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 ——王与少女——
?凯伊鲁·玛隆 ~鲁西菲尼亚王宫“镜之间”~
我过去曾是个画家。
玛隆城二楼的房间,对小时候的我而言是个画室。
一个喜欢画画的少年,抽空画着城里的人们的肖像画。要比较的话,比起画风景我更爱画人和动物。画出活动的东西、有生命的东西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为什么我会喜欢上画画呢?
仔细回想的话,大概是因为受到了表扬。不是作为王子,而是作为我自己而得到了认同,让我非常舒心。
十四岁时,担任我的家庭教师的女性非常喜欢我的画。她表扬说我用淡色用得非常巧妙。当时我画的是暂时居住在城里的亲戚家的女孩子。说起来,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那个金发的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把那幅画当作宝物保管着。我当时喜欢着那个家庭教师。她是个拥有美丽绿发的艾尔菲女性。聪明的举止触动了我年幼的心灵。
“我长大了要和玛尔姬特老师结婚。”
我这样宣言的时候,她一开始露出困扰的表情,然后回以微笑。现在想想我真是说了傻话。她当然会困扰。
玛尔姬特老师已经结婚了。
她的丈夫是玛隆政府高官。甚至拥有批判王室的发言力。当时他时常还和我的父母,也就是国王和王后公开争论一些事情。
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和被判为政治犯的丈夫一同被捕,在狱中服毒而死。
身在牢中的她为什么会有毒药呢?没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当时,我听说有个只要付钱就接受任何委托的、名叫吉尔·弗利吉斯的人存在,便委托他调查。
吉尔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是看守把毒药交给了她,而对看守下达命令的是我的母亲——布利姆皇后……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一心画画。心想着一定要成为画家,为此即使离开王室也无所谓。
我也明白。母亲的所作所为或许都是为玛隆国着想。
但是,我无法克制地厌恶着母亲的这种做法。
看着鲁西菲尼亚王宫镜之间天花板上的壁画《王与三英雄》,我不禁想起了往事。
尼克莱伊·托尔。这便是创作了这幅画的画家的名字。
他在讲评会上将我的作品评论为差作。这是在绘画界拥有极大权威的著名画家的发言。其影响力是无比巨大的。渐渐地,我失去了在绘画界的地位。
最终,我放弃了画家的梦想。
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绝望。
我本来自认为拥有才能。但最终还是没能得到认同。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王家,那我就将一事无成,只是个废物而已。
这种想法当时时刻缠绕在我脑海中。
然后,我将我所画的画全部烧掉了。
但只有一幅画,也就是被玛尔姬特老师表扬的那一幅我没舍得烧掉。但是放在身边还会让我感到痛苦。
发现了这一点的吉尔答应买下那幅画。
“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买回去就行了。在那之前先由我保管……当然价格要翻倍哦。”
虽然他是个无法理解的男人,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是我最信赖的人,这就是吉尔。
十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没有买回那幅画。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大画家尼科莱伊之所以会贬低我的画,是受了布利姆皇后的贿赂。那个老头子,虽然作为画家是个天才,但是作为人却是差劲到了极点。
我履行了王家的义务,在父亲死后继承了王位。
“任凭布利姆皇太后摆布的人偶”“无能的傻瓜王”之类的骂名我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绝不是傻瓜。绝不是没用的人。
证据就是,合并了鲁西菲尼亚后,玛隆国拥有了史上最大的领土。
我要让这个国家更加更加地强大。我要创造最伟大的国度。
这样,我就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了吧。
现在,镜之间中有几个护卫兵,还有一个人——约尔乔.奥斯丁将军。
过去是鲁西菲尼亚王国的名将,如今是我的属下。身上无数的伤痕讲述着他经历的辉煌战斗。
“雷塔萨要塞似乎已经陷落了呢。”
约尔乔悠然说道。
“什么叫似乎,你说的好像是别人家的事一样呢,约尔乔将军。”
我本想震慑一下他,但这似乎对身经百战的将军没有太大效果。
“就是别人家的事啊。因为我还在和阿斯莫汀的家伙打着呢。”
“就算不是自己负责的,也是自己国家的事情吧。请你严肃一点。还是说你和其他的旧鲁西菲尼亚派一样也不愿意服从玛隆国吗?”
“那倒不是。”
约尔乔挠挠后脑勺。
他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自国的国王说话。不过这倒不是出于对我的反抗心理,而是他的本性使然,他对任何人都是那种态度。
我倒好,但是那个暴君莉莉安娜公主一定会砍她的头吧。不过听说,莉莉安娜公主统治的时代,约尔乔在一个偏远的据点担任守卫,几乎从未在王宫中露面。
“让那种门外汉的小丫头当司令,其他的将军也会失去干劲的啊。”
所谓“小丫头”,说的是前几天刚当上雷塔萨要塞新司令,然后很快就被攻陷了的奈伊·弗塔皮埃。
“前任司令也是女性吧?”
