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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话 IXAs机动队,到西北去)

    纯白色的墙是隔音墙。靶场的前方,人形标靶排列得整整齐齐。

    响起的子弹声只有一个。

    贯穿标的的弹痕也只有一个。

    但是,打开的弹匣掉出来的弹壳却有六个。

    在常人认知为同时的一瞬间内,击发的六颗子弹,分毫不差地击穿标靶眉间的一点。

    射击包厢内拿着枪的,是个发长及肩,身穿学生制服的娇小少女。

    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枪管特别长的左轮手枪。

    单动式陆军左轮手枪。

    握着把柄,柔韧修长的手指。指甲上的红色图案正在发光。

    五芒星是警长之星,警长的徽章。

    寄宿在少女身上的,美国西部拓荒时代知名警长的力量,让少女能够完美运用自如警长出现在西部片世界里的爱枪。

    「你的本领还是老样子呢。已经能够得心应手了吗?」

    背后传来说话声。

    「嗯。」

    一面拿下隔音用的耳罩,金发少女一面向娇小少女说道。黑色大衣底下,可以窥见设计和娇小少女同样的学生制服。

    两个人穿着的制服,都是弓弦羽学园的。

    在世界屈指可数的知名丘大企业弓弦羽财团掌管底下发展起来的,弓弦羽市。

    弓弦羽学园是这座城市内最大的教育设施。

    这个射击练习场,就设立在学园第三特别教室大楼的地下。

    为何学校的地底下有这么危险的设施,为何国中女生会拚命击发危险的手枪——而且还是以非人类可及的速度与精密度射击。

    一切开端于从约莫一年前开始发生的离奇事件。

    在领导世界的大企业底下,弓弦羽市不停地发展,变成了世界屈指可数的尖端都市。

    然而,在这座城市里,曾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伟人们,复活成了拥有特异能力的超自然存在怪伟人,屡次引发稀奇古怪到极点的神秘事件。

    连物理法则都能轻松忽视,一群荒唐家伙。

    但是,有一群年轻人毅然挺身对抗这些复活的男女。

    他们就是怪伟人伏灭机关IXAs。

    这是个在和弓弦羽有关系的祭祀一族伏姬的领导下,指甲上蕴藏着历史英雄的能力,与发光的深红图案的少女——IXA们为中心所组成的组织。

    这里,第三特别教室大楼,就是这样的IXAs的大本营。

    然后,两名少女则是——

    手握巨大手枪的李小玲,和她说话的黑衣艾德海蒂,各自的右手宿有「怀特·厄普」与「弗拉德·采佩什」这些著名英雄之力的IXA战士。

    「外表虽然看起来没变,不过——」

    指了指小玲的枪,黑色大衣的少女继续说道:

    「实际上却完全是另外的东西。骨架是新成型的。提升枪身的强度,现在可以击发特别制作的超压子弹。威力与射程增加的代价就是后座力也变大所以操作困难。但是——『怀特·厄普』大人真是厉害,完全没有问题。」

    「嗯。谢谢你。」

    就这样,淡淡地道谢。

    李小玲——「怀特·厄普」委托彻底客制化这把枪的厂商,就是黑衣艾德海蒂的老家。

    黑衣艾德海蒂身为IXAs的一员,另|个身分则是弓弦羽内掌管军事的一族黑衣的继承人。

    所谓「军事的一族」这种说法并不是玩笑话。黑衣经营世界最大的民间军事公司葛雷·沃洛克,甚至还拥有小型航空母舰。

    因此,在弓弦羽市的防卫议题上,以前艾德海蒂常常和同一族的伏姬率领的IXAs意见相左。但上个月,经过和苏醒的怪伟人一战后,现在她外调到IXAs,正以其中一员的立场活动。

    「哪里,如果能让警长中意,我们黑衣的技术人员也会心满意足的。他们说只要

    你提出来,也可以帮其他的枪枝客制化。就跟先前我拿给你看的资料一样。」

    「嗯。不过,现在,这样子,就好了。」

    小玲怜惜地抚摸着带着温热的手枪。

    李小玲喜欢枪这种武器。

    不过老实说,她完全不是知之甚详的专家。顶多就是知道这拿在手里的器械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是怎么发射子弹的。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扣除自己的爱枪,喊得出名字的枪少得可怜。

    提出想要改良自己的枪成为单动式陆军左轮手枪的时候,黑衣艾德海蒂拿来一大堆型录,讲了许多枪枝制造商的名字,以热心且似乎还有某种喜悦的态度向小玲说明。不过对小玲来说,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词汇也太难,实在没听懂多少。

    小玲不擅长思考艰深的事物。

    或许是因为以前生在中国的时候,用的是另一种语言。

    现在虽然几乎忘光了,但是,也觉得自己的日语有哪里怪怪的。

    感觉就像是夹了一张薄薄的纸。

    愈是想要思考艰深的事物,脑海中愈是模糊一片,言语轻轻地滚呀滚得,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将脑海中的想法化为言语非常难,要让对方明白更是难上加难。

    ——这一方面,枪就单纯多了。

    一按下扳机,子弹就射出。打中的话对手就倒地。

    小玲爱的,就是这种明确,还有——平等。

    「可是,使用上一定要非常谨慎。这威力连熊都能够击倒。敌人是怪伟人也就罢了,以手枪来说这种威力有点太过头了。太强的力量,有时候会反噬使用者——唉,这么说应该是班门弄斧吧。」

