了!」

    生米煮成熟饭是怎样?

    真要说的话,这是凭空造谣吧?

    「不过神原,说正经的,我认为我不只是跨越学长学妹的高墙,甚至还跨越男女之间的高墙,和你缔结美好的友情了。」

    或许有人会笑说男女之间没有友情,但这是我由衷的想法。

    「嗯。学长的金玉良言,我真是承担不起。而且阿良良木学长,我也完全同意您这番话的前半段。」

    「只有前半段?」

    「以我的状况,我认为自己和学长缔结的是情欲。」

    「那你缔结的东西和我完全不一样吧!」

    「跨越男女高墙的情欲。就算我是男生,我对阿良良木学长还是会抱持相同的情欲吧。我每天都认为这是命中注定。」

    「一年只要一天就好,拜托你冷静一下。」

    这样的话,我真的庆幸你是女生。

    由衷庆幸。

    「好啦,久违和阿良良木学长聊得这么愉快,我热起来了。阿良良木学长,我可以脱掉上衣吗?」

    「嗯,衣服挂旁边就好……慢著,不能脱!你运动服底下没穿吧!」

    「啧,被发现了吗?」

    「你刚才对学长咂嘴?」

    「没有。我是在舔唇。」

    「舔唇比咂嘴还恐怖!」

    「或许是准备大快朵颐。」

    「你打算吃掉我吗……?总之不准脱上衣。那个……所以,我之所以叫你过来……」

    我终于进入正题。但我莫名觉得为时已晚。

    不然就这么和神原玩乐一整晚吧?虽然内心也有这种念头,但终究不能这么做。

    「嗯。是为了问我某些事吧?」

    「啊啊,没错。」

    「我一直以为您想问的是我的贞操,不过似乎是我太早下定论了。」

    「这不是太早或太晚的问题,是你胡思乱想。我不会问你这种问题,这种机会永远不会来。」

    顺带一提,我今天上午寄给神原的电子邮件内容如下。

    「今晚九点到二楼独自教室有话问你」。字句有点错乱,敬请见谅。

    毕竟当时是那种状况。

    「有话问你……换句话说就是有事想找你协助,问你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我将意识切换成严肃模式说。

    「老实说,这次的事件,我希望你拒绝……」

    「没道理拒绝!」

    神原精神抖擞地回答。

    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不用说也知道她会这么回答。

    「本人神原骏河,绝对不可能拒绝阿良良木学长的要求!就算天地倒转也不可能!」

    不只如此,她还讲得如同天地倒转般咄咄逼人,我反而不敢领教。

    「嗯……总之,并不一定算是我的要求,我始终是仲介。而且想请你帮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细节……」

    「不知道?」

    「嗯。我一无所知。」

    我想,这应该是刻意不让我知道。可能是我一旦知道,在我这一关就会打回票,但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能无视于神原的意愿擅自拒绝。

    只能交由神原的意愿决定。

    某些「隐情」使我不得不这么做。

    「所以……」我说。「如果你在这时候拒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这样比较好。如果你坚持要帮忙,我当然会全力以赴,免得你遭遇危险。」

    「哈哈哈,阿良良木学长不需要在意我。如果无论如何都会在意,您只要想著我身体的局部,也就是胸部就可以了。」

    「一点都不可以。」

    满脑子只有学妹的胸部,这种学长哪里好?例如「唔~~这家伙今天没穿胸罩耶~~」这样……这么说来,她说没穿胸罩是真的还是开玩笑?我还没确认这一点就进入正题了。

    我认为十之八九是开玩笑,但这家伙有著可能这么做的危险性,正因如此我才担心,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好好盯著她。