“莉莉再怎么说也是加斯顿的女儿又是杰出人物。至少也是拥有当将军的实力的。奈伊就算是三英雄玛丽安姆的养女,但几年前还是个女仆吧?这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阿斯莫汀出身的特务——玛丽安姆·弗塔皮埃。据说十分擅长暗中的谍报活动。
吉尔等人为了得到这种能力,似乎也曾花重金要向她学习这项技术。但是被她毫无余地地拒绝了。
而奈伊则是自幼由玛丽安姆抚养的养女。
“听说奈伊也曾帮助玛丽安姆的工作。那么她还是有能力……”
“谍报活动?暗地里的工作和指挥大军完全是两码事。”
总之,约尔乔的主张就是让奈伊担任雷塔萨要塞司令一事是我的失策。
“无能的王就别狡辩了……这就是你想说的吧?”
“不不不,倒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是不理解约尔乔的不满。
但是这次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即使说出来约尔乔和其他将军也不会接受吧。)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约尔乔毫不掩饰想快点解决一切的急躁。他恨不得马上飞奔会战场上去吧。这么敬业也好。
在雷塔萨骚乱的同时,东方的阿斯莫汀国也发起了局部进攻。不过在约尔乔的活跃下已经得到了镇压。
那个国家的总帅战死后,军队便失去了核心。偶尔还是会像是说着“别忘了还有我们!”一样卷土重来,但是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了。
早晚我会把那个国家也和鲁西菲尼亚一样并入玛隆。
我开始向约尔乔说明今后的作战方针。
“贝尔泽尼亚以雷塔萨要塞为起点还会继续攻来吧。请你和那附近的军队联手防御。你去的话其他将军也会听话的吧。”
“夺回雷塔萨不是来得更快?”
“早晚会夺回来的。但先要通过防御整顿国内的战斗力。准备好了之后,别说雷塔萨,连贝尔泽尼亚全境都要夺来。”
“哈……真是个大计划呢。”
约尔乔的口吻比起吃惊更像是嘲笑。
“你打算统一艾维利奥斯全境吗?”
“早晚会有这种打算的。”
可能是对我回答的迅速感到意外,笑容今天第一次从约尔乔脸上消失了。
“凯伊鲁王……我有句冒犯的话可以说吗?”
他一反之前开玩笑似的态度,认真地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客气什么。说吧。”
“我……常常会想,人是有与生俱来的能力的。统一艾维利奥斯这件事相当了不起。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你想说我没有那种天分吗?”
“比如……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莉莉安娜公主的父亲——阿尔斯Ⅰ世或许能做到。但是,凯伊鲁王你即使有这种想法,也一定会有什么差错。这只会带来悲剧性地后果。如果即使如此你还要坚持的话,这就称不上理想抱负,而是单纯的‘傲慢’。”
说到这里,约尔乔也明白自己说了多么无礼的话。他再度恢复到一开始轻浮的表情。
“有种‘在战场上以奋勇杀人为了的家伙说什么漂亮话’的感觉呢。抱歉,忘了吧。要是惹您不高兴了砍我的头也可以。”
“刚才我也说了,事到如今你还客气什么。”
我和莉莉安娜公主不同。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兴起而随便杀掉部下的小人。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握紧了右拳。
“那真是谢谢了。那我就走了。去干掉贝尔泽尼亚军。”
“给你两万兵力作为主力。拜托了。”
约尔乔挥起右手回应我,悠然离开了镜之间。
由于玛隆国四面环海,所以本国的士兵不擅长陆上作战。因此在内地作战时总是会跟不上节奏。
要克服这一点,就必须依靠以约尔乔为首的有才能的原鲁西菲尼亚将军的帮助。
继约尔乔之后,近卫兵库莱布走进镜之间。跪在我面前。
我过去曾化名卡契斯参加鲁西菲尼亚革命。库莱布从那时起就跟随我一同行动了。
“报告。奈伊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啊,奈伊·弗塔皮埃。
那么就来听听她对雷塔萨陷落一事会有什么借口吧?
“是吗……在音之间接待。让她去那里吧。”
“是!”
