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欢迎访问九七看书网小说网
九七看书网 > 少女文库 > 彩云国物语 >番外篇 乞骸骨 第四话 冰之心脏
背景色:字体:[]

番外篇 乞骸骨 第四话 冰之心脏)

    白色的雪花还在飘个不停。

    在荒原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古树,在一根树枝上停着一只如夜一般漆黑的鸦。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的三足乌一般。在朱金眼中闪过的光景和人生片段,对于那鸦而言,不过是一瞬即逝的梦幻而已。就像从天上遥望地上的星屑一般,随着时间推移,带走灵魂。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鸦开始会为了某一些人,而寄挂心思。单独地悄悄跑来看看。基本上很像这个傍晚的夕阳余晖,没有道理的觉得悲伤。而且不可思议的是还有宁静的珍惜的“结束”的叹息声。

    过去的三个人生,完全没可能改变世界的任何东西,就这样灰暗的结束。就算是这样,鸦还是难得的叹了口气,要是被主君听到了,又该有话要说了。刚刚沉浸到了思考之中,在一般人看来,不过是一霎的一半而已。然后,鸦又张开了他那如红炭火一般的眼睛。

    在他的千里眼之中,最后的那个人在修剪花卉,他一直在那里修剪着花卉。那个侧脸让他很在意,于是,就在枝头停了下来。其实,差不多是该要回到主君的身边去不可了。但是稍微还有一会,还有一点时间。

    那些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已经开始积了起来了。昏暗的荒原上很冷、冰凉冰凉的,而春天却还没有到来,就如同这个世界一样。

    旺季被栽赃成了主谋者,红秀丽差点被谋杀的山家之变的第二年。红秀丽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官吏身份退回朝廷,接受了进入后宫。

    ——29 岁。正是樱花漫天开放的春天。

    顺利地慢慢增加了经验的她,突然变成了没干劲的理由是什么,这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有一种说法是,受到山家谋杀未遂的影响,这以前一直放松的王,态度变的坚决起来,私下里对红秀丽进行了再三的提醒,这个的真实性还不确定。关于这件事,连王还有没有其他的动作要做,对父亲红邵可,亲近的交谈对象榛苏芳,绰号双玉的两个配下,不论对谁都没有漏过一个字的口风。

    她把一切都放在自己心里,决定了什么似的,其实这件事是第一也是唯一的一件。榛苏芳后来自言自语道。并不是觉得该要一个人做决定,而是不想让人发觉,将它装在秘密的箱子里,就这样一个人抱着,静静的等着嫁过去。

    嫁过去一段时间之后,红秀丽就怀孕了。考虑到早就盯着下届王位的璃桜公子,私下里,朝廷的反应也分成了好几种,但是红秀丽的肚子却不管这些,慢慢地在长大。

    这个时期里,她周围亲近人的反应,却很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消息传出来。后年,宰相李绛攸编写了手记,但是唯独这个部分,被剔除的一干二净,这也是一个谜团啊。

    预定的日子是过了年,冬天还没过去的时候。离樱花开花还早,正是隆冬的时候。

    那天,“吱”的一声,山家那老旧的门,不知道有多久没开过,现在却打开了。

    从开了的那道小缝里,悄悄探出了一个发如雪白,穿着蓑衣,在这些包裹着的里面是一张满是皱纹又小小的老婆婆的脸。像是在看天气和雪的样子,在缝隙那里探头探脑的。

    从屋顶上落下来的雪,不仅足以埋掉老婆婆的头顶,甚至可以埋掉山家整体,但是这几天,一下子去了很多来看情况的文武官员。他们将雪弄下来扫好了,还清理出了去田地和井口的道路。这一天,也还有能让老婆婆走的小路留着。

    当然老婆婆是不会知道,为什么每过几天,雪就被弄下来。明明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却还能有小小的被扫出来的道路出现。她不明白,虽然不明白,但是也不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老婆婆做了件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从缝隙间悄悄探出去,但是她抖抖索索地面对着门,用干瘦似骨的手,将门咔嚓一声锁上了。过了一会儿,本来就驼着的背,变的更加弯了。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她可能掉了什么东西。就这样,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很重视的、长长地鞠了一躬,就像是在告别。穿好了蓑衣,带好斗笠,套上蓑鞋的老婆婆,没有往田地或是井口走去,而是完全往另一个方向。大概是这十年来第一次去那里,她开始慢慢地走着。

    第一章

    “你应该,从璃桜那里听说了。那个……也该停止的。”第二句话,就连自己都听起来像是在找借口。微小的责难,虽然可能是对璃桜的,但是一点保护到自己的可能性也没有。很早就已经说过了的。

    嗯,她又回答了。这次用的是深邃双眸中的神情。那借口般的言语,迂回的卑怯的说话方式。对这些明明都已经觉察到了,他却一个人落寞地自己低语着。大概,还带着有些灰暗的眼睛。

    “我,不想失去你。只要你可以没事的话,其他一切我都不想要。” 和她父亲对妻子所说的温柔告白相比,表面看起来就和蛋壳似的一般无二,但是其中的含义却是全然不同的。

    谢谢,她微笑着回答。温柔的,应该是懂得了一切之后的微笑。但是,看在不懂的他的眼中,反而更加像是充满谜团的不可思议的微笑。

    当然,她还是懂的。他在那些装作看不到的地方,想说的话,和祈愿。所有的她都知道。

    她握着他的手,望进那双充满灰暗的眼睛,微笑着说道:“我要生,刘辉。……没关系的。我是不会死掉的。” 这话的意思,他是不会懂的。

    所以她继续说着。

    “没关系的,我是不会死掉的,不会的。”

    这句话,到底是反复说了几遍,她已经是记不清了。

    噗通,半夜的池塘里,有一声好像是东西掉下去的声音。正在发呆的王,被这个声音惊醒了。这次是手边发出了啪的一声,伴随着炭烧的爆起来的声音。用剪刀剪下了玫瑰掉了下去,落在了草地上。

