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战略本部。
「人工落雷发生装置,无效!」
「杀兽高压电线,熔解!」
「电磁杀兽炮塔,静止!」
「『温卡姆伊』突破第二防线!」
阵营响彻悲痛的叫声。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各部门的负责人围绕着桌状的战术荧幕。
一面瞪着地图上朝着弓弦羽市入侵的三角形——表示「温卡姆伊」的记号,黑衣当家一面低声说道:
「就算我们火力这么强大,竟然还是毫无效果。」
无意识地,那只手伸向下巴的胡须。
因为和黑衣艾德海蒂——IXA「弗拉德·采佩什」接触,「温卡姆伊」静止了两个小时。
但是,因此产生的两个小时的缓刑,对想要扩充战力的黑衣来说,却是等同于无止尽的时间。
一边在田地留下巨大脚印,棕熊大怪伟兽一边入侵。当其到达迎击地点的瞬间,黑衣将所有火力集中到一点痛击。
超音速的炮弹如雨灌入,在空中拖出白尾巴的对舰导弹蜂拥而至。飞机投下不论有无感应的无数炸弹。
宛如地面突然发生大喷发一般的爆炸。
从上空观测的侦察机镜头,拍到一瞬的闪光。
丰饶的田园地带,刹那成了焦土。
可是——
「温卡姆伊」在这样的攻击之中,若无其事地以四只脚稳稳站立的模样现身。
紧接而来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攻击也一样,「温卡姆伊」依然毫无畏惧地前进。
「尼古拉·特斯拉」谨制的武器群也是一样。
不管是由天线成抛物线状的炮塔发射出去,足以切开森林奔驰的超电磁光线,还是瞄准铺设在地面上的激发装置而从天空迸发出来的人工落雷,都无法伤害怪伟兽巨大的身躯。超高压电线则是因为耐不住过载,像焊接一样变软弯曲。
「『温卡姆伊』逼近最后防线。」
「战车队——」
正要说出「前进」之时,黑衣当家一瞬间犹豫了。
战车队是最后的堡垒。如果这里被突破,那就没了退路。
然而。
集中如此火力还是打不倒的对手,也无法认为用战车炮就能打倒。
结果,对付「温卡姆伊」有效果的,还是只有女儿的——IXA「弗拉德·采佩什」的能力。那个大怪伟兽,根本就是超出常识,脱离科学理论的存在吧。
既然如此——
但是,就算是这样,应当还是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不。这单纯只是自己的固执。因此就要让年轻的生命白白死去吗——
「当家大人,直通线路有联络进来!」
「IXAs又要说什么是吗?是要我们逃命吗!」
「不、不是的,是弓弦羽宗家来的联络!」
「你说什么?是御前大人打来的?」
他哑口无言,接着像是抢夺般地接过话筒。
——女性的声音。像是老妇人,又像是年轻女子。
◆
同一时刻。茨泷山,山中。
「喂,等一下呀,『杰罗尼莫』——是说,那个……」
槙那一兔追着消失在光中的怪伟人的背影。
接着——
「一兔,一兔,起来。」
听到有人叫他,便醒了过来。
在森林里。
四处张望,看见附近有个大黑影——抱着小熊在睡觉的棕熊。
「呜哇——!」
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
「已经,没问题。它不会攻击。放心。」
声音从上方传来。
「没、没问题是什么意思?」
「它已经懂了。懂小玲这群人,不是,敌人。」
什么懂了——唔,说起来小玲在做什么。
腰部沉重。李小玲正坐在一兔的腰部上。坐在上面。
「呃,小玲?你在做什么?」
她正卷起一兔的上衣。
「伤应该是,已经——好了。痛不痛?」
冰凉的手,轻轻拍着一兔的腹部。
听到这么一问才想起来。
上衣虽然因为凝固的血液而染成了红黑色,但只留有一点点怪怪的感觉。
被小玲碰触,也只有剌痒的感觉,并不痛。伤口止血了。
是「杰罗尼莫」帮忙治好的吗?
对了。这么说来,那位怪伟人呢?
想着,一兔环顾四周。
但是映入眼帘的,就只有棕熊母女,还有依然熟睡的老猎人。
到处都不见怪伟人的影子。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小玲不知道。小玲让那头棕熊,变得乖乖的。回来,就没看到人。」
说完,小玲指着自己的头。
插着鹫鹰的羽毛。本来插在「杰罗尼莫」头上的。
意思是说,和小玲的枪一样,只留下了这个物品。
「该不会是治好我们的代价吧?」
一兔说道。
那种力量的本质,并不是治好伤势,而是转移。
既然如此,一兔自己还有被小玲打中的小熊都受了重伤。事关性命的伤。
以此,作为交换?
