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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女王的条件 背后的棋子〈闪击〉)

    杜克快步走过走廊。站在门前的阿斯翠德发现杜克,低下头。明明那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战女神的骑士,却不在。

    “公主殿下呢?”

    “在房间中。说前辈来时就叫她。”

    站在门前的阿斯翠德这样报告。和平时的样子一样。

    “阿斯翠德,刚刚对弗莱德海姆殿下做了甚么事吗?”

    “甚么事,是指甚么事?”

    “被他骂”你的后辈太嚣张了!好好教育他吧!”。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你太嚣张呐。”

    最常用来形容阿斯翠德的话是脱力系。其次常用的是率直。好好地听从前辈骑士的话,礼貌正确,即使有在好的意义上被当成是笨蛋,但从没听见坏的评价。

    “呃—……”

    “另外,还有一件事。古多殿下和弗莱德海姆殿下之间,发生甚么事了吗?叫我别让古多殿下接近公主殿下。”

    “呃呃呃—,那个,是有发生……”

    难得地说话吞吞吐吐的阿斯翠德怎样都没说下去。杜克放弃问后辈,打算直接问蕾蒂,把手放在门把上。阿斯翠德见此便慌忙地把身体塞进杜克和门之间,小声地大叫不行。

    “古多殿下和公主大人两人单独说话的时候呐,弗莱德海姆殿下说要是他们在密谈就伤脑筋,强行进了房间……因为是家人的男性,我和战女神也没能阻止……”

    那么蕾蒂和古多两人单独说话的计划就以失败告终吧。蕾蒂现在可能对突然横插一手的弗莱德海姆气疯了。

    “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地看见,但弗莱德海姆殿下大叫了,所以我想果然是这样子……我想大概是,在远处看到公主大人身体不适的演技,追过来看她怎样……”

    “报告要按时间顺序。但我还是大概听明白了。”

    听着阿斯翠德完全不按顺序的报告,杜克察觉到看来三兄妹起了甚么冲突。从弗莱德海姆的话来看,似乎是蕾蒂和古多之间发生了甚么事。

    “那,你看见甚么?”

    “……古多殿下,那个……”

    阿斯翠德叱喝自己不说不行,小声地大叫。

    “想袭击公主大人!”

    “凶器呢?古多殿下感觉上没藏着能杀人的东西。他是掐脖子吗?”

    “不—对!前辈不对!!是作为男人袭击公主大人!”

    不是那种!阿斯翠德这样说后,杜克眨了几次眼。

    “……男人……那位吗!?怎么会,不可能吧”

    “我也这样想!……弗莱德海姆殿下想要进说话中的房间,我想阻止他所以跟在他后面。可是,古多殿下,这样子压着公主大人,覆上去,公主大人大叫”不要”…… 弗莱德海姆殿下就生气地打断说”是妹妹”……”

    如果只有阿斯翠德的报告,杜克大概仍然会半信半疑心想怎么可能。可是弗莱德海姆用没能掩盖怒火的样子对自己说” 别让古多接近蕾蒂丝雅”。

    “那,因弗莱德海姆殿下的缘故让那场面平息下来吗?”

    “弗莱德海姆殿下和古多殿下差点要决斗的时候,公主大人说不要,所以我介入调停了。没让他们受伤。”

    “是这么回事吗。”

    阿斯翠德靠那超乎常人的压倒性实力,介入两位王子殿下之间,以力量让他们屈服吧。看来让那场面平息下来所说的”嚣张”就是从这里来的。

    “对不起……发展成这种事态……”

    “这次古多殿下的行为,不管是我还是公主殿下都没能预测。不用道歉。但下次起别让古多殿下接近公主殿下。知道了吧。”

    阿斯翠德用坚定的声音回答”是!”。

    敲门的声音把蕾蒂的意识拉回现实。抬起头,问是谁前,就听见杜克的声音。进来的杜克似乎为房间这么黑暗而吃惊。

    “不用点灯吗?”

    “即使没灯也因我擅长夜视所以没关系。结果,对话失败。要留待之后呢。”

    “……和古多殿下发生甚么事?”

    杜克应该有在外面从阿斯翠德口中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比起确认,感觉上更像是因为难以置信所以再问一次蕾蒂。

    “差点被古多殿下袭击。看见情况的弗莱德海姆殿下好像也和我想的一样,看来不是我误会了呢。……不知道袭击我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至今为止他一次也没露出这种神情举止。”

    古多认真、沉静、脑袋灵光、冷静……但是温柔的兄长。

    看上去不像把蕾蒂看作是女人。可是……

    ——只是看上去这样子罢了吧。不可能知道他人的内心。

    过去对着弗莱德海姆,这样说的人就是蕾蒂本人。

    “……没事吗?”

    “现在比起动摇,脑海中塞满的是疑问呢。想着为甚么。”

    袭击自己,还有可能是诅咒魔法阵的犯人,两件事。

    “连我自己也难以置信,所以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但还是要对古多殿下和波雷鲁伯爵有所警戒。”

    这样对杜克说,说不定可以牵制可能和诅咒魔法阵有关的古多和波雷鲁伯爵。有王立骑士杜克在身边监察,大概会难以采取行动吧。

    “虽然没听说有关波雷鲁伯爵的奇怪流言,但古多殿下最近样子有点奇怪。和艾莉诺亚的事可能也有关。现在暂时静观其变吧。既然被弗莱德海姆殿下看见了,大概不会再随意出手了吧。”

    “知道了。这次的事,对骑士团团长要说到哪个地步?”