库莱布起身离开房间。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那场革命。
(从那以来已经过去五年了呢。)
红铠女剑士——杰尔梅诺·阿法多尼亚率领的革命军顺利打败了鲁西菲尼亚王朝,将民众从暴政中拯救。她是为众人称道的英雄。
这一点,即使在我发布了 “魔女狩猎令”,将她列为通缉者之后的现在,也从未改变过。听到这种呼声,我的内心就满是焦躁。
为什么那样的罪人,却会被众人称赞呢……
(只不过是傲慢吗……)
或许正如约尔乔所说。我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不能迷茫啊。我从怀里取出手镜。
交付吧
把一切交付给自己的感情吧
手镜中响起了声音。听到它我的心就平静下来。
我没有任何错。
我是正义的。
为了将这正义 贯穿始终
我甘愿 化身为无法饶恕的恶人。
?凯伊鲁·玛隆 ~鲁西菲尼亚王宫“音之间”~
音之间中装饰着无数武具。这些都是鲁西菲尼亚王国的阿尔斯Ⅰ世时代的东西。包括音之间在内的鲁西菲尼亚王宫的装潢即使在合并后也和鲁西菲尼亚王朝时代没有任何改变。
王宫内装饰的古董的价值都很高。反正也没人买得起。比起处理掉还是这样继续装饰王宫比较好。
玛隆的绅士绝不会浪费东西。
音之间最里面,我坐到装饰了黄金的华丽王座上。
眼前的门开了。
“特务工作部队长,奈伊·弗塔皮埃归来。”
身着青色军服的女子走进房间。随后,几名带着铁面具身着便装的士兵跟在奈伊后面走进来。
特务工作部队——是个除了队长奈伊以外的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的奇怪团体。
这部队原本是玛隆本国的阿比斯I·R·提议建立的。
我的母亲布利姆热心于魔术,不知从那里找到了来历不明的这位老婆婆——我从小时候就对让人不快的她感到棘手,不敢靠近她。但是母亲却视阿比斯I·R·为至宝。
某天阿比斯提议创建“养成设施”,得到了母亲的许可。从那养成设施出身的人便组成了“特务工作部队”。
成员全部是女性,常戴着面具不露出面孔。发挥着谍报、策略等非常优秀的能力,为母亲在国内巩固自己的地位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支部队因为种种原因,现在由我借用。
我对跪在面前的她说道:
“首先,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奈伊队长。但是工作做的似乎不怎么样呢。”
不顾臣下的反对而将雷塔萨要塞司令的权限交给她,结果没多久雷塔萨要塞就被贝尔泽尼亚夺走了。
虽然我也想怒吼着责备她的失败,但还是先听听她的报告之后再作判断吧。
奈伊眼中毫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耻辱的神色。倒不如说是毫无紧张感,嘴角浮现出微笑。
“嗯,似乎,比我想象中要难办呢。”
“雷塔萨被夺走一事就不多追究了。反正约尔乔早晚会夺回来的。”
本来是必须要追究的。但是从她的表现来看,即使责怪她也毫无效果。
“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回到这里来了。你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吧?”
特务工作部队的任务——便是将“魔女狩猎令”所列出的魔女们找到并捕获。
派她们前往雷塔萨,是因为得到消息称魔女之一——谷米莉亚如今正在贝尔泽尼亚。
“我不记得有报告说谷米莉亚已经抓到了。”
听了我的问题,奈伊像是看着毫无兴趣的东西一样看着我答道:
“目标两人都离开了贝尔泽尼亚。”
“两人?”
“在雷塔萨战斗时确认了杰尔梅诺的身影。”
“等等。杰尔梅诺也在贝尔泽尼亚?”
“嗯。我没说过吗?”
“没有那种报告……算了。那时没能抓住吗?”
“因为尸兵比我预想的要没用得多。”
尸兵——是那个“柯提塔酒杯”的能力吗。
能让因格拉病而死的人复活并操控的可怕法术。
但是,将那个的性能优劣归为失败的理由,说实话,我没法回答。
“这一点我一窍不通。有怨言就直接对你的上司……阿比斯I·R·说吧。”
给了她“柯提塔酒杯”的正是阿比斯I·R·。
我很想见到奈伊不甘心的表情,于是故意恶言相向道:
“特务部队的能力这次也不过如此啊。”
但她的表情却一点没变。
“我们部队的能力是无法在那样的战场上发挥的。”
这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是无视了这一点硬要得到司令位置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母亲将特务工作部队借给我有两个条件。
其一就是“特务工作部队对与魔女狩猎令相关的案件拥有绝对权限”。
因为这个条件,奈伊不管做出了怎样乱来的事,都可以拿出魔女狩猎令来做挡箭牌,我也没法阻拦。
“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寻找杰尔梅诺和谷米莉亚吗?”
我向奈伊问道。
之所以向母亲借来特务工作部队,正是因为要找到即使没有“魔女狩猎令”也没法找到的魔女们——杰尔梅诺、谷米莉亚以及三英雄艾尔琉卡必须借用她们优秀的能力。
所以既然去向再次不明,当然必须尽全力搜索魔女。
但是,奈伊的回答却在预料之外。
“不,我要回国一次。‘柯提塔酒杯’的使用方法可能有错。我得再问一次阿比斯。”
“哈?……不不,你随便回国的话我会困扰的。你必须认真完成使命。”
“正是为了完成使命。不用好‘柯提塔酒杯’,‘魔女狩猎令’的实行就会遇到障碍。”
说成是为了魔女狩猎令,我也没法阻止了。
(真是的,母亲真是附加了个麻烦的条件啊!)
借到特务工作部队时母亲附加的另一个条件就是由阿比斯指名的人做队长。
阿比斯指名的正是奈伊,两人的关系我无从得知。玛隆的魔道师和鲁西菲尼亚女仆的交接点,连推测都没法做到。
但是考虑到奈伊三英雄玛丽安姆养女的身份,或许还是很合适的。
玛丽安姆谍报的能力如果被奈伊继承了的话,就没人比她更适合当这个队长了。其实把杰尔梅诺的“罪”告诉我的也是她。
——没错,杰尔梅诺将我心爱的女性杀死的罪。
她的问题在于性格。她从不听我的派遣,行动也毫无一致性。这次的事也是,如果目的是捕获杰尔梅诺和谷米莉亚的话,也没必要非要把莉莉安娜·穆歇赶走当上这个司令吧。
奈伊只是单纯地想让我为难吧?这种像是孩子恶作剧的感觉从她身上能感觉得到。
(我不记得做过会招来她的仇恨的事啊。)
我考虑起该如何应对。现在要让特务工作部队回国真的有些为难。好不容易才发现了魔女的下落。
没想到她们居然潜伏在贝尔泽尼亚。本以为她们会和反抗组织分头行动,是我大意了。
“我明白了。奈伊你就回一趟玛隆吧。不过……其他的特务工作部队成员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呢?”