    没错。

    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只要握住把柄,扣下扳机就能使用。

    「还有,黑衣也准备了其他种类的子弹。普通子弹、减压子弹还有中空弹——你可以先一一试击看看。」

    「嗯。」

    用快速装弹器装填了新子弹。

    再度面对标靶,扣下扳机。

    枪会认真地回馈。只要能够锁定目标,不管打的是谁都没有差别。

    不论是怎样的武术高手,或是怎样的彪形大汉,还是像小玲这样的娇小女孩。

    小玲心想:真希望能早一点得到这种力量。

    在中国,她生来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被人当成物品买卖。那段岁月的记忆模糊不清。在昏暗的储藏室——不对,是货柜里面,被锁链绑着,用手抓「饲料」吃。

    救出过着那种生活的自己——给了自己「李小玲」这个名字,给了自己伏姬这个家,以及咲耶花那些家人的人们,也在之后一年多被火烧死了。

    九年前。和咲耶花他们一样,自己也失去了父亲与母亲。

    「小玲,你要保护咲耶花和佐都纪喔。」

    浑身缠满绷带的上一代当家大人,留下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至今依然烙印在小玲内心的最深处,成了优先于一切的行动准则。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年幼的小玲立刻开始学习武术。

    剑道、空手道、柔道。

    ——然而,总是被迫深刻体会到体格这道难以跨越的高墙。

    不论学会怎样能够让体格差异这个绝对条件减少影响的技术,结果终究是无法忽视的要素。小玲娇小的身体,学会再多技术也打不倒成年人。

    连成年人都打不倒,那就绝对赢不了象啦、熊啦、虎啦这些动物。

    即使如此,李小玲还是想变强。渴望获得战斗的力量。

    ——和什么战斗?大概,大概是和世界吧。

    懂事的时候已经被夺走了一切。

    仿佛奇迹出现在身边的养母他们也被大火夺走。

    那么这个残酷的世界,迟早一定会连剩下来的家人,连咲耶花和佐都纪都企图夺走吧。其实,过世的上一代当家他们,就已经预测了将来会有新危机入侵——也就是怪伟人的出现。如果真是那样,她又要变得孤零零一个人了。她讨厌那样。所以,非得变强不可。

    为了保护咲耶花,也为了忘记恐惧。

    不久后,小玲迷上了射箭。

    要克服体格带来的手臂可及范围的绝对差异,只要使用比对手更长的武器就行了。但是,射箭的射程与威力和弓长与弦的强度相关——简单来说,依然受到了射手的体格与肌力左右。

    那么,如果是能藉助器械的力量射出箭的弩——干脆,就藉助火药的力量射出子弹——

    没错。

    枪是平等的。能够让这个娇小身躯从体格差异的枷锁解放,得到战斗的自由。

    经过反覆尝试,小玲最后选择了枪。时间几乎是一年前。

    就在怪伟人即将出现的时候。

    就这样,在咲耶花等人的能力陆续苏醒之中,寄宿在小玲手上的IXA「怀特·厄普」,正好就是合适的枪手IXA。

    李小玲,深爱着枪。

    以及,这寄宿在右手的IXA。

    为了保护背后伙伴而生的能力。

    行动比谁都快,将子弹赏给眼前的敌人。

    ——因为,这就是经过特殊化的,单纯的力量。

    枪,仿佛就是为了将子弹射入眼前敌人的最适当的器械。

    IXA「怀特·厄普」,让李小玲这个人成为最适当的工具。拿枪锁定目标,扣下扳机的工具。

    为了保护背后的家人——伏姬咲耶花与她的伙伴们的,一把枪。

    李小玲主动订下了这么样的规矩。

    背后的是伙伴,眼前的是该击倒的敌人。枪与「厄普」所给予的认识,彻底而单纯。

    ——自己也无需说话和思考。

    只要,凝视前方扣下扳机就行了。

    手中握着的枪,那种让人安心的重量,宛如就是在肯定这一点。

    安心地奉献自己给轻快响起的枪声,和奔流身体的后座力。

    「哦,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呀?」

    然后,就在大概又清空弹匣五次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一兔。」「嗯,怎么了,一兔先生?」

    站在眼前的是位名叫槙那一兔,身穿学生制服的少年。

    由于金额庞大的债务,上个月来到这座城市,在伏姬咲耶花底下以随从的身分工作,和小玲等人一块儿生活。

    因为长得高导致体格显得细瘦,还有就算说是女孩子也无妨的柔和五官。

    所以,主人咲耶花常常强迫他扮成女孩子。

    此外,他也是IXAs的一员——被众人视为IXAs王牌的一个人。

    ——藉着与IXA立下契约,便能将他作为武器的力量发挥到极限。

    称之为「剑」的存在,就是他。

    IXAs的司令办公室位于第三特别教室大楼的最高楼层。被槙那一兔找来的李小玲与艾德海蒂一到那里,就看到室内已经聚集了其他的IXA们。

    有着一头光泽黑色长发,宛如日本人偶的少女。

    伏姬咲耶花——IXA「卑弥呼」。

    绑着马尾,给人某种像是年轻武士印象的少女。

    千叶真琴——IXA「柳生十兵卫」。

    身穿女仆装,笑容开朗的女孩子。

    宫永千代子——IXA「立花道雪」。

    「一群人聚在这里,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艾德海蒂对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物说道。