    “隐瞒骑士团引起假的诅咒魔法阵的骚动为止全部都可以说。只是,被古多殿下袭击的事要瞒下来。”

    虽然知道把古多的事也说出来比较好,但现在需要多点时间。

    “差不多该要回离宫了。我想平静下来思考各种事。”

    但蕾蒂回到离宫也没能平静下来。她成为第三个诅咒魔法阵的第一发现人,被骑士团团长沃哈尼斯本人前来询问。

    想顺便完成琐事,蕾蒂便穿着夜宴的裙子,解释了瞒着骑士团做出的事。还有……那结果。

    “古多殿下和波雷鲁伯爵可能和事件有关。但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所以在找到确实的证据前还是别出手,让他们比较好。”

    “正如您所说。之后的事请信任我们、交给这边办吧。””另外我把阿斯翠德还给你。比起我,让他跟着可能是犯人的人比较好。他也很合适这种工作呢。”

    “说的是呐。况且放在殿下身边,作为护卫看来也没起多大作用……”

    蕾蒂对报告期间沃哈尼斯的一点讽刺视若无睹,点头说是呢。然后回头看向身后同席的雷恩哈尔德。

    “雷恩哈尔德,有新发现吗?”

    “”画假的诅咒魔法阵的是第一发现人、王立骑士团的阿斯翠德.加尔本人——”。我本来是打算披露这让人诧异的事实的,但看来是王姐的计谋之中。这就不是新发现了呢。”

    “我说之前你就发现了吗?”

    “因为那种像是用口轻—轻叼着笔地写字的最差劲字迹是他特有的呢。要是让我来就能画出完美的假魔法阵了啊哈哈”

    至於不新鲜的发现,就是一如预计中有”III”这个文字、祭品也如预料一样变大了,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无关痛痒的小事也没关系,还有甚么其他注意到的事吗?”

    雷恩哈尔德回想看见的现场情况,说”唔对呢”。

    “呀,古多王兄来看了。犯人果然是会回现场的吗。”

    “还没确定呀。”

    蕾蒂没作声地低语,这是第三次了。古多走过至今所有画上诅咒魔法阵的地方。

    (对魔法阵相当执着……不管是以甚么形式,也应该有很深的关系。)

    有关今后的发展,脑中只能想到讨厌的想法。—边对不在这里的古多问为甚么,蕾蒂在沃哈尼斯和弟弟离开他,一个人坐在棋盘前。

    “……和古多哥哥大人的棋局,是轮到我了呢。”

    今天原本应该是由蕾蒂走下一步棋。发展成这个事态,已经不能继续决胜负了吧。

    但自己出自”说不定还可以”的感伤,任由棋盘保持原状。然后总有一天会沾上尘埃。……能看见这情景。

    (棋局停下来也没关系。但接下来的真相……怎么办?我要出手?还是把古多哥哥大人的事就此交给骑士团?)

    蕾蒂看上去是在看着棋局局势的,脑海中却一直在想别的事。但那就像是在研究无法解答的功课。

    “……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听到杜克的声音近在身边,蕾蒂抬起头。凝神思考了多久呢。不知道杜克甚么时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你懂吗?”

    “还行。”

    杜克移动棋子,放回起始位置。蕾蒂让杜克先下,开始下棋。最初淡然地移动棋子的蕾蒂,表情却渐渐变得严肃。最后终於骂了出口。

    “……最差劲了。”

    “为甚么只是下棋都得被骂差劲。”

    “甚么叫还行呀!啊啊,真是的,这样子下去就是平手了!”

    “平手也好吧。”

    “可以和我平手的只有其中一个笨蛋王兄!”

    杜克比蕾蒂想像中要强很多,第一战总算是以平手作结。

    再下一次!蕾蒂这样说,杜克便老实地遵从命令。

    “你是在哪学懂下棋的?跟巴尔黑德男爵吗?”

    “在守卫边疆的两年中锻炼出来的。和王都不同那里没甚么娱乐,除了永永远远地重覆这种游戏外没甚么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明明是贵族却发配守卫边疆?……啊啊,你目标是骑士团团长呢。虽说是为了仕途走走仪式,两年真是辛苦了。”

    “真清楚骑士团的事呐。”

    “和骑士团团长从以前起就是棋友呢。”

    杜克看着低下头的蕾蒂。蕾蒂认真地看着棋盘,热衷於游戏之中,没察觉杜克的视线。幸亏这件事,杜克比棋盘更专注观察蕾蒂的脸。

    (真是无谓地漂亮。这样子,古多殿下也会有那意思,吗?)

    骑士团的后辈很迷这张脸,说甚么只是看着就很幸福这种不知所云的话,只要是男人即使不是喜欢的类型也会一时迷惑……

    “这次我们下赌注吧。”

    杜克失礼的思考被蕾蒂的声音迫不得已打断了。

    “别作无理的要求啊。如果是我能办到的范围之内就行。”

    “如果我赢了,在你的私有物中我有想要的东西呢。——如果输了,下次的茶会,我就叫古多殿下来。”

    看来蕾蒂想利用这场棋为自己的迷惘作了断。

    “那我不赢不行呐。”

    杜克感到满足,能稍微让她心情转好和帮助她作决定就好了。

    为了能读出她的下一步棋,杜克和蕾蒂一样认真地看着棋子。

    蕾蒂为了弟妹开办的茶会,即使叫了古多他也不会来。至今为止都是这样,所以往后也一样吧。

    即使如此蕾蒂还是邀请他,结果和预计相反,古多出现了。和古多同母的妹妹柯奈莉亚挺起胸腔,向蕾蒂报告说是我带他来的喔。

    “……贵安,古多殿下。久违地兄妹之间能联系感情,我很开心呢。”

    蕾蒂装出来的笑容很完美。任谁也觉得是欢迎哥哥的妹妹。对着蕾蒂,古多正打算作出形式上的招呼时,雷恩哈尔德插了进来。

    “哎~古多王兄很久没见了。既然要来就得事前说一声,不然我不就不能准备话题嘛。要是弗莱德海姆王兄,我只要对他说的所有话都回答说”啊哈哈真是笨蛋呢”,对话就成立了。”

    雷恩哈尔德说出全方位性失礼的话,古多立刻放弃和他说话。甚至没打招呼就坐下来,贯彻原则沉默地看着兴奋的弟妹和堂弟妹。

    “王姐,今天请交给我来招呼古多王兄。平时叫了也绝对不会来的人居然来了,大概一定有甚么企图吧。比如说在这里画上诅咒魔法阵之类的。”

    “那是没问题,但你和古多殿下之间能对话吗?”