“要问‘柯提塔酒杯’的使用方法,用不着全员回去吧?现在的形势十分不安定,人手越多越好。”
倒不如说,没有了这个乱来的队长,这个部队更能派上用场。
这话我当然不能说出口。
“是这样啊。嘛,也没什么。”
奈伊无所谓一般地说道。
“那么部队就暂时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太过享受。”
奈伊恶作剧般地笑着说完,便留下特务工作部队的士兵们独自向入口走去。
“那么,祝您愉快 ~”
奈伊离开了音之间。
(享受?)
我一时没法理解她的意思,但是看到部队兵们在队长离开后畏手畏脚的样子终于理解了。
特务工作部队的成员全部是女性。
(那个女人,把我当成色狼了啊!)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对这些冷淡的铁面具女人出手吧!
我不由自主地一拳打在王座的扶手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凯伊鲁·玛隆 ~鲁西菲尼亚领土“柯帕宅邸”~
两周后的某天晚上,鲁西菲尼亚豪商柯帕在宅邸中召开了晚餐会。
众多客人参加了晚餐会。从这人数中可以看出柯帕的生意兴隆。
客人大多是商人。他们毫不掩饰地吃饭、喝酒、享乐。即使在与贝尔泽尼亚作战时期,也毫不改变。战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饭后的谈资而已。
革命过后,原鲁西菲尼亚领土的贵族们失去了权势。
他们贵族应该感到幸运的,便是由于玛隆的介入,让鲁西菲尼亚避免了共和国化。如果鲁西菲尼亚共和国化了,他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了。即使如此,与以前相比他们也没有了以前的权势。
取而代之的,便是参加这次晚餐会的众多商人们。
商人通过革命从之前无理的税制中解放。被贵族限制的贸易也自由了。这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按玛隆国的基准要求了,而是过去贵族的榨取太过残酷。结果,革命中得到最大利益的便是他们商人。
而且,让商人们一举提高地位的,是即使现住于玛隆本国,其影响力仍覆盖艾维利奥斯全境的大商人。在背后支持革命的男人。
商业联盟总帅——吉尔·弗利吉斯。
刚认识时还只是玛隆国不知名的小辈,现在已经出人头地了。
吉尔现在的状态——预见了商人的利益并支持革命,真是了不起。
他们希望这种情况能够永远维持下去。好不容易通过革命得到了一个自己能自由发展的国家。因他国介入而在此改变国家结构这种事不是他们的愿望。
在这层意思上,他们本应把我这种人当成障碍的,但是意外地,他们却十分欢迎玛隆的介入。大概是我和吉尔十分亲近,让他们认为玛隆是不会轻视商人的国家吧。
他们接受玛隆的理由还有一个,那便是为了守卫“他们的国家”必须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
商人当然没有组织军事力量的能力。实行共和制的话无论如何曾由王室主导的军事基础都将会一时削弱。如果此时阿斯莫汀和贝尔泽尼亚攻入,还不如让原同盟国的玛隆继承并巩固军事力量。
我为了获得商人的支持,必须不断打赢战争。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君主。无法守护“他们的国家”的君主,只不过是个碍事的装饰品。
我为了扩张领土而需要经济上的支持。商人们为了保卫国家而需要军事力量。现在我和他们的利益关系重叠了。
正因是这种关系,我也会频繁地参加这种由商人主办的晚餐会。
会场是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
房间最里面,宅邸主人柯帕正抚摸着胡须发表演讲。
“各位,宴会已经足够热闹了,但我还是想把我家的王牌节目让大家欣赏!”
随着柯帕的介绍,一个美丽的女性走上舞台。年纪大约十六、七岁。为了突出而化着有些浓的妆。大概是想显得成熟一些。然后她随着钢琴的伴奏唱起歌来。
有力的歌声震撼着会场的气氛。
(……不太够呢。)
绝不是因为歌声难听。但是,怎么说呢,没法震撼心灵。真正美妙的歌声,仅仅是靠听觉,就可以让人眼前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景象。
我这像是挑刺的评论家一样的感想,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仅仅是靠听觉,就可以让人眼前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景象的歌声。
过去,我曾与一个会唱出这种歌声的女性相遇。
那天,也是这样的晚餐会。参加吉尔主办的晚餐会时,登上舞台的,某位歌姬。
第一次见到那位歌姬的时候,我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惊讶。
(玛尔姬特……老师!?)
我儿时暗恋的女性——家庭教师玛尔姬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她不可能还在世。即使在世,也早已年过三十了。
那时的歌姬,无论怎么看都尚未成年,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只是长得像而已——即使如此,这也太像了。
接下来,我便被她的声音所吸引。
晶莹剔透的歌声穿透我的耳膜,像电流般蔓延全身。四首曲子,时间不过二十几分钟,但唱完之后,我心中却洋溢着读完了一部壮大的小说一般的满足感。
她是在吉尔家工作的佣人。我一瞬间便爱上了她。
她的名字叫,米卡埃拉。
我似乎有些喝多了。
我离开酒席,在宅邸的庭院中眺望夜空。不巧今晚的天空布满阴云,星星和月亮都无法看到。
(米卡埃拉,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就能为你报仇了。)
杰尔梅诺身在贝尔泽尼亚。但雷塔萨要塞之战以后,就没有人见过她。
即使如此,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五年……比我所预想的要长得多,但我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
“……无聊。”
好像有什么人在低语着什么。混在风声中,十分细小的声音。
“……无聊,真是无聊的心……”
(是谁?谁的声音?)
