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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1 近朱者赤 临近会试前的大骚动)

    路边的水坑结冰得结结实实,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直缩脖子。

    在这每走一步就能清楚地听到霜冻的声音,没人愿意离开温暖的炉火旁的季节里——只有彩云国的王都,被包裹在一种独特的热气中。

    有很多带着紧张和不安,期待和自信,还有些许兴奋心情的人,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到京城贵阳。他们的出身、身份还有年龄都各不相同,但是他们心中却拥有唯一一个共同的目标。

    绝望和希望,欢喜和落魄,光明和地狱,淘汰和保留。一年之中感情交错最复杂的时候,会左右将来命运的时刻——这就是国试最终考试的时间。

    今年也一样,有很多各色各样的人纷纷来到京城……

    “……哈,到、到了!”

    少年一边把眼睛瞪得老大,一边从夹衣里掏出一卷稍微有点脏了的木简。

    看了一眼木简后,少年仰起脸,温吞吞的表情突然绷紧了。

    “——这里,就是最后了。”

    少年说完便往城门里面走去。

    序

    天下开始飘下大雪。

    正是夜幕悄悄降临的时候——但是入夜的城市里,那些明晃晃的灯火却好像跟冬天的寒冷无缘似的,充满了活力。

    “别开玩笑了,小子!”

    争执纠纷是很平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即使大路一角传来怒骂的声音,对此司空见惯的人们也只是迅速经过,没多在意——但是其中只有一个人,跟别的人采取了不同态度。

    “——干嘛?比赛喝酒输了的人,要承担双方全部饭钱,还要再交出十两金子不是吗?”

    被身材健壮的男人们围住的,是一个个子小到跟个孩子一样的少年,跟这些身形巨大的男人们混在一起,差别甚是明显。

    “别、别、别开玩笑了!就凭你这样的小鬼居然能打败‘海量’的齐珍,你小子,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而跟少年纤细体形不符的是,他看起来似乎相当有胆量。即使被这么多凶巴巴的恶棍包围,他也不为所动。

    “……非得要比赛喝酒的可是你们吧,我能动什么手脚?你们要请我喝酒倒是无所谓,不过拜托你们也弄点更象样的酒啦!”

    少年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抱怨让男人们忍无可忍。

    “臭小子,我饶不了你!”

    “我要把你全身的东西都剥光了去卖掉!”

    看到众男人一起扑过去,周围响起了一阵悲鸣,再怎么把吵架当家常便饭,这次对这么年幼的少年以多欺少未免也太过分了。

    “又是青巾党那帮家伙。”

    “谁去叫组连的人来啊。”

    “啊,姮娥楼的楸瑛应该在!他比较快!再不抓紧找人,那个小孩就要倒大霉了!”

    紧接着,紧张的空气中传来几声殴打的钝响,周围的人想象到少年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由得倒吸了凉气。

    不过下一个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因为被打飞到大街上的并不是少年,而是那帮无赖。转眼的工夫男人们就都倒在地上了,只剩下毫发无伤的少年若无其事地立在原地。

    “……真是的,连泄愤都不够用……”

    因为少年稍嫌粗暴的动作,飘下来的雪花沾在了他长长的刘海上,可能是有点碍事,少年微微抬起视线,咋了下舌。

    “……混蛋,输不起就别玩这种游戏。”

    少年走到不成样子倒在地上的恶棍身前,不慌不忙地探进对方怀里。

    随着身子一倾斜,一个小小的荷包掉了出来,他简直像在看别人的东西似的,注视着荷包掉在地面上,不过最终还是不快冷哼了一声,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好好收进怀里。

    “……所有人的都加起才刚够十两啊?算了,就当补贴吧。”

    把所有男人的怀里都翻了一遍后,少年简直像根本没注意到围观观众的吃惊视线一样,快步离开了。

    “请、请请请等一下,我们店的帐怎么办……?!”

    作为喝酒比赛赛场的酒楼老板,凭借顽强的商人本能跟上了少年,但是少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去跟那些家伙要,我比赛赢了的话,他们就要负责所有的费用,你找错要钱的对象了。”

    “可、可是那十两金子——”

    “这是我该得的,你剥了他们去卖好了。”

    即使老板可怜兮兮地惨叫,也没有换来少年丝毫的关心。

    刚才的目击者们大都难掩兴奋地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其中一个青年吹了声口哨。

    “有两下子嘛。”

    瞄了一眼少年掉下布袋的东西,他想起了那个木简。

    (……没想到,竟然是他啊。)

    算盘啪啪啦地响着。

    “呐,秀丽。”

    啪啦啪啦,碰。

    “什么嘛,你不要无视我呀,我今天可是有话要跟你说才来的。”

    秀丽头也不抬的继续打算盘。

    “呐,你又要去什么地方吧?我已经在很多地方听到你又要告假的传言了,这次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会又跟去年春天一样一去就是几个月吧?”

    即使男人套近乎,秀丽依旧是头也不抬、坐怀不乱地打她的算盘。

    “适可而止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四处晃悠,也该找个地方稳定下来了吧?也不能决是粘着静兰了对吧?说起来最近我周围的人也都在罗嗦着要我相亲什么的……反正都是我父母着急。”

    “祝福我可以毫不吝惜地给你,但是喜钱的话可绝对没有。”

    秀丽直言不讳的发言,让男人的语气突然粗暴起来。

    “你说什么啊?我才不期待你给我喜钱呢!听好了,我们两个到正月就十七岁了,反正我是男的还好说点,倒是你,得快点找人嫁了吧?要找个不要嫁妆的奇特家伙可不容易哦……不过我们家是有钱人家,要不要嫁妆倒无所谓。”

    “——三太。”

    秀丽终于停下手里的活,长叹了一声后抬起脸来。

    面前站着的是她的青梅竹马,如果以公平的眼光来看,他算得上是一般以上的类型了,但是很可惜,看惯了静兰这类人的秀丽,对他没什么特别感觉。

    “我晚嫁人,有没有人要都跟你没关系吧……真是的,每次都来打扰我工作……总之,我今天没闲工夫陪你,我得整理账本,还要扫雪,三太,请你回家去吧。”

    “别叫我三太!叫我庆张!”