    “嗯当然了。之前也就罗布鲁克桥在历史方面的法学解释热烈讨论一番了呢。不如说除了这事外完全不能热烈地谈起来啊哈哈。”

    虽然对明明应该很像却完全不像的兄弟之间的对话有兴趣,但蕾蒂还是让弟弟招呼古多。看准时机换人吧。

    “蕾蒂姐姐大人!哥哥大人对待淑女的方式差劲透了!完全不夸人家难得配合今天的缎带和发饰!夸人家的杜克还比较有绅士风度呢。”

    听着柯奈莉亚的控诉,蕾蒂屈膝配合她的视线高度,微笑。

    “呵呵,杜克只有外表和剑术和棋术喔。多加磨练看男人的眼光吧。”

    “……那是在夸我吗?”

    对杜克的话,蕾蒂说当然了。都这么夸他了还有甚么不满。

    蕾蒂和平时一样,和妹妹、弟弟,还有堂兄妹说话,确实地掌握各人发生了甚么事。虽说是孩子也不能小瞧。不如说正因是孩子,才会近乎残酷地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当中有一件让人在意的事,蕾蒂把杜克叫来。

    “杜克,来一下。”

    看了一眼古多后,蕾蒂向来到身旁的杜克小声说话。杜克一度反对内容,但结果没办法地点头,说遵命。

    蕾蒂保持笑容满脸的表情问古多:”久违地和雷恩说话,感觉如何?”。

    “对了对了,之前借了外衣给我吧。我想还给你,能跟我来吗?”

    “……好。”

    古多看起来不像是完全相信蕾蒂的话。一副像是被说接下来要密谈跟着我来的样子。似乎预料到会两人独处。始终这种程度的事不会动摇他吗。

    (即使这样……明明我们都还是兄妹。)

    即使是这个哥哥,以前都不是用蕾蒂丝雅”而是用”蕾蒂”这个昵称来叫自己。向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但是,弗莱德海姆的母妃的娘家罗恩斯坦因家,和古多的母妃的娘家奥伊兰贝尔格家,两家的血的诅咒,分裂了兄妹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站在对立的立场。

    不能让这想法淹盖自己,蕾蒂打起精神,让女仆打开门。跟在身后的古多随着蕾蒂的催促,进入蕾蒂的私人房间。

    “坐在那吧。

    蕾蒂指了指长沙发后,拿起柔软的盖膝毯。然后对准古多扔过去。

    “我有不少话要和你说。可是看你的脸色,似乎在说话前有其他事先得做。”

    “甚么意思?”

    蕾蒂没坐在他对面,站着俯视古多。

    “我从柯奈莉亚听说了。你最近好像没怎么睡吧。”

    “……柯奈莉亚说的?”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轻易地看破很多事……茶会完结时我会来叫醒你,所以睡吧。可以等那之后再说话。”

    在苏菲雅王妃墓前遇上时,蕾蒂也发现古多很憔悴。虽然说了让他稍微休息一下,但看来没有改善。露出一副疲倦的样子,甚至连年纪小很多的妹妹都发现了。

    “没关系。”

    “我有关系。……拜托了,苏菲雅王妃才刚在两个月前去世啊。万一你有甚么事,不管是父王,还是妹妹……”

    还有我,还有弗莱德海姆哥哥大人。

    虽然没说出来,蕾蒂的担心似乎也传递给古多。

    “……要是你睡着了我就放手。”

    蕾蒂跪在古多坐着的的长沙发前,握着他的一只手。

    古多放弃反抗,闭上眼睛。装出睡着的样子,看准蕾蒂出去的时机,马上睁眼起来就行了。

    ——明明,是这样想的。

    远处传来孩子特有的高音兴奋声音。家人温柔的手。有人在的空间。

    条件太齐全了,让意识回归已经放弃、让人怀念的地方,虽然古多没这打算,但还是被拉进睡梦之国。

    “晚安。”

    为了不打扰古多的睡眠,蕾蒂轻声说着,放开了手。不作声地站起来,轻轻打开门。

    杜克站在门外等着,以眼神询问没问题吧。蕾蒂静静地点头。

    “殿下,换人吧。我来看顾。”

    “嗯,拜托了。我去照顾弟妹。有甚么事就托女仆传口信。”

    蕾蒂打算就此离去,却被杜克捉住肩头、拉了回来。

    “拜托你了,别做出预定以外的行动。最初说的是在有些许人的地方说话吧。……才刚刚发生那种事,太没警戒心了。自觉自己的立场,更谨慎一点吧。”

    “对呢,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对我来说是”兄长”啊。”

    要是样子奇怪便会在意,要是一脸疲倦就会担心。感受到蕾蒂的自嘲,杜克放轻抓住她肩头的力量。

    “不对,不是在骂你……我是在担心。”

    “……你,说起来是个好人呢。”

    蕾蒂说没问题喔,唐突地改变话题。

    “呐,你觉得诅咒别人会累吗?”

    “诅咒……那是指憎恨别人吗?顺序好像有点错了……在憎恨别人的同时大概不会发现自己累了吧。达成时才会终於发现。”

    “达成时……”

    古多为甚么会没睡呢。是令自己无法成眠地诅咒、憎恨某个人吗。蕾蒂不知道他在想甚么。

    (那么,古多哥哥大人憎恨至此的对象是……)

    谁也会说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吧。或者……

    “是、我吗……”

    “殿下?”

    “没甚么。……之后就拜托你了。”

    如果憎恨的人是自己,那有很多事都能完美地说通。

    如果说古多袭击自己的原因,不是无法抑制的禁断之恋,而是憎恨。——如果说已经无法把夺去王座的妹妹,看作是妹妹。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自己也要成为王。被兄长诅咒也好,憎恨也罢,那是无法回避的命运。蕾蒂祈望自己能得到坚强的心,可以接受不期盼的未来。

    古多在蕾蒂的房间再次做梦。之前在这里假寐时,那个童年时代暴风雨的晚上,三人一起睡的梦的延续。

    “……我也一样呀。”

    对古多的梦想,说一样的兄长。

    那个时候弗莱德海姆已经看见了三兄妹的未来了吧。知道直到成为大人前,只剩下一点点时间能相亲相爱。

    “呐古多,我有很难的功课。不管我怎样想都无法解答。”

    现在的他知道。兄长说的到底是甚么功课。

    “但你比我脑筋好,所以说不定能得出答案。”

    “答案?”