    并不是「盯著她的胸部」的意思。

    「阿良良木学长像这样为我操心,反倒使得本人神原骏河悲从中来。具体来说,大约是我喜欢的歌手出精选集,却没收录我喜欢的歌曲那么悲伤。」

    「这真的很具体。」

    「啊~~原来对于这位歌手来说,那首歌不在精选名单啊……这样。」

    神原垂头丧气。

    从这个反应来看,应该是她最近的亲身经历。

    不过,个性大而化之的神原骏河立刻切换心情。「哎,就当成这首歌拥有歌手本人没察觉的魅力,却只有我察觉吧。」她说著抬起头。

    真是乐观的家伙。

    与其说乐观,不如说她看前不看后。

    「所以我很高兴。凡事都对我客气的阿良良木学长这样拜托我,我很高兴。因为我希望阿良良木学长对我乱来……更正,希望阿良良木学长对我强求。」

    「就算你改口,到头来也没给人多好的印象吧……」

    不过,听神原使用「强求」这个字眼,或许她有所察觉吧。

    除非极其必要,否则我不会像这样找神原过来,不会将羽川与战场原放在一旁,只找神原过来。她肯定也明白这一点。

    是的。

    如同之前造访那座古老的神社。

    「如果阿良良木学长有事想问,我像这样排除万难赶来这间补习班,不觉得就是答案了吗?」

    「嗯……哎,说得也是。」

    「我想服侍阿良良木学长的欲望强烈得无以复加。明明今晚想看一本书,却专程为了阿良良木学长跑这一趟耶?」

    「…………」

    这家伙突然变得只想做人情给我。

    真是一个明明有礼却失礼的家伙。

    想看一本书?

    这样不就变成学长要和一本书抢优先顺位?

    「不,就算您这么说,但书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就算是阿良良木学长,如果想独立对抗人类的历史,也有点自以为是过头吧?」

    「你的阿良良木学长没有这么自以为是。不过神原,如果是书的话,即使不是今晚,你也随时都可以看吧?」

    「我对阿良良木学长也是一样的喔,即使不是今晚,我也随时都可以赶到您身边。彼此的条件是对等的。」

    她说。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恣意妄为的服侍。

    「你说你想看一本书,反正肯定老样子是BL小说之类的吧?」

    「哎呀哎呀,这可稀奇了,阿良良木学长居然解读错误。明明话题是阅读却解读错误。」

    「用不著硬凹成双关语。咦?你会看BL小说以外的书?」

    「当然,我的阅读范围很广泛喔。」

    是这样吗?老实说,我很意外。但我清理这家伙房间的时候,挖出来的书真的尽是些BL小说……

    哎,不过这家伙是战场原的直属学妹。即使效法无所不读的战场原阅读各种领域的书也不奇怪。

    「毕竟我已经从篮球社退休。我也日夜努力想增加我身为人类的广度喔,阿良良木学长。」

    「哎呀哎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神原学妹。」

    「像这样在退休之后留长头发,也请当成是我为了增加变态游戏的广度,不惜付出催泪的努力。」

    「确实很催泪。」

    我这个学长不得不含泪看待。

    不过这么一来,我突然在意起神原究竟在看什么书。所以我决定将她的书单问清楚。

    「那么神原,你今晚究竟打算看什么书?」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山本周五郎大师的作品。」

    先不提用不用说,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说到山本周五郎这位作家,即使是没看多少书的我都知道。老实说,这下子我不得不承认先前太瞧不起神原了。我这种程度应该很难比得上山本周五郎的作品。

    但我内心没有太多不甘心或不长进的感觉,甚至因为得知神原会像这样阅读正经的书而高兴,所以我也逐渐成为一个像样的学长了。

    「顺便问一下,你是看山本周五郎的哪一本作品?我也想看你在看的书。」

    「咦?既然这样,我也可以推荐很多BL小说啊?」

    「拜托先从山本周五郎开始推荐。」

    「这样啊。那么……」

    神原告知她正在阅读的作品。

    「书名是《美少女骑第一》。」

    「少骗人了!」我大喊。「山本周五郎大师哪会写这种标题的书?」

    「不,可是实际上真的出版了,所以也没办法吧……只是现在已经断货,还没有再版的计画。」

    「…………」

    看来不是谎言。

    我忍不住就吐槽了……

    慢著,这么说来,山本周五郎婉拒领取直木赏的那本小说,记得也是《日本妇道记》这种书名……大概是衍生的著作吧?