小玲摇头。表示「不明白」。
「现在,必须,找回咲耶花。而且,也要找回,那头小熊的灵魂。」
听到小玲这么说,一兔才突然清醒且重新思考。
没错。虽然在意「杰罗尼莫」的事,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就在眼前变成大熊,然后离开的咲耶花。
以及,被母亲抱着持续睡眠的小熊的灵魂,也还跟咲耶花在一起。
必须救他们。可是,该怎么做?没有头绪。
尽管没有头绪,但总之得先和众人会合。
「好——我明白了。我们走吧,小玲。」
说着,一兔催促小玲离开自己的腰部。
「一兔。」
娇小的少女拒绝离开。
「小玲,想要,救咲耶花他们。」
低头看着一兔,小玲这么说。
「枪,不能用了。因为,没有子弹。」
双眼充满决心。
「可是,小玲必须,救咲耶花。」
「嗯,这我都懂。所以,我们得先下山,然后和其他人——」
小玲摇头。
其实她想说的话——一兔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但是,即使如此,一兔还是想办法要岔开话题。
「那样子,会来不及。」
当然,小玲并不是会因此就被蒙混过去的人。
「只要,有一兔在。只要,使用一兔。一定,做得到。」
这一次,小玲清清楚楚地,将句子这么说出口。
「嗯——可是呀,那样,对小玲来说应该还太早了。而且应该非常痛苦吧。」
「比被枪打中,还要痛吗?」
「呃……这个,怎么说呢……说不定,跟死差不多痛。」
「那就,不要紧。」
「不是的,呃,并不是那有多痛的问题——那个,有很多方面的问题要——」
「就算有,一兔的小孩,也没关系。」
太过直接的话语,让一兔吓得猛咳。
整个身体都在摇晃,坐在腰部的小玲,娇小身体在跳动。
「不是这样。不会有小孩啦,这你不用担心——呃,可是,这不是没关系的事情。」
「一兔。」
仿佛是打断语无伦次、寻找着说词的一兔——不,就像是大声鞭策一般。
「拜托你。没时间了。」
小玲严肃地说。
——真的,说的一点都没错。
现在没空这样子乱七八糟唠叨没完。
变成大熊的咲耶花,怎么看都是大怪伟兽。光是走动就会造成损害。就算是自卫队或是黑衣都不会袖手旁观吧。咲耶花变成众人的敌人——然后,发狂失控,咲耶花会伤害众人——千万不能发生这种情况。
自己是剑。IXA的剑。
那么,就该把自己的身体托付给小玲——吧?
「你做得到吗?小玲有办法救咲耶花一命吗?」
小玲低语了一声「嗯」,看着棕熊母女。
「不要紧。一定要把咲耶花,还有那头小熊的,灵魂,带回来。」
一开始,一兔还以为棕熊安静下来是因为「杰罗尼莫」。
但是,「杰罗尼莫」应当是在专心治疗一兔和小熊。
那个时候,棕熊母亲从某个地方跑来,而毫无疑问就是来攻击我方的吧——是小玲让它安静下来的吗?
子弹射光了,靠着赤手空拳的娇小身体。
「所以,拜托你。变成,小玲的枪。」
一兔觉得,小玲有点变了。
自己倒下之前的那种有如走投无路般的感觉消失了。
那种感觉光是一碰就要爆炸的危险感觉,在如今的小玲身上已经找不到。
自己睡着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一兔下定了决心。
如同小玲所言,现在没有时间了。只能信赖。信赖「怀特·厄普」。
「我明白了。」
所以,一兔点头同意。
「你就用我吧。用我去救咲耶花。」
「嗯。」
小玲回应了这句话。小小的脸庞逐渐靠近。
水声。嘴唇柔软地碰触。
左边的,脸颊。
轻轻地,一吻。
什么都。
没有发生。
「失败了?」
小玲起身。
「小玲,做不到吗?」
一脸诧异。似乎快要哭出来。
呃,不是这样。就算接吻,也必须要是再深入一点的那种才行——不是的……
哪有时间仔细说明?