    “对,努力学习,总有一天来告诉我吧。明明能看见,却怎样都无法违抗的这命运,到底要怎样才能打破。”

    怎样才能从被诅咒的血统中解放,让三人再次相亲相爱。

    那是没答案的功课。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学习,一定会告诉王兄喔。”

    这样子约定了。但至今还没找到那答案。

    不要说找答案了,在找到前自己……

    “会、受到惩罚吧……”

    从天花板伸出无数黑色的手,一起袭向古多。本应在身旁的蕾蒂和弗莱德海姆不知何时不见了。想逃但脚踝被抓着,动不了。

    无数只手的其中一只掐住古多的脖子,身体吓得跳了起来的瞬间——醒过来了。

    “……是、梦……吗”

    手心全是讨人厌的汗水。黑手的感触奇妙地鲜明,押着脖子轻轻呼气。

    “又是,那个黑色的手的梦……”

    这一定,是想接受惩罚的自己给予的梦。

    坐起来,把盖膝毯挂在长沙发背上,对自己辩解说等到头脑再清醒一点,靠在残留着温柔余温的沙发上。以手心覆上眼睛,沉重地叹气,像是要呼出在胸中沉淀堆积的东西。

    终於双脚能使劲,站起身来,古多打开通往走廊的门。那里站着蕾蒂的骑士,和古多眼神接触时微微低下头。

    “您醒过来了吗。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茶会仍很热闹,还不会完结。”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杜克不会明白古多话中包含的沉重决断。只能听出他不打算继续睡。

    “请等等。”

    杜克挽留打算回到花园的古多。

    “没正式禀告殿下就成为蕾蒂丝雅公主殿下的骑士,我非常抱歉。”

    “……想说的就只有这件事吗?”

    纵使有礼地道歉,杜克眼中明显对古多抱有敌意。古多没迟钝得没发现。

    “那就承您好意。公主殿下虽然说是让我看顾您,但正确来说是想说看管您。我没那么信任您。”

    杜克的手已放在剑柄上。明确地表示要是对主人出手,他随时都会拔剑。

    古多以冰冷的灰蓝色眼睛瞪着杜克。

    “您是如何看待我的主人的呢?”

    “——我没打算回答区区一个骑士。”

    冷漠地放话,想从杜克身旁走过。

    杜克不容许他走,用力抓着他的手腕不放。

    “我想也是。即使要力取,我也没关系。”

    “放手”

    “恕我拒绝。……公主殿下她……”

    即使发生了那种事,那个人也,明明自己还没从混乱中平静下来,明知这是愚蠢的事,但仍是……

    “那位是真的打从心底担心古多殿下……!”

    “只成为骑士几个月的你懂甚么!”

    能以理智抑制感情、冷酷的人。那个古多被激动驱使,放任自己大叫,拨开杜克的手,用力抓着他的胸襟。

    “听好了!守护好蕾蒂!要是办不到我就把你的脑袋给砍了!”

    就这样推开他,古多离去。杜克发着呆目送他一会儿,脱力地喃喃道这算是啥。

    “我在哪听说过相似的话耶。……不管怎样,即是说古多殿下在担心公主殿下吧。”

    比互相憎恨要好。不管是在甚么意义上,总之蕾蒂对古多的感情也好好地得到回报。

    ——那是一点救赎。

    杜克迷惑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古多,再次看到他的身影的瞬间,不自觉倒退一步。

    “……这是、甚么!?”

    抓着古多脚踝的,黑色的手。但本人却没发现地走着。

    但杜克眨了眨眼的一点时间中,那就消失了。

    “错觉、吗……?”

    大概只是看到甚么东西的影子吧。杜克这样说给自己听。

    古多没向蕾蒂说一声就回去后,蕾蒂把弟妹交给家庭老师和乳母,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一阵子说不出话来,跟在她身后的杜克也因进房间时马上看到的惨况而发呆。

    “这是……有点狼藉呢。”

    不止一点。是仅仅看到已经感觉不舒服的场面。

    “叫雷恩来。之后才打扫。”

    在古多睡着的蕾蒂的房间中的是——无数黑手的痕迹。

    地板上、墙壁上、长沙发上,留有数不清、让人毛骨悚然的手的痕迹。特别集中在古多睡着的长沙发的椅脚。

    “难道古多殿下……?”

    杜克首先怀疑的是古多。把这想成是当蕾蒂不在、古多独自一人时做的好事,是理所当然的。加上还有诅咒魔法阵的嫌疑。

    但蕾蒂一副冷静的样子,以自己的手心对比留下来的手的痕迹。

    “不可能是古多殿下呢。比我的手形还要小啊。这是小孩子的手呀。”

    “那么,来参加茶会的其中一位王族潜进来……”

    “啊哈哈那也不可能吧。”

    被杜克叫来后进来的雷恩哈尔德,饶有兴致地专注看着其中一个手的痕迹。

    “这又不是人类的手的痕迹?……手指的关节数目不对呢。”

    雷恩哈尔德指出来后,蕾蒂”哼—“地冷冷道。

    “诅咒魔法阵后是不知名怪物的手形痕迹。变得危险了呢。”

    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抚着手形的黑色痕迹。

    无视杜克叱喝她说”喂!”的声音,在眼前伸起脏了的手指。

    “……是,炭吗。还有,粗糙的……泥?”

    “今天是晴天对吧,到底走过哪里了。……先不管这个,说是恶作剧就过於用心了。造出手的模型,准备混合炭和泥的液体,一个劲地黏黏粘粘地印出来。唔—有点非现实呢。”

    蕾蒂为了抹乾净手指而叫房间外的女仆。然后从门一瞥房间,察觉到某件事。

    “……真伤脑筋,仅是手模型的痕迹有说不通的地方呢。”

    “王姐?”