    坐在那里的,并非司令伏姬咲耶花,而是她的双胞胎弟弟,副司令佐都纪。

    相对于一有事情马上就冲第一个,有着让人伤脑筋的莽撞性格的姊姊,实际上统整IXAs的人则是他。

    像是回应艾德海蒂的询问,佐都纪操纵桌上的控制台。

    占满一整面墙的大型荧幕,显现出弓弦羽市和周边的地图。

    「弓弦羽市外竟然出现龙脉波震动?哪里有强度这么大的东西?」

    艾德海蒂发出诧异之声。

    龙脉——自古以来称之为灵脉,或能量线等等,乃是覆盖大地的灵力之流。所谓的龙脉波震动,指的就是流动出现紊乱的情况。

    当然由于各种祭祀活动的影响,出现细微的变动也没什么稀奇。

    但是,如果程度像是荧幕显示出来的那么严重,那只能认定是出现更加反常的情况。

    也就是说——超越时光,过去的人物复活了——怪伟人出现了。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带着怀疑,艾德海蒂问。

    当然,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至今为止,怪伟人出现的地方,无一例外都只限于弓弦羽市内。

    如果这种现象突然出现在市区以外,应该任谁都会不知所措吧。

    「虽然我也这么想、我也希望是如此,但是参谋委员会——『厩户王』会议也否定了探测出错的可能。」

    「可是,以前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吧?」

    「经验论常有被新事实推翻的空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回答了姊姊咲耶花的问题后,佐都纪继续说道:

    「震动的发源地在——」

    地图拉近到弓弦羽市的北方——正确来说是在西北方延伸的山脉。

    茨泷山。

    「应该是在这座山的山顶一带。自古以来,以山野修行者为首的人们便视这座山为灵山,逐渐成了信仰的对象,是个神秘力量非常灵验的地方。本来应当现身在这城市的怪伟人,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拉到那边去了也不一定。」

    「你是说不一定,对吧。」

    「就像姊姊知道的那样,关于怪伟人,我们完全不了解真正的情况。如果要说『不可能』,那说起来怪伟人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在只能说是到外面观测然后得到结果,结果显示怎样就是怎样吧。」

    「所以说——」

    「现在,这是既成事实了,伏姬咲耶花。首先,你应当接受才对。」

    「我、我当然知道呀,这点小事我还懂。可是——这太突然了啦。」

    咲耶花与佐都纪,还有艾德海蒂,开始争论了。

    真琴和一兔露出「又来了呀」的厌倦表情。

    千代子则是浮现伤脑筋般的讨好笑容。

    然后,小玲照例对争论的内容右耳进左耳出。

    她早知道反正听了也无法理解。

    思考,是咲耶花他们的工作。

    自己是一把枪。

    只要照着命令射击怪伟人就好了。

    小玲是这么认为的。

    「我知道了啦。总之先去现场就行了吧。马上来准备。」

    「马上?姊姊,你想现在就出门吗?天都快黑了。」

    「你在说什么呀。怪伟人出现了不是吗?那么就该尽快赶到现场去才对。而且——」

    说着,咲耶花操纵起手边的空间投影型控制台。

    伴着啪啪啪几声音效,盖过荧幕上的地图的是——旅馆的照片。

    「茨泷山是知名的温泉区,那一带有许多温泉旅馆。」

    「那又怎样?」

    「你真是不懂呀,艾德海蒂。反正要明天才能开始调查,那现在就过去的话,今天一整天就能悠哉泡温泉了呀。总之马上开始努力找的话应该还找得到住宿的地方吧。」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不认真看待这件事?」

    「有什么关系。早点到那边也可以熟悉环境——没错,搞不好,怪伟人也是想泡温泉才复活的。说不定我们一去就能突然撞见——」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呀。你是认真的吗?」

    「我说呀,你才是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呀?明天开始就是黄金周了喔。既然难得的假期要被怪伟人害得泡汤,那我们要是不去泡汤可就太划不来了。」

    面对如此结论的咲耶花——

    「我还在想你的反应实在有够奇怪,原来是这样呀。」

    「真是抱歉,姊姊。」

    艾德海蒂和佐都纪发表各自的看法。

    「你、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抱、抱歉什么啦,说清楚。」

    咲耶花含糊其辞。

    「我还以为这几天你很认真在做文书工作,原来是因为要放连假的影响吗?」

    「你是不是打算和一兔先生到什么地方玩?」

    「才、才才没有!我只是,呃,觉得该休息的时候人就应该好好休息,而且,慰劳随从也是主人的——司令的义务吧。」

    被两个人这么一说,咲耶花满脸通红,语无伦次。

    「到底是怎样啦学长?你们要两个人一起去吗?要过夜吗?」

    「天、天晓得……」

    千代子兴奋地说,一兔则别过头去。

    「哼,慰劳随从是吧?不过,我们什么都没有呢。竟然没把同伴算进去,真是让人遗憾呀,对吧小玲?」

    「嗯?嗯。」

    真琴一边用柔软的手法大幅度地抚摸小玲的头,一边说道。

    嗯。

    即使这么点头同意着,小玲也分得出来这只是在开玩笑。

    咲耶花绝不会不把小玲和真琴放在眼里。

    只不过,对咲耶花来说,一兔是特别的人——当然,这个意思并不是小玲和真琴就是不特别的人——总之小玲觉得他们就是不一样。

    咲耶花这个时候偶尔会说一兔是「我心爱的人」。偶尔也会说错成情人,然后红着脸订正。那个时候的咲耶花,感觉很开心。

    小玲虽然摸不着头绪,但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地位就够了。

    「总而言之!」

    仿佛是要盖过众口之声,咲耶花大叫。

    「结论就是,大家一起去的话不就好了吗!好了快点准备吧!这次背景是温泉!是温泉呀!泡完露天池之后就要穿浴衣打桌球!」

    「呃,谢谢你找大家一起去,不过我还是照例留下来吧。」

    「我也留下来。得有人填补司令大人外出的空缺。」

    佐都纪和艾德海蒂这么说。

    「你们是怎样?这么不来劲。是有这么热爱工作吗——千代子要不要——啊,对不起。」

    「嗯,谢谢大姊的邀请。可是我这个没有对应登山的功能。记得带纪念品回来给我喔,我很期待。」

    千代子说完,拉起裙子,露出覆盖腿部的机器外骨骼。

    「是说都看到你的内裤了——你还是一样很敢穿呀,那种透明透明的内裤是在哪里买的?」

    「啊啊啊,伤了大家的眼睛了!」

    出现如此的对话。

    「那么,一兔、小玲和真琴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妥当!佐都纪和艾德海蒂,还有参谋委员长他们负责当地的资讯控管——还有订旅馆。」