环视四周。宅邸里满是人,庭院里也有几个人,但声音的主人却不在。
声音再度响起。
“……无聊,无聊,无聊。”
声音像是刺进了我心灵的缝隙一般,变成了类似金属音的尖锐声音。
(吵死了!我、我的心才不无聊!)
头疼得厉害。是酒的原因还是刚才声音的原因呢。
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响起。
“您似乎有些疲劳,到这里来休息一下吧。”
一个女性递来一杯温热的红茶。
我心怀感激地收下。鲁西菲尼亚的红茶虽然美味,但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怀念玛隆本国的红茶。
“谢谢,我好多了。”
刚才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我向送来红茶的女性道谢。从服饰来看,应该不是佣人而是柯帕招待的客人之一。
仔细一看,她还十分年轻,应该说是个少女。是谁的女儿吗?
“您换了发型呢。之前的发型虽然也很不错,但现在这个也十分适合您哦。”
她微笑着说道。
难办了。看来我以前曾经见过她。
“是谁来着……?”
可能是喝醉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身为玛隆绅士,怎么能忘记女性的长相呢。
我再次仔细观察起她。
发型是短短的麻花辫……红色的连衣裙……。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您还是那么喜欢晚餐会呢。连护卫也不带,一个人参加。”
哈哈,是啊,我一边这样适当地回应着一边飞速运转着大脑。
“革命结束后,您都不出席我家的晚餐会了。父亲很寂寞哦。”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啊!是吉尔的长女尤希娜。)
终于想起来了的喜悦可绝不能表现在脸上,必须假装镇静。
“呵呵。尤希娜也长大了呢。我差点没认出来。”
“很荣幸。”
“你的小说很有人气嘛。我常常听说哦。”
她是九岁便出版了小说的才女。在我的寝室中,收藏着她至今为止所有的书籍。那是吉尔不管我的意见单方面送给我的。
“还不够呢。我还在修行中。”
“即使如此……还是很厉害。”
吉尔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现在……确实应该……。
我正要问她,尤希娜却先开口了。
“您好像有些醉了,明天我再去王宫正式拜访。今天就先打个招呼。”
“嗯,啊啊,是啊。夜也深了呢。”
尤希娜行了个礼便回到宅邸中去,和柯帕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那个淘气的小丫头也长成了个贤惠的女士了呢。)
小时候的她常在宅邸里到处乱窜,让父亲吉尔束手无策。
她也已经十四岁了啊。
我想回到宅邸里,却发现迈不动脚步了。我果然是喝得太多了。
和柯帕打了个招呼,我便叫来站在房间一角的库莱布。
“您有什么吩咐。王?”
“该回去了。准备一下吧。”
“是。”
归途的马车中,我一直眺望着天空。
多云的天也放晴了,月亮探出头来。
明天晚上,会是满月呢。
二节 ——满月的来访者——
?凯伊鲁 ~鲁西菲尼亚王宫“镜之间”~
次日白天,正像晚餐会上所说的,尤希娜来到王宫。
“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看着跪在面前的尤希娜。考虑到双方的立场这也是必须的,那个让父亲为难的天真孩子现在居然是这样礼仪端正畏手畏脚,所谓的时间真是残酷。
她身后跟着两个从者,同样跪在地上。全身披着斗篷,戴着木质的面具。考虑到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不太可能一个人旅行,大概是她雇佣的护卫吧?即使如此,这打扮真是奇怪。
(真是的,最近还真是和面具有缘。)
“请容我再次致敬。好久不见了。看到凯伊鲁王如此健康实感可喜可贺。今日——”
“不要说那种客套话了。抬起头来吧,从者也一样。”
听了我的话,尤希娜抬起头。
“长得更像米希娜殿下了呢?”
“妈妈吗?我自己不这么认为……”
“不不,至少比起吉尔要更像米希娜殿下啦。……那么,进入正题之前,能先问个问题吗?”
“什么事?”
我指向尤希娜身后的从者。
“你身后的人。打扮得真有趣呢。”
“啊啊,他们是…阿尔摩卡·莫巴雷斯族。”
阿尔摩卡·莫巴雷斯族?似乎听说过。好像是……
“是阿斯莫汀的少数民族,担任佣兵工作吧。”
“是的。就是那个阿尔摩卡·莫巴雷斯族。旅途中认识的。”
我身旁的近卫兵——库莱布迈出一步。
“喂!你们两个。在王的面前。给我把面具摘掉。”
从者之一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道:
“因为村里的规定,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面孔。还请原谅。”
“规定!?谁管那些事啊。在这个国家就要按照这个国家的规矩——”
我伸出左手制止涨红了脸的库莱布。
“算了。毕竟是尤希娜带来的。不会有危险的。”
“……遵命。”
库莱布无可奈何地退下了。
(不过,真是带来了些奇怪的家伙呢。)
虽然我不太相信,但尤希娜离开了家,这一年间都在各国间旅行的事似乎是真的。
“我并不在意。现在这座王宫里正好有一群差不多的家伙。”
特务工作部队……她们还没有找到“魔女”。现在已经暂时回到王宫来了。
我在王座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么,你有什么事呢?”