一兔觉得只能自己主动了。
——突然,伏姬咲耶花的脸掠过脑海。感觉,像是在生气。
原谅我,咲耶花。这是不可抗力。不对,用你的风格来说,这种说法对小玲失礼了吧?那么,就是那个啦,又是,那个——预借劈腿。
努力地说这些话给自己听,趁着这种思考失控的势头,抓住了小玲的肩膀。将那纤瘦的身体抱向自己的胸膛。
「嗯。」小玲轻轻地发出吃惊的声音。
抱向胸膛,双手伸向背部和头部。直接稍微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体温。
紧紧地,用力抓住。
「闭上眼睛。」
看着小玲闭上眼睛后,接吻。
然后。
时间拉长的感觉终于来了。
疼痛,当然是有。
比小玲原先预测的,还要更严重的疼痛。
比被枪击,被剑砍,说不定是更严重、更严重的疼痛。
然而——奇怪的是却不会不愉快。
自己的内部,有被其他人逐渐进入的感觉。
自己的内部,接受了其他人的感觉。
自己是一个人,槙那一兔是另一个人。
两个人,现在,正混合在一起。
这种事情是在乱来。正因为想要做这种乱来的事,所以觉得这么疼痛难受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就算是乱来、就算会疼痛、会难受——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觉得想要接受。
——突然,在发出挤压声的痛苦之中,对这么想着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对存在着这样的自己感到高兴。
(——不要紧。)
因此,她试着对位于自己内部的存在低语。
(进来吧。一兔。)
回应的声音,温柔地在体内缓缓扩散。
有能力接受了。
贯穿分隔世界与自己的东西。
力量,在自己的最深处溢出。
这一瞬间。
【插画】
小玲的脑海中闪过一幅景象。
荒野。
随着地平线延伸的荒野。
回荡的马蹄声。
自己正在追逐以鹫鹰羽毛装饰的赤铜色肌肤的男人所骑乘的马匹。
戴着帽子,穿着马靴的自己。
两个人,仿佛,只是单纯地,享受奔驰于旷野的感觉。
——这应该是骗人的。不可能存在过这种光景。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真的有过。
觉得,想要那样的力量。
然后。
宛如时间延长到无限的感觉,过去了。
小玲在森林中起身。
手握手枪。
装满了子弹。
附近传来「咕呜」的叫声。
担心是不是受到惊吓,小玲往母熊看去。
但是,似乎是在敬畏跪拜什么,棕熊低着头。
「小玲一定,会把那孩子的,灵魂,带回来。」
她给了这样的承诺。
(走吧,一兔。)
(好。)
小玲——「怀特·厄普」跳上了那个。
「喂,怪伟人在吗?」
「我记得,根据『十兵卫』大人说的,应该是这边没错呀。」
为了寻找一兔等人而进入茨泷山的「南丁格尔」与其护卫「许褚」的耳朵,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喂,这是怎样?」「在这边。」
跑过去一看,看见的是坐在巨大机车上的小玲。
不,说不定「黏在如同蒸气火车般的铁块上」这种说法还比较正确。
「那是——」「难道是槙那大人?」
「怀特·厄普」轻轻点头。
「那头小熊,还有老爷爷麻烦你们了。」
连反问的时间都没有。
如同消失一般,「怀特·厄普」发动引擎离开。
后方只留下「南丁格尔」和「许褚」,以及棕熊母女与猎人。
「什么麻烦我们呀,喂——」
「南丁格尔」脸部抽搐地笑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笑容,棕熊咕哝了一声。
◆
艾德海蒂摊开双手,试图靠自己一个人推开那个。
巨大的棕熊,巨大的黑色块状物逐渐逼近。
背对着熊熊燃烧的城市。
有勇无谋,太过莽撞。要靠独自一人挡下沸腾的红黑色熔岩流。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
——没关系。
感觉,突然听到了声音。
呼喊内心的声音。
——我们会想办法处理。
一兔——槙那一兔先生吗?想办法处理?你打算做什么?
喂,喂!
「……」
然后,黑衣艾德海蒂起身。
这里是哪里——IXAs的司令办公室?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是不是工作时不小心打瞌睡?
太失败了——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身体沉重得奇怪,像是全身灌满了铅。
视野的角落,有白色与黑色的洋装影子。是女仆服的背影。
「哦,是大雅吗——抱歉,可以给我一杯茶吗?」
「啊,艾德海蒂小姐您醒了!呃,我马上去找副司令过来!」
听到声音,女仆肩膀抖了一下。
惊慌失措得不像个女仆该有的规矩。不是常常叮咛身为随从的人必须随时冷静沉着吗?大雅——不是大雅?是宫永千代子?
对。
大雅因为担任「南丁格尔」的护卫已经到茨泷山去了。
然后,自己搭着黑衣的直升机,试图阻止「温卡姆伊」——也就是咲耶花。
「艾德海蒂,辛苦你了。」
进入房间的佐都纪说道。
艾德海蒂从简易床铺起身。
手腕插着点滴的针。
「我记得我……」
「这是消耗过度。大概是使用了太久IXA所以突然精疲力尽。你回来后立刻在司令室就说要指挥实在是太乱来——你说这种时候哪有办法在医务室睡觉,至少也要让你待在能掌握战况的地方,说完就昏倒了。你记得吗?」
「哦……是这样呀……」
摇摇头。抓了抓头发,打算拭去内心的模糊不清。
「你让『温卡姆伊』停止前进了两个小时。」
原来是这样——记忆苏醒了。
熊逼近的巨大身躯,飞行到几乎要感受到巨熊呼吸的近距离后停止的直升机。窥视那盯着我方的又红又大的眼睛,自己确实地看见了那本质。
接着——
不对。
「喂,你有空不慌不忙讲这些东西吗?战术怎么样了?」
事到如今才忙乱地寻找时钟。
自己和「温卡姆伊」交战后已经过了超过三个小时——可恶,战术……
「应该是说,我们除了说这些话之外,已经无计可施了。」
佐都纪操作空间投影式的控制台。
「接触过后两小时,『温卡姆伊』再次开始入侵。然后,抵达迎击线。黑衣的攻击没有效果。终于,就在大概十五分钟前,『温卡姆伊』突破了最后防线。再过不久,就会抵达弓弦羽市了。」
「那……父亲大人……黑衣的军队怎么样了?」
「收到弓弦羽市以及周边地区的居民完成避难的消息,黑衣也后退了。现在,『温卡姆伊』——也就是家姊,还有黑衣,大家都没事。」
艾德海蒂浮现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有效果。
不言而喻,事到如今战车队的阻挡,只是用毁灭去交换减缓入侵速度。
「可是——没想到父亲大人竟然会乖乖撤退。」
「已经证明一般的武器起不了作用,任谁都明白继续下去毫无意义。而且,御前大人亲自和他交谈过了。就算是他,也无法违逆御前大人的意思。」
「宗家有联络?」
和弓弦羽相关的八个家族之首的弓弦羽本家。
但,对一个家族来说虽然拥有绝对的权威——不,就是因为握有力量,所以几乎不曾行使其影响力。尤其是最近几年。
不论是财团底下企业的经营,或是弓弦羽市的市政,甚至是一连串的怪伟人事件,都是各自交给负责的家族,一路保持着沉默——那样的宗家,为什么,现在出声了?