    直到如今秀丽还在称呼自己的乳名,男人——王庆张,已经对此抗议过无数次了。

    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秀丽忽然把视线停在青梅竹马的一身行头上。

    “……怎么了?今天打扮得不错啊!”

    “哼哼,你终于注意到了啊?”

    庆张撩起前额的头发,好像在问“怎么样”,可是秀丽只是瞥了他一眼,接着就用算盘打出了金额。

    “——上衣·银三十两,下衣·银十两,腰带·金一两,青色绢织物·银一两,靴子·银三两,刺绣费·银五两,发带·银一两——共计金一两银五十两。”

    “…………完全正确”

    总算是让她注意到了自己的打扮,但是想听她说的可不是这些话。

    “是不是要和谁相亲去啊?王老爷选的女子,应该不会错的,你要幸福啊!”

    庆张对着爽快地继续去打算盘的秀丽绷起了脸。

    自认为家世良好,又是个好男人,可是青梅竹马的秀丽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实在很气愤。

    “我都说了不是——”

    “哎呀,王老爷那里的公子呀!”

    一声几乎让人战栗的妖艳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位年方二十过半的绝世美女出现在庆张面前,庆张僵硬得跟吞了个铁棒似的。

    “啊——蝴蝶大姐!”

    “秀丽,今天也辛苦啦,怎么了?那边的公子,又出来泡妞吗?真是一点都不接受教训呢。”

    即使没有上口红也一样润泽的红唇,弯曲成非常妖艳的微笑状。

    “公子,晚上有空的话让我陪你吧,我会特别为你空出时间的。”

    目送过来的秋波,有着让人难以招架的蛊惑。本来像庆张这种人对她根本没有抵抗力的,不过幸好秀丽在身边,而且他对这位美女的来头也所耳闻。

    蝴蝶——勉强也算是商家子弟的庆张,脑海中瞬间弹出一个答案。

    (只要买她一晚,最终就可以让一个人家破人亡)

    这句话指的就是买老字号青楼·姮娥楼的招牌,贵阳花街首屈一指的名妓·蝴蝶一晚。只是一个晚上就要花费一个平民好几辈子才能赚到的钱,就算庆张家再怎么富裕,归根到底也就是开了店铺的小财主,坚持不过两晚的。

    (可、可恶)

    对手太强悍了,他除了逃跑没别的法子。

    庆张似乎很留恋地看了一眼秀丽,便势如脱兔地冲出了青楼。

    蝴蝶叹了口气。

    “还真是没志气呢,不过我倒是认可他逃走这点理智。就只会挑你出来打工,静兰不在身边的时候过来泡妞,真没骨气。”

    “……蝴、蝴蝶大姐……”

    “算了,反正只要秀丽在姮娥楼,他就没法对你出手。”

    蝴蝶的微笑就算说千金难买也不为过,秀丽一直认为,大概也只有自己可以不花钱欣常到满足为止吧。

    外表美丽,内在也一样绚丽,蝴蝶拥有压倒他人的品质。

    美貌,教养,知性,才艺——不管哪一方面,她都是最上等的。从秀丽认识蝴蝶到现在,她的美貌就一直在增辉,丝毫没有衰败。

    顺带一提,秀丽过去只见过一个超越蝴蝶美貌的人,但是那是个男人。

    “你今天醒得真早啊。”

    平时只要太阳不落山蝴蝶是不会起床的。

    “昨天的客人中途回去了,所以我好好睡了一觉。”

    “——蝴蝶大姐的客人中途回去!?”

    “这种白痴男人有那么一个两个也不奇怪吧?不过,托他的福我可以多些时间跟秀丽在一起了呢。你跟店里这边请假,是在七天后吧?”

    “……是的。”

    蝴蝶没有追问理由,只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嘻,我想起来当初那个一个人来到这里,低着头说‘请让我在这里工作’的小女孩了呢,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孩子,而且还是红家的小姐呢!”

    即使不在中央又已经没落,但作为拥有七家姓氏之一的家族,地位还是相当高的,而且红家是仅次于蓝家的名门,怎么可能到外面打工。

    “一眼就能看出来,啊,这就是有名的‘红大师’的千金呀!”

    父亲究竟是怎么样的有名,从他平日的言行中能够联想到的答案实在太多,所以秀丽也不明白对方究竟指的是哪种有名。

    虽然现在过了中午,蝴蝶还没打扮成去店里的样子,头发披散着,只是穿着平常便装,但就算是便装,穿在蝴蝶身上也依旧散发出极品衣装般的华丽味道。

    “因为看你的表情很挣扎,我当时还以为你一定是有了相当的觉悟才来做妓女的,没想到你居然一本正经地问我们说,‘不过我晚上还要准备晚饭,所以到下午请让我回家好吗?’”

    “呀!我不是都说了请你忘记那件事的吗?!”

