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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下 第五话 真宵‧地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二哈(LKID:咸鱼阿拉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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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图:阿船

    001

    若能再见到八九寺真宵,我死也无憾。若我说自己想不开到这种程度,是否会让各位感到意外?不过老实说,这也不算是夸大其词。我某段时期认真想过,若能再见到那个开朗的女孩,我甘愿拋弃生命,拋弃不死之身。至于我没这么做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想活下去的意愿和想死的意愿相等,前者的比例甚至大于后者,或许是因为我认为必须活著完成某些事。这份想法是以家人、恋人、恩人与友人的存在为前提,所以用加法、减法或比例来衡量人类情感的这种做法,若是被人批评为轻率或愚笨,我只能说一点都没错,也毫无余地反驳,但人类这种生物的自律心,没有强烈到只基于单一情感就敢自我了断,至少我不敢。我视野狭隘,爱钻牛角尖,却也容易分心。会很乾脆地推翻前言,动不动就扭曲信念,想获得一切而失去一切。这就是我──阿良良木历。

    不交朋友。因为会降低人类强度。

    现在的我软弱到会怀念地想起这句口头禅。以人类的标准来说,我好软弱。软弱又脆弱。最让我觉得自己软弱的原因,在于我绝对不抗拒、不讨厌如此软弱的自己。

    何其软弱。

    虽然我恨得牙痒痒的,但我敢宣言这就是我。

    敢断言这就是阿良良木历。

    大言不惭?错了。

    我是抱著惭愧的心下定论。

    不过,也有人不会原谅变得软弱的我吧。也有人认为变得软弱却苟活不寻死的我,是难以原谅的罪人吧。

    历经春假地狱依然活下来的我,并不是没有察觉他人注视我,咒我去死的视线。比方说,以漆黑双眸注视我的转学生,肯定会这么说。

    「您真是愚蠢耶,阿良良木学长。」

    啊啊,一点都没错。

    笨蛋要死掉才治得好。

    反过来说,如果死掉就治得好,那么笨蛋这种病或许也没那么难治。

    002

    「八……八九寺?」

    「是的。」

    「八九寺?」

    「是的,没错。」

    「八九寺真宵?」

    「是的,八九寺真宵。」

    「『是的,八九寺真宵』……也就是说,如同精灵族有高等精灵族,相较于我认识的八九寺,你是阶级更高、型态更完美的八九寺……」【注:日文「是的」与英文「High」同音。】

    「不,我是普通的八九寺。您最熟悉,也最平凡的八九寺真宵。并没有从今天变成高等精灵族。」

    「八九寺真宵Z?」

    「不,就说我是原版的八九寺真宵了。没有改良也没有夸饰。Z?考量到这集是最后一集,拿我和那个可以发射一兆度火球的杰顿相提并论,确实也没什么好惭愧的。」

    「惭愧一下好吗?居然拿杰顿出来讲,你请出来的Z字辈也太大牌了吧……被拿来相提并论只会感到惭愧喔。八九寺真宵R?」

    「如果『R』是『Return』的意思,哎,正是如此吧。」

    「…………」

    …………

    不,慢著慢著。

    别慌张。

    别做出外行人的判断。不可以焦急。

    我这辈子发生过任何可以焦急的事吗?我总是因而吃尽苦头吧?一路走来只要空欢喜都会落得惨兮兮吧?不过,总觉得我就算没焦急也同样吃尽苦头惨兮兮就是了(这种人生还真惨)……即使如此,人遇到异常事态的时候,都应该随时保持冷静。

    如今感觉像是很久以前,是成为古老传说的事,但我就回想起当年号称冷酷时代的阿良良木历,冷静沉著地处理这个状态吧。

    我做得到。

    我要重返荣耀。

    成为我自己吧。

    没错,回想起来吧。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即使要上演情境喜剧,也得先理解自己所处的状况,剧情才能进展下去。

    也就是惯例的「前情提要」。

    我的姓名是阿良良木历。不是无名的猫,也不是在被窝醒来的怪虫,是住在日本地方都市的高三学生。

    是考生。

    是的,今天三月十三日正是考试当天。对于勉强低空飞过,如同钻过正在下降的铁卷门般通过中心测验的我来说,今天肯定是成为我人生转捩点的一天。

    不过,回忆不久前的自己,这个认知本身其实相当不可思议。比方说在去年的这时候,也就是二年级的三月,我完全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报考大学。不夸张,当时我连毕业都有危险。

    私立直江津高中是升学学校,因为一点小事阴错阳差就读这所学校的我,如同走上顺路,或是将其当成正确路线般吊车尾,凋零,成绩总是满江红,就这么一直没落下去。这段过程与其说是每况愈下,更可以说是直线滑落。

    甚至可以说是垂直坠落。

    以老仓育的说法,就是「你这家伙什么都不懂」吧,总之我认为自己的人生在这里做错选择。大意也该有个限度才对。也可以说如果我安分守己随波逐流,就读符合自己学力的高中,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抱持这种想法的高中第一年与第二年,我究竟是怎么过的?即使现在是卷首重要的回忆段落,我也不想详细说明。详情请各位回头翻前面的集数吧。

    这条落魄吊车尾路线,正经班长口中的「不良少年街道」,我是在去年三月脱离的。脱离升学路线之后又脱离吊车尾路线,我的蛇行驾驶也堪称炉火纯。

    应该说,我开的这辆车该不会根本没有方向盘吧?