    池塘那边,有鱼游水的微弱的声音发出,好像是鱼从水里跃出来发出的声音。王将掉在草地上的淡红的玫瑰捡了起来,都放到了左手,定睛一看数了一下,已经剪了快十朵了。因为怕剪的太多,会把明天的份也剪掉,王就停手了。

    突然,看着抱着自己捧花的手。自从嫁过来之后,每天都会紧紧地握着王的双手,这是她的习惯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反应过来,她已经像是猫一般粘了过来,自顾自地拉起王的手,握住指尖。现在已经感觉是和她的手都融成一体了。

    “我要生,刘辉。……没关系的。我是不会死掉的。” 那个时候也是。

    王没有回到后妃身边,在悲怆的后宫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样做的时候,似乎可以听到她的歌声。因为知道心里有事,后妃就不再拉二胡,低声的,像是窃语般地开始唱歌。大多是温柔的摇篮曲。其他还有一些她知道的歌曲,每天如此。

    王突然转身看向另一面的,如幽灵般的昏暗的宫殿。园艺师只是因为修剪一处曾被责骂,所以每晚都是到处去巡视,这个地方一直都是最后才去一下。但是其实,在现在这个玫瑰的季节,会盛开最美的玫瑰的地方,就是这个衰败没落的宫殿。

    那是和被称赞如同玫瑰一般的第六妾妃的母亲一起,小时候居住过的——第六宫。

    没有常驻的女官和侍官,似乎还因为后妃的关系,回廊里也只有最低限度的灯火点着。因为这样的原因,晚上就更加显得昏暗,看起来就更像是有幽灵出没一般的宫殿。

    王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由着自己的意识,就向那座宫殿走去。深夜漫无目的地走在寂寥的第六宫里,感觉在庭院的黑暗角落的某处,可以听到小孩的哭声。似乎拨开草丛,就可以遇见以前那个抽泣的自己。

    来到了母亲死去的池塘前,王坐在了和回廊相连的台阶上。

    慢慢的、非常悠闲的夜过去了。就这样,不知时间已经匆匆而过。

    现在的心境就好像是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可以听到有脚步声,啪嗒、啪嗒的。慢慢的,却一点不迷茫。

    走的很慢,慢到王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隐藏到暗处。王有些迷惘,但是他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累了。身体很重,都起不了身。明明想要一个人待着,但是是不是真的这样希望的也搞不懂了。脚步声最后拐过了回廊,发现了王。接着,来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王的身边,安静地停了下来。

    发现王正在深深地吸着气。呼吸似乎终于是放松了,总算是发觉了一个人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一直是屏住气的。就像个傻瓜似的。

    “……静兰,孤在什么地方,你不用看好像都可以知道啊……”

    “是的。您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发现到的,从以前开始就是。” 王的双眸里在闪动着。第六宫,这里的庭院,宫殿的某处,孤独地哭泣着的自己。

    孩子的哭声。发现了他,将他抱起来的,一直就是兄长啊。

    想要笑,却没笑出来。胸口被堵住了似的,很短地连吸了几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又迷惘着不知说什么。最后挤出来的话,多半又是最无所谓的事情。小的时候,还没有发觉到,这小小的景色。

    “……静兰,孤到现在才知道,以前一直都没有发现啊。”

    “……您说的是什么?”

    “现在这个季节,那个池塘和草丛里,有很多萤火虫在飞来飞去的事。”

    静兰马上转头看向池塘那里。然后,眯着眼睛。夏天的半夜里,在温暖的夜风之中。

    无数的小萤火虫,在池塘和草丛星星点点的没有声音地舞蹈着。一闪一闪地,点亮了又暗下来了,暗了又点亮了,就好像是光点在乱舞一般,照亮暗夜的深处,像是在叹息着地上的星星。

    “原来曾是这样美丽的宫殿啊,……在这里。一直……没有好好地去看一下,所以都没发现啊。”

    一直以来,王也好静兰也好,都是忙于眼前的事情。这个宫殿,夜里的孤独,对于王和静兰来说,和可怕的女人,其他的兄弟一样,都是不愿想起的记忆,只是这样的宫殿而已。

    “……好漂亮啊。要是带秀丽过来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轻声地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着,静兰则在一旁休闲地看着王的侧脸。

    放在膝盖上的玫瑰花束。记得很早很早的以前,是在后妃还是贵妃的那段短暂的时间里。王第一次到她的房间去驾临的时候,那时就是拿着淡红的玫瑰。现在,后妃的房间里,每天都会增加一些新的花。从结婚的那天起,就没有断过的各色的鲜花在持续增加。现在,已经到了陪着后妃的女官们,已经不用早上去剪花了。

    每天,王都为了后妃,到处去剪一些花送过来。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静兰看到过后妃收到花时的样子,就像是接受心的一半似的,十

    分重视的用双手接下来,把花捧到近前,把脸凑上去,还展露出笑容。

    “……是在考虑母亲,不,第六妾妃的事情吗,主上。” 温柔的话语,却让王吃了一惊。

    就像是星星落到了地上一样,萤火虫慢慢悠悠地飘着。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沉默。

    明明是不打算对任何人讲的,但是静兰也是静静地忍耐得很辛苦了吧。

    伴随着叹息,小声的自语道,恐怕是一直在脑中盘旋的事情,不小心顺嘴说了出来。

    “……现在的孤,总算是有点明白母亲的感觉了。”

    静兰的头发随风飘扬起来。因为生了你,所以失去了心爱的王,一个生了末弟的妾妃。

    “……母亲,我觉得她真的是爱着父亲的……大概,是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吧。”

    静兰果然变沉默了,也不说是与不是。其实,对于刘辉所做的并不是能被原谅的事,这是很简单的。只是现在静兰也是没资格再说什么了。

    一波一波人,都来劝说后妃停止要生产的念头,其中也包括了静兰。

    后妃笑了笑,说了感谢之言。然后就变得安静了,一直在那里摇头。不管是对谁都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孤也……会像母亲那样,也说不定啊。看到悠舜和柴凛的孩子时,我就这么想的。”