    “看看长沙发的椅柄。那个痕迹是”在握着”。如果只是用手的模型留下痕迹,应该只会在椅柄的上方留下痕迹。旁边和下面也印上了手指的痕迹,即是……”

    三人之间流淌着讨厌的沉默。难道真的是……这样想着凝神看着黑色的手形痕迹。

    “公主殿下,弗莱德海姆殿下谒见。请问要带他到哪里?”

    “那个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来……要是被察觉就麻烦了。准备好远离这里的房间。期间收拾乾净这个房间。这件事不要外传。雷恩,想调查就趁现在,随你喜欢怎样查。杜克跟我来。”

    “好的好—的,我会随意来。”

    蕾蒂留雷恩在房间里,前去迎接没招待的客人弗莱德海姆。

    “殿下,向骑士团有关手形痕迹恶作剧的报告呢?”

    “等一阵子。……让我想想是不是和诅咒魔法阵的事有关。”

    “有关系吧。既然是向”王族”的恶作剧,还是正式地报告,加强陛下和其他王族的警备比较好。”

    “说不定诅咒的对象不是”王族”。是更狭义……”

    比如说,自己。

    没能对杜克说出这句话,咽了回去。

    “总之,别对弗莱德海姆殿下说刚才的事。知道了吧。”

    叮嘱杜克后,蕾蒂进入让弗莱德海姆等着的房间。

    “贵安,这种时候来,以密谈来说太早了呢。”

    “我是想在更早的时候来的。但今天古多来了吧。”

    “对哦。”

    “所以我这不就避开他了吗。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地来参加你明是茶会暗是密谈的活动,和古多见面就过於不自然了啊。”

    被弗莱德海姆这样说,蕾蒂点头说说的是。

    “那么,有甚么事?”

    “今天是母妃的信使。说是很寂寞所以让你偶尔也去卡特兰宫玩。”

    卡特兰宫是男人禁进、王妃居住的地方。弗莱德海姆的母妃、第三王妃罗莎琳德,和蕾蒂的母妃、第一王妃尤莉安妮,还有古多的母妃、第二王妃苏菲雅关系良好。但过去的三位王妃,现在只剩下罗莎琳德。

    “对呢……会变得寂寞。……杜克,到外面去。”

    “遵命。”

    弗莱德海姆把自己的骑士放在外面不让同席,是要说真正的话的讯号。蕾蒂接受那意愿,同意两人独处。

    杜克出去后,蕾蒂便挑明了话。

    “表面上的事我确实听见了。传达说我最近就会去拜访。那么,真正想说的是甚么?”

    “没多大分别。母妃问”要不要回卡特兰宫”。”

    “……回卡特兰宫?我吗?”

    蕾蒂过去也曾住在卡特兰宫。以母妃的死为契机搬到这里来,是有别的意图。失去母妃这个抑制力,两个孩子住在卡特兰宫会发生甚么事。——为了回避盯上第一王妃生下的男生、弟弟雷恩哈尔德的暗杀,蕾蒂选择住在这个离宫,受母妃的娘家、公爵家所守护。

    “我也赞成母妃的建议。下任国王陛下毕竟不能一直住在离宫里。”

    “那是……也对。但卡特兰宫是不可能的,不能带杜克进去啊。”

    如果罗莎琳德感到寂寞,那就搬到卡特兰宫附近吧。蕾蒂考虑着这种事时,弗莱德海姆”唔—“了一声。

    “呐,你成为王时卡特兰宫要怎么办?和你结婚的人又不是”王妃”。不使用它就此放置吗?”

    “我就照这样子让罗莎琳德王妃使用也没关系。”

    “母妃似乎没这打算呐。怎么办?要养情人看看吗?”

    弗莱德海姆以一副没品的表情捉弄蕾蒂,她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哭出来。这样做就是朝情人王的路勇猛直前了啊。

    “这是我个人意见。可以仅限这代,让卡特兰宫作为下任女王陛下直到即位前的暂时居所。……要是你是卡特兰宫的主人,你的”儿子”可以进去,但作为”兄长”的我却不可以。”

    至此,蕾蒂终於知道弗莱德海姆真正想说的话。

    只有作为主人的王妃和其子女能住在卡特兰宫里。但按惯例,王子在被看作是成人的十三岁左右就要离开离宫,搬到王宫中的其他房间。

    作为现任主人王妃的”儿子”,可以来见母亲或是妹妹,但若蕾蒂成为主人就会变成主人的”兄长”,那就不能再进出卡特兰宫了。

    (……是担心我才来的呢。真是太迂回曲折了。)

    弗莱德海姆看见古多要袭击蕾蒂的场面。一直在意这件事吧。看来是故意跑来说在王宫造出一个兄长古多无法进入的安全地方。

    “我听见你的建议了。谢谢。先不管地点,我会好好考虑回王宫的事的。雷恩也已经是大人了,让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问题了。”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自己会被暗杀,但弟弟不会。已经不需要她留在身边保护他了。

    “待太久会产生误会的。如果没事了还是回去比较好喔。”

    话说到这里就完了。这次换成弗莱德海姆说说的是,站了起来。像是那时才刚想起,他问有关骑士的事。

    “这里,警备人手足够吗?你还没有杜克以外的骑士吧。”

    “我从母亲大人的公爵家中借人来了,没问题。不过说起来,即使人多势众,我也不觉得可以用来对抗诅咒呢。”

    唯一能对抗的只有拥有白光之剑的阿斯翠德。万一出事,她打算让他来帮忙。

    “诅咒呐……让我来说,我觉得比起魔法阵,这副身体中流着的一半的血更像是诅咒。”

    弗莱德海姆指的是王家的血,还是母亲那边的罗恩斯坦因家的血呢。——恐怕,是三大侯爵罗恩斯坦因家的那边。

    “人为甚么会忘不掉被夺去的东西,却忘掉自己夺走的东西呢。”

    领土、财产、恋人——夺走的那瞬间,就会忘掉这件事,成为”自己的东西”。但绝不会忘记被夺去的东西。那是”自己的东西”,想着”一定得取回”而伸出手。

    “被夺去作为王族的身份,从公爵家贬为侯爵的三大侯爵家。不去想为甚么爵位会被降,他们一直只对事实念念不忘。不管是以罗恩斯坦因为后盾的我,还是以奥伊兰贝尔格为后盾的古多,像是诅咒般被教导。”

    ——这是我等的夙愿!必定要让罗恩斯坦因家再次成为王族!