    是的。

    我遇见羽川翼──猫。

    我遇见忍野忍──吸血鬼。

    我遇见战场原黑仪──蟹。

    我遇见八九寺真宵──蜗牛。

    我遇见神原骏河──猿猴。

    我遇见千石抚子──蛇。

    而且我──现在的我,位于这里的我,堪称成为置身于升学考试的我。回想起来,虽说这是不良高中生理想中的更生过程,不过忘了是在春假尾声还是开学典礼,羽川那家伙对我放话说「我要让你改头换面」的这句宣言,也可以说漂亮达成了。

    不愧是班长中的班长。

    神选上的班长。

    当然,若说这是羽川翼一个人的功绩,最生气的应该是她自己吧,我的成绩之所以突飞猛进,是因为战场原堪称献身的照料(先不提前半,后半与其说是指导,她的谨慎程度比较适合形容为照料),加上忍与妹妹们在困境中扶持我的成果。

    我的心胸没有狭窄到忽略这一点,视野再怎么说也没有这么狭隘──但愿如此。不过说到神原,我真的觉得那家伙只会妨碍我用功……

    即使如此,在千石事件──在千石第二次的蛇事件,我犯下过错而失败──再三犯下过错而彻底失败时,之所以能够继续不屈不挠地战斗,完全都是多亏旁人的支持,我不能忘记这一点。

    即使当时的我到最后一事无成,但还是多亏大家陪伴著我。

    是的,我唯独没犯下的,就是「死亡」这个无法挽回的失败。所以才造就现在的我。

    我位于此时此地。

    三月十三日,我正准备赴考。

    ……嗯?

    慢著,我还没想起重要的事。如果没想起这件事,我等于没想起任何事。是的,我在前往第一志愿学校,前往女友战场原黑仪已经保送入学的那所大学应考之前,绕路来到某处。

    不是例外的绕路,是最近完全成为惯例的绕路。从二月起,我像是例行公事般几乎每天爬山。

    并不是健行魂觉醒。我这时候的身体构造已经正如字面所述变得超乎常人,总是维持健全的生理状态,不需要靠著健行强身。

    关于这方面,我就当成逃避现实不去多想吧。所以说不是健行,我每天前往城镇小山山顶的空神社。

    和我们有著密切关系,被遗忘的神社。

    我前往这座北白蛇神社,是为了履行会面的约定。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单方面决定的会面,但对方一直放我鸽子大约一个月。

    是的,直到今天。

    三月十三日清晨。

    我等的人没来,但我在神社境内,遇见正在等我的另一人,也就是专家的总管──卧烟伊豆湖。

    「………………」

    所以?

    所以,为什么有八九寺?

    为什么有八九寺真宵小姐?

    我努力试著回想,却完全连结不到现在的状况。前情提要连接不到现况。我明明和卧烟见面,为什么突然变成八九寺?

    我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女。

    仔细端详、凝视。

    左右平衡的双马尾;以小学五年级标准来看算是发育良好的身高;但是背上的背包依然大到和她的身高不搭;以水汪汪大眼睛与装傻般笑容看向我的少女。

    没错。

    想错都没得错。

    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看,她都是八九寺真宵。去年的五月十四日,我在那座公园遇见的迷路女孩。

    除了羽川翼,即使我会认错任何人,也不可能认错这名少女。

    即使八九寺是双胞胎,甚至有复制人,我依然可以看透。要说我有这份自信也不为过。

    「哈哈哈,换句话说,即使在动画第一期的片头曲影片,阿良良木哥哥也找得到我吗?这个『威利在哪里』的难度还真高耶。」

    「…………」

    这种上帝视角的发言,也证实她无疑是八九寺真宵。不过这么一来,既然事情变成这样……

    「……呼。」

    真是的,这下子伤脑筋了。

    从这个进展来看,各位应该会期待阿良良木历因为和好久不见,应该说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心上人八九寺真宵意外重逢而欢欣雀跃,感慨落泪,感动发抖,讲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语,不管三七二十一兴奋地扑过去抱住她吧。

    我正受到这样的期待吧。

    唉~~这份期待真是沉重啊。

    肩膀都快脱臼了。

    不,我懂的。

    我明白这份心情。

    我能理解喔。

    我在这一行待得也算久,身为业界中坚,我自认颇能掌握风向,熟悉约定俗成的习惯或暗号之类。所以我不希望各位在这里误会,但是正如前面所述,我已经高中三年级,而且即将毕业,果然不能动不动就逐一为了这种事情撼动内心。

    要将现象视为现象接受。

    动不动就用「!」或「!?」,或是经常像这样「────!」拉长音,这种情绪不稳定的表现已经完全和我无缘了。

    举个例子,如果是早期的轻小说,在这种场景或许会突然用巨大字体或是粗体字讲话,但时代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尤其我算是早熟的类型,心情上已经进入二十二世纪,不是活在原子小金刚的时代,而是活在哆啦A梦的时代。

    情感这种东西早就留在四次元口袋里了。

    所以,如果将现在的心情写成文字……

    「啊~~是八九寺~~」

    这就是我的想法。就这样。

    只有这样。

    或许有人认为我这家伙很冷漠,但这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无论各位怎么想,我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说谎。不,请各位真的别误会,我绝对不是不高兴喔。

    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我当然高兴。确实高兴。

    因为我们是朋友。姑且是朋友。

    嗯,毕竟还留下颇为快乐的回忆啊?

    各位想想,例如……曾经一起喝果汁?

    记忆有点模糊就是了。

    好像口误说错我的姓氏?