    「这种小事情请你自己做,司令。」

    「我们得准备登山的用具呀!这是命令!命令!」

    就这样。

    IXAs的战斗要员,慌慌张张地将目标指向了茨泷山。

    「总之,早早收拾怪伟人,然后悠哉地养生也挺好的。啊,对了。因为是在弓弦羽市以外的地方,所以我的力量应该没有特别的使用限制吧?我要见敌必杀——」

    「你还真敢说傻话。你就去城市外面使用『卑弥呼』的力量看看呀。这不是明知事情会闹得多大还干傻事吗?」

    艾德海蒂毫不留情地吐槽。

    「姊姊,你听我说。茨泷山生长了大量珍贵的动植物呀。有日本毡鹿还有月轮熊……」

    佐都纪讲出名字同时屈指算着。

    「是、是哦,有熊住在那里呀——那还真可怜。」

    「没有熊的话,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解放力量吧?」

    「当、当然没有啦。我是开玩笑啦,开玩笑的。」

    「哼。你要尽量小心,千万别在遇见怪伟人之前就被熊袭击了。」

    艾德海蒂讽剌不得要领地想蒙混过去的咲耶花。

    「别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还有『十兵卫』和『厄普』在。」

    「是呀,包在我身上。」「嗯。」

    听到咲耶花这么宣言,真琴与小玲回答。

    说的没错。

    不论怎样的对手,自己——「怀特·厄普」都不会输。

    一边感受着收在枪套内的单动式陆军左轮手枪的重量,小玲这么想着。

    但是,就在几个小时后。

    李小玲,「怀特·厄普」将会被迫陷入出乎意料的苦战。

    ◆

    李小玲觉得——这种战斗——是第一次——

    不由得手心冒汗。

    气喘吁吁。回神过来,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的流动变得黏腻。右手的图案没有发光。明明没有利用IXA的力量让时间加速——时间却格外地迟缓。

    小小地吐气。重新握好。手里熟悉的曲线的感觉。

    老样子。应该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

    只要这样握住握把,再攻击就可以了。

    ——可是,这还是第一次。这种宛如以幻影为对手的感觉。

    「怎么了,『怀特·厄普』?你要投降吗?」

    就在短短的十五公尺的前方。对手站在那里。敌人站在那里。

    无力地垂着拿手武器的那个身影。

    从所有的力量释放出来的,是个别说是杀气了,感觉起来甚至是无关乎一切情绪的身影。如随风摇曳的柳条掌握不了,如浮在湖面上的月亮朦胧不清。

    可是——

    「怀特·厄普」——李小玲,非常清楚。

    那个身影,只不过是宛如制空的猛禽隐藏住爪子的拟态。

    一旦,胜负开始的话——一旦,我方有所行动的话,虚幻的影子就会突然变成锐利的刀子,迅速剌向喉咙。

    这正是柳生新阴流。这正是「柳生十兵卫」。

    李小玲一清二楚。不对——是应该早就知道了。

    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变得如此。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怕。

    对峙,第一次深刻体会,那变换自如的招式多么高超。

    不论我方速度多快,眼前的对手都能回击。我方速度愈快,对方的反击也愈快。

    ——该,如何是好。

    握紧握把。

    别迷惘。不可能有选项可挑。思考是无用的。自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迅速、迅速、迅速。