    静兰突然想起。回想起来,王除了最初的时候在祥景殿迎接过悠舜和他的妻子凛,还有孩子三人到来之外,再也没有去看过孩子。至少,没有和谁一起去过。 “好几次,都一个人去看了。如果,这个孩子是孤的孩子的话……?盯着他看的时候,孩子就哭了起来,但是孤却不能去将他抱起来,一次也不行。”

    在背后延伸出去的长长的黑影。自己的身上的的确确流着那个母亲的血,随着岁月的流逝,王也感觉到了这个事实。悠舜被关进监牢的时候,一直站着看着孩子的时候。将璃桜收为养子是松了口气的自己。然后知道后妃有心事的时候,确实心里又罩上了一层灰暗的纱。

    “静兰,孤……是不会像邵可那样的。母亲死了,兄长被行刑了也都哭不出来。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总是有点不正常。现在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改变。”

    从手里抱着的玫瑰之中,抽出一朵来。母亲曾被说是如玫瑰般美丽。

    “想过要被喜欢。为了迎合对方而改变自己,为了让人中意而努力过。想着只要有愿望,不管是什么都去满足就好了。……只知道这么做。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就算是顺利地进入了对方的心中,爱人的那一方,被爱的那一方,其实大家都还是暧昧不清的。

    想要被父亲爱着,却没能做到的母亲,可能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自己也是一样。

    “刘辉,请把手伸出来。”

    那天,秀丽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把手伸了出去,秀丽一下子就紧紧地握住了。

    “我做你的新娘,好吗?十年前的求婚应该还没过时效吧。”

    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去珍惜呢。所以,虽然没有说过要他去做,但是他还是去剪花来送她。

    作了后妃,想要怎样说出来就好了。这是真的。

    这和那个骂他说,要是没有你的话的母亲,有什么不同。

    “我要生,刘辉。……没关系的。我是不会死掉的。”

    王还是不明白。不管是这句话的意思也好,自己现在的心思也好。……要是能明白就好了。

    小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些萤火虫,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哭。希望有个人可以来接我,一个温柔的人,家人。但是,现在的王,连去迎接那时的自己也感到恐惧。没有自信可以很温柔地迎接那时的自己。对于自己这样的心,连他都感到有些畏缩不前了,就像看到镜子里那个灰暗的自己一般。

    “如果,现在,这个庭院里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孤也一定做不到像兄长那样,去找出来,温柔地将他抱起。” 静兰稍稍地笑了一下,王就瞪着他。

    静兰看了会儿萤火虫之后,说了一些,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过的话。

    “……刘辉,我会去找人,那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其他的兄弟我都不喜欢,不管是哭也好,喊也好,不要说去找他们了,就哪怕一点点的温柔,我也没给过。”

    刘辉,这样直呼名讳,这样率直的说话方式,让王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是第一次。

    “保护你,就和保护我的心事一样。就算是有些太自我,但现在我还是这么想的。” 王有些惊讶地看着静兰。

    静兰闭着眼睛。为了守护刘辉,而守护住了自己的心的那个时候。……一点也不后悔。

    “所以,就算是和你的母亲大人相处,我也是很冷淡的。现在这里,就算有小孩子的哭声,我也不会去管。一定要选一边的话,我选择站在你的旁边,不会像你这么烦恼。”

    在这么孤寂的宫殿里只是独身一人,就像是被剥离出来的影子一样,陪伴着呆坐着的王。

    “刘辉,你明白自己在潜意识里对受伤是有恐惧的,……因为你比谁都了解这种痛苦。但是,你选择了小姐。就知道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受伤的。”

    “那个人,明明除了我以外,可以选的人还有很多。那些完全不会伤他心的女人。” 后妃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静兰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要去斗争的事情,他是很不喜欢的。对于不喜欢的事情,他就很容易会去避开视线。总是一副准备要逃的样子。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最害怕受伤害的人,竟然还是选择了我。得到我,就等于要失去我。即使知道会背负上这样的深重的伤害。……即使这样,他还是说我是他必定要的人。” 对于那种伤痛比谁都了解,但还是牵起后妃手的王。

    “都明白,你一直在等着小姐。牵起那只手,抱她入怀。” 这并不是静兰的回答,而是后妃选择了王的理由。

    朝廷里对于红秀丽的辞官和进入后宫的事情,在私底下现在还流传着许多的流言。其中的大部分是说,应该是王有意的试探吧。在山家的事件中引起了王的激烈的愤怒,就成了他对红秀丽出手原因,担心会失去她的王,就干脆将她收进了后宫吧。

    后妃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看着两个人的静兰,却明白真实的原因。

    “……以前的你,不管受了怎么样的伤害,还是一定会回到母亲大人所在的这个宫殿呢。却不会逃进我的宫里。”

    王低头望着地。是啊——小孩子的时候。为什么能承受得了那样的事情呢,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清苑兄长那个躲藏的地方,说不定是个可以治好伤痛的归宿。兄长不在了之后,王就一直在逃避不喜欢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

    “看到那时什么都没有说,就接受了小姐的你,我想起了这些。” 有些迷惑的王,奇怪地看着他,好像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毫无遮掩的这个表情,让他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王真的是直到最后都在默默等待着。

    所有的一切都是后妃自己的意志,王并没有做试探或者其他的事。

    “毫不犹豫地接受小姐的全部,这就是你让小姐幸福的方法。”

    “幸福……?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刚被邵可他们收养的静兰,也是这么想的。那个时候对于邵可、太太和秀丽,总是觉得自己从他们这里分享了幸福。……去爱着别人,或者被别人爱着,对于自己或是像王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不习惯的。要明白这一切,需要花一定的时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其实,自己也可以让别人幸福的。

    就算他现在还不明白,但是还是想传达给他。

    “……小姐很幸福啊。迄今为止我见过最幸福的样子。在平淡的每一天里,都可以有那么幸福的表情出现在小姐的脸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你可能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突然静兰想到,小姐反复在说“没关系”,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虽然现在还不懂,但是还是想要传达给他。……其实静兰也不明白她的那句话的意味,和王都一样。