不,那无所谓。
现在——
「结果,对『温卡姆伊』有用的,就只有我的力量——意思就是全部都得交给IXAs处理吧。该怎么办?我再过去一次——不……」
使用「弗拉德·采佩什」的能力,能够停止那个吗?
可是,同样的做法第二次还行得通吗?
还有,就算停止得了——后续该如何处理。
「你的身体状况没办法去。我担心要是一个不小心,你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能用的方法,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一起逃命是吗?」
「嗯,那是最后走投无路的方法。我终于找到另一头小熊,就是小母熊的行踪了。他们好像中途下车,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温卡姆伊』的第一目标,果然就是找妹妹。所以,才会往这边来。」
「果然的意思是,那头小熊……」
「对,小熊在市内。现在,真琴小姐已经去抢回小熊了。」
这样呀——稍微放心了。
不过,恐怕这么做也不是个根本的解决之道。
「可是,那个怪兽是愤怒的集合体。事到如今就算把小熊还回去,我也不认为『温卡姆伊』会停下来。咲耶花的意志完全被封住了。附身的小熊灵魂也被愤怒控制陷入失控。这样一来……」
「我明白。结果,最后还是——老样子呀。」
「什么意思?」
这么反问后,艾德海蒂灵光一现。
「啊,原来如此。」
听了这句话,佐都纪点点头。
「副司令,紧急呼叫,请您立刻回司令室!」
响起的操作员声音在呼叫。
「刚刚在茨泷山观测到的龙脉波震动的观测结果出来了!毫无疑问,是『怀特·厄普』!」
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有车辆目前正在急速接近本市——照片,传送过去给您!」
佐都纪拿出夹在腋下的平板电脑确认。
交给艾德海蒂,旁边的千代子也探头看。
照片?车辆?这是什么?
荧幕上显示的,只有以一直线贯穿已经无人的高速公路的白色残像。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色块状物,似乎是以猛烈的速度奔驰而过。
这一点还看得出来。
可是,就算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也知道这是谁。
「好了。资讯我也会传来这个房间,希望你能看到最后。」
艾德海蒂回了句「好的」。
「就请你和千代子小姐好好地观赏吧。」
连这种玩笑话都说出来了。
有种「已经,不要紧了」的感觉。
即使如此——
「圣剑大人真是的,劈腿者让人很伤脑筋呀。」
「真的。」
千代子回应了艾德海蒂的低语。
◆
同一时间。
弓弦羽市,湾岸。游艇上。
「所以,你外公真的被熊吃了?」
「呃,这个——说不定他只是躲在某个地方,人还活着……」
「白痴!你笨蛋吗你!为什么不搞清楚!」
「对、对不起。」
顶着电棒烫头的喽啰咄咄逼人,让小野寺反射性地鞠躬。
「你这家伙,如果老头子被其他家伙找到,你们在山上干了什么好事,不就会曝光了吗!连我们都会一起被抓的呀!」
什么叫我们都会一起被抓,是你们叫我去干坏事的吧——小野寺心想。
「你那表情是怎样?」
「没、没事。」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这些人果然是连一点点都不会替外公担心。
响彻避难警报的城市里,心想着跑到港口的自己。
「喂,社长找你,进去。」
「好、好的。」
听从命令,一进入客舱,酒精和烟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抱在胸前的背包动了几下。对嗅觉比自己更敏锐许多的动物来说,这应该是受不了的吧。
「喂,有够吵的快点关门啦。」
「请问……这个警报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真讨厌。吵得人家都受不了了。喂,快点过来。」
散发难闻香水味,依偎着的女人这么一说,社长也表示赞同。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天晓得——好像是有什么本世纪最大等级的巨大龙卷风正在接近。」
「龙卷风?有龙卷风还让一大堆直升机和飞机在天上飞?」