    一击,只要一击就能决定胜负。以「十兵卫」无法反应的速度行动。

    将左手握着的白球,高高地抛起——装填。

    高举右手拿着的球拍——瞄准。

    以割裂空气的速度挥拍——击发。

    「——唔!」

    球拍锁定落下的白球攻击。

    重力加速度,还有全力挥拍的神速。获得爆发般加速的乒乓球,化为一缕光线飞过球网,精确地瞄准球桌的边缘飞去。白球在那里锐利地改变角度——「十兵卫」轻轻地,笑了。

    ——球速,就只有这么快呀。

    仿佛在这么说着。

    「十兵卫」以手中的球拍扣杀正要掉到桌下的白球。

    受到锐利切球的乒乓球,伴随着后旋,杀向「厄普」的方向。

    还因使尽浑身解数发球而差点站不稳,「厄普」硬是追上去,以类似往上挥拍的抽球回击。仿佛早已预测到球的飞行轨道,「十兵卫」再度切下这一球。

    ——不能输。白球的对打开始了。又是势均力敌。只要克服这回的对打——

    不对,不是这样。看清楚。你要仔细看清楚自己的敌人,李小玲。

    「柳生十兵卫」,千叶真琴。刚洗好的头发散发微微香味,充满女人味的半敞浴衣。透过领口看得见丰满的胸部形成的乳沟的她——打从球赛一开始,就不曾移动半步。

    相对之下,我方则是左摇右晃,竭尽所能接球。

    浴衣的下摆绊住双脚。

    松懈的回球,勾勒出平缓的曲线,往「十兵卫」面前去。

    ——一闪。

    还以为白球也跟着被劈开了。

    甚至连残像都无法捕捉。

    轻快的声音响起。

    那是在角落弹跳,飞到小玲背后的乒乓球,直接打中贴在墙上畅饮大杯啤酒的褪色谐星海报上,接着掉到地上到处跳动所发出的声音。

    【插画】

    「第二场比赛,获胜者,千叶真琴!」

    槙那一兔——裁判的声音,宣告了敌人的胜利——也就是李小玲的落败。

    据说桌球是世界最快的球类。

    就常人——槙那一兔的眼睛看来,认为只要看见「厄普」那连看清楚都有困难的发球,应该任谁都会点头同意这种说法吧。

    不过,「十兵卫」凭藉连子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能力,漂亮地赢得球赛。

    爬过深山里蜿蜒的山路,便会看见仿佛藏身于森林之中的茅草门。走进去之后,迎接访客的是据说兴建于昭和初期的独栋房屋。

    宛如是脱离时光独立出来的空间。

    古老但打扫整洁的馆内,自然地安稳了访客的内心。

    目标是茨泷山的IXAs一行人,来到的岩屋庄就是这样的旅馆。

    旅馆的一隅则成为「柳生十兵卫」和「怀特·厄普」的决斗场所。

    入口写着「游戏室」的牌子,字迹已经几乎消失了一半。

    设置在墙壁一侧的游戏机区,放着怀旧的机台。甚至让人觉得如果拿去合适的地方鉴价,说不定会得到高价的结果。

    搁置的桌球台和用具也有点老旧,不过——

    「哎呀,这就是所谓的善书不择笔呢。对吧,小玲?」

    真琴这么说。实际上也以行动证明了她的说法。

    「呵呵呵,是我赢了呢,大小姐。奇怪——大小姐人呢?」

    千叶真琴得意自夸胜利的声音,迅速变得诧异。

    「她说好像会打很久,所以她要先去准备庆祝会了。」

    一边丢出毛巾,第一场输给小玲以后就担任裁判的一兔一边说道。

    另一方面,接连打败了咲耶花和小玲的真琴,别说是流汗了,连呼吸都没加快。

    「什么?庆祝会?在哪里?」

    「露天温泉。」

    「她根本就是看腻比赛了,想要先去洗澡吧。」

    「大概是吧。她说这样等着比赛结束,身体都冷掉了。」

    「反正我打了一场很有决赛味道的长时间激战,真是场好比赛。」

    真琴这么说。

    正确来说,比赛花了长时间是因为小玲久攻不下,发球之前的时间愈变愈长。咲耶花会中途离席也有些无可奈何。

    「好了,那么我也去泡汤洗个干净吧——一兔要不要一起来?」

    「你在开玩笑吧?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

    「关于这一点,我问过女老板了。她说明天开始好像会变得很忙,但是今天的女客人就只有我们。你和我曾经合而为一过——为了将来,现在更加坦诚相见、加深感情应该也不坏吧?」

    说着,真琴把浴衣的领口稍微拉开。

    「我拒绝!」

    一兔慌张地转过身去。

    「是哦。真可惜——那么,小玲要去吗?小玲?」

    真琴这么搭话的比赛对手,到现在还是一脸严肃地持续在练习挥拍。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输了。

    「晚一点。再比一次。」

    「哦——好吧。那么,在我洗好澡回来之前,你就好好加强球技吧。」

    顺带一提,相较于真琴挑的是一般称为刀板的球拍,小玲拿的则是所谓的手锯式,是罕见的球拍类型。

    又称为手枪式,小玲当成是握住手枪握把来使用。

    「总而言之,不能只靠子弹的敏捷,要是不能精通我的弱点,你是打不赢我的新阴流的——警长『怀特·厄普』。哈哈哈!」

    留下十分像是坏人的话语,「柳生十兵卫」千叶真琴啪答啪答地踩着拖鞋,走过的老旧走廊发出叽嘎机嘎的声音,就这么离开了。

    「一兔。」「嗯?」

    「我们,来练习吧。」「真的要练?我想回房间休息了——」

    「下次,我要赢。」「可是呀……我当不了你的对手。」

    事实上,一兔第一场的比赛对手就是小玲,结果连一局都拿不下便输了。

    甚至还惨到连一次都没有接到发球。

    不论如何,小玲那可怜地抬眼看着一兔的眼神是认真的。

    想要拒绝,也于心不忍。

    但是,就算是这样——

    就在一兔困扰至极之际。

    「那么,由我来担任对手好吗?」

    背后传来了声音。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就在那里的呢?