    被人提起丢脸的前尘往事,秀丽的脸变得通红。

    自从母亲去世后,家丁们就卷走了家里的财物,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秀丽为了家里生计只得独自一人到花街工作。当然当时还不到十岁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妓女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呵呵,托你的福我们也大笑了一番呢,大老板大张着嘴的样子,还真值得一看呢。到傍晚就回家的妓女,根本就没有用嘛。”

    “……没、没错啦,那时候真的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当时就算被踢出门也不奇怪,不过蝴蝶出面跟大老板提议说要她做内部工作。

    “都过去很久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呀!”

    蝴蝶露出一个工作时绝对不会出现的、母亲似的微笑。

    “秀丽,等你到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一定要来找我哦,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啊,不用了。”

    “好啦,不用这么见外啦,能让我蝴蝶开口邀约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就是你秀丽一个人啦。”

    她的指甲经过了精细的打磨,并上了美丽的颜色那纤细的指尖轻轻托住秀丽的下巴。

    “听到了吗?约好了哦,要不然,我可会把你在花街的副业透漏给红大师和静兰哦!”

    接着秀丽突然脸色苍白地跳起来。

    “啊!你就饶了我吧!我一定会去的啦!”

    怎么说这也不是身为大家闺秀的人应该瞒着家人来做的工作,不知道是像谁,秀丽在这方面倒是很大胆。

    “因为这份工作进帐最合算,为了不失去它要我怎么跟家人撒谎都可以!”

    看到秀丽的坚决,蝴蝶露出了一个苦笑。

    “啊,对了对了,昨天这边来了个很难一见的客人哦。”

    “难得一见的客人?”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接着便是猛得从店里的楼梯冲下来的声音——什么人直冲着帐房的门这边跑来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跑进来的少年,一边时红时白地令人眼花缭乱地变幻着脸色,一边这么大叫道。

    “——总算平安无事保护下来了。”

    “能找到人固然好,但没想到是个有那种特技的人。”

    彩云国国王紫刘辉颇有感触地说道,李绛攸从一旁瞪了一眼发言人。

    “楸瑛你怠慢了,不是都说了让你严加护卫的吗?”

    “……我无法反驳,是我太不尽职了,没能在城门找到他是我的失败,从今天起我会严加警卫。”

    刘辉颔首,从书案上的一摞资料里抽出几张来。

    “距离会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各州州试第一、二名及第者,共计十六位考生要到贵阳来。确认过他们的到来后就要给每个人配备护卫——当然原则上要秘密行动,不可以让本人察觉……尤其要留意他们。”

    资料上分别记载着黑州、碧州和蓝州的第一、二名及第者的名字。

    蓝楸瑛看了一眼递到他手里来的东西,很难得的以粗暴的动作弹了一下。

    “……我觉得给那家伙配备护卫,只是浪费人才而已,而且考虑到今后护卫兵的精神健康方面的问题,我认为还是不要给他配备人好。”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可是很难得的卓越人才,以后也都是自己人,怎么可以疏于照顾。”

    “……哈”

    到很久之后,刘辉和绛攸才理解了这相当缺乏干劲的回答的真正意思。

    绛攸从窗口遥望着城下。

    “会试时期人员流动激增,下街的治安怎么样?”

    “跟往年一样,由组连全权负责。好像似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但是有些流言我稍微有点在意……等收集到了资料我再向您汇报。”

    刘辉颔首赞同。

    “这阵子会很忙吧,拜托你们两位了。”

    听到王这么简单地总结了一句,两位青年忍不住笑起来。

    “请交给我们吧。”

    全部应承下来,也显示出了他们绝对的自信。楸瑛的剑的护手上,以及绛攸的佩玉上,都雕刻有漂亮的玉菖蒲图案。

    “——对了,去见‘他’吗,圣上?”

    “去。”

    面对间不容发回答的刘辉,绛攸叹了口气,而楸瑛则露出苦笑。

    “那么,等政务完成……该到下午了吧?我和绛攸陪您去。”

    绛攸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楸瑛,还有一个人的护卫呢?”

    “静兰暂时请假。”

    因为既然是“她”护卫,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吗?那个,你叫做……杜影月对吧?”

    秀丽一边端上茶来,一边看着似乎在发呆的少年,他的名字是杜影月。

    “啊……真是的,我昨天才刚到贵阳,我只记得当时想找个投宿的地方,结果迷路了,然后就……”

    影月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但是和年龄相反的是,他的言谈举止非常温和亲切,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秀丽就只认识些喜欢恶作剧的小鬼,所以内心悄悄感动了一把。

    “原来你不是贵阳人啊,你要找客栈,难道这里没有一个熟人吗?”

    “嗯,我……我因为一点私事到贵阳来,本打算住一个月的,没想到京城这么大……那、那个,我怎么会来这里啊?”

    看到影月慌慌张张,不安地四处张望,蝴蝶似乎很愉快地说道:“是一位客人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那客人是店里熟悉的贵客了,而且又付了足够的金子。”

    “咦咦!?不能这么给人添麻烦,多少钱?我来付钱,请你帮我还给那位客人。”

    影月急忙从怀里取出荷包,却因为陌生的触感而歪了歪脑袋。

    “……咦?怎么,这重量……哇!?怎、怎么会少了这么多!”

    看到他手中东西的秀丽也脱口而出道:“嗯……就算多么便宜的客栈这些也支撑不过一个月的……你是出来冒险吗?”

    “不不不不不是!昨天还有很多的——很多的!怎、怎么办!”

    看到乱了阵脚的影月,蝴蝶轻轻耸耸肩。

    “算了,不管你原先带了多少,估计都不够我们店的费用吧,你就接受人家的好意,暂时住下来怎么样?不用担心啦,那个客人虽然怪癖,但是来历绝对清白。”

    “就是啊,我告诉你,这里一晚上的费用就足够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哦,这里的贵客绝对都是些有钱人,所以你不必介意。”

    即使如此影月还是固执地不肯点头,秀丽提出一个方案。

    “那么,你暂时跟我一起工作好吗?”