“好的。这次我是代替父亲来的。”
“代替吉尔?”
尤希娜和刚才相比语气有些增强,进入了正题。
“凯伊鲁王最近针对艾尔菲柯特国进行了经济封锁吧?”
“并不是完全封锁。有关与玛隆本国间的交易仍是允许的。应该没有对吉尔造成什么损失才对吧?”
对艾尔菲柯特进行经济封锁的目的,一是进行对玛隆的态度尚未明确的艾尔菲柯特王家以及政府的制裁措施的一环,二是为了促进玛隆本国的交易从而推进经济支配。
“父亲所关注的是整个艾维利奥斯地区的商业走向。即使得到了一时的利益,这样的经济封锁最后有可能产生市场的闭塞感,父亲为此感到担忧。”
我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尤希娜的主张。
但是这段话中有个很大的矛盾。我向尤希娜询问道:
“但是,经济封锁原本不是吉尔本人先对我提出的吗?”
“诶!?”
尤希娜脸上露出狼狈的神色。
“是、是这样吗?对不起,我只是个跑腿的,具体情况……”
“再说,既然是经济上的事情,为什么让你来呢?吉尔的工作应该预定让你的弟弟约翰继承的吧?”
尤希娜有个名叫约翰的十二岁的弟弟。吉尔将其视为后继人,听说约翰现在正跟着吉尔拼命学习商业知识。
“约、约翰还只是个孩子!这次之所以让我……”
(……真是前言不搭后语。)
不过,大概的情况我是了解了。看来尤希娜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离家出走了。
她一定不是什么吉尔派来的,而是在旅行途中想找个居身之所吧。但是她又怕暴露之后被我通知吉尔……应该是这回事吧。
虽然说弟弟还只是个孩子,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还没法想出完全的办法吧。
(这种时候假装没发觉才是大人的温柔啊。)
尤希娜额头上流下大滴的汗珠,还想继续辩解。我打断了她的话。
“啊,我明白了。我会找个机会直接去和吉尔商量的。”
“这、这样啊。这样就好……”
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的话,尤希娜也太可怜了。换个话题吧。
“说起来,尤希娜你还是第一次来王宫吧?”
“您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呢。父亲从没带我出席过鲁西菲尼亚王宫的晚餐会呢。”
吉尔的判断是明智的。如果当时尤希娜来了,说不定会被情绪不好的莉莉安娜砍头吧。听说当时她连比她小的孩子都毫不留情地处以酷刑。
“难得的机会,你就在王宫四处转转吧。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说不定能当做小说的题材呢。”
“真、真的可以吗!?”
尤希娜的眼睛瞬间发出光芒。
原来如此,冒着被吉尔找到的危险来见我的理由就是想参观王宫内部啊。
“嗯,没关系。武器库以外的地方都可以随便进。我会通知卫兵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尤希娜便一手拿着记事本冲出了镜之间。
(哎呀哎呀,就算长大了这一点还是没变呢。)
留在这里的戴着面具的从者们缓缓起身,行了一个礼后也离开了房间。
“库莱布。”
“有何吩咐,王。”
“通知所有人允许尤希娜在王宫内自由行动。另外……给吉尔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吗?”
“通知他尤希娜来到鲁西菲尼亚王宫了。”
“这样好吗?”
“虽然我也想帮冒险的少女加油。不过吉尔把女儿看得很重。要是太过担心的话,那家伙说不定会寂寞死的。”
这可不是我在开玩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不过要是吉尔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全都知道了呢。”
库莱布跟手下的士兵们说了些什么,他们便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凯伊鲁 ~鲁西菲尼亚王宫“天国庭园”~
傍晚,结束了工作,我来到庭园放松心情。
鲁西菲尼亚王宫的庭园号称在艾维利奥斯全境最为广阔。这也可以说是过去的鲁西菲尼亚王朝的权力的象征。
(说起来,尤希娜怎么样了呢?)
那之后,我在王宫里偶尔碰到她几次。她一边到处逛着,一边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应该跟我这个王打个招呼吧。)
就在这时,庭园里最大的喷泉另一侧传来了叫声。
“真是戏剧性的喷泉啊!”
说曹操曹操到,尤希娜就在那里。看来她还没回去。
“真是着迷呢,尤希娜。”
“啊,凯伊鲁先生!……不是,国王殿下!”
“叫凯伊鲁就行了。除了公共场所。”
“哎呀哎呀,王宫太大了,参观着不知不觉太阳就落山了呢!”
看来她是相当高兴,用像是回到小时候那般天真的口气说道。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记事本上写起来。
“你在本子上记的是灵感一类的东西吗?”