    我确实听过。

    长大成人的现在回忆这段往事,会觉得这种互动一点都不有趣,不过当时应该玩得挺快乐吧。嗯。

    不过,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面而离别的朋友,也就是已经在内心归类为旧友的家伙突然出现在面前,果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大众论点。极为普遍的观念。

    我不曾转学所以不清楚,但我听说转学生常发生一种状况,明明已经开完送别会,转学的计画却延期。真要说的话,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这种状况一样尴尬。

    在儿童漫画的最后一集,确定搬家的主角都已经说「就此道别了」,但新家其实就在隔壁,他们的热闹生活还会持续下去……类似这种感觉?

    这种事发生在漫画或许能被原谅,不过一旦发生在现实世界,果然令人难掩困惑。一度做个了断的心情来不及重新整理。

    如同整理完房间之后才发现还有一个纸箱,我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可以这样形容吧。就像是分解的自动铅笔组装回去时,居然多一个零件的感觉。

    这份心情应该收进内心何处?

    这样的比喻很贴切。

    八九寺啊……

    我想想,她叫做八九寺没错吧?

    忘了是「八」还是「七」,记忆不太明确,名字是「真宵」还是「今宵」,我也没什么把握。总之先暂定她叫做八九寺真宵吧。

    不过啊,长大之后举办同学会,遇见小学时期的朋友时,有时候会因为印象大为不同而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吧」。虽然多少有点差异,但我现在的感想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是在所难免的。因为我成为大人了。

    我长大成人了。

    在那个八月和八九寺道别之后,我的心理持续进行非比寻常的成长,如今应该已经成为和当时完全不一样的我,和往年完全不一样的我。

    记得是这样的原委没错。

    所以该说是突兀感吗?在这样的重逢场面,气氛之所以变得有点尴尬,变得拘谨不灵活,要说情非得已也是情非得已。

    既然人类是会成长的生物,就无法避免这种事发生。人会变,不得不变。

    如果一直维持原样,反而令人发毛吧?

    昔日走在路上一发现八九寺就拔腿扑过去的纯真阿良良木已经不存在了。惹人怜爱的那个我已经不存在了。老实说,如今我完全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不知道做那种事有什么乐趣。

    一发现少女就冲过去抱住?

    这样只是个歹徒吧?

    我无法相信我昔日是那种家伙,不过基于某方面的意义来说,那种家伙已经不是我了──不是阿良良木历了。

    如果他是阿良良木历,那么他已经死了。He is dead。最好死掉的这个阿良良木历真的死了。迎接最适合他的死。

    至于我这个新生阿良良木历,面对比起当时毫无成长,十岁的八九寺真宵,不得不说我在感到重逢喜悦的同时,也不禁感到某种失望。

    即使要求和我达到相同水准是强人所难,不过距离那场离别已经半年多,希望她展现一点成长的样子给我看。

    即使她要求我维持和她相同的调调,我也只感到为难。

    即使要求和当时一样闲聊,如今我的词库也明显偏向哲学与伦理方面,可能会变成鸡同鸭讲。我难掩内心的这份不安。是否能好好配合八九寺的幼稚话题?我没什么自信。

    说到配合话题,心理层面已经晋升到高尚阶段的我,现在想得到的最庸俗话题,就是政治话题了。

    要以什么层级和她聊?

    或许可以说是站上巅峰的悲剧吧,我反而摸不透现代普遍的常识与话题。

    唉,虽然话是这么说……

    不过话也是这么说(让各位久等了)。

    依照我搜寻到的些许记忆,八九寺昔日也相当照顾我。如果没有八九寺,如果我没遇见她,也不会造就现在的我,所以这时候也不能忘八端。

    仁、义、礼、智、忠、信、孝、悌。

    该回报的恩情就该回报,受过对方的照顾就应该以礼相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自己不知所措,只要尽力而为就好,必须配合对方的层级应对,这才是成长为完人的阿良良木历应当采取的立场吧?

    既然这么决定就万万岁了。

    就当成是一种仪式,一种典礼,抱持返老还童的心态吧。

    是的,如同叔叔陪侄女玩家家酒,以这种洋溢父性的温柔,再一次,仅此一次上演昔日的调调吧。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虽说不抱期待还是不该期待,总之或许也会有新的发现……我想想,当时是怎么做的?

    做法我还依稀记得,总之一边做就会一边想起来吧。何况就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么,直接正式来吧。

    应该不必练习了。

    各就各位,预备~~!!!?!!!?!!!?!!!?!!!?!!!?!!!?!!!?!!!?!!!?!!!?

    「八九寺────!」!!!?!!!?!!!?!!!?!!!?!!!?!!!?!!!?!!!?!!!?!!!?

    我扑了过去。

    伴著巨大粗体字跳过去。

    喷出大量的「!!」与「!?」,拉出「────!」的长音。

    「呀啊~~!」

    「八九寺~~!八九寺~~!八九寺~~!」

    「呀啊~~!呀啊~~!」

    「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愿意在这里?不对理由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你在这里就好,这份感动一言难尽,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呀啊~~!」

    八九寺胡乱挣扎。

    我就这么含泪感慨地抱住她。

    「啊啊这种触感,抱起来的舒适感,刚好收进我怀里的尺寸感,正是八九寺没错!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愈是磨蹭愈是八九寺没错!愈舔愈是八九寺没错!这愈成熟愈好舔的头是八九寺没错!这眼球、这嘴唇、这颈子、这锁骨、这乳房、这上臂、这肋骨、这大腿、这膝窝、这脚踝!触感跟口感都正是八九寺没错!居然这么光滑,简直是全身上下打过蜡一样光滑!我再也不会放手了,不会放你去任何地方了,你逃不掉了,我这一生都要维持这个姿势,今生今世一直紧抱你!我要把你监禁在我的怀里一辈子!啊啊混帐,抱你的时候身体真碍事!我俩乾脆变成液体就可以彻底混合了!和你分开之后老是遇到难受的事,我各方面都到极限了啦!听我吐苦水吧,疗愈我吧~~!真是的,再让我继续摸继续抱继续舔吧~~!」【注:改编自「稻穗愈成熟,穗头垂得愈低」,形容一个人愈有内涵愈谦虚低调的意思。】