    “你,有的地方很奇怪啊。你觉得自己有可能变得和第六妾妃一样,自己从以前就一直没有改变,在心里的某处依然是懦弱的。但是,对我来说……”

    从后妃嫁过来,对于这到手的平静日子和幸福,王相当迷惑的样子到底该如何处理,都看在眼里。对于这幸福,不能说一点阴云都没有,就像是贵妃的那个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沙漏就在一点点的漏过,亲近的人们,从十年前就不曾忘记过。

    那份忧伤,还有偶然回忆时摇头的王的侧脸。许多传说又甚嚣尘上。

    但是在静兰眼中,剪花时候的王身上,完全没有看到后悔,有一点忧伤还有幸福。

    ——幸福。空着的心里,被后妃一片片修补起来,看得到渐渐地被填满了。

    “静兰,接下去呢?对我来说?”

    “……就算我说我都知道,但是你已经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了。

    所以我就不说了。”

    别人的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王和静兰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和孩子的时候不同了。

    身上流着的是第六妾妃的血,害怕会变得和母亲一样。失去后妃的时间,迷惘和混乱。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要去否定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王已经无法再去相信。静兰也无话可说。对于自己身上的血,他也是一样的厌恶。只要有后妃在就好了,这个想法也是。

    一样的,不对,可能比王还要强烈。

    看着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庭院里飞舞,就觉得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幼小的刘辉的哭声。

    “好怀念啊。我经常去找在哭的你,非常的悲伤,心累得都快站不起来了的时候,你总是在庭院的某处跌坐着哭。我觉得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也知道了解决的办法。但是,你却不接受。我和你的答案是不同的。”

    就和现在一样。

    “我能做的事,就是陪你直到你的心恢复了元气为止。你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哭,并不是为了要逃开所有的事情,而是为了等哭完之后,能够微笑着再回来。回到重要的人身边,回到母亲大人这里。所以,你总是会回到这里,而不是留在我那里。”

    静兰苦笑着。自己爱的人,王也好,后妃也好,都是这样的。他伸出手,要庇护他们,想从一切当中守护他们。但是,他们会在枝头停留,只有那一段飞不了的低潮期而已。等到恢复了元气,还是会选择用自己的翅膀去飞。所以……觉得可以珍惜的,只有现在。

    王很瞠目,心里很乱。连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甚至也不明白。

    混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想要给爱的人笑着送花而已。一个人觉得身体好重都动不了,呼吸都变的困难,连笑都不能……

    “我要生,刘辉。”

    “静兰……孤……明明,很幸福……但是,好奇怪啊……。”

    “不奇怪啊。因为担心小姐的身体,所以我也曾经劝说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拿掉孩子吧。我明明不是父亲,但是却比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冷血的人啊。”

    “静,静兰!你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成为像是老爷那样的人,其实我也一样做不到。比你更早之前,我就一直站在边上看着各种各样的悲剧。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额……”

    噗嗤,静兰笑了出来。

    “假的。不是被你抢去了,是因为小姐选择了你啊。”

    自己和燕青在她身边待了十年,比王多得多的时间,但是幸福是不能衡量的。可以确定的是静兰是无法做出和王相同的决定的。所以,她选择了王。

    王看着自己的双手。某天,我可以嫁给你吗?秀丽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呢?你看?孤会不会被结婚诈欺的事情所牵扯啊。”

    “……。我就算说知道答案,你也不会信的吧。”

    “不,我信,我信。这个我信,快告诉我吧。” “你确实牵扯在结婚诈欺的事情里啊。被小姐,还有了孩子,差不多该准备卷包袱逃走了。”

    “骗人!!啊,现在要马上回去了。” 王大叫着跳起来。

    静兰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王松了口气,然后浑身发抖。

    “静兰……”

    “已经恢复到了能够想要回去的地步了。”

    “好,好过份啊!而且还说得这么真。要是假话说着说着变成真的了要怎么办?”

    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王突然发现咦?会不会是这样呢。直到刚才为止,身体还沉的连站起来都难。这么说起来,小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哭的时候,兄长都会来哄着,就不哭了。就算一开始想着不想要回到母亲的宫殿里,等到想起来之后还是要回去的,然后又变得元气了。在被伤的遍体都是之前伸出了手,王的隐藏的家。

    “……刘辉”

    静兰最后再一次这样叫他。因为那些一直后悔着,却没有说的事情。“我啊,是很喜欢你和小姐的。所以,如果小姐去了那个世界的话……这次我会留在你身边,不会消失。不会像是以前那样,某天突然,悄悄地留下你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秀丽已经不在了。

    王突然身体震了一下。突然某天,在这个世界成了孤身一人的那种感觉,消失了的隐藏的家。

    “……绝对?”

    “绝对。不管在哪个黑暗角落动不了了也好,都会去找到你的。然后在能笑着回来之前,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出回答为止……”

    静兰从王的膝头取了一朵玫瑰,用指尖捏着。萤火虫成群结队向着池塘降落下去。

    第六妾妃死去的池塘。生刘辉的时候,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女的第六妾妃,一个亲人也没有。当时的静兰对于这个母亲,也是很侮蔑的。但是只有一次,他见到过。对于旺季放出的刘辉,她也曾默默地伸手要接过来。……但是自己阻止了他。对着萤火虫飞舞的池塘,供奉上花朵,这是第一次。

    “我其实……也应该对你的母亲大人,再温柔一些就好了。现在

    无数的萤火虫,让王的视野里渗透着光。地上的星星确实就在那里,但是却不能一直握在手中。就像是后妃一般。但是现在它就在那里。就算这样,还是让胸口有堵着的感觉。

    很久以前,旺季问过的,到底想做的事是什么。

    “保护你,就等于是在保护我自己的心一样。”

    ……其实他是都懂的。但是,还是想要多一些时间。

    还想,再多留一会儿,让他逃进这个小小的隐藏的家里。

    王也走到了萤火虫的池塘旁边,在静兰的身边,投下了花。

    ……觉得母亲和自己两个人是一样的,第一次从心里有了悼念的感觉。 “静兰,拜托你一件事。要是刘辉突然失去了踪影,去找他,把他找出来吧。虽然不喜欢一个人,但是低落的时候,总会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就像是在等着谁似的。不可思议啊,静兰要是在,刘辉就会变得很有元气,说不定比我都有用。不管去到哪里,都要找出来啊。”

    “小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为什么要辞官呢,是因为要准备进后宫了是吗?”