    用封箱胶带修补,像是打了个大叉,快要坏掉的沙发。

    有名年轻男子坐在上面,手拿着口袋书,叼着冒烟的烟斗。

    深邃的轮廓,从浴衣露出的赤铜色肌肤。感觉有如铁丝般刚强的黑色长发。

    大概是外国观光客吧。有着让人认为明显是来自异国的人——非常醒目的模样。

    可是,一兔先前没发现这个人。

    小玲也一脸诧异。

    一兔心想自己没注意到也就罢了,但是小玲她——可是个连黑暗中前来偷袭的敌人都能射穿,拥有千锤百炼的敏锐感觉的人。

    因此,一兔不由得备感压力。

    「那么,麻烦你当裁判。」

    将手中的口袋书与烟斗交给一兔,拿起真琴留下来的球拍的男人,流畅地说。交到一兔手上的口袋书是《龙马行》,看样子十分擅长日语。

    「我想,规则我大概都知道了。不过如果我弄错了,希望你能指正我。」

    身高比一兔高了一个头。覆盖全身上下的肌肉,让人联想到美术课本上见过的希腊雕像。有着自然美与兼具实用的柔韧。

    「好了,请你和我比赛吧,『怀特·厄普』同学——我记得这是在移民者间名闻遐迩的警长大名吧?」

    「呃,这个是类似绰号的东西啦。」

    一兔立刻蒙混过去。在弓弦羽市外,最好别提起怪伟人或IXAs的事。

    「姓名,李小玲。」

    站在男人的对面,小玲说道。

    「李小玲——嗯,好名字。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你。我叫寇亚斯雷。」

    带着深度的声音,甚至让人想以「严肃」形容。

    「寇亚斯,雷,先生是吗?」

    一兔在口中咀嚼着这听起来有种奇异感的名字。

    「在我故乡的语言中,意思是打哈欠的人。」

    男人再度说道。

    「打哈欠的人?」

    一兔觉得这种装傻风格的名字和眼前的男人完全不搭调。

    洋溢着理智光芒的眼眸,带着深意的微笑——

    别说是打哈欠了,简直就像是和睡眠沾不上边的求道者。

    「来吧,请你和我比赛吧——由我发球,可以吗?」

    男人——寇亚斯雷,温柔地催促。

    一兔因此中断了思绪。隔着球桌相对的小玲与寇亚斯雷。

    球赛开始了。

    ◆

    晴朗的天空,突然,落下一抹星星。

    深邃的森林中,似乎连那划过天际的声音都听得到。

    要说其他听得见的,就是猫头鹰的声音,还有温泉流入浴池的声音。

    繁茂的树林环绕着,仿佛独自漂浮在夜空中——

    岩石浴池的温泉,能让人体会到这种感觉。

    「不只打败我,连『厄普』都能打败,真是了不起呀,『柳生十兵卫』。你可以直接向本小姐要求奖赏。」

    「这可真是让人不胜喜悦之至。胜利的美酒特别好喝。来吧,大小姐也来一杯。」

    「嗯,无须客套。」

    从源头直涌满温泉水的浴池,浮着装了酒杯的有提把的小桶子。

    咲耶花修长的手脚,在微白混浊的温泉中伸展。

    毛巾放在头顶上的真琴,胸部轻轻地漂在水上。

    实在是呈现对比的两个人。

    真琴的身体覆盖着取得平衡的理想肌肉与脂肪,胸部与腰部则有丰满的肉感。没有比这更能让人感受到女人味的身体了。

    【插画】

    但是,咲耶花的身体,要说是没有女人味,倒也并非如此。虽然胸部确实让人感到哀愁,但还有白如雪的肌肤与修长的手脚。绝对没有太过强烈的自我主张,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描绘出曲线的身材,正是理想的少女体型。

    「我说呀,果然今天出发很不错对吧?下次,我也想带千代子来。到了秋天,这片森林应该会转成大红色吧,一定很美。」

    「大小姐不和一兔先生两个人一起来没关系吗?」

    「用不着旧事重提。这次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一起好好享受吧。」

    「也是啦。希望接下来能够顺利收拾怪伟人就好了——像上次的『伊莉莎白·巴托里』那样的敌人我可敬谢不敏。」

    真琴提起上个月出现的怪伟人的名字。

    「伊莉莎白·巴托里」。

    如别名「血腥伯爵夫人」所示,是个为了保持自己的青春而追求处女鲜血,接连杀害自己领地内的少女们的恐怖人物。

    「你身体真的没事吗?听说这温泉对瘀血和刀伤很有效。」

    「伊莉莎白·巴托里」在弓弦羽市内的主题乐园,以怪伟人的身分复活,想把现代的普通人当成自己的祭品,而抓了市民当人质,守在城堡里。

    那个时候,成为遭到囚禁的女性们的盾牌-承受怪伟人的折磨,因而受了重伤的就是千叶真琴。

    「哦,这个呀。身体的伤,还有眼睛,托『南丁格尔』的帮忙都已经治好了。可是——」

    一边提起以战场天使闻名,具备治愈能力的IXA之名,真琴顿了一下。

    「可是什么?」

    「嗯。只不过呀,不愧是『巴托里』夫人,感觉就是那个领域的专家。从那件事情以后,我的身体好像彻底发现被虐的乐趣了。有时候甚至还会夜夜渴求捆绑与鞭打,哭着无法成眠呢——大小姐觉得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是说真的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咲耶花觉得真琴望过来的双眼水汪汪的。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部僵硬。

    上次,真琴会被抓,原因都是在于身为司令的咲耶花判断错误。

    因此——自己是不是应该尽力帮助为了自己而发现禁忌愉悦、搔痒痛苦的真琴?

    千叶真琴这丰满的身体,就连同性的咲耶花都会想要抱抱看。如果主人主动用绳子和鞭子——

    就在咲耶花吞了吞口水的瞬间。

    「我是在开玩笑。」

    真琴轻松地说道。

    「我才不想再尝到那种痛苦。看样子,我不太有那个世界的天分。我的IXA能力本来就是反射反击和引人上钩。」

    沉默。

    「拜托不要再开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

    「哈哈哈,刚刚大小姐的表情很好笑呢。」

    温泉响起喊声与笑声。

    仿佛是由这些声音带出来的——

    碰。

    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了声响。

    「嗯?怎么了?」真琴纳闷。

    「是不是有人偷看?」咲耶花说着,把手巾拉到胸口遮掩。

    「不会吧?这么深山的地方。」

    「是不是一兔?瞧,露出真面目了吧。」

    「我不觉得他是那么糟糕的人。而且他现在应该在和小玲打球。」

    「那么,就是这样子吧:兵乓球跑到窗外,到外面捡球的时候踩到地上的香蕉皮滑倒,然后沿着斜坡滚下去,以为好不容易才从谷底爬上来了,爬到的地方却凑巧是露天温泉?」

    「大小姐,您的想像力实在太强了——是不是狸跑出来了?」

    「你才是缺乏想像力好吗!这种时候的情节都是固定好的。说要来泡汤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好了,快点滚出来吧!」