    「呀啊~~!呀啊~~!呀啊~~!呀啊~~!」

    「喂!别乱动!这样很难裸裎相对吧!」

    「呀啊~~……嘎呜!」

    她咬我。

    以儿童的全力咬我。

    「呀啊~~!」

    这次轮到我惨叫。发誓一辈子不松开的手痛得轻易松开,但这次轮到八九寺的牙齿咬进我的手心不松开。

    不只是不松开,还会咬掉!

    这家伙该不会长了獠牙吧!

    「嘎呜!嘎呜嘎呜嘎呜嘎呜嘎呜!」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你这个小鬼在搞什么啊!」

    所以说,喊痛的人是我。

    问这家伙在做什么的人也完全是我。

    总之就这样,详细的说明完全省略。

    相隔约半年之后,我和死党八九寺真宵顺利进行不可能的重逢。

    003

    「好啦……不过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变态老兄,请不要转移话题。」

    「『变态老兄』?喂喂喂八九寺,你这是哪门子的口误?这跟『阿良良木哥哥』没有半个字一样吧?我感觉到你的空窗期喔。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词库终究也见底了吗?」

    「我没口误。虽然没有半个字一样,但变态老兄就是你。阿良良木哥哥和变态老兄划上等号。」

    「呵,你讲话还是这么呛耶。」

    「请不要企图用这种帅气台词整合,因为这样完全没整合到。和我的衣衫一样不整。」

    这家伙真难缠。

    依照规则,到了下一章不是应该把上一章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吗?即使是幽灵也不应该违反这个规则。

    回想起来,就是因为违反规则,你才发生那件天大的事吧?但这种事也不应该在说笑的过程提及就是了。

    「不,这不是什么说笑的过程,是案件喔。会上法院喔。说真的,阿良良木哥哥,请稍微让我看看您的成长啦。您在最后一集的开头讲这什么话?」

    「少啰唆。如果以为我因为这是最后一集就严肃开场,那你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这不符合我的个性。

    接下来这句话,请当成我阿良良木历的选举口号。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常保笑容吧。

    「真是拿您这个人没办法。不过……这很像是阿良良木哥哥的作风,所以也无妨啦。虽然很呛,但还是一如往常。」

    八九寺耸肩之后点头说。

    她是我的知音。

    真的是以帅气的方式整合。这部分的反应没让我感觉到空窗期。

    好啦,趁著章节切换,我就老实说出想法吧,能像这样和八九寺重逢,我著实非常开心,但若说我丝毫没留下疑问是骗人的。

    逻辑很重要。

    为什么八九寺真宵在这里?

    本应归西、升天的八九寺,为何会在这座北白蛇神社的境内?那是八月二十三日的事,今天是三月十三日,所以……我想想,正确来说是在六个月又二十一天之前,我肯定和八九寺真宵永别了,但她现在为什么回来了?

    再三强调,我很开心。是足以令我不在乎其他一切的无上喜悦。

    不过,事到如今才对我说「其实我那个时候没升天」,我难免有一种无法忽略的突兀感。

    该怎么说,假设当时指点我的卧烟,使用某种方法收容八九寺……我应该可以当场建构出这种论点,不过在专家群之中,比较可能这么做的人,是那个彷佛看透一切的男人──忍野咩咩,卧烟反倒应该和这种手法无缘。

    毕竟她满腹鬼胎,而且回忆后来的事情经过,她在八九寺升天当时藏了某些内幕也不奇怪……但我实在不认为她会设计这一类的惊喜。

    该说她作风严厉还是秉持现实主义……现在回想起来,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有著浪漫一面的忍野,虽然在大学时代是卧烟的学弟,但卧烟的行事倾向不太一样。

    这么一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要解释,应该认定原本升天的八九寺返回这个世界,不过,即使我这一年来也接触过各种怪异奇谭,但我很难判断一度升天的怪异再度回到现实世界是否为天理所容。

    因为,升天的意思就是再也不会回来,是一条单行道吧?是啦,出家依然可以还俗,而且回想起来,像是中元之类的时期,也有迎接祖先的活动……战场原在中元期间也会返乡去爷爷家,不是吗?

    感觉现在完全不是这种季节……但或许日本正在过某个节,只是我这个不用功的考生不知道罢了。

    那么,可以吗?

    我可以像这样和八九寺重逢吗?

    如此幸福,如此顺心如意的事,可以发生在我的人生吗?

    「…………」

    「陷入沉思了耶,阿良良木哥哥。我可以理解您的感受……刚才您处于失控状态的时候说过吧?您说和我分开之后老是遇到难受的事。所以是怎样?累积这种经验之后,您年仅十八岁就有点不相信人类了吗?但我不是人类而是幽灵,是怪异就是了。」

    八九寺说。

    嗯,从她这段话解读,看来她并不是死而复生。不过从刚才的触感判断,我觉得不无可能就是了。

    人死不可能复生。想到这个常识确实运作中,我就觉得内心稍微回复平静。因为现在的我,连这种事都觉得如履薄冰。

    虽然这么说,不过等一下。

    稍待片刻,仔细回想一下。

    肯定还有许多事情没回想起来吧?到头来,我的记忆似乎回想起各种事,却还完全没有串联起来。和卧烟相见的那一幕,和现在和八九寺重逢的这一幕,就这么完全接不上吧?