「啊……不是啦,那个呀……感觉就是有怪兽出现了之类的吧。」
「怪兽——?」
果然是那头熊。
「别说蠢话了,什么嘛。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但要是有状况,只要这艘船出海去就没事了吧。」
「这么说是没错啦……」
喽啰之二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死命地鞠躬。
那个时候我也能一起搭船逃命吗?还是说会把我在港口丢下呢?抱着背包,小野寺心想。
单手拿着酒杯的社长用盯部下的眼神瞪着小野寺。
「我说呀,最重要的熊宝宝呢?」
女人打断了对话。
「哦,没错没错,没错。」
指定交易的地方不是平常的事务所,而是这艘正停泊在弓弦羽市的大型游艇,原因看样子是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可恶,你们这些人都给我被熊杀死吃掉吧。
「好不容易终于有小熊了,而且还是跟棕熊一起来的。天呀,真是了不起的功劳。你其实比你外公还有才能吧?是吧?」
你错了——小野寺在内心反驳。
外公只是不捉小熊而已。并不是他捉不到。
「怎么了?」
「没、没事。呃,因为我外公不见了,所以,这次的猎物就是最后了。那么,我的债务……」
「你真是的,这种扫兴的事情以后再说不就好了。嗯,说的也是——现在赚到的大概跟一个肾脏的价钱差不多吧。」
社长有些不痛快地说道。
小野寺充满希望地说了句「那么……」。
「真是太好了。还剩下一个肾脏的份。」
社长接下来的话语让人绝望。
「怎、怎么这么说——以前也说过有一个肾脏的份了……」
「你不知道借钱要付利息吗?好了,快点把猎物拿出来。动作不快点的话,利息就要加上你的角膜啰!」
小野寺不禁愕然。这不是真的吧。那么,我是为了什么这么做?外公……
背包内的小熊胆怯地发出「呜」的叫声。
小熊大吃饲料的模样历历在目。
——真的要把小熊交给这群人吗?
交出去的话,这家伙一定会过得很惨。而且我的债务也没减少。可是——
「不可以欺负人家啦。人家可是辛辛苦苦把熊带来给我们的呀!」
女人残酷地笑了。
◆
白马驰聘。
载着身着鹫鹰羽毛装饰,纯白外套随风翻飞的少女。
白银的,钢之马儿。
铁的心脏发出如龙卷风的轰鸣。
取代四只脚,并排的两个大轮胎在柏油路上奔跑。
「怀特·厄普」和钢铁白马一起穿过高楼大厦形成的森林。
追逐的目标是黑色背影。
通往弓弦羽市中心区域的中央道路,一边践踏开到一半就被丢在路上的轿车
边前进,巨大的,太过巨大的棕熊。宛如是座移动的山。
(在它进入市区之前追不上吗?)
(因为道路坏了。这是没办法的。)
道路坏了——说是这么说,但只有整片烧过的原野。
不过——看样子市区的人们都已完成避难了。
这样的话,就能尽情大干一场。
现在,模样变成小玲骑乘的超大型自动二轮车的一兔心想。
总而言之。
(这样子,要怎么救咲耶花?)
附到小熊身上的力量。
因为小熊被击伤,所以连同小熊的灵魂,一起转移到咲耶花身上。
究竟要怎么做,咲耶花才能够复原?才能够取回小熊的灵魂?
如果不小心造成伤害,那情况又会陷入循环。
那股「力量」,下次会连咲耶花的灵魂都抢走,然后再附身到某个人或某个物品上头,下次也一定会让那个附身对象变成巨熊吧。那么,该怎么办——
(首先,先停住对方)。
传达过来的,是「厄普」明确的决心。
熊的黑色背影急速变大。
道路两侧的景色,全都混合成灰色块状物往后流去。
(停住?要怎么做?)
(和母熊的,时候,一样。)
(和母熊的时候一样?你是怎么让它静下来的?)
(用头,猛撞。让它冷静。)
真的假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多思考什么对吧?
(相信我。)
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很快地,熊的背影已经扩散到整个视野——「厄普」握紧取代缰绳的握把,更是加足油门。
超加速让白色蒸汽聚集在前方。贯穿圆锥状进气口。
(走吧!小玲!去救咲耶花吧!)
(嗯!)
如同利用弹射器加速的战机,「怀特·厄普」骑乘白银机车,飞向空中。
着地的目的地是——大熊的背部。
——喀呼?
突然受到来自后方的奇袭,巨大身躯随之晃动。
「厄普」的细瘦胳臂,压着到处乱跳的车身。发出低吼的轮胎直线爬上黑色硬毛覆盖着的熊背。
然后,在后颈部的地方,高高跳起。
——喀呼呜?