    秀丽托着脸颊,安静地笑了下。在决定之前,一个字也没有透露,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开口的想法了。也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打听是不是王的试探的感觉。

    “理由有很多。但是真的让我下决定的是,山家的那个时候。”

    “山家……但是,那个时候,王他……”

    “是的,那个人,在最后才到了我这里来。确认好了山家的婆婆是否安全,确认了受害情况,亲眼看到下落不明的旺季被葵长官给带回来,准备好葬礼的事情,决定好相关官吏的处罚,听过了关于失去凌晏树的踪迹,哪里也找不到的报告,这些都做好了。才铁青着脸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只是抱着我。然后,又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要是以前的王,一定会第一时间马上冲到自己这里来吧。

    变得不是秀丽。这十年间,王接触了很多事,已经一点点在改变

    了。

    “唉,静兰,几年以前,我想的是很傲慢的事情。继续做着我喜欢的工作,等到时间快到了。……等到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才把这些时间留给王就行了,完全只考虑着自己的情况。因为我是对那个人最有影响力的,所以不用慎重行事。现在想起来,真是很难为情。”

    “……”

    “那个人为了我一直都在忍耐着吧。因为觉得我的事情比他自己还要重要,所以跑来抱着我,然后就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回家去了。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剩下的时间我要一点不保留地全都留给他,要以同样的程度来重视这个人。为了填补那个人空了一块的某个地方,拼命地寻找可以填补的东西。虽然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空洞,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我。我要回应他的话,不是全部的话是不够的,必须要现在马上就做。” 等等,为了要留住他,秀丽自己主动抱了上去。

    “我想要比任何人都要爱着这个温柔的人。要重视他超过重视自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回到其他的什么地方去。不会再在他的脸上出现那寂寞的表情,而是希望一直看到充满了幸福的表情。两个人要一直一起,只要我还有时间,就要待在他的身边——最近的地方。” 这就是理由了吧,她笑着说道。

    有一朵赤红的彼岸花,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在阴森的风中摇曳着。

    王看到了这个,就过去将它连根拔起扔在池塘里。要是在白天,说不定就可以看到它冒着泡,噗噜噗噜慢慢地,就像是血一般沉了下去。但是,现在是黎明之前。王很冷淡的,背对着沉下去的彼岸花。

    “……如果要下决断的话,差不多应该要决定好了。再拖下去会给母体增加负担的。”

    “体重都没有怎么增加,让柴凛殿下有些担心。……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

    “不,侍医说了还算正常范围。” 嘎,悠舜的庙的门扉被推开了。

    从九年前开始,一直长点着的四盏灯。看到蜡烛剩下一点的话,就默默地换成新的,再重新点好。然后在正中的长方形的坛台上,放

    今天王又在脑中回想起,在灵柩中睡着的悠舜的脸,印象还十分

    那样微笑着,将王想要的所有的东西,依照约定,一件不落都呈上来了。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

    甚至在死后还是希望依靠着你的我,看来还是没有改变啊,很可笑吧。

    “请不要哭啊,我的陛下……”

    似乎可以听到,悠舜最后的声音。留下你就走了,请你原谅我吧……。

    王在坛台旁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他把头埋得很深。

    ……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刚换过的蜡烛,也已经变得非常短了。

    咔哧,有脚步声响起。

    这不是现在才来到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就待在那里,刚巧走到了门扉那边走了几步,发出的脚步声。打开门扉,咔哧,咔哧的走进来了。

    就在埋着头的王的旁边,借着蜡烛的火,点燃线香,刺刺地响着。

    接着,线香的香味就慢慢地熏了过来。王突然一下,笑了。

    “……我还在想,线香什么时候变成定期供奉的了,原来是绛攸啊。”

    “……”

    “你不是在他快要走完人生路的时候,并不是很喜欢悠舜的吗?”

    “……就像你这样,从半途中开始一直有疑惑没有彻底解开吧。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真是不明白啊。想着为了你好,说些多余的话。……大概也有些会让你生气的话。”

    “嗯,他在为我设想这件事,我还是明白的。” “但是比起我来,他更加支持你,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我是做不到同样的事情的。” 绛攸一直盯着坛台。发觉了那个之后,绛攸就要过去供上线香。九年前空着的王的空洞。现在的绛攸还是不能填补,一点也不。

    半夜里,单单一个人,就让王不能从这里走开。

    “……我可能是不能像是悠舜那样支持你的。和那个人在同样的位置,不管怎么做可能也追不上吧。虽然不甘,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会一直努力到死去赶超的。” 王第一次抬起头来。而绛攸却没有看着他,反而看着坛台。

    “……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谁的?”

