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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EP.2 FIRST NIGHT)

    忙碌的夜晚

    ——————————

    将全部的嫌疑犯逮捕后,现场的嘈杂声也一刻不曾停过。

    巡逻车闪烁的警灯将早已日落西山的废车场照亮,四处传来各种嘈杂的无线电对话声。搜查员里受伤的人也只是一些轻伤。不如说情况最遭的是监视兼后援的马托巴了。因他们所致重伤的俄罗斯人,已经由救护车转送他处。

    “马托巴!艾克赛迪利卡!过来!”

    用无线电传达收队安排后,比鲁·季默警部立即怒喝道。

    季默是不久前代替已死的杰克·罗斯警部就任的特别风纪班的新主任。

    五十岁左右的黑人男子,一张严肃可怕的脸,上嘴唇留着如同大毛虫似的胡子。原本是圣杰鲁斯的老资格警部,前些日子还担任圣特雷萨市警一二分署的杀人科主任。所谓一二分署就是管辖着市南部低收入人群密集地区地域,市内纷争数一数二的忙碌分署。正因为是从那样的最前线调来的季默,此刻如同注重现场主义化生的男人。用军队的感觉来说的话,就是“靠打拼受到提拔的将校”。

    马托巴和缇拉娜在废车场一角一声不吭地坐着,听到季默呼喊后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别拖拉,还不给我快点过来!?”

    季默撅起厚厚的嘴唇用力指向自己的脚边。简直像是遭受连败的棒球队教练传唤犯下严重错误的外野手一般。

    “似乎砍断了俄罗斯人的手腕啊,马托巴?”

    季默说道。

    “不是我啊。是缇拉娜用剑——”

    “别废话,我哪知道是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干的。你们是搭档。如果那边的外星人强奸了一个一百岁的婆婆,就如同是你干的一样。你一生都会被称呼为变态喔。不过我是个公正的男人。假如你拉屎弄到马桶外的话,我会让那边的外星人用舌头清扫干净的。明白了吗?明白的话就用嘴巴回答我。”

    这个大叔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马托巴皱着眉头懒得听那些话。缇拉娜则是依然没听懂季默任何一句话的样子,愣愣地静听着。

    “所以呢。为什么你们两个分开待机?两人一组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废车场西侧的人手不足。就让缇拉娜姑且先盯着。”

    “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因为那样会遭到反对。”

    “那是当然的!放任连逮捕顺序都不知道的外星人活动实在是荒唐。我可是命令过你‘好好盯着’的吧!?然后呢——擅自四处乱来,最后还嗖嗖地砍飞嫌疑犯的手脚。想必那家伙的律师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我可没有切掉脚。”

    缇拉娜第一次插话了。

    “而且警部。别管我叫‘外星人’。那是歧视用语。”

    说完季默眼珠子一转,瞪着眼俯视着缇拉娜那张不愉快的脸。

    “喔?是那样的吗?我以后会注意的哟。”

    “……………………”

    “总之,那家伙的手腕接好的话,出院的时候由你这家伙负责移送。很可惜你没有拒绝的权利。监察局的加德纳你知道的吧?和他打个招呼。明天早上九点前上交报告书。晚一分钟交都不允许!”

    “了解。”

    “外星人,你也是。书写格式去问马托巴。”

    “那……”

    在缇拉娜提出抗议前,季默早早向着已经准备好收队的、本所辖署的巡逻车走去。

    “哎呀,真是好大的火气啊。”

    马托巴这么一嘟囔,旁边的缇拉娜不愉快地开始抱怨。

    “我可没有任何错。只是给予恶党正义的制裁而已。为什么非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受到训斥不可。”

    “因为做的过头了吧。你差不多也该懂得掌握分寸了。”

    马托巴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太高兴。自己也算是个经验丰富、手腕高明的刑警了,还在那么多警官面前被那样地大声斥责。如此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是桂大意了。都是你的错哟。”

    “我又没有拜托你来救我。”

    “你还真敢那么说啊,桂·马托巴。明明说声‘谢谢’就好了。我以Gizenya(伪善家)之名——”

    “桂!”

    同事托尼站在嫌疑犯的货车旁向这边挥着手。

    “留着下周再祈祷吧。先过来看看货。”

    “讨厌的家伙。”

    缇拉娜鼓着脸,不断戳着马托巴的后背。

    “疼啊,你干啥啊。”

    “要你管。”

    “别这样,太难为情了。”

    远处看来就像是在玩闹一般。不,说不定实际上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马托巴向着托尼那边的货车走去。

    托尼·马克比刑警是一位细身年轻的白人男子。美男子加上时尚的打扮,今天穿着的是栗色西装搭配显得沉着稳重带有夹子的阿斯科特领带。

    马托巴因为风纪班工作上的关系,从收押的高级服装里适当“借了”几件,穿得也算得体,不过还是被托尼冷嘲热讽。不过要融入那些卖毒品、拉皮条、以及社会地位颇高,奢华度日的人群中的话,马托巴的品味就略显沉重了。但就算这样,要他穿上托尼的搭档科多诺夫刑警穿的那种淡粉色夹克衫的话,还是情愿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看过武器了没?”