在头顶来个更大幅度的跳跃。
棕熊的巨大身体成了垫脚石,铁马往几十公尺的高处冲上去。
小玲更进一步操纵车身,在空中空翻。
映入上下颠倒的「厄普」的视野。
熊似乎因突然的撞击而困惑,发出红光的眼睛往这边瞪视。
视线交会。
熊的眼睛,有着愤怒的火焰。
小玲在空中空翻了一圏,一边撞碎柏油一边着地。
油门发出噗欧的声音,就像是在说「这表现如何?」。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变成踏脚石的大熊咆哮。
回荡的声音已经变成冲击波。
并排的高楼玻璃窗纷纷破裂粉碎,像雪一样洒落路面。
【插画】
(从后面猛撞果然还是做得太过火了吗?)
就算是意识因附身被夺走,咲耶花终究还是咲耶花。
一兔也心知肚明,要是一不小心惹毛了她下场会有多惨。
(没有,不是这样。)
不过,小玲否定了。
(她注意到,小玲了。)
这样呀。正是如此。
咲耶花变成这样,是小熊的灵魂附身害的。
然后,射击小熊的人,就是「怀特·厄普」。
(快逃。)
(用不着说也要逃!)
迅速加速再度冲剌。
棕熊猛地追了上来。
「一兔先生,『厄普』,你们听得见吗?」
就在此时,传来了声音。
佐都纪的声音。
◆
这时,碰的一声,船在摇晃。小野寺以为是地震。
某处传来有什么在吠叫的声音。不对,那是——
「社、社长!」房间外的电棒烫冲了进来。「快、快开船!」
「干么?发生什么事了?」
在被这么问之前,电棒烫已经慌忙地打开电视搜寻频道。
切换到的,应该是市内的地区电视台。
「果、果然是怪兽!熊的怪兽,正在往这边过来!」
跟大楼一般巨大的黑色怪兽在市区大闹。
——真的,是熊。
仿佛是在回应电视传出来的咆哮,背包里的小熊也不安地蠢动。
——熊怪兽,是来找这个小子的。
「这是什么?」「哇!太大了一点都不可爱!」
社长和女人都一脸傻眼。现在不是做这种表情的时候。
「就、就是这个!一定是这个怪兽杀死我外公的!」
小野寺大叫。
「它、它是来找这个小子的。得、得把这个小子还给它!」
小野寺从背包粗鲁地抓出小熊。
「啥?你在说什么?」社长听不进去,女人则开心地尖叫。
「所、所以,那个怪兽,一定是这小子的母亲,所以……」
「哼。无所谓。慎重起见,还是开船走人吧。」
一边觉得小野寺啰唆而制止他说下去,社长一边下令。
「好了,快点把那个交过来吧。」
不行——小野寺心想。
外公的话语浮现脑海:
「——那,被熊攻击的话要怎么办?」
「你就死心吧。」
「什、什么死心呀?没有办法可想吗?」
「你就把手放到脖子后面仰躺装死吧。它们会爬树也会在河里游泳,你这家伙碰到它们大部分的情况都是逃不掉的啦。」
当然,会在河里游泳也就会在海里游泳吧。
更何况,是那么巨大的熊。绝对逃不掉的。
「我、我不要。」
说出口了。
「你说什么?」
社长的声音压得更低。部下的几个男人逐渐逼近。
小野寺双脚发抖,似乎就要站不住。即使如此,依然紧抱怀中的小熊。
「我、我不会交给你的。这、这小子……这小子我绝对——」
「你这王八蛋,想死是吗?」
吼声罩顶。
「我、我就是不想死,所以,不能把这小子交给你。」
无论如何,在这里把小熊交出去不晓得会怎么样。万一,得救了也是会被利用——那么至少——如果闭嘴不说话一定会怕得站不起来,所以想要藉着将支离破碎的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以捱过恐惧。
「就算死,我也决不把这小子交给你这死秃头!」
大喊着。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定会被宰的。
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后,闭上双眼。
◆
IXAs司令办公室。
躺在简易床铺上的艾德海蒂,以及在一旁照顾的千代子。
两个人看着的荧幕里,快如闪电奔驰的大型机车压在巨大熊的头部,往前方跳出。
「怀特·厄普」。
得到槙那|兔——剑的力量的,得到铁的爱马的,李小玲。
『一兔先生,「厄普」,你们听得见吗?』
佐都纪呼唤的通讯,也回荡在办公室内。
『这个声音是佐都纪吗?这、这是……念话吗?』
『姊姊都变成那样子,应该不能使用念话吧?』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你才能和我说话?』
『我才吓了一大跳。我本来以为应该不行吧,尝试拨打一兔先生的手机号码竟然通了。』
每当佐都纪说话,荧幕里面机车的车头灯就会闪灿。
「温卡姆伊」猛地从后方追过来。
『这什么意思!我的身体也太方便了吧!』
真是的——艾德海蒂心想。
虽然想过变成IXA的剑的期间,一兔先生的衣服之类的会怎么样——看来似乎是变成他本人的一部分收进身体。
『佐都纪。禁止废话。现在,正在驾驶。」
伴随着低吼的引擎声也听得到小玲的声音。
『驾驶时讲电话是违反法律没错,但现在情况紧急莫可奈何呀!你有什么战术吗?「怀特·厄普」!』
『小玲要,呼喊,咲耶花的心。让她,清醒过来。』
小玲肯定地说。
『要正面进攻呀。交给你了。不过,请先稍等一下。』
『稍等?等什么?』
『「柳生十兵卫」找到小母熊了!』
「温卡姆伊」沿着大楼的墙面往上冲,想从上方跳下来压制。
「厄普」硬是扭转车身钻进小巷子。
『真琴学姊找到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请再多争取一点时间——然后,我简单说明一下——算了,我传简讯过去!请等一下。』
『我可以收简讯吗?』
『应该没问题吧!』
「温卡姆伊」挡在前方。「厄普」从它的两腿之间冲过去。
「那个……真的是,咲耶花大小姐吗?」
听着如此的对话,还有看着荧幕里展开的「厄普」与「温卡姆伊」的你追我跑,千代子说道。