    咲耶花就这么对着一片漆黑的茂密树丛呼喊。

    「哼。果然难得来温泉,就是期待要和御剑大人混浴嘛。果然我是电灯泡吗?我是不是先走人比较好?」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好了,快点出来吧,一兔。如果只是单纯的不幸意外,就别躲了爽快地出来吧,这样我还可以原谅你。懂了吗?我只给你三秒钟——」

    三、二、一——仿佛是在回应如此倒数的咲耶花的声音,再度传来了声响。

    森林沙沙作响,小树枝折断。

    有什么硬是搬开了树丛,遭到践踏的树木一一折断。

    那么巨大的某种物体,正在强行通过森林之中。有如卡车移动的声音。

    「咦?」「那是什么——?」

    全裸的两个人声音充满紧张。

    折断树枝的声音变得更剧烈。

    以蛮力突破森林帘幕的那个物体现身了。

    不是一兔。不是人类。但也不是狸。

    覆盖着黑色硬毛的巨大身躯,用双脚站立,前脚的末端有五根锐利的爪子。

    那是——那是——

    「「什、什么——?」」

    两个人的喊叫产生了回音。

    ◆

    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今天这一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小玲心想。

    这个样子——自己这样的力量——自己的速度接连行不通一事。

    如果对手是真琴,倒也还能明白。

    她是「柳生十兵卫」的IXA——继承历史上知名天才剑客能力的人。

    陷入苦战是不得已的。

    但是,在真琴之后,李小玲的挥拍又遭到奇妙的异国男子不停阻挡。

    球赛开始的时候,一兔偷看了小玲一眼。

    应该是在说「手下留情,别太过火」的意思。

    就算是小玲,也明白这点小事。

    实际上,男子打来的发球既无速度也无力量,小玲轻轻松松地便能回击,几乎就像是在玩的比赛——直到开始对打,然后。

    然后。

    就一直持续到现在没停过。

    从比赛开始一直到现在。

    是自己手下留情?是因为在配合对手?

    不对。不是这样。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在重复几次对打之后,便觉得稍微认真一点打赢对手也不错。但是,这稍微认真一点的抽球,男子也仔细地以切球回击。既然如此,那就再认真一点——再快一点——这些加强,男子都能应付,然后现在——尽管没有藉着发动IXA强化身体能力——自己却是玩真的。认真地打球——却依然无法突破眼前这名男子所形成的高墙。

    如同与真琴比赛的时候。

    不论以多快的速度击球,对方都能发动像是准备齐全,期待来球的反击。

    不——不对。不是这样。

    真琴的打法是防守反击。彻底的反击。这就是「柳生十兵卫」。先让敌方攻击,在趁敌人动作出现破绽之际,发动必杀的反击,伴随着蛇的狡猾与燕的速度。

    相对于真琴,这名男子则像是在接受小玲的一切。

    先接受,然后——

    山。小玲突然想到。仿佛是面对一座大山呼喊。

    确实回过来的球,简直像是回音。

    ——真是激烈呀。

    不对,回音会这样对话吗?

    ——要打得比谁都快。把挡路的人全都打倒。

    对。这就是自己。这就是李小玲。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在害怕什么?

    害怕?没有害怕。对抗眼前的对手,战斗。这有什么错?

    ——你并不是在战斗,你只是在拒绝。不想看清站在眼前的人的本质,全都搅混在一起。这种恐惧会产生敌人。

    这是在说什么?明明顶多就是回球的游戏而已。

    ——如果只能藉着战斗呈现自己的存在,那么就只能无止尽地战斗下去。不是吗,警长大人?使用不同语言的人,信仰不同神明的人,站在眼前的人全部打倒之后又如何?有翅膀的人,有鳞片的人,四只脚的人——全部打倒,只要能成为这样的人,你就满足了吗?

    别扯没关系的东西。不要打马虎眼。自己只不过是一颗子弹。

    宛如要甩开对话一般,回以抽球。回音又来了。

    ——你别害怕。世界——伟大的神秘,并不是你的敌人。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千锤百炼的感觉,在无尽延长的时间中,小玲思考着。明明应该是已经使尽了真本事,自己却还在加速。有种还能变得更快的感觉。为什么呢?为什么可以比刚刚和真琴比赛的时候,动作得更快呢?

    因为对手的影响?因为这名男子——敌人,的影响?

    这样子,太奇怪了。不明白道理何在。

    ——这是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看着寇亚斯雷与李小玲比赛的槙那一兔,不由得忘了自己裁判的立场,看得傻眼。

    ——不对,说起来,裁判有工作可以做吗?

    宛如两个人拿的球拍以白色乒乓球的轨迹缝合在一起,对打不停地持续着。从比赛开始后,便一直如此。

    比分是零比零。

    也就是说,两个人的比赛势均力敌。但是,能用锐利的回球破解李小玲的高速发球,和确实地接到球再持续对打下去-到底是哪个比较难做到呢?