    不断重覆被教导的诅咒的话,把弗莱德海姆体内流淌着的一半的血变为锁链,绑进权力斗争之中成为箭靶。

    “绝对要把被夺去的东西拿回来、拿回来、拿回来……吗。要是你会怎么办?”

    “和你一样啊,会拿回来吧。——因为我也是人呀。”

    即使是骑士王的转生,也不是神。蕾蒂很清楚自己只是普通人。如果重要的东西被夺去,一定会被感情驱使,为了拿回来而难看地挣扎吧。

    弗莱德海姆”哼—“了一声,像是接受又像是不接受这答案,老实地说明天见,回去了。

    翌日的会议中,杜克不是蕾蒂的护卫其中一人,弗莱德海姆一副”咦?”的表情。会议结束后马上捉住蕾蒂问怎么了。

    “有事所以出去了。下午就会回来。”

    “要是杜克不在就放看门狗在身边吧。如果不需要就给我。”

    “不能带着狗走进王宫吧。你在说甚么呀?”

    弗莱德海姆嘟囔说”听不懂吗”,没再说下去。蕾蒂心想继续待在他身旁会扯远话题最后要她来周旋,便说我先走了便离去。

    今天的会议中仍有大量男人愚蠢得让她想在日记里写作是笨得要命。忍着不叹气,让向父王借来的护卫跟在身后,走向适合思考的地方——王宫深处的长走廊。

    那里已有人先到。

    “波雷鲁伯爵……”

    疑犯的其中一人,古多派的波雷鲁伯爵。王族信仰很深的波雷鲁伯爵看来和蕾蒂一样,拥有监赏历代国王肖像的兴趣。

    正好,试探他看看吧。蕾蒂微笑着走过去。

    “这不是公主殿下吗,贵安。我来向历代国王请安。最近要做的事太多,很难来这里……”

    他虽然说很忙,但却精神抖擞。看他的样子,表情和现在他身处的状况不一致。

    (他抱着王族信仰,如果被强行要求诅咒王族,能这样子笑出来吗……我觉得应该反而没脸见历代国王……)

    “请到这边来,我就此告辞了。”

    他笑容满面地让出地方,蕾蒂中断思考。

    “不,我可不能赶走先到的人呢……这里很大,请慢慢监赏吧。如果被烦人的骑士找到就和我一起被骂吧。因为有诅咒魔法阵的事,我被叮嘱说不能随便外出呢。”

    由这边提起诅咒魔法阵的事。来吧你会给甚么反应?蕾蒂冷静地观察波雷鲁伯爵。

    “不会有诅咒下任国王的公主殿下。万一有,也会受到神降下的天罚吧。”

    和预计中不同,毫无动摇,是盲目的王族信仰者才会说的话。蕾蒂对看来是认真地这样说的波雷鲁伯爵模凌两可地微笑。开始想在柯奈莉亚生日会中回头看真正画上魔法阵的地方这件事,是不是只是偶然。

    “在下非常期待公主殿下的肖像。真想画下您在即位式上的身姿。说起来殿下是来见哪位王?”

    “卡尔海因兹王,曾祖父哦。波雷鲁伯爵有见过吗?”

    “那时年纪还太小,没能留下记忆,真是遗憾。但在下留有卡尔海因兹王的第二王妃的记忆。那位虽然出身下级贵族,但是适合被迎为王族的大人。”

    曾祖母作是下级贵族、就职王宫中的女官,内政王卡尔海因兹王在第一位王妃逃掉后,对她一见钟情,迎娶她为第二位王妃。听说是非常温和的人。两人的相爱故事作为佳话,流传到蕾蒂这一代。

    “我常听说我和古多殿下很像曾祖母大人,你觉得呢?”

    再试探一次吧,蕾蒂提起古多的名字。如果是被古多强行要求协助诅咒魔法阵事件,就会有反应吧。但他温和地肯定了蕾蒂的话。

    “是的,很像。但是,古多殿下……”

    为甚么这里会说但是”,在蕾蒂问出来前,就被别的声音遮盖了。

    “老爷!”

    听到侍从的声音,波雷鲁伯爵慌忙地咳了咳。被催促说差不多是时候,波雷鲁伯爵点头。

    说话到中途就要完结,令蕾蒂唤他说等等。

    “”但是”是甚么意思?”

    “……古多殿下和卡尔海因兹王的第二王妃气质上不相似。……那么请容在下先告辞。”

    曾祖母似乎是非常温柔的人,和古多拥有的冰冷气质的确不同吧。蕾蒂接受这个说法,目送波雷鲁伯爵。

    “说不定完全推翻假设重新想过比较好呢……”

    画诅咒魔法阵的犯人,还有不少可能性。

    幕后黑手是古多,还是奥伊兰贝尔格家。还是说蕾蒂的预想根本错了,可能是别的人。

    “换个思考吧。要不去拜访罗莎琳德王妃吧。”

    既然来了王宫,起码去露一下脸。这样想着,蕾蒂探访卡特兰宫。

    首先向这里的主人罗莎琳德打招呼,正在爬楼梯时,从楼梯平台的窗子看见内庭的白百合花园。被苏菲雅深爱的光景夺去视线,蕾蒂停了下来。

    “马上就来了啊。但你打算看不是目的的东西看多久?”

    “……贵安,你也来了呢。”

    站了一会儿的蕾蒂身旁站着弗莱德海姆。同样地从窗子俯视卡特兰宫的白百合花园,看见拥有和蕾蒂一样的金发的古多站在那里。

    “还站着吗。还真不腻啊。”

    看来弗莱德海姆已经看过相同的情景。

    古多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呢。一直看着亲母苏菲雅喜欢的花甚么的,真的不像他。

    (……该和他说一声,还是该不管他?)