    「是在《少女俱乐部》连载的作品集结出书的短篇集喔。在《少女俱乐部》连载的作品。」

    「慢著,你讲得像是在低俗杂志连载的低俗作品,但应该不是吧?应该只是适合青少年阅读的小说吧?就像现代的轻小说那样……」

    「不过现在所谓的轻小说,某些部分很像是情色小说了!」

    「不准说轻小说是情色小说。」

    我不知道你还看过山本周五郎的哪些作品,但是以你的状况,即使是《美少女骑第一》这本书,我也只认为你是看书名买的。

    我猜应该是不小心买错的。

    「顺带一提,现在已经完全成为共识所以我才敢讲,但我不太愿意把『轻小说』简称为『轻小』。就像是将『重金属摇滚』简称为『重金』会遭受重金属乐迷批判一样。」

    「不准在完全成为共识之后讲这种话。为什么在完全成为共识之后才讲?」

    「因为我不想引发争论。」

    「原来你不想引发争论啊……乐迷不喜欢『重金』这个简称,两者的情况确实很像啦……不然简称为『小说』就好吗?但这样可能会和一般小说混淆……」

    说到小说,将「纯文学」简称为「纯文」好像也引发书迷反感。不过「轻小说」这种称呼,原本就有人不喜欢了。

    「那部家喻户晓的动画,如果将标题定为『重金部!』,或许就不会那么广受欢迎了。」

    「樱高中轻音部并不是在玩重金属摇滚。而且那本书的『骑第一』也是率先骑马冲进敌阵的意思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依照佛洛伊德大师的说法,马是性爱的象徵。」

    「依照佛洛伊德大师的说法,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性爱的象徵吧?」

    我收回前言。

    希望她把我那份高兴的心情还给我。

    「给我道歉。居然用这种污秽的心态阅读,给我向山本周五郎道歉。」

    「就算是阿良良木学长,我也不希望您对我的阅读习惯有意见。作品在发表的时间点就归读者所有,要以何种心态用何种方式阅读,都是应该被尊重的个人自由吧?」

    「居然讲得有模有样……」

    「我像这样抱持快乐、亲切的角度介绍《美少女骑第一》,反倒能让阿良良木学长这种以为山本周五郎大师都在写古板小说,因为大师名字成为文学奖名称而觉得难以亲近的年轻族群,愿意拿起这本书来看吧?」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就是了……」

    不过《美少女骑第一》是否适合成为入门读物?没看过大师半本作品的我无法断言,不过这也是读者的自由吧。系列作品从最后一集开始看,应该也别有一番乐趣。不过推理小说从解答篇开始看就有点过于自由了。