    听托尼这么问后,马托巴点了点头。

    “啊啊。罗马尼亚制的AK步枪以及2000发7.62mm子弹,还一堆的对人手榴弹、对人地雷、白磷手榴弹。有那么多的话,三天内就能镇压差不多塞玛尼世界的一个领地了。”

    “让人无法赞同,我的祖国可没有那种、会被你们野蛮人的武器所占领的脆弱领土。”

    “我只是说占领那种穷乡僻壤的话就足够了。”

    马托巴嫌麻烦似的说道。

    缇拉娜是圣特雷萨市海面上出现的超空间大门·“幻影之门”那边广阔的异世界——“雷特·塞玛尼”的骑士。因为某个事件由那边的大国·法尔巴尼王国的骑士团派遣而来,然后作为特例,以搜查官的待遇留在了圣特雷萨市警里。

    在这个城市里也有很多从塞玛尼世界移民来的人,但是像她这样以公开形式从事警察职业的塞玛尼人几乎没有。缇拉娜被风纪班所采用,也有着试验的含义。

    塞玛尼世界的技术相当于地球这边十四、十五世纪欧洲左右的程度,所以无论是谁都能简单使用的地球制枪支,或者不管是啥那边都当做珍宝一般。因此地球制的武器和塞玛尼世界的财宝——“魔法的物品”的地下交易屡禁不止。根据国际条约,各国的法律都严禁向塞玛尼世界输入武器,其中也包括像是风纪班这样在海边阻止地下交易的工作。

    “……那么,地球这边的贡品肯定是工业制品。那么塞玛尼人带来的这个棺材是什么?”

    “撒。我也想看看那个呢。”

    货车的旁边,叉式升降车的货盘上装着长方形的棺材。由粗大的木材制成。塞玛尼风格的古老纹样。几个地方镶嵌着暗淡的橘黄色的玉。盖子表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如同在水缸里兴奋地以杂技般泳法来回游动的金鱼拉出的屎一般、莫名其妙的文字(类似的东西)。

    “看得懂吗?”

    被马托巴这么一问,缇拉娜将右拳放于左胸,默默的思考着。这是塞玛尼人沉思时特有的动作。

    “不清楚。虽然在古拉巴尼的古文书上见过类似的字…不过我基本读不懂。月亮…?禁忌…?血…?就这些了。”

    “里面是什么?”

    托尼耸耸肩膀。

    “还没看。这万一要是美术品呢?虽然很古老的样子,但是装饰得很华丽……要是靠蛮力打开的话,我怕会弄坏它。”

    “没关系。打开就是了。”

    马托巴用菲拉格慕的鞋尖狠踢了棺材一脚后,拾起了旁边摆着的铁锹。

    “等、等等……”

    不顾托尼的制止,马托巴用铁锹撬起了棺盖。看上去虽然古老,但是棺材意外的结实。像是用了灰浆还是其他什么的橡胶状的粘着剂。粗暴的操作使得紧闭的棺材数处产生了裂纹。托尼见状露出痛心的表情。缇拉娜也只是紧锁眉头,默默地看着他作业而已。

    一阵耳鸣的怪声之后,棺盖打开了。马托巴取出小型手电筒查看着棺材内部。

    “这是什么东西。”

    里面装的是、用布片包裹着的干涸的尸体。

    能看得出是人类的尸体。头发很长。

    “看上去像是哪里的公主……”

    缇拉娜饶有兴趣的看着尸体,托尼则拿出手帕捂住了脸。

    ——————————

    “是塞玛尼人的女性呢。”

    验尸局的法医塞茜尔·艾普斯看了尸体后说道。

    将木乃伊从担架上的尸体袋里取出,放置在验尸台上。褪成红褐色的破烂衣服,四处佩戴着已经几乎看不出原型了的生锈的装饰品。

    “嘛,那倒也是。装在塞玛尼产的棺材里,又穿着塞玛尼女性的衣服。”

    马托巴嘟囔着。验尸局大楼的停尸间,每次来都是个漂浮着慵懒气息的地方。虽然经常打扫,但本身就够煞风景的了,外加总是漂浮着一股甜腻腻的消毒水的味道。地板上铺着的白色瓷砖泛着寒光,青白色荧光灯的灯光将活人的脸照射得如同死尸一般。缇拉娜似乎也不太喜欢这里似的绷着一张脸,偶尔用小鼻子吸吸气。

    在这里工作的塞茜尔和马托巴以前关系很好,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又很奇怪。不管怎么说,这里可算得上是最差的向女性搭讪的场所。为什么会在初次见面后就几次想在死于毒品中毒的男人面前邀请她吃饭的呢,现在连马托巴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今天的塞茜尔穿着黑色的针织衣,到膝的喇叭裙,外边再穿上常用的白色大衣。亮丽的棕色秀发,略显智慧的蓝色眼睛。她依旧保留着以前那种开朗快活的特征,但是以前那种人给人明朗的印象已荡然无存。

    “姑且先这么收下了。”

    塞茜尔在写字板上的文件里填上必要的事项后交给了马托巴。

    “验尸局是处理那些刚刚做好、还冒着热气新鲜品的专家哟。这种尸体还是交给考古学家来办比较好吧。这可能是数十年以上的尸体哟?”