    “咦?”

    “虽然住宿银两不足,但是主要是心意嘛,这样你就能安心了不是吗?”

    “啊,是!那么——”

    说到一半的少年脸上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秀丽继续提议道:“那今天起住我家吗?昨晚的份就没办法了,不过剩下的让蝴蝶帮你还给那位客人就好。我们家虽然破旧,但还算宽敞,去年也有个熊一样的人寄住进来,所以我们家也习惯食客了,只要你稍微帮忙做点家事就不用交住宿费了,只是我们家相当俭朴哦。”

    注意到影月坚守礼节的个性,秀丽又追加了一句。

    不管怎样,没了银两的影月剩下的办法只有露宿街头了。但是这种大冬天露宿街头实在太过鲁莽了,肯定会冻死在外头,影月终于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可以收留我吗?”

    不光是因为觉得不能由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逗留在这么豪华的场所,还因为留在这么金碧辉煌的房子里的话,影月显得太过平民化了。

    秀丽微笑了一下又开始打起算盘。

    “那么赶快开始吧,其实我正发愁账本可能处理不完呢,能有个帮手实在太好了,你会打算盘吗?”

    “啊,我会,而且还算擅长。”

    蝴蝶眯起眼睛看着很快就打成一片的两个坐在帐房里,随后就出去了。

    傍晚,扫完了店前的雪后,秀丽带着影月出了姮娥楼。

    “你好厉害啊,影月!你的计算又快又正确呢,真让我大吃一惊。”

    秀丽打心底里叹服道。老实说,她是第一次见到跟自己的算盘功夫不相上下的人。

    “你们家是做生意的?”

    “不,也没什么啦,只是比别人稍微多些用算盘的机会而已……”

    夜幕降临,影月在人流拥挤在大街上跟人擦肩而过。这份笨拙,还有那种温吞吞的感觉,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秀丽不禁暗自想起自己的父亲……他们很像。

    “小姐,我在这里。”

    前面混乱的人群中出现的家人,让秀丽吃了一惊。

    “我想今晚的晚饭去酒楼吃,所以来接你。”

    “怎么那么奢侈!”

    “因为刚好有点临时收入,你不用担心费用问题。虽然为时已晚,但请小姐把这个当作庆祝适性考试合格吧,老爷这会儿也在呢。”

    听了静兰的提案,秀丽也无话可说了,一方面是因为她知道静兰跟外表柔和的样子正好相反,拥有钢铁般的坚强意志以及行动力——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很开心。

    (适性考试,合格。)

    到如今她仍清楚记得当日的情形。

    再过一个多月,会试就要开始了。

    事实上,为了参加被称为国试最终考试的会试,本来就需要突破许多难关。花费一年的时间通过各种考试,最后才到达会试。但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秀丽采取了一个特别措施,也就是事前通过是否具有参加会试实力的鉴定适性考试,这样就可以获得参加会试的资格——也就是拿到“举人”的称号。

    因为是特别措施,所以合格的判断基准相当严格,但是秀丽通过了适性考试。

    接到合格通知的时候,秀丽无法自制地颤抖了起来。

    “……谢谢你,静兰。”

    “没什么。”

    静兰笑了,那只有秀丽和邵可才能看到的,特别的笑容。

    “那今天就去好好吃一顿吧。”

    “请尽量多用些,啊,老爷好像也来了呢。”

    邵可正颇为辛苦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管外表还是内在都是很容易被人当成肥羊的样子,真的和影月很相像呢。

    “啊,真的,对了静兰,让这男孩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可以吗?”

    “咦?”

    静兰看到秀丽抬起手掌往右边一指,露出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们才认识不久,虽说要带他去吃饭,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的详细情形。”

    “不是啊……小姐,你说的那个男孩在哪里啊?”

    “咦……奇怪!?”

    秀丽一回头,发现刚才还跟她走在一起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人影。

    “该不会人过多走散了吧!?”

    邵可总算是走过来了,依旧是一脸的微笑。

    “今天工作辛苦了,秀丽。出什么事啦?”

    “没、没什么啦,只是刚才我带来的人不见了,他大概十二、三岁,跟我差不多高,跟爹一样迷迷糊糊的。”

    “……小姐,难道,是他吗?”

    顺着静兰指的方向看过去,秀丽蹭地蹦了起来。

    被几个无赖围在中间,正要被带去小巷里面的人,正是影月本人,不知道是他太瘦弱还是运气不好,才一会儿功夫没看着他,就被人盯上了“对,就是那孩子!不要!等等,你们这些家伙——”

    “请、请小姐留在这里,我马上去解决!”

    按住挥着装算盘的沉重包袱就要往前冲的秀丽,静兰漂亮地穿梭在人群里,迅速来到了事件现场。

    秀丽担心不已地看着那边,下一个瞬间,要带影月去小巷里头的男人们就齐刷刷地一起倒下了,简直就打雪仗的时候,被从来自意外之处的雪球打到了一样,摔倒的方式非常怪异。

    就连跑到那边的静兰,也因为这意想不到的事态愣住了。

    “怎、怎么回事?不过能得救就好了吧?”

    站在身旁的邵可听到秀丽的嘀咕后,轻飘飘地回应道。

    “虽然影月没有受伤……”

    被分开的人群,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继续流动起来。

    所以,静兰不容倒在地上的恶棍们分辨,便一个个把他们踹起小巷里面的粗暴场面,秀丽也没有看到。

    影月总算是牵着静兰的手回来了。尽管脚步稍微有些虚浮,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秀丽这才松了口气,马上询问他最重要的事情。

    “荷包呢?”