    「或许销量会暴增喔。《美少女骑第一》或许会重新获得好评。」

    「鲜为人知的书,应该有鲜为人知的原因吧……?所以才会断货又没有再版计画吧?」

    「呵。不过在今后电子书籍持续普及,『绝版』这个词实际上不再出现的这个时代,断货又没再版计画的书才更该珍惜。『直江津高中的文现里亚古书堂』就是在说我。」

    「直江津高中的文现里亚古书堂,未满十八岁应该禁止进入吧?」

    神原,你当主角的作品书腰肯定是「栞子小姐,未读──文现里亚古书堂并未介绍──」这样的宣传文字。

    「嗯,不过阿良良木学长,若要这么说,感觉只要套用这个格式,要编出多少宣传文字都没问题。像是『书店大赏,沉默!连书店店员都不推荐的作品』这样。」

    「这样确实让人有点想看……」

    「『未曾让任何人战栗的温柔恐怖小说,刊行!』或是『完全没在网路引起话题的怪作!』或是『没有任何读者落泪,感动人心的问题作品,众所期待的文库版!』这样。」

    「虽然负面情报也可以用文字包装……但也不是只要宣称是『问题作品』就能挂上免死金牌吧?没有任何读者落泪的问题作品为什么会出文库版?世间没这个需求吧?」

    「不过阿良良木学长,您想想,文库也必须定期出书,否则无法确保书店的上架空间……」

    「不准站在出版社那边说话。」

    「虽然这么说,不过阿良良木学长,神原文现里亚古书堂,简称神现里亚古书堂的商品一应俱全喔。有很多将来可能触法的书籍喔。」

    「果然是未满十八岁禁止进入吧?神现里亚古书堂会被焚书官烧掉喔。」

    「不过或许会有栞子小姐、读子小姐与我的三方对谈喔。」

    「只有你的名字跟书无关吧?」【注:日文的「栞」是书签的意思。】

    「并不是无关喔。虽然汉字不同……不过您想想,我的名字可以写成『重版刷河』。」

    「这种硬套关系的感觉很差……超差的。」

    明明只是汉字不一样。

    「既然这么说,那阿良良木学长也开一间书店不就好了?开一间私立历学园神现里亚古书堂。」

    「慢著,我也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啊!为什么非得为了开旧书店转学啊?非得为了避免打对台做到这种程度吗?」

    咦?

    不过「私立历学园」是哪间学校啊?

    我听过这个名字。

    「啊,是那个!『HAPPY☆LESSON』的学校!」

    「猜对了。居然一听就知道,不愧是阿良良木学长。」

    「不准测试你的阿良良木学长。为什么非得突然出动漫题目考我啊?这样学校不就变成魔法学园了?还有神原,『HAPPY☆LESSON』这个话题,以前已经聊过一次了。」

    「这个话题聊几次都没关系吧?您想想,我的母亲早逝,所以学校老师变成五个妈妈住进家里的那种剧情让我很向往。」

    「神原……」

    平常强势的学妹隐约露出苦涩表情,使我顿时差点鼻酸,不过等一下,不对吧?在说笑闲聊的时候拿母亲的死当成感人要素太卑鄙了。

    「顺带一提,在五位妈妈之中,我最喜欢的是四天王卯月老师。阿良良木学长呢?」

    「不准继续聊下去。四天王老师是看起来最缺乏母性的吧?」

    「从哪里感受到母性是我的自由吧?」

    「以你的状况是任性。」

    「嗯?怎么回事?难道阿良良木学长是七转文月老师派?」

    「七转文月不是妈妈老师吧?」

    不准暗藏陷阱。

    「总之只要像这样脚踏实地继续宣传,或许总有一天会发行BD珍藏盒喔。呼呼呼,神原文现里亚古书堂也贩售新影集喔。」

    「话说在前面,我们可没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啊。」

    那个,原本在讲什么话题?感觉美少年或美少女的话题差不多该打住了……啊啊,对了。

    正如事前的预料,神原没拒绝我的要求。不得已了,既然这样,我也只能下定决心。

    到头来,现在回想就觉得我没资格阻止这件事。

    如果我这次让神原回避,「那个人」肯定会从其他路径试图接触神原。

    既然这样,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进行这次的接触,还比较让我放心。

    不过就算看得到也不代表能够插手,所以不晓得我究竟做得了什么……

    「那么神原,回到我说的请求……抱歉事不宜迟,方便跟我来一趟吗?」

    「嗯?怎么了,事情不是在这里办吗?」

    「嗯,这里单纯是和你会合的地方。」

    「是喔……既然这样,约在家里会合不是也可以吗?」

    神原应该是不经意提出这个疑问,不过听她这么说就觉得没错。咦,我为什么指定在这座补习班废墟会合?

    记得是……

    「哎,无妨。我不过问。要去天涯海角都行。放心,我遗书写好了。」

    「不准做这种恐怖的事!」

    要是你的爷爷或奶奶碰巧发现那封遗书怎么办?