    “你的。我会比你活得久。可能能赢过悠舜大人的也只有这种地方了。”

    王用手支着脑袋,嗯一声,算是回答了。到这里以后,第一次真正的开心地笑了,然后又说了一声嗯。王从贡给悠舜的花里摘下一朵,交给了绛攸。

    (……。总算,是做到一点了,说要追上悠舜大人的事。)

    绛攸收下了花,在手中转着。就算再怎么追,现在的自己是不可能达到悠舜那样的,这点他很明白。但是这不是任凭岁月的更迭,而什么都不做的理由。后妃应该会这么说吧。

    “……后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夏天里的孕吐很严重,就像是被冲上岸的鲔鱼一样。秀丽对于一天无所事事还很新鲜。虽然会小小地抱怨一下感觉好难受,和以前的手下交谈过之后,说起了有把手的桶的事情。作为新手的试胆,完全不知道怕的年轻官员一个个地都很生气地跑来,应该会很高兴吧。就算是没有什么食欲,幸好有璃桜到处察访所找出来的手制料理,能把这些都吃了,真是帮了大忙的。”

    没有一点花边传闻的美貌的璃桜公子,老是往年轻的后妃身边跑的话,总还是会引起不谨慎的传闻的。但是要是为了重要的名义上的母亲的话,绛攸也会这样的,所以他并没有去挑刺,而是保护的时候多一些。王一点也没有去嫉妒。绛攸发觉到他已经和过去有很大不同,虽然还有忧郁,但是没有不安。

    “孤也常常问我可以做些什么。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啊,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啊。秀丽一直在全国跑来跑去,一直呆在贵阳会觉得很无聊吧……”但是,她总是说着“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抱着桶留在我身边就好了。”然后就靠过来。

    “桶……我们之间,尽可能还是不要有这种味道这么重的东西吧。这样拜托着……有味道真是不行啊。”

    楸瑛端着感觉不舒服的桶,跑进了邻间去,心里留下了无谓的伤痕。

    “其他什么不要,秀丽总是这么说的。”

    从外面朝廷回来,不管是在读书也好,还是在工作也好。她就会从背后或膝盖上慢慢地蹭过来,靠在王的背上休息一下啦,窝在膝盖上像猫一样睡一下啦。其他什么都不要了。

    “……会不会让她在忍受,她是不是为了自己才说这样的话,不会这样想的吗?”

    “……一开始也有这么想过。但是,不知道怎么搞得,就开始觉得有不同的想法。”

    其他什么也不要了。现在的王,闭上眼睛,似乎就可以感受到背后和膝盖上后妃留下的重量和温热。就像是每天被握住的双手一样,在王的身体里,已经一半都渗透进了后妃了。

    王只能去做做剪花回来的事,但是这样就行了,她这样说着,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是真的。并不是不想要,而是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是真的吧。是真的吗?每当这么想的时候,王的心就被仔细地修补起来,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我以为你们,你和后妃要是结婚了,应该会俩夫妻之间经常要吵吵架的。”

    “嗯……我也是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有什么惹我生气的呢?”

    “但是,你们吵架的场景,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啊,一次也没有。” 看着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有了年轻时那样主张自我。对于不知道该怎么珍惜她才好而迷惑的王,后妃总是靠过来,握住他的手。看着这两个人,就觉得互相的凹凸棱角都能够很好的合上了。原来是两个全然不同的,经过了时间的磨砺,一点一点的将相互间的间隙填满,多余的部分削掉。已经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幸福。

    相对的,要是失去了会怎么样,为此在害怕着的王的心思,绛攸也十分的明白。本来以为到不了手,已经放弃了的东西竟然到手了,这个时候的幸福和恐惧,他也是有过体会的。

    “……要是为了你的话,我可以去说服后妃,不管要去多少次。要是不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话,我可以去阻断掉。要是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可以帮你实现。虽然不像悠舜大人那么完美就是了。”

    “……就算是……不对的愿望也可以吗?”

    “那就在之后,我们再去做一切可以做的事情。在一切万劫不复之前,一定可以挽回的。”

    王自己也不明白。一直觉得自己选择了一条错的路的王,但在对于后妃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想要犯错的,一直都是过得十分的谨慎。一直都是。

    数月之前要是被问到的话,说不定会当面对他这么说。但是自从秀丽嫁过来之后,——不对,大概是这十年里,王的心里某处,在慢慢地改变着也说不定。

    “请不要哭,我的陛下……。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的。” 悠舜的话语。然后……秀丽那不可思议的口头禅。

    “没关系。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完全颠倒的话语,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两句话却听着很是一样地感觉。你会没事的。

    总会好的,会有代替品来代替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行了,都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失去了悠舜的缺失,到现在还没有替代者可以代替。后妃如果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怎么能说没关系呢。王完全不明白。

    秀丽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但是悠舜的话还有下文。

    “请,向前迈进吧。不要害怕……”

    好像仙人一般的悠舜。这句话的意味,要是现在悠舜还在,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解释呢?不要害怕,往前吧。

    这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王还不知道。可这是比对自己还重视的人留下的话,就信这一次吧。

    “绛攸……帮我实现愿望吧。后妃,就让她随自己的心意那样。

    帮她做好所有的准备……” 吱吱,是蜡烛在摇晃发出的声音。绛攸的回答很简洁。

    “明白了,就这样吧。”

    突然,王看着绛攸。绛攸只是淡淡地接受着所有的事。王在那一霎那,将绛攸错看成了悠舜。要绕好远的路,才有一般看不到的景色,以前悠舜曾经说过。只要是你想好了要选择的路,那就不用在意了。

    所以,就因为这,王好几次搞错了之后,都会找到别的道路来走。

    曾经他也说过如果是错了,那就自己再去想办法挽回。刚才绛攸说的话。第一次,将两者重叠在了一起。

    “绛攸……”

    “我是你的宰相。和葵宰相相比可能还算是新手……”

    绛攸把手伸出来,放在王的头上。这已经是隔了多少年的行为了。

    “我……对于你和悠舜大人之间有过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你每次到这里来的时候,都是一张来赎罪的表情。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很大的错事让悠舜大人来替你善后一样的脸。”

    好羡慕啊,绛攸小声地自语道,这让王马上张大了眼睛。绛攸微笑着。

    “能够那样被王所需要的宰相,是怎样的幸福啊,你是不会懂的,永远都不懂。只有我们这些做臣下的才会知道。悠舜大人也是不喜欢的话是什么也不会去做的人。直到我也一样做了宰相,才发现了。…… 在你的身边,被你所需要,对于悠舜大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直到生命结束的时候都被您需要着,真是好高兴啊。” 说谎,那个时候王反驳道。充满了歉疚的这样说道,觉得是自己让他这样不幸。