我指着尤希娜手上黑色的记事本问道。
“是的。这是我九岁生日时母亲送给我的。对我而言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宝物。”
重要的宝物……吗。从她的这句话中我没法判断出那原因是因为是母亲的礼物还是上面记着重要的灵感。
“宝物啊。我也有几样哦。”
“真不愧是国王殿下。竟然有好几样宝物。能不能让我看看啊。”
“嗯,好啊。首先是第一件。”
我从怀里取出一枚手镜,拿给尤希娜看。
“虽说是国王殿下的东西,但是似乎不是什么高价的镜子呢。”
“哈哈哈。不愧是吉尔的女儿。很擅长鉴定物品的价值嘛。”
尤希娜似乎对自己贬低别人东西的价值一事感到害羞,脸色泛红。
“作为淑女这是不合规矩的发言呢……失礼了。”
“啊,确实这是个低价的镜子。不过对我来说却是宝物。”
“那是为什么呢?”
“和你的记事本一样。是小时候母亲送给我的。”
虽说是小时候,给一个男孩、而且还是一国的王子送一枚廉价的手镜确实有些说不通。说不定是母亲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没有特别注意这些细节。
即使如此我还是十分珍惜这枚镜子。即使对母亲的反感渐渐增强,也没有丢掉它。
如果丢掉了这枚镜子,我和母亲唯一的联系就消失了。虽说我抗拒着母亲,想离开母亲,但同时也无法承受失去联系的恐怖。这对我而言是十分矛盾的感情。
“原来如此……。您一直带着这枚手镜吗?”
“除了晚上睡觉时间以外。”
“要是睡觉时候不小心弄碎了就不好了呢。”
总是带在身上的理由还有一个。以前——大约是将近四年前的时候——有贼侵入王宫想要盗走这枚手镜。
那贼不顾其他宝物,只专注于这枚手镜。一般来说,都会嘲笑这不顾利益的愚蠢。
但是,从这手镜中能听到奇妙的声音,还有,从那贼——从她们的身份来看,这镜子中果然还是藏着什么特殊的秘密。
“其他的宝物呢?”
“啊,还有一样,但是现在没带在身上。对我而言是比手镜更重要的宝物。”
“那真是让人在意呢。到底是什么呢?”
尤希娜满是期待地望着我。
“不过这件东西可不能让尤希娜看。”
“啊,好过分!都设下这么大的悬念了,居然还保密!!”
看到这么生气的尤希娜我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另一件宝物果然还是不能告诉她。要把这件东西给她看,要等她再长大一些,然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的时候。
看看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下落了一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向尤希娜问道:
“说起来,你今晚在哪里住呢?在柯帕的宅邸吗?”
“不,我在罗尔德的旅馆租了房间,在那里住。”
“罗尔德啊……那一带最近治安不稳定。我可不推荐身为弗利吉斯家千金的你住在那里。”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啊!不是,这个……”
尤希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用手堵住自己的嘴。这个样子,真亏她能平安地旅行一年呢。
“难得的机会,今天就住在王宫里吧。”
“可以吗?”
“反正房间还有很多。我会给你和你的从者各自准备房间的。”
“啊,太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命令佣人给尤希娜她们准备了房间。
她们道了谢,各自走进了房间。
就在这一天晚上,异变发生了。
?凯伊鲁 ~鲁西菲尼亚王宫“回廊”~
连接镜之间和音之间的大回廊。放在这里的黄金制用品,即使在照不到阳光的夜里,也同样不减光辉。这可能是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的原因。
今夜是美丽的满月。
(这样的夜晚,就算恶魔在天上飞来飞去也一点也不奇怪。)
满月之夜会出现恶魔——这是小时候听说过的传说。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是乳母还是喜欢这类事情的母亲呢。我想了好久都没得出结论。儿时的记忆真是模糊。
天花板上画着许多壁画,这些画也和镜之间一样,出自尼科莱·托尔之手。在把自己画家的未来葬送掉的人的作品的包围下生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要是把所有画抹掉就好了。不过我虽然至今仍对尼科莱恨之入骨,但同时又深深地着迷于他的画作。
鲁西菲尼亚王宫的绘画集,无疑是他的杰作之一。身为曾经从事绘画事业的人,我无法忍心消灭这样优秀的艺术作品。
尼科莱在六年前自杀了。能画出这样的画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
虽说是深夜,但并非所有的人都入睡了。我走在回廊上,一个年轻的警备兵发现了我,向我搭话。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散步。”
“您最好不要随意外出。最近有些不安稳,您可不能出事。”
这人的铠甲是全新的,是刚来的新兵吧。
“正因如此才需要你们这些人吧?”
“正如您所言……说起来,我在换班时听说,尤希娜·弗利吉斯小姐正在王宫逗留。”
“是啊。今天住在王宫。那又怎么样?”
警备兵露出有些难以启齿的神色。
“能否……要到签名呢。”
最终说出了这句话。
“……到早上直接去问本人吧。”
就在这时。隔着中庭的对面房间中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房间的窗户被打碎了。
“快,在要签名之前先把工作做好。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我催促着警备兵,他连忙朝房间那边跑去。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了什么。
(……刚才那个房间,应该是尤希娜的从者住的吧?)
说是阿尔摩卡·莫巴雷斯族。戴着面具的奇怪从者。如果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还好。
“喂!等一下。”
我叫住刚才那个警备兵。
“是!有何吩咐?”