    「到头来,未成年的你写了什么遗书?」

    「开头是『有人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样的内容令人向往,不过……」

    如果写遗书的人还活著,那就丢脸丢到家了。

    「总之,用不著现在就提高警觉,你接下来要去的也只是会合的地方。该说是集合地点吗……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哎呀哎呀,您真令人头痛耶,是想对谁在哪方面打肿脸充胖子?成绩?人际关系?异性缘?」

    「不对。我不是要你配合搭腔,是想让你见某人。那个人要我引介你……」

    「是喔。哎,算了。既然阿良良木学长这么说就肯定没错。」

    「可以的话,希望你对我的信赖程度打个对折……不过,没事的。」

    我对神原说出聊胜于无的安抚。

    真的只是聊胜于无。

    「至少不是男生或女生要对你表白,不是这种介绍或引介。」

    「即使是这种介绍也无妨啊?我会正常拒绝。」

    「…………」

    这家伙在这方面的平淡作风,应该是继承自战场原学姊吧。

    她并非对待任何人都和对待我一样。这个事实就某方面来说令我无所适从。

    将这样的神原介绍给「那个人」,还不如介绍男生或女生,我个人会比较舒坦。

    我甚至希望有人能讲几句话安抚我。

    「如果是『想介绍的人……其实是我!』这种结果,当然就另当别论。」

    「不准动不动就想找机会和我交往。你是哪门子的肉食系啊?」

    「不,我不会要求交往。只要建立肉体关系就好。因为是肉食系,所以想单方面捕食。」

    「我觉得毛毛的。」

    「我不相信什么精神上的连结。」

    「你的人生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应该说,你活到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我看起来像是有在思考,那您最好去一趟医院喔。」

    神原咧嘴一笑这么说。

    这台词挺潇洒的,但也只有潇洒。这种话应该由比较够格的人说出口,否则没办法漂亮收尾……

    「闲话就此打住。」

    神原自己说。

    太好了,她自觉在讲闲话。

    「好啦好啦,阿良良木学长,我答应帮忙。那就出发吧。去某个不知名的场所见某个不知名的人!」

    「你果然了不起……」

    内心太坚强了。

    我甚至认为以这家伙的能耐,即使对上一直把我吃得死死的「那个人」,或许也能斗个旗鼓相当吧……

    「出发!」

    神原以绑著绷带的左手握拳这么说。

    事件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003

    叩。

    叩,叩。

    叩,叩,叩……响起这样的敲门声。

    我们用来会合的教室传来敲门声。被敲响的是平凡无奇,依照废墟的惯例,开关时会发出轧轹声的两片式拉门。

    神原进入教室的时候,似乎规矩地将那扇门关好。从这种地方看得出她良好的教养,不过反过来仔细想想就发现,她是像这样关好教室的门,再朝我的脸部赏一记足以踢碎牙齿的真空飞膝踢。这部分晚点再问个清楚,应该说好好修理她一顿吧。

    叩。

    叩,叩。

    叩,叩,叩。

    敲门声并不粗鲁,反倒很规矩。平静、规律地敲著门。但是这种规律不免令我起疑。

    这是当然的。即使是举止再怎么气派的绅士,如果见面场所是在密林深处,反而令人觉得更诡异吧。

    在半夜的废弃大楼响起规律的敲门声,足以令人紧张。

    「嗯?怎么了,访客吗?进来吧。」

    ……神原以毫不紧张的语气说。

    不愧是打过全国大赛的选手,才高二却有一副铁打的胆子。

    「咦?不是阿良良木学长的朋友过来吗?不是除了我还叫别人过来吗?」

    「不,我只找你来……」

    访客?

    怎么回事?我和神原愉快拌嘴,时间过得比想像中快,「那个人」等不及前来接我们……是这么回事吗?

    我如此心想,却实在不这么认为。

    再怎么说,我也不觉得和神原聊这么久(虽然是闲谈却不是长谈),即使真的聊这么久,我也实在不认为「那个人」会等不及。因为「那个人」的思考模式和我这种人不一样。

    那么,是谁?谁在这时候造访这间教室?

    愚蠢如我,在这个时候暗自期待前来的或许是忍。现在和我断绝连结,被断绝连结的忍,或许以某种方式找到我的下落。

    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后来得知,这个想法本身就「两种意义」来说,算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总之,得到神原的准许入内,打开轧轹的拉门进入教室,进入我们这一边的访客,是一具甲胄。

    「…………!」

    甲胄?