    “拒绝了转移疗养的,是悠舜大人。我不觉得这些,全都是为了你的缘故。……后妃的决断也是,我觉得有点相似。不去回应劝说的,那种顽固也是一样……”

    王低下了头,眼里带着一些灰暗。但是绛攸他知道,在那灰暗的深处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是不懂后妃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对于你让悠舜大人不幸这件事的话,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现在的我可以确定。换做是我的话……从心里的这么希望的。总有一天,我也想变成那样。”

    王抬起了低下的头,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从贡给悠舜大人的花束里,又拔出一朵来,然后直愣愣地交给了绛攸。像是交出自己的心一样。

    做成干花还是做成书签呢。得到两朵花的绛攸还是淡然地把手从头上拿开。王似乎为了要停住而抓住了他的手。稍微有一点惊讶,但是他还是就这样直接握了回去,轻轻地拉了一下。

    一直像是生了根一样重的身体,王终于能够起身站起来了。

    “然后,对彼岸花还是要稍微再温柔一点啊。”

    “……还是,有些讨厌。但是过个三十年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王还是有些不满意的感觉。这样啊,绛攸笑了。

    “绛攸大人,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如果那个人一个人坐着的话,请陪在他身边一直到他站起来为止,伸手去拉他一把。这样的话,那个人一定就会没关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绛攸开始注意另一个王了。王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一点奇怪,某天和秀丽闲聊的时候,她回答说并不这么觉得。这其中的意味,绛攸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的。

    悠舜去世的时候。因为工作而离开了贵阳的秀丽,赶到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对于一直不离开灵柩的王只能是尽量的去照顾一下,觉得是天赐的帮助,绛攸马上就带着她往庙里走。

    记得应该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的事情。

    王独自一人,从门那里踏着零落的脚步走了出来。那样一直顽固地守在灵柩旁边,垂着泪的王。现在脸上带着一副迷路了的表情,像是在找谁一般,茫然地转动着脑袋。

    一看到赶来的秀丽,稍有吃惊之后,就伸出手来,如强风一般将她掠过来,抱进自己的怀里。

    对于这样濒临崩溃的王,应该还是第一次看到,绛攸似乎可以体会到王所失去的是如何重要的东西。

    已经逝去的重要的东西。希望可以填补,可以给他支持。但是,在秀丽到来之前,王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算是绛攸他们在身边也

    对于一个心里满是空洞,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人,让他半夜里一个人被留在庙里,就这么一直坐着,甚至没有等到他站起来的自己。绛攸从心底觉得很羞耻。

    秀丽说过他并没有变。简单的有些不正常的王,就好像是白纸一般。就好像是魔法被解除了一般,把白纸一张张地埋掉,显露出了本来的样子。这样的想法是最近一两年开始的。

    但是王有些地方,似乎并不想把这样的自己展现出来给其他人看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似乎和其他人之间有了小隔阂。制造这种隔阂的不正是自己这些人吗?

    “没关系的,绛攸大人。”

    扑哧,秀丽笑出了声。就在比接受这个宰相的任命的春天,稍微早一点的时候。

    “请不要就这样离开。刘辉对绛攸大人你们,想要表现出自己是个不任性的好孩子。觉得不这样就行,看来挺没有自信的。但这是挺普通的事吧,谁都会想在重要的人面前讨他的欢心吧。”

    “……现在他对你也是这样啊,我看得出来。以前的王对你就只会说些耍性子的话。”

    现在的王什么也没说。但是和绛攸不同,她十分不可思议的、毫不迷惑的相当镇定。

    秀丽说过不觉得他有什么改变,所以会来拜访她也说不定。

    “确实这样啊。有点,觉得好像失败了的感觉,可能还在害怕着什么也不一定。”

    “……?”

    说着任性的话,太过想要,结果就失去了重要的悠舜大人。这样的相反……大概,就误解成这样了。“

    “……”

    “绛攸大人……我之前有想过。在潜意识里的某处,如果实现了他全部的无理要求,感觉就会犯大错似的。这真的是正确的吗?正确还是错误,一直都弄不明白……。但是在那个时候,终于还是发现了。

    就算给了,也不会没了什么。现在的我就已经不在意了。” 绛攸突然一下反应了过来。

    “我和刘辉走到现在这样,可能会有些地方变强了,有些地方变柔软了,有些地方变深沉了,改变是存在的。以前多数无法回答的事情,到了现在,也都可以全部接受下来了。我是这么想的。”

    各自的道路上一直是拖着脚步前进的。终于时机到了,秀丽对绛攸笑了一下。

    “……绛攸大人,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到我这里来的不是吗?”

    “……到底谁年纪比较大,真是搞不清啊……”

    绛攸苦笑了一下。……秀丽的话,是正确的。现在的话,可以全盘接受了。——王的全部。

    “是的啊,经过了岁月,以前看不到的东西,都一点点地看到了。经过了成堆成堆像山一样高的错误、失败、迷惘,绕远了才到达了这里。终于,那个家伙也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不再一个人迷惘徘徊,醒悟过来了一般。接受了宰相的擢升,现在的我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在他身边为他做些什么。虽然不及悠舜大人那样。但是只要他有愿望的话,我还是会尽量去帮他实现的。”

    秀丽实在很高兴,她笑着。有愿望就尽量实现。是啊,现在的话一定能实现。

    心里有个寂寞的空洞要去填满,用着自己的做法,终于给了也不会消失了。

    “要是能补过来的话,我也去迷惘一下,看着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因为不想要失去啊。绛攸大人。就像是悠舜大人一样。相当的重要啊。” 这大概就像是秀丽一样,绛攸的心里也追加了。一直盯着秀丽看。

    从前,从前,这十年来,一直贪婪地追逐着梦和现实的女子,绛攸是知道的。不可思议地是绛攸似乎没有看到她对什么放手过,就算朱鸾及第了之后也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秀丽恶作剧地笑了一下。在第一线想做的事情已经没有残留了的官吏的眼睛。

    “我似乎是对什么都没有放手过?要是有想要的东西,不管去哪里都要拿到手。现在的话只有在后宫里才有。要是得手的话,就去实

    绛攸笑了。……如果是她的话,真的会这样做的感觉,不管怎么困

    对于绛攸,在王犯错之前就将他纠正过来,可能是很难做得好了。像是秀丽、悠舜这样。秀丽嫁过来这件事是正确还是不正确,现在还不明白。也许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会明白。从现在开始这样的问题,将会在王的周围经常出现吧。到了那个时候,站在王的身边能够支持他的人,现在的自己就可以做到。

    最后问一下。一个人待着的王身上,一直会有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开的距离。

    “……主动过去接近,你觉得可以吗?”