「到底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巨大……」
现在的自己能做的就只有旁观。
「虽然这样说很讽剌,但他们应该很合得来吧。根本就太合了。『杰罗尼莫』那唤醒沉睡愤怒的真正能力,还有IXA『卑弥呼』的力量——不对,是伏姬巫女那样的身分。」
艾德海蒂说道。
一半是为了安抚千代子的情绪。还有,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起来,为什么变成『温卡姆伊』的是咲耶花?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会是因果报应,被攻击的魔物,应该是附身到攻击者的身上——但是,实际选中的人却是咲耶花。」
根据听到的讯息,被「力量」附身时的小公熊,只是变成以棕熊来说极大的体积而已——艾德海蒂这么说。
但是一附到咲耶花身上,就变得这么强大。
「『杰罗尼莫』呼唤出来的『力量』会附到咲耶花身上,恐怕和我们这一族的妄执脱不了关系。」
——妄执。
「这么说起来,昨天也说过这件事……」
「很久以前——」艾德海蒂继续说道。
这个国家的某处有个名为邪马台国,由女王治理的国家。女王送了亲笔信给中国的皇帝,得到了她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的认可。女王死后,虽有男王出头,但结果国家无法安定,又找了名为壹与的十三岁少女继承王位。
不过,究竟后来这个国家变得如何?
这一点无人知哓。
「好,到这里是属于浪漫古代史的范围吧。」
艾德海蒂中断话语。
到底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话呢?千代子发起呆来。
荧幕里,「厄普」四处奔逃,「温卡姆伊」穿越大楼追赶。
「但是,那个故事……呃,和现在有什么——」
「世界上呀,就是有奇怪的人呢。有某一族的人相信自己这群人才是那个邪马台国的正统继承者,是女王一族的后代,一路走来都隐藏在历史的影子底下已经过了一千年以上。」
「呃,不好意思,那个,是在说佐都纪先生和艾德海蒂小姐你们吗?」
愣愣地,千代子瞠目结舌。
但是,艾德海蒂仿佛是在说开场白一般地继续说道:
「以前女性才是太阳,日之巫女同时也是国王。」
不过,那个时代非常短暂。看看女神伊邪那美吧。如果是祂主动找伊邪那岐要生国,生下来的就只是可怜的水蛭子。
规定就是必须由男神主导生国,最后女神被火烧死,被迫成为在地底下诅咒生命的神。
可是,总有一天,女王之国会再度复活。
我们是女王的军队——黄泉军;是女王忠实的仆人——八色之雷。
「这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我们一族确实相信有那么一回事。而且,实际上,那还成为了现实世界的力量。能够在战后的混乱期,突然出现在外界的舞台上,转眼间变成了世界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创造这样的城市出来,都是因为累积了大量的金钱和人脉。然后现在——」
蹂躏城市,纠缠地追着「怀特·厄普」的「温卡姆伊」。
「所以,一族的巫女——身为巫女的咲耶花,才可以得到那么可怕的力量。聚集在灵山茨泷山的力量。一族的妄执,招致那么可怕的力量。」
「这么说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紧。」
艾德海蒂对说不出话的千代子说道。
「如果是『怀特·厄普』——一兔和小玲出面,一定可以救咲耶花的。」
◆
耐不住「温卡姆伊」的重量,高架桥开始崩塌。
为了不被卷入崩塌,「怀特·厄普」油门加到底奔驰。
「哦,真的收到了!」
虽不知是何种原理,但简讯真的送到了。
脑里浮现的字串,大致浏览过去便能理解。
和「厄普」内心相连且共有。
艾德海蒂藉着「弗拉德·采佩什」的力量试图停止「温卡姆伊」的时候,据说窥见了「温卡姆伊」的内心深处。现在的咲耶花——变成怪伟兽「温卡姆伊」的咲耶花,是三个意志存在于一个身体内。
变成附身基底的是咲耶花自己的意志。
一开始,呼唤力量出来的是小熊的意志。
然后,被呼唤出来的是愤怒的意志。
现在的状态,则是咲耶花的意志输给了其他两个意志。
为了找小母熊来到弓弦羽市的「温卡姆伊」,会攻击这里恐怕是因为被小玲枪击的记忆成了扳机,让第三个意志获胜了吧。
「我明白了!」
一兔呼叫佐都纪。
「也就是说,只要找回小母熊,安抚了小公熊的意志,就会变成二对一这种有利于我方的情况了吧!」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现在『十兵卫』小姐他们正在救小母熊!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好!没问题吧,小玲!」
「嗯!」
◆
小野寺做好心理准备,闭上双眼。
可是,不管过了多久也没挨揍。
「好,说的真是好呀,小哥。」
突然,听到了声音。
每个人都傻眼地往那边看。女人——不对,比小野寺年轻许多,站在那里的女孩子大概是高中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是哪根葱!」
包围小野寺的人之一大叫,简直就像是历史剧里面要被砍的演员的台词。
「IXA『柳生十兵卫』——我这么说,你们这些大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仿佛是历史剧的主角,女孩拔出短刀。她的手指甲上面有红色的——剌青?