    不,是甲胄。确定是甲胄。

    真要形容的话,「甲胄」是正确答案。

    不过,甲胄出现在这里,真的是正确答案吗?

    到底是基于何种脉络、基于何种原委,导致铠甲武士在这里登场?明明直到刚才都和神原愉快聊天,为什么?

    「难道是走错时代的角色扮演?」面对突然登场的甲胄,我的思绪在这种时候循著正当路径如此心想,如同乌龟爬行般一步步温吞前进。但是以矫捷快腿闻名的神原骏河,她的思绪快得如同兔子。

    不,正确来说,神原骏河大概连想都没想。

    铠甲武士打开门,发出金属碰撞声踏入教室的这一瞬间,她已经行动了。

    她高举绑著绷带的左手。

    同时冲向甲胄。

    「神……神原!」

    「阿良良木学长,趴下!」

    神原骏河如同关心我的安危般这么说,并且将自己的左拳打向甲胄的躯体,体干的中央。

    但是严格来说,那个左拳不是她的拳头。

    是怪异的拳头。

    因此,虽然普通人的拳头打向甲胄会导致拳骨碎裂,但是在这个场合,碎裂的是甲胄。铠甲中了神原这记直拳之后四分五裂。

    当机立断。

    还不知道对方身分就二话不说突然开打,感觉是过于激进的行为,不过这是对于可疑人物做出的反应,因此神原的这个行动值得赞赏。

    不过,无论在何种状况,我都没胆量挥拳打向铠甲武士就是了。只是当我依照神原的要求(命令?)反射性地当场蹲下(我不由得将双手放在头后,这样我就成为被军方镇压的百姓了),我在下一秒目睹的光景比她的判断力更为惊人。

    甲胄四分五裂。

    我认为这么一来,穿甲胄的人物身分当然会曝光。我将会知道对方是谁,知道对方的真面目。

    然而,并没有。

    铠甲内部……是空的。

    「…………」

    神原终究也对此哑口无言。她说不出话,后退回到我这里。与其说后退,应该说倒著跑。超快的。实际上,神原在身体方面应该大写特写的特徵,并不是怪异左拳的破坏力,而是她以己身意志,以顽强意志锻炼而成的下盘。

    「慢著,阿良良木学长,这时候拜托别注意我的腰好吗?麻烦识相一点。」

    「我才要说,不准读我的心。我不是说『下盘』吗?并没有针对腰。」

    趴著的我一边和她拌嘴一边起身。目光当然没离开四分五裂的甲胄。

    整套甲胄被神原一拳打得四散。

    不过仔细一看,各部位并没有受损或毁坏,如同积木倒塌那样。即使神原那一拳再强劲,我也觉得铠甲也太轻易被打散,但既然里面是空的就情有可原。

    「不,阿良良木学长,与其说是空的,不如说只是空壳,极度缺乏打中的手感。我甚至以为那拳挥空了。那是什么东西?阿良良木学长的朋友吗?」

    「我没有铠甲朋友。」

    「那您有哪种朋友?」

    「…………」

    我无法立刻回答。

    回想起来,我的所有朋友,神原几乎都认识。

    无论如何,我不认识这种会动却中空的甲胄。

    我不认识这种朋友。也不认识这种怪异。

    不认识。

    「既然这样,至少这个铠甲武士,不是阿良良木学长想介绍给我的人吧?」

    「嗯……慢著,你揍下去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吗……?」

    如果这真的是某人扮装想给个惊喜,你要怎么办?

    「哪能怎么办,到时候我会好好道歉。这是当时保护阿良良木学长安全的最佳做法。」

    「…………」

    这学妹真恐怖……

    都不会感到内疚。

    不过,这个学妹的判断力与战斗力确实可靠。我不确定「那个人」究竟对神原有什么要求,不过比起和忍断绝连结的我,这个年轻人肯定更派得上用场。

    总之,无论这是什么怪异,无论是多么恐怖的妖怪,神原都在事发之前帮忙摆平了。不过与其说摆平应该说打乱。

    不愧是不会整理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是否和「那个人」的委托有关……但这件事姑且回报一下比较好吗?