    由绛攸你去将那距离填补,无论花上多少时间,王都不在意。…… 她想着要嫁过来这件事,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秀丽莞尔一笑。

    “你明白了吗?如果做得不够,那个人就会摆出一副寂寞的表情,尽可能地多给一点,尽可能地多,多到那个人会哭出来。不论你给了多少,都不会消失不见的。嗯。”

    ……小声的,低低的,有摇篮曲飘过来。从春天开始,她的歌声就一直没有中断过。

    璃桜一只手将膳食拿着,推开了门。后妃的二胡,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了。但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那些悠悠的歌声,璃桜很喜欢。大概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循着歌声找过去,走到了里面的门,一直候着的女官都让她们退下了。

    “到了秋天,似乎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啊,后妃。夏天的时候歌声都会经常中断了呢。” 第一次,歌声停止了。扑哧,笑出了声来。 “写了好多的全新的摇篮曲啊。每天无所事事,感觉很恶心、很热,而且什么都吃不下去啊。因为璃桜君的药很有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但是,这样频繁地从紫州府跑回来真的没有问题吗。……为什么,瞪着我?”

    把膳食放在桌子上,璃桜首先把药汤倒好。效果虽然是拔群的,但是味道也是十分难吃的草药。

    “已经放凉了,你就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吧。”

    “呜,最难喝的草药的味道啊。为什么今天要特地跑来对我使坏心眼呢?”

    皱着眉头喝下草药,后妃的表情还是和十几岁的时候没有什么改变。有时璃桜觉得只有自己是一下子超越了时空,变成了大人似的,感觉很奇怪。特别是个子超过了她,手掌也比她大了。

    “药没有了,也不给我送封信来。都不知道被热晕了几次了。”

    “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把公事繁忙的紫州州牧给叫回来啊,我不喜欢这样。我又不是那种没用的母亲。”

    真的是捏着鼻子,哎呀,一口气喝了下去。因为被坏心眼的苦了一把,所以就用鼻子哼了他一下,抽抽搭搭地掉眼泪,也是没办法的。这样看来,今天的身体情况应该还是不错的。

    “紫州州牧这样赶回来,照顾后宫里的妃子,会有很不好的传闻传出来的吧。”

    稍稍看了一眼捏着鼻子昂着头的后妃,因为在抽抽搭搭地哭着,就用手指将她的眼泪擦去。

    “……,啊,会吧。”

    “果然!到时紫州的官员都跑来告状的话,我不是什么理由都说不出来了吗!”

    什么啊,原来是担心这个啊。璃桜想着,其他方面的传闻,后妃似乎就直接不去做考虑。

    ……,其实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父亲是我吧,这样的话好想一顺嘴说出来,然后看看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还是忍住了。我是不会嫁给我的养子的!然后就被拒绝来往的话,那可是很让人困扰的。实际上,璃桜自己在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只是摸着后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没什么。到这里来,并没有让我荒废正事。后妃是超级工

    后妃一直在那里微笑着。璃桜没有声音地将彩色的茶碗收了回来。轻声说道,“其他的女性的话,还可能会叫,但是我是不会叫你母

    “就是啊。从十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认识了。嗯,竟然长成了这样的美少年。送给你的情书,都有山一样高了吧,好受欢迎啊。”

    “太麻烦了,我才不要呢。把它们都收集起来,下次用来烤芋头,冬天的时候还可以烤年糕。”

    “才不要这么冷漠地烤芋头呢!你和你那养父真是一点也不像啊!以前的刘辉可以说是个风流种——经常会有女官传出和刘辉有过什么关系的奇怪传闻。” 是这样啊!手里的茶碗差点被他捏爆了。

    “这是谁传的?现在马上杀掉或者开除。”

    “啊哈哈哈哈,开玩笑啦。好了,要缝补的东西已经弄好了,你拿去吧。”后妃把膝盖上的上衣塞到了璃桜手里。因为是男式的,所以还以为是给王的,但是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上衣。想起是上次骑马的时候刮到了,就拜托女官去处理掉的。现在却被补得完全看不出来,还用熨斗熨好了,感觉像是新衣服一样。

    “要是你不要的话,那就和那些情书一起堆着好了,不用在意的。

    对不起,总是改不了习惯。” 璃桜收起了上衣,感觉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也一起收了进去。

    “这个,我就带回去了。但是,你快要生了,绝对暂时都不要再动针线了啊。说定了。”

    “好,对眼睛不好对吧。比我懂得都多。话说凛有传话给你,无论什么时候也好,希望你可以找一段时间和绛攸大人一起,好像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和李宰相?会是什么事呢?但是最近可能不太有空啊。从秋天开始,为了信念从地方到中央都会很忙呢。过了年不知道可不可以。我捎信去问问吧。”

    “这样就好。凛也是工部尚书啊,大家都是一样忙的。变成大人之后,一年的时间就过得好快啊。十几岁的时候,明明就觉得时间很长的,现在一下子就快到秋天了。”

    眯着眼睛,看着红似火的红叶。第一次嫁过来,璃桜带她参观这个房间的时候,她就小声说道:“
最新小说: 世界什么的怎样都好─Qualidea Code─ 从圣女职位被开除后 不知为何幼女化成为了魔 白人萠乃与世界危机 狂野历险 ADVANCED 3rd 王者英雄战记 新罗德斯岛战记 红之三位一体 异世界魔法实在太落后!(异世界的魔法太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