    总之,「卧烟收容八九寺」这种近乎妄想的天方夜谭应该不是真的,但她肯定预先布了某个局。

    「不可以喔,阿良良木哥哥。即使出版时间隔得有点久,您明明遭遇那种事却忘得一乾二净?这种生活方式太洒脱了吧?」

    「…………」

    暂且不管那段上帝视角的发言……

    如果是卧烟布局造就现在的结果,我就无法单纯抱持喜悦的心情和八九寺重逢。虽然我很想喜悦,但是说来悲伤,我不能一味喜悦。

    非得做个解释才行。

    我仰望天空。高挂天空的太阳。

    闪亮的阳光令我不禁觉得耀眼,同时确认至少我已经赶不上考试了。

    应该不只是迟到这么简单吧……

    不用看时钟确认,我这样只算是放弃考试资格吧。不是缺席,是弃权。羽川与战场原严格教导的那段时光,我完全白费了。

    可以说脱力,也可以说失望……

    或是说搞砸了。

    不过老实说,我内心某处觉得「果然变成这样了」,所以不到绝望的程度。

    没错。

    和八九寺分开之后,发生太多难受的事情了。

    不只是不相信人类,甚至不相信一切。

    甚至无法相信任何东西。

    所以,我的心肯定麻痹了。疼痛或悲伤的感觉肯定都麻痹了。

    虽然内心似乎还能感受到喜悦,但是连这份情感,要是置之不理也会麻痹。我就像这样完全中了痛苦的毒。

    遭受荼毒。

    「该怎么说……没错。和你分开之后,忍的第一个眷属出现;老仓回来了;千石在这座神社变成那样;遇见了贝木;我自己化为吸血鬼;还让斧乃木杀了她的制造者之一……啊啊,这也是在这座神社发生的事。然后同样在这座神社,影缝小姐变得下落不明。接连只发生各种难受的事……老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并不是完全没发生好事,但我这半年在人格方面完全没成长,甚至都是负成长。我以往一直将春假那两周的事件形容为地狱,不过真正的地狱或许是这半年……」

    这些事件都是从我失去八九寺之后发生的。如同座敷童子离开就会导致住家毁坏,我的人生也是就这样瓦解了。不过,虽然不是想奢求什么,但是如果早知道能像这样和八九寺重逢,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好好抬头挺胸见她。

    想在更加不同的状况,以更加不同的一面见她。

    「错了喔,阿良良木哥哥。」

    此时,八九寺这么说。

    「阿良良木哥哥,您错了。」

    「唔……咦,哪里错了?」

    「阿良Lucky哥哥。」

    「反过来说,或许因为有半年的空窗期,所以你的口误也累积了半年份,不过八九寺,我正在说自己这段时间多么不幸,就算再怎么口误,拜托也千万不要用这种开朗欢乐的方式口误。至少叫我『阿不Lucky哥哥』好吗?还有,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口误啾咪。」

    「还说不是故意的!」

    「我口误啾咪拿咪撒咪拿咪哇咪阿咪呀咪他咪哈咪拉咪。」

    「居然毫不口误就讲完这段台词?我不得不对这样的你啧啧称奇!」

    「我可不是平白立志成为声优喔。」

    「没这种设定吧?事到如今不准追加!」

    「阿良良木哥哥,您错了。」

    八九寺重新说一次。

    以我们的个性,对话进入正题都要花一段时间,敬请见谅。

    「错了。」

    「你说我错了……是什么事情错了?我哪里错了吗?」

    是啦,我应该在各方面都有错。

    不过,「如果早知道能和八九寺重逢,希望自己以不同的一面见她」这份想法肯定没错。

    「啊啊,错的不是那里。不是心情或情感这种情绪上的事,是更加现实层面的错,应该说客观角度的错……坦白说吧,场所错了。」

    「场所?你说的场所是……」

    「阿良良木哥哥,您刚才就一直把『这座神社』挂在嘴上,但这里不是北白蛇神社喔。」

    「咦?」

    她说完,我看了看。

    听她这么一说……我从刚才就只注意到八九寺,顶多再加上天空的太阳,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就发现这里──我与八九寺现在所在的场所,完全不是北白蛇神社的境内。

    不是山顶。

    这里是我初遇八九寺真宵的场所。

    是浪白公园的广场。

    「咦……奇怪了,咦?」

    我终究恐慌了。

    能够见到八九寺,就已经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态,但是我完全不记得的空间移动,从北白蛇神社到浪白公园的瞬间移动,使我内心完全失去平静。

    失去原本即将取回的冷静。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一醒来就待在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咦?是某人在我睡著的时候扛我过来吗?」

    是八九寺吗……应该不可能吧。

    我身材不算魁梧,但身体也没有迷你到一个小学生就扛得走。

    从这座北白蛇神社到那座浪白公园……不对,就说应该反过来了,从那座北白蛇神社到这座浪白公园,距离还挺远的。八九寺不可能独力扛著我走这么远。

    不过,既然不是八九寺……是卧烟吗?

    NO,我不认为她会做这种苦力活。那么从候补名单来看,难道是听她使唤的斧乃木?