“我也去。给我护卫。”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件。太过危险了王还是请回吧。”
即使不说我也能看出发生事件了。
“那里是客人住的房间。要是受伤了可糟糕了。没关系,要是有什么危险我马上离开。”
“但是,要是有什么万一……”
“别让我重复。正因如此才需要你们这些人。”
我带着犹豫的警备兵朝从者所在的房间走去。
?凯伊鲁 ~鲁西菲尼亚王宫“客房”~
鲁西菲尼亚王宫准备了许多供远方来宾住宿的客房。在这里还不属于玛隆统治——鲁西菲尼亚王朝时代,我也以客人的什么在这里住过许多次。
发出响声的正是客房之一。来到房间时,已经有几个士兵比我们提前一步到达了。
库莱布也在其中。大概是刚刚还在睡觉,他没有穿铠甲,而是睡衣。
(居然还是粉色的睡衣……这种事真是不该知道。)
不过,听到骚乱后这么快就感到现场,真是优秀。
“发生什么了?”
我向库莱布问道。他一脸惊讶地答道:
“似乎是那群戴面具的干的。”
“哪群戴面具的?我国的?还是客人的?”
“是我国的。”
“特务工作部队啊。她们去哪了?”
“我赶来时已经不在这里了。据部下说,是追赶着这房间的主人。”
我看了看房间里,里面的情况惨不忍睹。应该是用了火药,到处被烧得焦黑。不过似乎没有死伤者。
就算是给了她们自由行动的权力,但也不能把王宫弄成这样。
(她们到底在追谁?)
在追谁……想到这我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浅薄。特务工作部队所追的……想想她们的使命便一目了然了。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尤希娜会和那些人一起行动?
“尤希娜怎么样了?住在这里的是她的从者。”
“爆炸发生后,佣人拜访了尤希娜殿下的房间,但是房里没有一个人。另一个从者也是同样的情况。”
“把所有士兵叫醒!封住所有出入口,不准任何人出王宫。尤希娜和两个从者,一经发现立即逮捕……别把尤希娜弄伤了。”
“从者呢?”
“不必留情。那两人恐怕都是相当的强手。根据情况可以当场杀掉。”
“铁面具们如何对待?”
“随她们的便。要是遇到了就把刚才的命令传达给她们。”
士兵们四散而去。
“库莱布,你跟我来。我也要去搜查。”
“能让我回房一次吗?我需要整理装备。”
啊,对了,他还穿着睡衣。
“啊,你那滑稽的装扮和我一起走的话我也会困扰的。”
“……十分抱歉。”
“行了。快准备好了再来。”
“是。”
好了,老鼠们,你们逃到哪里去了?
?凯伊鲁 ~鲁西菲尼亚王宫“回廊”~
镜之间、音之间、厨房、庭园、佣人室……。
贼人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已经找遍了,但还是没能找到。
“其他士兵似乎也没有发现。”
库莱布穿好铠甲回来了。
“还没找过哪里?”
“大臣等高官的房间。由于还有仍在入睡的人,现在正在一个一个叫醒呢。”
刚刚的爆炸声再加上士兵的吵闹声。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还有没起来的家伙吗?
“或许是睡不醒的家伙呢。”
我不想在意这种事情。真是群不中用的家伙。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些人藏匿了贼人吧。”
“这可说不准。要是有弗利吉斯家的女儿,或是……”
还没有完全把握状况的佣人们从房间中不安地望向这边。这也难怪。很少有贼人潜入王宫。上次有贼侵入这所王宫的是——。对,是两个魔道师突然出现在我的寝室里,那是最后一次。
艾尔琉卡和谷米莉亚,当时。她们想要盗走我的手镜——。
(是吗。原来是这样。)
我想起傍晚在庭园里和尤希娜的对话。
“您一直带着这枚手镜吗?”
“除了晚上睡觉时间以外。”
那枚镜子现在不在我身上。
我把它放在寝室了。
“我的寝室调查过了吗?”
我向库莱布问道。他摇摇头。
“没有。那里的入口时刻有卫兵把守,应该也不会有人随意进入王的寝室……”
“快走。贼人恐怕就在那里——”
咚!
话音刚落,爆炸声再度响起。正是我的寝室的方向。
“……看来铁面具们也发现了呢。”
“啊啊。看来我的床也被烧焦了。”
?凯伊鲁 ~鲁西菲尼亚王宫“王的寝室”~
寝室前,两名卫兵倒在地上。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是被贼人干掉了还是被爆炸吓晕了呢。要是后者的话就真不像话了。
正如预料的,入口的门被爆破了,但里面却安然无恙。
(看来明天以后也能继续用这张床了。)
房间里,木面具的从者被五个铁面具包围。
从者穿着的斗篷有了破损,露出里面红色的铠甲。右手上拿着一把曾见过的西洋剑。
“特务工作部队,库莱布,你们退下。”
我一声令下,特务工作部队的人们后退了几步,但仍没有解除包围。库莱布也没有离开。
“……算了。我想和贼谈谈。不要出手。”
我说着,站在从者面前。先开口的是从者。
“你真是养了一群吵闹的宠物呢,玛隆王。”
熟悉的声音。
不会错。这就是我五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女人。
“把面具摘掉吧。这跟你美丽的脸不相配。”
女性听了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