    “这个……啊……被抢走了……”

    “…………………………………”

    真迟钝。

    就连红家一家人,都无言可对了。

    秀丽一边巧妙地避过青楼的事情,一边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邵可和静兰相视一下苦笑起来。哪有人在马克上就要面临考试的重要时期,还肯背负照顾他们的责任啊。

    当然两个人很快便接受了影月留宿。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遭到大难啊……”

    在名酒楼找了坐席,点好酒菜后,邵可怜恤地问影月。

    “你从黑州来这里,挺不容易的吧?”

    “就是啊,而且你还不到十三岁,不过现在因为马上就要会试,正是有很多外乡人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话来贵阳可有点危险啊,所以事情办完之后你还是尽快回家为好。”

    “说的……也是……”

    对秀丽的意见,影月只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而且,考生也多了不少呢。”

    正好静兰所说的,酒楼四处都是一手拿着书简一手吃饭的书生。

    此时,椅子哐啷一响,一名红光满面的书生站起来,朗声呤起诗来,他因为展示自己的才华满脸的得意,但是——“啊!”

    秀丽和影月同时出声。

    “刚才错了哦。”

    邵可轻描淡写地说道,“亏你们能发现呢,明明只错了一个词啊。”

    秀丽赶紧矢口否认——身边还坐着对秀丽通过会试适性测验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影月啊。

    “咦!?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呢,爹?”

    而影月这边也是,他不知为何焦急地摆着手。

    “我、我只是想起之前忘在街上的东西而已,没什么深意!”

    这时酒菜纷纷上桌了,桌丽瞠目结舌地看着比他们点的菜多了很多的盘子。

    “等等,庄大叔,怎么连我们没点的东西都上来了?!”

    “是我请客。”

    在秀丽他们面前摆完盘子后,酒楼老板露出微笑。

    “我在不少地方听到了关于秀丽告假的传言,你又要去那里是吧?平日得到秀丽不少帮助,难得你来吃饭,就当谢礼吧!今天一定要多吃点啊,作为回礼,等你回来再帮我处理账本吧。”

    秀丽一时之间无话可说,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头,然后她慢慢露出笑容。

    “当然,等我回来,请再让我来工作吧,工钱给我增加铜一两就好。”

    庄大叔笑着离开了。

    ……一个月后,秀丽将要参加会试。

    不管是落榜还是高中,这大概都是参加国试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为了不留下遗憾,父亲和静兰给了她一个月的自由。

    秀丽接受了他们的好意,所以才在数个工作地方请了假。去年春天也因为去后宫,曾做过跟现在一样的事情,几乎所有雇主都像庄大叔一样,认为她还会回来,但是,如果可以考中的话——(悠长的假期——)

    如果真的如此,可能会离开贵阳——不,甚至会离开紫州,跟静兰还有父亲分别,独自一个。

    “小姐,这个鸭子做的四味什锦,每个都很美味哦,来,请用。”

    静兰把四种鸭子做的菜夹进盘子里,放在秀丽面前。

    秀丽微微笑了,没错——即使内心有所动摇,看准的目标是不会改变的。

    “谢谢静兰,真的很好吃哦,回家也做做看好了,如果有鸭子的话。”

    “让某人去筹备鸭子吧。顺便一提,今天的酒菜,也是蓝将军盛情款待我们的。”

    秀丽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丰盛菜肴上……某人……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觉得蓝将军好像是被迫请客的啊。”

    “是自愿的。”

    笑嘻嘻的静兰怎么看都有点恐怖。

    “……这种应该就叫勒索吧……”

    “没关系,反正与其让他在花街挥金如土,还不如让我们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一点更有意义。”

    “…………也许”

    她问过蝴蝶,蓝楸瑛可是花街的名人。

    不管多么有名气的妓女,全部都是他的“老主顾”了,屡次发生本来要迷住客人的妓女们反倒被他迷惑的事件,所以现在各青楼结成了一个协定,新进妓女绝对不可以跟他见面。

    风流倜傥,又慷慨大方,而且还出身于七家之一的名门蓝家、担任将军职务的美男,女人们怎么可能放过他。似乎夜里的名花们都争相把拿下他作为至上的目标呢……真是个非常不得了的人。

    就在她刚开口要吃菜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桌上的人大声说道:“今年会试的传言你听说了吗?传说有不少小鬼呢,而且这次甚至连女人都有。”

    瞬间,秀丽——不知为何,连影月都一起停止了筷子的动作。

    “啊,我也听说了,真有这么个人呢。我家乡在碧州,因为有个神童在从以前就很出名啦,他才十六、七岁,传言都说他这次肯定能高中状元呢!我这次把全部财产的三成都押在他中状元上了。”

    “押三成还真是模棱两可的赌法啊。你从多少年前就开始用这法子了不是吗?是那时候的大冷门,两个十来岁的小鬼分别拿到前两名给你刺激太大了吧?压在看起来牢靠的年长者身上的人不少都破产了呢。”

    “不过他们两个,可都是很了不起的小鬼对吧?”

    “是……是英才教育的成果吧?”

    “这次传言的估计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真好命,只要拿着双亲的钱学习就能保证将来的安泰吗?”

    “不过,我可从来没听说允许女人接受国试啊。”

    秀丽突然紧紧地把筷子握在了手心里。

    “就连我们乡相当有名的老师,参加了十次考试都只到州试而已,他觉得丢人就连夜逃了,至今还下落不明呢,结果一个女人居然进军到最终考试吗?太荒唐了。”

    “就是就是,再说女人参加国试能干什么啊?”