    结果至今都没有问他”为甚么”的机会。

    为甚么在意诅咒魔法阵的事。为甚么袭击自己。

    (说选择”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是我自己。但现在却开始犹豫。…振作起来呀蕾蒂!)

    在卡特兰宫即使不大叫也会马上有人赶到。蕾蒂鞭策自己想此时此刻应该正是问他”为甚么”的大好机会。

    “我去和他说一声。如果他有甚么烦恼……”

    “别去吧。”

    但制止那决心的是弗莱德海姆的手。

    “……为甚么阻止我?”

    “”你”不该去。别对古多露出半途而废的温柔。”

    被说是半途而废,蕾蒂垂下头。弗莱德海姆来不清楚蕾蒂的想法,对他来说,他看见的是蕾蒂考虑到彼此的立场,稍为温柔一点,然后就结束。

    “你啊,比如说喜欢上周围的人不容许你喜欢的人时,会怎样办?”

    “怎样办……那……大概,我想虽然会烦恼但还是会放弃。”

    在决心成为王前,也曾梦想过谈恋爱。也不是没想过这种事。要是喜欢上身份不相符的人自己要怎么办。像故事中一样策划私奔吗。会选择殉情吗。

    即使有许多可能性,结果却除放弃外没别的路可选。蕾蒂很清楚自己这一点。

    “没能放弃时呢?”

    “还是会放弃。……可是,说不定会不经意做出违反自己意志的事。”

    “对。理智有多强,”违反自己意志”就会有多强。那种时候,你期望对方的反应是甚么?同情吗?温柔吗?”

    如果自己爱上不被允许的人。

    然后没能抑压心意,做出违反自己意志的事。

    ——希望对方的、态度是……

    “……明确的,拒绝。”

    “对,好孩子。那你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吧。”

    不该向站立在白百合中的古多说话。就这样装着没看见,回离宫去。如果古多抱着禁忌的心意,他应该期望蕾蒂摆出这态度。

    斩断各种不舍,蕾蒂打算回去。那时,柯奈莉亚看见她一人行走的样子,大叫等等。

    “姐姐大人,已经要回去了吗?”

    对柯奈莉亚来说,蕾蒂是美丽温柔又聪明、她引以为傲的姐姐。难得来了,却一直只和最大的哥哥说话,明明以为接下来是自己,却要回去了。想要挽留她,柯奈莉亚扯着蕾蒂的衣袖。

    “古多哥哥大人,最近几乎没来见我喔。母妃大人搬到南边的疗养所时明明就邀我一起,每个月去探望母妃一次。……现在的卡特兰宫,很寂寞。母妃大人不在后,变得冷清了……”

    失去母亲,兄长也不来关心她,蕾蒂能理解柯奈莉亚的寂寞。

    “……呐柯奈莉亚,我会连古多殿下的份一起陪在你身边。”

    蕾蒂屈膝配合柯奈莉亚视线高度。

    “古多殿下也因为苏菲雅王妃不在而寂寞。但他很忙,忙得甚至不能感到寂寞。……所以,柯奈莉亚能温柔待他吗?”

    代替已经不能这样做的自己,蕾蒂在心中接下去想。

    如果古多是画诅咒魔法阵的犯人。

    蕾蒂祈望不选在柯奈莉亚是主角的白天生日会,而是选以别的名义举办的衣宴来画魔法阵这件事,其中是有意义的。起码想认为他有作为兄长庆祝妹妹生日的心意。

    “哥哥大人,寂寞吗?”

    “对哦。要是他来见你,就一直陪着他吧。”

    蕾蒂把古多的事拜托妹妹,再次向前走。如弗莱德海姆所说,不曾回头地回到离宫。

    晚上,明明没想来,却不知何时来到王的会议室。又逃避现实了吗,蕾蒂露出自嘲的笑容。但房间中响起大声的声音,她马上抬起头来。

    “请告诉我!会变成怎样呀这个国家!那个人接下来会怎样!?”

    总是一副沉静,眼神像是接纳一切又放弃一切的单臂王奥斯瓦尔德。但今天的他抓着更远的将来中的王——失恋王路德格的手腕,大叫起来。

    路德格一脸烦厌地俯视奥斯瓦尔德。

    “……知道了又怎样?”

    “如果是我不期望的未来就改变给你们看!王的力量就是为此存在的!”

    蕾蒂困惑地想怎么了时,狮子王亚历山大向她招了招手。那表情在说危险,退后吧。

    “奥斯瓦尔德王到底……?”

    “有血的味道。是刚被砍下来吧。”

    蕾蒂看向奥斯瓦尔德本应是左手的位置。看见那里染上一点血迹,知道亚历山大的话是正确的。

    奥斯瓦尔德,把钢铁之剑授予给出战的堂兄王太子。祈求要成为王的深爱的堂兄能平安回来。……然后数年后,回来的他用奥斯瓦尔德授予的剑,砍下奥斯瓦尔德的手。曾堕入敌军之手、被俘虏的他已再也不是索鲁维尔国的人了。

    “为甚么不告诉我!告诉我呀!”

    “不知为啥就是不想告诉你呢—……话说,大叔,别只看着也说些甚么吧?我们有能改变未来的力量吗—?”

    路德格问沉默看着的狮子王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像是无关痛痒地回答说谁知道?没吧?

    “说谎!只要你希望就能改变那未来!只要你让革命王尤利乌斯死掉,未来确实会有所改变!能活下去!为甚么不这样做!?”

    “那是因为即使拥有骑士王的力量,我们还是人类呐。所谓人类就是拼命活过不能再次重来的一刻,所以笨蛋骑士王才会这么爱人类,这种事你也该知道吧。”

    “但骑士王的力量是神的力量!只要希望就可能可以实现!如果说出来你明明也可能可以和革命王和解……!”

    奥斯瓦尔德放开抓着路德格的手,抓向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说着”神烦”,甩开他的手。

    “宰相想要我的命,企图谋反。我不会原谅这件事。这一刻起我们已不存在和解的路。有的只是哪一方死去的未来。”

    “那么存在革命王死去的未来也不奇怪!”