    球弹跳的声音响彻游戏室,充满音乐感让人听了愉快。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李小玲的行动似乎出现了变化。

    是什么呢。一兔是外行人,没有自信能顺利地说明这种变化。

    不过,打算只靠速度和强度打倒对手的她,好像稍微有了点从容——然后,这个现象带来的动作反倒正在确实地逐渐变强。

    无止尽的对打。

    「寇亚斯雷先生,您在这里呀。我给您送洗好的衣服来了。」

    如果没有穿着和服的女服务生的声音打断,或许会持续到永远。

    为了回应女服务生,寇亚斯雷错过用切球打下小玲杀球的机会。

    「是我输了。你赢得漂亮。」

    说完,他笑了起来。可是,小玲却是一脸发愣。

    一脸仿佛突然从梦中醒来的表情。

    一脸难以置信比赛已经结束了的表情。

    「刚刚,怎么了?」

    发出空虚的低语。

    「喂、喂喂——没事吧,小玲?」

    一兔这么说,拍了拍她的肩膀。

    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难不成!这时,-兔的脑海才突然灵光一现。可是——

    「少年,把我的烟斗给我!你和小姐们待着别出去!」

    就在一兔的念头即将形成明确的句子时,突如其来,寇亚斯雷大叫。

    一兔连思考发生什么事的时间都没有,露天温泉的方向就传来惊天惨叫。是咲耶花和真琴吗?

    寇亚斯雷猛地冲了出去。

    可能是喊叫声让小玲回神了,随即也跟在后面冲到走廊去。

    「不、不好意思,服务生小姐请你待在这里。」

    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一兔也大叫后追了上去。

    剧烈的脚步声,别说是木地板了,甚至连整栋建筑物都发出嘎嘎声。

    绕过走廊,前方就是通向露天温泉。

    可是,一兔却因为映入眼帘的黑白对比而全身僵硬。

    「哇啊啊啊啊啊,闪开啦!不准看了快跑呀!」

    「大家也快点逃命啊——!」

    喊叫声窜了过去。

    全裸。苗条纤瘦的身体,还有充满女人味的身体。或是长长的黑发甩得乱七八糟,或是双峰急促起伏,连下腹部淡淡的茂密也没有遮掩。

    咲耶花与真琴一丝不挂,跑向一兔。

    ——不对,不是这样。问题是在她们的背后。

    追着狂奔的两人,踩破木地板,踢开障碍物追上来的黑影。

    「熊?」

    没错,是一只熊。毛竖起来的熊。巨大的体积看来该有一兔的四、五倍以上。

    而且,全裸的两个人还被追着跑。

    「向后转!」「还有,快跑呀!」

    乱吼乱叫的两个人。

    可是——

    「安静,熊之人!」

    过度非现实的景象里,一兔全身僵硬之际,赤铜色肌肤的男子——寇亚斯雷这么大叫,穿过奔逃的两个女生之间,挡在逼近的大熊面前。

    「喂,你干么?」「喂、喂喂!」

    男子突然的行动,让咲耶花和真琴一边踩空一边回头。然后——

    顺着冲剌的力道,大熊那有如棍棒的右前腿一挥。

    白色的残像——锐利的熊爪袭向寇亚斯雷。

    男子大幅度地往后跳——但是来不及了。爪子抓到了他——

    ——吼声?

    那一瞬间,发生了。

    确实,爪子划到了寇亚斯雷。

    但是——发出困惑的声音,往后跳的是黑色的野兽。

    一面痛苦呻吟,一面张大嘴巴含住自己的右前脚。动作像是在保护伤口。

    为什么明明发动攻击却会受伤?不,不是这样?扣亚斯雷的浴衣右边袖子还有浴衣都在渗血。位置和大熊受伤的位置看起来是一样的。

    ——简直就像是,两者在共有伤口。

    极为离奇的现象,让熊警戒着——不,是恐惧着,边低吼边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寇亚斯雷往前走。

    「不要作乱,熊之人。为什么要作乱?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挡在塞满走廊的巨大身躯面前,毫无畏惧,以稳重的声音对熊说道。

    「你受伤了吧。被打中了是吗?因此失去自我了是吗?」

    这句话让一兔发现到了。熊那覆盖着有如铁丝的硬毛的左肩头,一团乱糟糟还脏脏的。好像是某种湿润的东西——流出来的血液凝固后造成的。

    「子弹,射穿了吧。那么,你的伤,就由我稍微承接一点吧。所以,你冷静下来,好吗?」

    寇亚斯雷说完后,将手放到大熊的左肩上。

    发出痛苦的小小一声「唔」后,这次换他的左肩有红色渐渐地扩散开来。

    咕——大熊再次呻吟。但是,这次,声音多了些许稳静。

    仿佛带着怀疑,熊那有着大大黑眼珠的眼睛看着寇亚斯雷,眨了几下。

    竖起来的毛逐渐复原。

    「没错。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这里没有你的敌人。」

    熊发出回应般的咕呜声。抬起上半身,舔了舔寇亚斯雷的右手和左肩。

    ——就像是在抚慰他的伤。

    就这样,巨大的熊变得宛如小狗般乖巧。

    「好了,你可以回森林去了——我带你回去——怎么了?这样呀,你和孩子走散了呀——好,这我也帮你想办法解决。首先要治好你的伤。」

    寇亚斯雷接着衔起烟斗,用力呼出一大口烟。

    烟,在空中形成模糊的人形。

    「另一个我会引导你。」

    照着这句话,大熊像是被烟领着,开始慢吞吞地前进。

    朝着旅馆的出口。

    突然探头出来的女服务生,看见大熊离开的身影,惊呼一声当场昏了过去。寇亚斯雷立刻冲上去,搀扶住女服务生。

    旅馆因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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