    他们突然发出一阵下流的大笑。

    一瞬间,不知为何男人们屁股下的椅子腿突然折断了,接着桌腿也全部折断了,面部朝下狠狠摔在地上的男人们,马上便接受了散落在周围的盘子和菜肴的热情洗礼。

    临桌突如其来的横祸让秀丽大吃一惊。

    “……怎、怎么了?”

    “是啊,怎么回事啊?”

    佯装无事地迅速把钢线收回掌心后,邵可拿起筷子。

    “来来,趁着饭菜还没凉赶快吃吧。影月也是,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啊,好、好……”

    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的影月乖乖喝了点鸭肉汤——随后便叹了口气。

    “没有人,可以不经过任何努力就能得到重要的东西。”

    邵可自言自语道。

    “你看看蓝将军和绛攸大人,非常年轻的他们,尽管最初被贬低得一钱不值,最终还是通过努力凭借实力让对方无话可说。据说绛攸大人可是从早到晚,真正称得上废寝忘食地忙于工作呢……天才所需要的东西,其实就是努力而已。”

    “……谢谢你,爹。”

    “嗯,这鱼也很好吃哦,秀丽。”

    “嗯,真是太美味了……啊呀,还有酒呢,影月要不要也喝点试试?”

    秀丽一半是为了转换话题和气氛,一半是开玩笑地说道,没想到影月的反应非常剧烈。

    “不、不要!我我我我不必了!”

    “真少见,你没兴趣试试吗?”

    “不是,我很不会喝酒!可以的话连酒味都不想闻到……”

    “啊呀呀,那么酒就交给父亲和静兰解决,我们赶紧吃饭吧。”

    尽管邵可和静兰在家的时候并不嗜好喝酒,可是他们的酒量可不小。

    跟先行斟酒的两人相反,秀丽和影月已经开始动筷子了。

    “这么精心准备的饭菜,已经几个月没吃过了啊。”

    听到这么真切的感慨,秀丽目瞪口呆。

    “什么几个月……那到现在为止你都吃什么了?”

    “干饭,柿子干还有小杂鱼干什么的……”

    “……全是干菜啊?呐,我想到了,难不成在你失去记忆的时候被无赖们勒索了?你的钱都被抢光了?”

    这是由刚才的事件推测出来的理所当然的答案,可是影月不知为何猛地打了个寒战。

    “咦咦?失去记忆的时候?”

    “怎么了?你刚才不也被围攻了吗?”

    “哈,是啊,话是这么说……在、在失去记忆的时候被勒索……啊!可是既然是京城的话,遇到一个两个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厉害人物也不是不……”

    “影、影月?”

    影月嘟嘟囔囔着一些不知所谓的台词。

    静兰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提出了疑问。

    “——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是青巾党吧?”

    “静兰,你知道什么吗?”

    “嗯,最近城下兴起的混混集团,腰上都系着青色布带作为记号,不过,似乎跟地痞们创建的新组似乎不太一样。”

    但是,坚持“不可对平民百姓出手”信条的,被称为“组连”的地下社会头目联合是不可能放着不管的。

    “怎么?众头目准备视而不见吗?”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只是,最近青巾党做了不少让人不能容忍的事情,众头目也差不多该有所行动了吧,怎么说都是会试时期啊。”

    秀丽好像很为难似地皱起眉头。

    “也对……不过青巾党的头目,不是贵阳人吧?”

    “差不多,不然这可是自杀行为。”

    静兰对不太了解情况的影月说明道,“这个贵阳和其它州的都城不一样,治安比较好,因为处在天下脚下,如果发生什么事甚至可以出动精锐近卫军。其实夏天的时候近卫军也曾经成功击退了成群结队的贼人。再说,贵阳的州府和下街有明确的界线。”

    “界线……吗?”

    “嗯。在贵阳,所谓地下社会的众头目统治下街的混混们,他们把事情尽量控制在不给正当职业的人们找麻烦的范围内,所以上层也就没有出手,类似于以恶制恶,或者说是默认式的许可吧。这其中受到最大重视的就是会试时期,因为会有很多其他州的人到来,犯罪也会增加。能否有效控制,安全渡过会试期间,正是显示头目们能力的时候。”

    邵可一边吃着家常菜一边表示赞同。

    “会试期间的紫州是最容易‘办事’的,如果这种传言传播到其他州的话,一定会演变成疯狂争夺势力范围的麻烦状况。首先,他们的自尊也不允许别处的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会试期间对众头目也是一种考验。”

    “……爹,你明明整天窝在府库,没想到知道的还挺详细呢,还知道势力范围。”

    “啊、这个,是书上写着的啦。”

    “……你看的书还真奇怪,再说,那种东西会记载在书上吗?”

    “别、别说这些了,不是在讨论影月的事吗?”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影月慌忙摆摆手。

    “咦?啊,我没关系啦。而且,我不能让大家陷入危险,金子是我家乡的人每人出一点凑齐的,真的对他们很抱歉……”

    “咦咦?是这样的金子吗?”

    “嗯,不过没关系了,只要这个没事就好。”

    影月一边说一边伸手探进放在旁边的粗糙包袱里——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咦!?”

    “怎、怎么了?”

    “没、没、没、没了!”

    “什、什、什么没了?”

    抓在手中的包袱无力地垂下去,即使不看里面也知道那是空的了。影月一把把包袱倒过来,拼命翻弄检查里面,可是似乎还是找不到要找的东西。

    影月一反至今为止的温吞,突然焦急得非比寻常。

    “对不起,秀丽!我要回去!!”

    “回、回哪里?”