    「嗯?」

    此时,神原歪过脑袋。

    「咦……哎呀哎呀?」

    「嗯?神原,怎么了?」

    「没有啦,原本以为是整套铠甲,不过仔细看就发现有缺。」

    「有缺?」

    「嗯?您想想,我家也有五、六具甲胄,相较之下,那个铠甲武士没有最重要的东西。」

    「…………」

    居然有五、六具甲胄……这是哪门子的家啊?

    不过,神原家是气派的日式宅邸……即使五、六具太多,神原知道整套甲冑有哪些配件也不奇怪吧。

    「可是,就我看来,我觉得没缺什么部位。唔~……啊,对了,神原,既然你说你对甲冑有造诣,可以把那个重新组装给我看吗?」

    「咦?我吗?」

    神原一脸错愕地指著自己。

    即使讲得多么效忠于我,但她基本上不习惯接受别人使唤。基于这层意义,她这个明星完全是派不上用场的年轻人。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组装甲胄。」

    「不然由我指示,阿良良木学长负责组装如何?」

    「你使唤学长真是毫不犹豫耶……哎,也好。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我可不是只会听话趴下的男人。不只是趴下,我还可以仰躺。」

    「我才不想看我尊敬的学长仰躺……不过,为什么需要重新组装?」

    「没有啦,重新组装之后,搞不好又会动起来吧?」

    平安和神原会合之后,应该立刻前往下一个会合地点才对,但要是维持现状很难称得上「平安」。老实说,我可不想背负更多的麻烦事,所以扔下这具甲胄当作没看到也是一个方法……不过像这样视而不见扔下的麻烦种子会在事后成长为什么样子,是我不久之前才经历过的事。

    虽然没有知识或智慧,但至少得尽力而为。既然神原知道构造,组装起来也不会花太多时间。

    「不,我认为会花时间……您不知道甲胄多重吗?这跟组装模型不一样。」

    「是吗……?不过到头来,我也没组装过模型就是了。」

    「嗯?这样啊?阿良良木学长兴趣广泛却没组装过模型,真稀奇。」

    「不要为了搭腔就认定我兴趣广泛。没有啦,我并不是没组装过,但我没有完成过。」

    「嗯,我懂喔。我也常买模型,却从来没开箱。」

    「终究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好吗?」

    慢著,像这样交谈的时间才叫做浪费。

    虽然浪费,不过以结果来说,我免于费力将四分五裂的甲胄(依照学妹的指示)重新组装。当然不是因为神原亲自组装。明星大人不会做这种工作。

    动了。

    明明没碰,甚至没接近半步,四分五裂的甲胄各部位却擅自动起来。

    如同影片倒转。

    擅自动起来,擅自组装。

    中空的铠甲,彷佛本身就是一个生命,发出金属碰撞声逐渐组合。

    如同苏生般,逐渐组装。

    头盔、胸甲、衬衣、护手、护腿、面颊、袖套、袜子、草鞋、马靴等部位组装起来,和刚才相同的铠甲武士完成了。

    在没电的废弃大楼中,只依赖月光与星光照明的室内,铠甲武士刚才几乎在登场的同时解体,所以我很难说自己清楚视认。

    但现在重新观察就发现,这是一套非常花俏的甲胄。

    鲜红的甲冑。

    记得这种铠甲叫做「赤备」?

    慢著,但这套甲胄的颜色已经超越赤色,如同血色。目睹难以置信的东西,我当然对这个现象哑口无言,却也同时有个新的发现。

    与其说是新的发现,应该说我知道神原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这个铠甲武士缺乏哪个东西,缺乏哪个部位,我像这样综观整体之后知晓了。

    这句甲胄「缺乏」的东西。

    虽然缺乏内部的实体,但这部分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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