    如果是她,那么在力气方面没什么争议。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猜不透目的。

    「为什么斧乃木小妹要把我扛到NAMISHIRO公园……」

    「阿良良木哥哥,这边也错了喔。」

    「嗯?那我真的是一直出错耶……所以不是斧乃木小妹扛我过来?哎,也是啦……」

    「是的,不是斧乃木姊姊。而且也不是『NAMISHIRO公园』。」

    「嗯?啊啊,对喔,差点忘了,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这座公园的念法……咦?八九寺,你该不会知道这座公园名称的正确念法吧?不是『NAMISHIRO』的话是什么?『ROUHAKU』吗?」

    「也不是『ROUHAKU公园』。」

    「?」

    不是「ROUHAKU公园」,也不是「NAMISHIRO公园」?

    那要怎么念?

    这座公园的名称……不,现在这种事不重要。

    「并不是不重要喔,是极为重要。不过有个更基本的问题,阿良良木哥哥,到头来虽然一模一样,也就是完全重现,但严格来说,这里甚至不是我和阿良良木哥哥初次见面的那座公园喔。」

    「咦咦?」

    混乱有增无减。

    真相究竟是什么?

    回想起来,被八九寺的发言耍得团团转已经是惯例,但我认为这次再怎么样也太过火了。她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这里不是浪白公园,那么是哪里?

    现在究竟发生什么事?

    「阿良良木哥哥,请冷静听我说喔。」

    八九寺说。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老练的医师告知患者罹患难治之症。

    「阿良良木哥哥,您或许……应该说肯定认为,本应升天的我如今再度回到您面前,但是老实说,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

    「不是我出现在阿良良木哥哥面前,是阿良良木哥哥出现在我面前。」

    「什么什么?」

    「阿良良木哥哥,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自己想起来就是了……阿良良木哥哥,您在三月十三日清晨,前往那座北白蛇神社,在那里遇见卧烟伊豆湖小姐,然后被杀了。」

    八九寺真宵这么说。说出了「真相」。

    这番话令我回想起来了。

    在神社境内,在参拜的道路上,我被卧烟砍碎──被杀了。

    「解决之道就是你死掉。」

    卧烟当时是这么说的。

    「你死掉就能解决一切,终结一切。」

    她说完,以妖刀「心渡」──以专杀怪异的那把刀,将我切片。

    为什么卧烟拥有传说之吸血鬼使用过──追本溯源应该是传说之吸血鬼的初代眷属使用过的那把大太刀?我不得而知。

    总之,卧烟杀了我。

    说来无情。

    她残杀了阿良良木历。

    如果现在是当时的结果……咦?

    那个,既然结果是我现在位于这里,就代表我虽然被杀,但后来复活……?复活之后,反倒是我出现在八九寺面前?

    不对不对,说到「出现」,就应该先追究八九寺人在哪里。先不提念法,但她果然待在浪白公园吧?

    「阿良良木哥哥,可惜只差一点点喔。可以的话,我很想就这样等您给我满分的解答,不过如果只有最后一集超厚,会有种垂死挣扎的感觉,所以考量到篇幅问题,请容我加快速度。」

    「都已经出了上集与中集,现在才要省篇幅完全是为时已晚吧……哎,不过如果能加快就麻烦加快吧。毕竟我也不是很想自己寻找答案。」

    「您身为考生,这种态度不值得嘉许吧?」

    「早早放弃不会写的题目,也是考生的正确态度喔。」

    「这么一来,大学考试与其说是竞争更像是战争了。和上进心无缘。不过中心测验也已经废除,高中生学力的评量方式也变了。」

    「不要继续讲考试的话题,继续说明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吧。」

    「抱歉刚才讲得像是在伤口上洒盐。阿良良木哥哥和我分开之后明明老是遇到难受的事,和我重逢之后却也一直遇到难受的事,老实说,可怜得令我看不下去。阿良良木哥哥尽是遭遇悲剧至今,还说真正的地狱不是春假而是这半年,我这样落井下石真的很抱歉。」

    「喂喂喂,你讲这么多前言,我开始害怕起来了……」

    「是的,请尽管害怕吧。阿良良木哥哥,这里是……」

    八九寺说。

    「地狱。」

    「啊?」

    「是地狱之中最底层的地狱──阿鼻地狱。」

    004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放声惨叫。

    打从心底的吶喊。

    「地狱?地狱?阿鼻地狱?」

    「嗯,是的。阿鼻地狱。不是叫唤地狱,所以方便请您不要这样叫吗?有点吵。」

    「不不不,我哪能不叫啊?我在心情上反倒是大叫唤地狱啊!」

    「就说这里是阿鼻地狱了。放出这种假情报会遭到批判耶?」

    「就算你这么说也改不掉啦!」

    居然是地狱……而且偏偏是阿鼻地狱?

    顺便补充一下地狱小知识(出处:羽川翼)。

    佛教有「八大地狱」的概念,愈下层的地狱愈残酷,从上到下依序是:①等活地狱、②黑绳地狱、③众合地狱、④叫唤地狱、⑤大叫唤地狱、⑥炎热地狱、⑦大焦热地狱、⑧阿鼻地狱──共八大地狱。

    除此之外,还有同类型的八寒地狱,不过这部分在此割爱不提。最底层的阿鼻地狱,据说比①到⑦的地狱加起来还要痛苦,真的是地狱中的地狱,Hell of Hell。

    换句话说,这是在下地狱的罪人之中,罪孽最深重的罪人所下的地狱,说穿了就是地狱的最高学府。

    阿鼻地狱就是这样的地方。

    「慢著,喂!我做人或许没什么了不起,个性也不太值得称赞,我也认为自己不是上天堂的料,但就算这样也不应该到最底层的地狱吧?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就算要下地狱,至少也仅止于等活地狱好吗?不然就不切实际了吧?」