    “我要去问问蝴蝶是谁送我去店里的,也许那个人会知道什么——”

    “咦咦!?等、等等影月——!?”

    把行李装回包袱后,影月也不等对方回答就从酒楼冲出去了。

    “对不起,爹,静兰,你们慢用!”

    秀丽也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不过她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影月。

    因为影月刚从店里出来,腰上缠着青色布带的恶人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人数——恐怕有十个。

    (……他们就是青巾党……!?)

    “喂,小子,你就是昨晚疼爱过我们的弟兄,偷走金子的小鬼吧?!”

    秀丽才想着怎么可能,就见他本人吃惊得几乎要蹦起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垂头丧气地慢慢低下头。

    “咦咦!?我有做过那种事吗!?哇!真是对不起!”

    影月是认真的,可是青巾党的那些家伙,却以为他是把自己当傻瓜看。

    “……混蛋,你胆子不小啊!”

    “别因为打倒了几个小喽罗,就自以为了不起啦。”

    “那些金子可是重要的公用资金,就算刨开你的肚子我们也要拿回来。”

    影月猛地抬起脸,他间接知道了他没有记忆的“昨晚”。

    “那个——请问,我昨晚有没有把这样的木简掉在这里啊!?里外都写了字,稍微有点脏。”

    看到影月用手比出木简的大小,终于追上来的秀丽反倒慌了。

    “等等,影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场合吧。”

    “可可可是那东西很重要啊!”

    被两个孩子完全无视的男人们,彻底火冒三丈。

    “……木简?有啊,现在头目正命令我们收集哪。”

    男人把手指打得啪啪响。

    “要跟我们去家里看看吗?不过你们只能作为尸体过去!!”

    秀丽立刻抓起影月的手,一溜烟冲刺出去。

    “哇哇哇!秀丽等一下!”

    “不能等!跟那种家伙怎么可能讲得通道理!”

    影月回头看到像斗鸡一般吼叫着从身后追过来的男人们后,不禁呻吟道:“……说、说得也是……可是……”

    “不用可是了!快点跑!”

    “是、是!”

    衣襟绊着腿脚很难跑动,秀丽用一只手拉起衣服下摆,然后转脸问少年:“——对了,影月,刚才说的事是真的吗?”

    “咦!?”

    “你偷了无赖们的钱啊!!你干没干过!?”

    “没干过,是真的!”

    “到底干没干过!”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句似乎也是青巾党的人,虽然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可能在昨天已经看过影月的画像了,一认出影月的脸马上脸色大变,接着就迫近过来,秀丽一下子慌了。

    “呀,不会吧!”

    影月挣脱开秀丽的手,突然改变了前进方向。

    “被他们盯上的应该只是我,秀丽赶紧逃走吧!”

    “笨蛋!你又不熟悉这条街,我怎么可能自己逃!”

    趁着两人大吵大闹的时候,男人突然过来偷袭。秀丽反射性的挥起手中的算盘袋。

    “哇呀!”

    装着沉重算盘的包袱漂亮地命中男人面部,接着她把算盘从包袱里拿出来,使足了力气对准男人的脸又是一下,顺便还使劲往他胯下踢了一脚。

    “走啦影月!”

    “好、好厉害……”

    脚下的男人,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几乎昏厥过去,就连没被踢的影月,都露出一副很痛的表情。秀丽毫不客气地说道,“对付这种男人,就要趁他不备狠狠踢他的胯下,静兰他——”

    “……是这么说过,你执行得很出色。”

    似乎才追过来的静兰露出一个苦笑,秀丽一下子跳了起来。

    “刚才、你、你看到了!?”

    “……托你的福,我都不用出手了。”

    秀丽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这么下去可能会一直被追回府邸呢。影月,你想去什么地方?”

    秀丽的脸都白了。花街——而且还有在青楼工作的事情,如果被过度保护又爱操心的静兰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啊啊,静兰你不用管了!先回家去吧——”

    就在此时,背后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秀丽回头一看,发觉对方是同在姮娥楼工作的一个人,平时明明都不怎么正儿八经说话的人……不知为何今天不太一样。

    “我已经听蝴蝶大姐说过了,那边的小少爷……还有静兰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一起到姮娥楼走一趟。那些闹事的青巾党,就让下面的人管教吧。”

    “咦?咦?管教?”

    秀丽陷入了混乱中,而静兰已经向前踏出一步。

    “……这是个好主意,以姮娥楼的地位,那些无赖也不敢随便进去。小姐,趁还没天黑,快点走吧。”

    对于静兰的轻易赞同,秀丽脑袋里充满了一堆问号。

    不过现在首先必须要做的,就是跟影月一起前往姮娥楼。

    “被他们逃了?”

    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瞪了属下一眼。他把喝干的大杯子往地上一扔,大吼了出来。

    “少给我开这种玩笑!我们可是要在这贵阳振兴组织,统治下街的人!你们居然连一个小鬼都对付不了!”

    “据、据报告说,还有一个拿盘的小丫头和一个男人跟他一起去了姮娥楼。”

    慌慌张张追加的报告让彪形大汉想到了什么,转脸看着身旁毕恭毕敬的男人。

    “姮娥楼?喂,庆张!”

    “啊,是!”

    被青巾党头目指名的少年——王庆张跳了出来。

    “姮娥楼是青楼吗?”

    “啊,是、是的,是贵阳花街的一个青楼。那里有个叫蝴蝶的名妓,肯为她一掷千金的客人都不少。”

    “哦?”

    头目微微笑了。

    “那她一定是个不错的女人啦!好,处理完这件事情,顺便让那个蝴蝶做我的女人。”

    “咦咦!?”