「另一个名字是,爱与正义与保护动物的高中女生——千叶真琴小妹妹。」
接着,发生了真的跟历史剧没两样的事。
小野寺眨眼的一瞬间,室内的所有人接二连三倒地。
「放心吧,我是用刀背打的。」
连最后的台词都跟固定好的老套一样。
「喂,你可以进来啰,『萨德』。把这些家伙也漂亮地绑起来吧。」
「遵命,大姐头。」
「好了好了,可终于找到你了,小野寺老弟。那头小熊可以交给我吗?啊,别怕,我不会做坏事的。我只是要把它送回去它哥哥那边。」
绑着马尾的少女说道。
——哥哥?不是母亲吗?
小野寺莫名其妙。
他只知道看样子自己应该是获救了。
◆
「怀特·厄普」努力地继续逃窜。
垂直冲上高楼大厦的墙面。
从这一栋的顶楼飞到另一栋的顶楼,宛如打水漂儿地跳跃。
就连在天空中呼吁居民避难的无人飞艇,也成了驰骋而过的道路。
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摆脱破坏的化身——「温卡姆伊」。怪伟兽以难以置信的敏捷攀登高楼,往空中跳跃,或是一面使尽全力破坏障碍物,一面踩踏得大地作响,紧追「厄普」不放。下颚差点就咬住「厄普」,停在路上的大型巴士因此被吞下,挥动的爪子扫倒混居大楼。漆黑的暴风雨即将蹂躏弓弦羽市。
「佐都纪,还没搞定吗?这样一直逃也有极限呀!」
「『十兵卫』小姐正好确保小母熊了。我告诉她会合地点!」
高楼大厦构成的森林成了舞台。
究竟,你追我跑的游戏会持续到何时?
好不容易——声音传来了。
「直接诱导『温卡姆伊』!」
「了解!跟着我走,小玲。」
「嗯!」
奔驰过高架桥。「温卡姆伊」追了上来。
飞越过道路的防护墙。
脚边的绿色森林延伸出去——正是佐都纪所指示的市内最大的森林公园。
(真琴!)
(走吧,小玲!)
前方是千叶真琴——「柳生十兵卫」。
那双手捧着的是小小的黑色生命。
熊之子——「温卡姆伊」在找的妹妹。
「柳生十兵卫」即将与「怀特·厄普」错身。
错身而过了。
踩得大地轰响追着过来的「温卡姆伊」停住了。
◆
「怀特·厄普」,李小玲,确实感受到了那个。
但是——紧急煞住车辆,转头往后看。
「温卡姆伊」确实停住了。本来是想要停住的。
然而,那身躯带有的破坏冲动,夺取了「温卡姆伊」的身体,袭向「柳生十兵卫」。
组成「温卡姆伊」的三个灵魂——咲耶花毫无疑问是想停止那个身体的。小熊的哥哥也是。但是,原先带有的力量,失控的愤怒意志没有停止。
将捧着的小母熊抱入怀中保护着,「十兵卫」想要逃离那黑色的爪子。但是——来不及了。
「真琴!」
小玲大叫。接着——
(开枪。)
自己的内侧传来声音。
不是一兔的声音,也不是小玲的声音。
(开枪打我。)
这是谁的声音?
快过理解,小玲的身体——「怀特·厄普」行动了。
宛如流水的自然动作。
拿起单动式陆军左轮手枪,开枪。
照着吩咐——开枪打了「温卡姆伊」。
照着吩咐——开枪打了声音的主人——「杰罗尼莫」。
发出白光的子弹,笔直地往逼近「柳生十兵卫」的「温卡姆伊」飞去。
接着,像是保护「十兵卫」一般,某个物体成形了。
「温卡姆伊」大幅度地摇晃。突然,身体喷出血液。
(『杰罗尼莫』?)
(怎么了?)
没错。
像是保护「柳生十兵卫」,挡下那巨大爪子的,就是浑身是伤的「杰罗尼莫」。
这一次,「温卡姆伊」终于停止了。
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