    「不过光是您提到地狱,就已经相当不切实际了。」

    八九寺很开朗,像是观察我混乱的模样为乐。这家伙嗜好真差。

    不过,听说人要是看见陷入恐慌的家伙,自己反而会变得客观……

    「慢著慢著,就算是最后一集也别乱来啦。居然说地狱?这是怎样?我们所在的世界有『地狱』或『死后的世界』这种世界观吗?」

    「但我觉得既然有怪异,认为没地狱才比较乱来吧……」

    「……」

    忍以前也这么对我说过。既然有怪异,当然也有时光旅行。

    总之,比起时光旅行,地狱还比较可能真实存在吗……

    不过在现代社会,无法否认「地狱」或「天堂」这种词听起来,与其说是灵异更像是奇幻,但也可能是因为日本独特的宗教观融合了这方面的各种想法……

    「不过确实有这种情形耶。明明是魔法真实存在的世界观,却不相信占卜。与其说是世界观的问题,应该说是世界设定平衡度的问题,比方说在动物会讲话的世界观,人类是否敢吃肉之类的。」

    「总之,这方面我可以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只是你劈头说这里是地狱,我也难以置信。因为……」

    「居然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宽心一点吧。」

    就算这么说,但我哪能放宽心下地狱?

    「不要丢脸地惊慌失措狼狈不堪,阿良良木哥哥需要具备面对状况的适应能力。是的,就像是川原泉作品里的登场角色。」

    「不准具体举这种具体的例子。」

    「不然呢?阿良良木哥哥明明那么豪迈地死掉,却否定死后的世界?」

    「不……」

    回想起来,明明认知到八九寺真宵这种「幽灵」的存在,或是斧乃木余接那种「活尸」的存在,却否定死后的世界?这样确实不合理。

    这方面应该要有不成文的共识。

    如果只看吸血鬼,与其说是死而复生,严格来说应该是不会死亡一直活下去才对,所以这方面并非无从说明……

    「不过,如果就算死了还是有后续,某些部分就会被撼动了……」

    「撼动?撼动什么?」

    「没有啦,就是撼动活著的意义……人生会变成单纯的前奏吧?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如果死掉还有后续,人们拚命活下去的意义就不大了……应该说生与死的严酷……」

    「撼动这种严酷有什么关系?还是说,阿良良木哥哥喜欢『本大爷熟知世间的严酷所以要写下来!』那类作品?」

    「…………」

    那是什么作品?

    应该说,她那是什么说法?

    「慢著,世间不是有这种作品吗?一直出人命,或是女生吃尽苦头,或是小孩很可怜,或是出现无恶不作的坏蛋,或是遭遇残酷或不讲理的事,就把真相写出来的那类作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形容成『那类作品』已经是恶意了,所以老实说我尽量不想反驳……」

    「这是学术上的分类吧?」

    「并不是。」

    「与其描写尖酸狡猾的真相,不如描写甜到蛀牙的理想,这才是我想要说的事情。怀抱梦想不是很好吗?」

    「就说了,不准学川原泉讲话。」

    「现在开始也不迟,我们也以那种世界观为目标吧!」

    「办不到~~!」

    为时已晚啦~~!

    再写一本也办不到~~!

    再写一百本也办不到就是了!

    再怎么拚命,也不可能到达那么纯净的世界观吧!

    「说得也是。判定是否纯净的界线,或许在于描写我这种少女时,究竟是形容为『小精灵』还是『萝莉』的差异吧。」

    「界线居然在那种地方?」

    「不过从这种小地方慢慢著手比较好吧?因为今后时代也愈来愈严苛了。」

    「反正是最后一集,这部分就随便了。不提这个,关于我下地狱这件事,我们来验证吧,再稍微深入讨论吧。」

    「很抱歉,就算要深入,也没有比这里更深入的地狱了……」

    一点都没错。

    这里是地狱最底层──最深层的阿鼻地狱。

    「不过也真够讽刺了。阿良良木的『阿』居然是阿鼻地狱的『阿』……这么初期就开始埋伏笔,我完全没想过。毕竟是我一出生就埋的伏笔。」

    「这我觉得有点过于牵强附会……」

    「听说阿鼻地狱是放眼望去,一片火海的地狱,这么一来,那对火炎姊妹原来也是伏笔?」

    嗯?

    不,话是这么说,但这座公园并没有陷入火海。

    而且八九寺刚才说了「重现」。为什么浪白公园会在阿鼻地狱重现?

    这是哪门子的布景?

    ……不,先别研究这个。

    如果这里是阿鼻地狱,我有个很大的疑问。

    「很大的疑问?啊啊,阿良良木哥哥为什么落入这么深层的地狱是吧?嗯,我认为思考一下就明白喔。」

    「思考一下……」

    这方面是怎么说的?

    得再查一下出处──羽川翼的辞典才行。

    阿鼻地狱是犯下滔天大罪的人所下的地狱,不过这里所说的罪,具体来说是哪种罪……好像是弒父弒母之类?