    “既然早晚要统治贵阳,女人当然也要找最好的了。喂,你们也留意着点喜欢的女人。”

    除了庆张以外的男人们,一起欢呼起来。

    “今晚上了结了那小鬼之后,你们想怎么吃喝玩乐都行。对了……花街的青楼好像有不少吧?正是个好机会,就把姮娥楼占了当我们的新据点吧!”

    跟突然斗志高涨的男人们正相反,庆张的脸都青了。

    “头、头目!”

    “干吗啊,新人?”

    被头目一瞪,他不由得缩起身子。

    “……那、那个,要我去买点酒回来吗?”

    “哦,你还真机灵,你去买点预祝用的好酒来,当然得用你自己的钱。”

    庆张咬紧嘴唇,逃跑似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真是的,连我都要佩服自己的眼光了。”

    头目嘿嘿笑望着面前堆积成山的木简。

    “只要把这个弄到手就能让他们乖乖地掏钱,反正长途旅行的人大都腰包充实,只要在城门守着盯准了目标就行。这门生意还真是不错啊——来吧,小的们,去收拾行李吧!”

    “——你说青楼!?”

    绛攸愤愤不平地走在太阳落山后的大街上。

    “你这家伙——你居然把人送到那种地方!”

    “因为那里最安全啊。”

    “花街本身就够不安全了吧!”

    在谈话进行期间,另外一个同行人紫刘辉,好奇地来回看了看四周。

    看到绛攸咬牙切齿的样子,楸瑛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你那是偏见呀,绛攸。那里治安很好,而且在店里的人也有人统率。算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来花街,所以不清楚也是当然的。”

    “你来得太多了!那些女人在干什么!”

    青楼里的女人们确认了楸瑛的身姿后,马上从雕窗里暗送秋波、娇身连连地引诱他。

    “啊呀,蓝大人,您今天还真是早呢。还带了两位如此出色的大人过来,请一定到我这里来哦。”

    “不,请到我这里来吧,您最近都没有来人家好寂寞哦。”

    “您带来的大人似乎还不太习惯这里呢,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温柔难忘的夜晚,请一定要到我这里来呀。”

    确切地说,根本就没有一家青楼没跟楸瑛打招呼,一面冲着成群结队的女人们挥洒着甜言蜜语和笑容,楸瑛一面看着好友。

    “——不过,绛攸,你也很受欢迎嘛,那就高兴起来一点,别介意啦。”

    “你脑袋烂掉了啊——!!你给我去死!!”

    一直好奇地看着四周的刘辉此时插进来一句,“这条街,难道是楸瑛的后宫?”

    即使听到如此大胆的解释,楸瑛依旧没有惊慌。

    “说得没错,虽然跟你的那个目的不同,不过这条街,可以当它是所有男人的后宫啦……啊,钱你们带足了吗?”

    “别随便劝别人做这种事——!!你这个万年发情男!!居然敢如此厚颜无耻——!!”

    绛攸愤怒得头顶都几乎要冒烟了,但是楸瑛还是不脸的若无其事。

    “我们马上要去的青楼里,可聚集了很多不输给圣上后宫佳丽的才色兼备的美女哦,很期待吧?”

    “你、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目的?!”

    “……楸瑛没有喜欢的女人吗?”

    理所当然丢过来的问题,让楸瑛稍微一愣,不过他马上就露出微笑。

    “嗯……你说话还真是直接。”

    稍微泄漏出来的真心,很快便被平素那种笑脸掩饰过去了。

    “啊,就在那里了,不错的地方吧?丝毫不逊色于七家的别邸啊!我看中的——”

    楸瑛的话因为皱着眉头站在门前、跟他很熟悉的名妓而停住了。

    “……蝴蝶”

    “啊,蓝大人,我有些比较在意的事情,所以往你府上送了书简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跟你走岔了?……这两位是?”

    “我的朋友,来见‘他’的。”

    刘辉一看见连发梢都散发着迷人魅力的蝴蝶,忍不住感叹,“的确是个美人啊,连我都很少见,足以和珠翠不相伯仲啊!”

    “呀呀,最后这句我可不会接受哦,大人。如果想赞美人的话绝对不要提到其他女人哦,请记住这一点。”

    讨厌女人的绛攸带着相当不愉快的表情把头转到一边。

    此时,从拐角处跑过来一群人,马上就注意到他们的蝴蝶打开了大门。

    “姐姐,我把红大师的小姐他们带回来了。”

    “做得好,你转到后门去……秀丽,快进来!”

    “秀丽!?”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刘辉立刻转过头去,他认识的少女正冲着青楼的大门猛跑进来。

    “来吧,蓝大人你们也进来!”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善后。”

    “如果蓝大人不是将军的话我会欣然接受——但是,花街的麻烦就由花街处理,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

    蝴蝶说完就把楸瑛他们推进屋里面去了,接着确认过秀丽、影月和静兰三个人也进来后,豪华的大门就随之关闭。

    秀丽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抬起头。借着灯笼的光,即使在黄昏依旧可以看清互相的面容。

    “咦……在蓝将军和绛攸大人的陪同下,悄悄潜进青楼吗?”

    秀丽似乎有些吃惊的冰冷声音,让刘辉忽然想起刚才学到的“青楼=后宫”的等式,顿时脸都青了。

    “——你、你误会了,秀丽!”

    他拼命掩饰。

    “朕的话就算不来这种地方,自己那里也有的是人啊!”

    楸瑛用一只手遮住眼睛。

    ——这种解释,实在糟糕透顶。

    “你、你就是昨晚把我带到这里的人吗?!”

    才在青楼的一个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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