    “不可能,我无法杀死尤利。”

    说出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令蕾蒂倒抽一口气。

    “——所以,我会死吧。”

    知道自己的命运,并接受的狮子王亚历山大很坚强。蕾蒂咬着牙心想自己又怎样呢。

    (一次……再一次携手前进,我有这种想法。这种天真的想法让我的心变弱。得重新下定决心……王是,为了国家能决定连亲兄弟都舍弃的人。)

    因为对未来抱有希望,那种觉悟变得脆弱了。

    自己坐上王座那天,就是两位哥哥死去的日子,以前明明是这样想的。

    “看,命运早已注定。即使能窥探未来,我们也没有改变的力量。抱着绝望活到那个时候,还是抱着希望再在那个时候被绝望打进谷底,选你喜欢的吧。有选择权已经算好了吧,是骑士王的转生太好了呐。”

    “……即使如此……!”

    “回到现实去,然后睡觉吧。你和我不一样仍有未来。和绝望一起活下去吧。”

    亚历山大像是要覆上奥斯瓦尔德双眼般伸出手。碰上他的脸那一刻,奥斯瓦尔德的身影消失了。

    “做了甚么……?”

    “强制送他回去。大地之剑虽然能疗伤,却不能回复体力。要是受重伤还是睡觉比较好呐。”

    亚历山大的解释让蕾蒂佩服地想原来骑士王的力量能做到这种事吗。

    这里最不熟识骑士王的力量的人是蕾蒂。因为没必要用,所以没积极想知识使用方法。

    “哼—嗯。感—觉上喔,我偶尔会想……骑士王的力量……”

    但路德格咽回想说的话,说”嘛算了”,没继续下去。说要回去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蕾蒂和亚历山大。

    “变成能问出”为甚么”的女人吧蕾蒂丝雅女王。说不出来就会变成这样。”

    和这句话一起,蕾蒂被送回现实。

    比起晚上更接近早上,在这种时间一旦醒过来,不管怎样尝试睡回去,第二次的睡眠也总是不来临。

    “说不出“为甚么”就会变成这样……吗。”

    蕾蒂就这样不对古多问”为甚么”,最后被古多袭击的事就会变成”不曾发生”的事了吧。但棋盘上会积上尘埃。自己就是这种人。

    蕾蒂过了一会儿后选择起床,悄悄离开寝室。

    即使闭着眼也能走自己的离宫。只要消去脚步声,就能成功打开目标房间的门,没遇上别人也没被人发现。

    “……辛苦了。”

    自己的骑士连制服的外衣也没脱,像是倒下去似地睡在床上,蕾蒂罕见地说话慰劳他。一定是为了避免被画上第四个魔法阵,明明是负责教育新人却一直帮忙看守吧。即使那样子,到了早上就会一脸没事地来当自己的护卫。

    “男人真好呢,可以拥有这种程度的体力。”

    要是让自己做这种事,三天就会脚步蹒跚。蕾蒂觉得真不公平,轻轻地坐在杜克的床上。凝视他的睡脸,心情就会稍微平静下来。

    不知道是感觉到蕾蒂无礼的视线,还是偶然地睡得很浅所以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睡着的杜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殿、下?”

    杜克醒过来首先看见的是,太漂亮而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自己的主人的身姿。本来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脑袋在想是梦吗。不对这是现实吗?这样重新想的瞬间,一下子清醒过来。

    “甚……么事!?”

    想是有紧急得让主人亲自前来的大事,杜克握起躺在床上的长剑。连忙起床时,蕾蒂不看杜克的脸地说抱歉呢。

    “我没打算叫醒你。没事所以你可以睡哦。”

    “没事?”

    “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杜克仔细一看,蕾蒂坐在自己的床上。

    (……不不不!这家伙作为女人的危机感是闹哪样啊!?)

    深夜中,单独来男人的房间,坐在男人睡着的床上。这代表了甚么意思,可能这个百分百”温室小花”是不能理解的吧。

    想着这种事,杜克的脑袋终於开始能思考了。

    (不对。这虽然很难懂,但殿下……)

    有时候,蕾蒂会在让这边感到诧异的时机,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杜克不知道动摇蕾蒂内心的是甚么事。觉得不知道也没关系,放弃了。那是不管自己有多得到这位主人的信赖,也不生不会让他踏足的领域吧。

    那么现在该做的不是叱责她,也不是问她,而是表示理解。

    杜克坐在蕾蒂身旁,故意叹了一口气后开始说话。

    “虽然是无聊的旧话……”

    杜克脑海中浮现仍未脱稚气的朋友的身影。

    “要形容骑士学校时代的弗莱德海姆殿下的话,除了”麻烦”甚么都不是。”

    快要让人烦厌地把人耍得团团转。不只是口头上,也曾动手。杜克的语调透出这不是说笑而是真心话,蕾蒂便苦笑说我想也是。

    “没变成好的回忆。我现在也觉得那是麻烦。——但是”

    和伙伴一起对未知的未来抱着梦想的那短暂时光。

    能相信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只有光明的年轻。

    “很愉快。”

    杜克有自觉到自己现在在笑着。

    被添麻烦了,所以不愉快。没变成这样子的骑士学校时代是无可取代的两年时光。

    “……明明很麻烦?”

    “明明很麻烦却很愉快。我托弗莱德海姆殿下的福成为一个大人了吧。明白到曾认为是不相容的东西,也能在自己心中共存。”

    虽然是婉转的说法,但聪明观察力强的主人能明白吧。

    不是想要和人说话,但想待在其他人身边。杜克理解蕾蒂这种心情,沉默地待在她身边,蕾蒂能明白杜克想表达这意思吧。

    “你喜欢待多久就待多久吧。可是,别到我以外的男人的房间去。”

    杜克说只有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地说定,蕾蒂却不是惊讶也不是迷惘,而像是理所当然的事般无奈回答。

    “我不可能去你以外的地方吧。”

    这也代表完全不把他当作是男人的意思。

    可是,他只感到高兴。这种信赖对杜克来说是舒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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