    我就读高中之后,从成绩开始吊车尾之后,确实算是不孝的儿子吧,不过就算这么说,我当然没杀过父母,也没有起过这种念头……

    「不是啦。阿良良木哥哥,您不是化为吸血鬼吗?」

    「嗯?」

    「不是还救了吸血鬼吗?虽然还有其他必须批判的罪过,不过这就是您来到阿鼻地狱的主罪喔。救了鬼当然该下地狱。如同救了乌龟的浦岛太郎被带进海底的龙宫城那样。」

    虽然八九寺这么说,但我认为完全是两回事。

    这种举例不成立。

    「虽然无关,不过如果把浦岛太郎童话的性别颠倒过来,改成浦岛花子的童话,感觉就挺有趣的耶。英俊的龙宫王盛情款待喔。」

    「不准讲无关的话题。龙宫王是怎样?听起来好强。」

    原来如此,因为化为吸血鬼吗……

    这么说来,杀害圣人是被打入阿鼻地狱的原因之一。虽说是间接,但奇洛金卡达与手折正弦的死和我有关,既然这样,我被打入阿鼻地狱或许具备相当的正当性。

    但我不愿意这么想就是了……

    「唔哇~~不过无论基于何种理由,下地狱害我心情超差的~~感觉至今的所作所为都被否定了……」

    「请节哀顺变,我由衷表达哀悼之意。」

    「…………」

    不,心情的好坏先放在一旁。

    我说我有个很大的疑问,并不是关于我的滔天大罪。我的事先放在一旁吧。

    我的疑问在于八九寺。

    在于面前的少女,重逢的少女──八九寺真宵。

    要称她是「萝莉」还是「小精灵」,这时候一点都不重要。总之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慢著,咦?

    不,我说真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就算问我为什么……」

    八九寺一直愉快看著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过话锋一旦转到她身上,就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应该说鬼灵精的表情。

    「当然是因为……我下了地狱。」

    不过,她很乾脆地这么说。满不在乎,毫不沉重地说。

    不过,她的发言肯定也没那么沉重啦。

    因为……我下了地狱。

    好沉重!

    「是的,当成笑话的话很有趣吧?」

    「一点都不有趣,只觉得沉重!」

    「我在这集开头的时候提到发射一兆度火球的杰顿,那是伏笔喔。」

    「这才是牵强附会吧!咦咦叹咦咦咦?不会吧,你用那么感人落泪的方式升天,后来却下地狱?真的?那不就全搞砸了?你在搞什么啊?太离谱了吧?」

    「就算您说离谱,但实际上还是下来了啊。您这样就像是明明特地举办欢送会送学长出外追逐音乐人的梦想,却在十年后看见他成为标准上班族的反应。站在上班族的立场,看到您这种反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您打招呼。」

    「慢著,我不是在讲这种很可能发生的事,是在问你下地狱的原因!扯什么上班族啊?这是哪门子的摇身一变?我想都没想过!贵族再没落也有个限度吧?以天真烂漫为卖点的你,为什么会下地狱?难道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犯下滔天大罪?」

    在城镇迷路徘徊的这十一年肯定没计算在内。那是死后的行为,地狱审判的始终只限于生前的行为。

    只不过,十岁女童要怎么犯下足以下地狱的重罪?慢著,不过听说人们会出乎意料因为一些轻罪,应该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下地狱。

    这个传闻的出处也是羽川翼。

    「要说重罪确实是重罪啦。」

    八九寺一边安抚我一边说。

    「因为啊,虽然我也是下地狱才知道,不过要是子女比父母先死,好像二话不说都会下地狱喔。」

    「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吗……

    对了,就是在赛之河原堆石头的那种惩罚。

    八九寺在母亲节,为了见母亲而离开父亲家。她独自出门,却在见到母亲之前出车祸丧命。

    这是十一年前的事,虽然不确定八九寺真宵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但至少在那个时间点确实健在,换句话说,八九寺无疑比父亲与母亲早死。

    所以,正因如此才会来到地狱。

    才会下地狱。

    「……喂,不会吧?」

    但是到最后,我说出口的是这句话。

    以此当成理由,我确实可以理解。但以逻辑来说,我完全无法认同。

    昔日的风潮认为子女比父母先死是不孝,现在应该也这么认为吧,但是这种观念没考量到子女比父母先死的遗憾。

    八九寺明明不是自愿比父母早死,这样就要她堆石头,这惩罚也太重了……如果这个罪真的这么重,在她死亡的时间点就已经足够称为惩罚了吧?

    「…………」

    「嗯?阿良良木哥哥,怎么了?」

    「没有啦,我原本想因为无法接受这种不讲理而气到发抖……但我身为名侦探的悲哀业障,还是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劲。」

    「您没有名侦探的要素喔。至今就算在做类似解谜的事情,解开谜团的也总是别人吧?」

    真是得理不饶人。

    但她说得没错。

    「所以,您察觉到什么?」

    「在你和我进行感人离别之后随即下地狱的时间点,我就想提出疑问了,但即使我退让一兆度……应该说退让一兆步不计较这件事,但你又不是我,犯下的罪没有重到必须下阿鼻地狱吧?应该是在赛之河原堆石头……对吧?」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依照我出动所有记忆力回忆羽川说过的内容,肯定是这样没错。记得「赛之河原」是三途川的河原,也就是地狱的入口。

    为了父母堆石塔,却每次都被鬼(不是吸血鬼,是鬼)弄倒,对孩童来说当然是饱受折磨的地狱,即使如此,地藏菩萨也总有一天会来拯救,说穿了就是具备救济措施的地狱。

    是比较好过的地狱。

    比方说,等活地狱是被狱卒杀害之后再复活,永远进行这种痛苦的循环。相较之下,赛之河原的惩罚轻得只算是「教训」的程度。

    身为吸血鬼的阿良良木历,在现实世界已经充分体验过死而复生的战斗,因此基于这层意义,我知道等活地狱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要这么说的话,只犯下「比父母先死」这个罪的八九寺真宵,待在这个阿鼻地狱不是很奇怪吗?

    「了不起,阿良良木哥哥真是敏锐。我刚才说您没有名侦探要素,但您或许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投胎转世喔。」

    「但我已经死了。」

    而且也没她说的那么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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