    “要在调查之后再送去研究室。死亡时期,年龄,死因。”

    “准确的死亡时间我可弄不清啊。”

    “你想想办法吧。放射年代推定之类的,有很多办法的吧。”

    说完,塞茜尔露出一副搞科学的人特有的,一副才学满满,为那些无知之人感到悲哀的表情。

    “那是在验尸局做不了的检查项目,而且这对地球外生物来说是不通用的。”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你所说的,大概是通过碳-14的半衰期的测定吧?那是地球上放射性同位素以1950年统一的含量为标准进行的推算哟。关于塞玛尼世界放射性物质的含量,至今几乎没有任何资料,要追溯以前的数据更是不可能。因为这样,在地球理所当然进行着的检查项目,对塞玛尼人无效的例子也不胜枚举。连从头发取得的化学资料,对最近移民来的塞玛尼人也完全起不到帮助。”

    塞茜尔所说的大概基本上理解了。说起来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接受作为警官的研修时,也听到过相似的讲义。

    “就是这么回事。明白了?”

    “明白了。顺便问个问题。为什么是1950年?”

    “因为那个年代,核试验频繁进行,导致大气中的放射性同位素的含量发生激变。”

    “原来如此,受教了。多谢。”

    “不客气。”

    “……那么,这个家伙的死亡时期是?”

    对于马托巴这种屡教不改的重复性发问,塞茜尔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她背对着马托巴耸了耸肩,从白色大衣口袋里拿出放大镜,对尸体的全身进行仔细的观察。

    “说起来,有没从这个尸体上感受到那种拉特纳?”

    “感应不到。似乎没有被施放术式……”

    缇拉娜不太自信的回答到。

    “拉特纳(气息)”是塞玛尼世界特有的概念——由超自然的魔法现象引起的能量。因为地球的科学技术完全无法测定,所以它的存在本身到现在也无法被认知。熟知塞玛尼世界术式的缇拉娜,是圣特雷萨市唯一个能感应到它存在的人才。

    仔细观察着尸体手脚的塞茜尔小声嘟囔着。

    “不过,还真是不错的首饰呢。莫非是贵族或者王族的公主大人?”

    手镯,脚环。项链以及胸针,不知道到底珍贵到何程度,不过这样全身都戴满装饰品的肯定是有钱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随便乱动可能会引发国际问题。明早前不跟法尔巴尼王国的领事馆打声招呼的话,之后又要被唠叨了。希望你今晚能调查多少是多少。”

    被委婉地拜托加班后,塞茜尔眼睛离开放大镜抬起来头。

    “桂。我可是从早上忙到现在的哟?”

    “真巧啊。实际上我也是。”

    看着马托巴就嘴角露出的微笑,塞茜尔眼中射出无声的怒火。

    “讨厌的家伙。”

    “就是说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喔。”

    缇拉娜在一旁深有体会般地点着头。塞茜尔顺势接过话来。

    “是吧。你啊,居然会留在地球上和他搭档。”

    “一时糊涂啊。现在我极度后悔着。”

    “你的心情我太理解了。既粗暴又冷淡,还老说风凉话,所以偶尔对你温柔几句,就哄得你晕头转向。注意别被骗了喔?”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我会铭记在心的。”

    “喂……”

    塞茜尔和缇拉娜无视马托巴想要插嘴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最初见面的时候糟透了。把自己射杀的匪徒尸体往我这一丢,走的时候还说‘不许偷那家伙的零钱哟’。”

    “真是过分的男人啊……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到他‘我可没时间管你’之类的骂声。”

    “是吗?那一定会不开心的啊。”

    “知道我不擅长坐车后,像是故意惹你似的驾车狂奔,有时用歧视用语责骂人。今天也是,明明救了他的命,来个谢谢都没有,还来句‘我又没有拜托你来救我’。重要的是,这家伙完全不尊重女性。下次他要再有什么事,绝对丢下不管。”

    “那样做最好了,艾克赛迪利卡小姐。他死了的话要不要来一起解剖?我有特别的涂料,要不要在内脏上面涂鸦留念?肯定很畅快的哟。”

    “好主意啊。为了让他来世饱受痛苦,在他脸上、屁股上或者内脏上画上巴耶鲁书上的诅咒吧。”

    “喂……!”

    听到如此骇人的话后,马托巴渗出冷汗,脸色发青地抗议道。

    “说着玩的。别那么害怕。”

    “就是就是,玩笑而已。”

    “就玩笑来说,也太具体了吧喂,而且充满着杀气以及沉重感……”

    这时,解剖助手凯普曼从停尸间的出入口探身说道。

    “艾普斯医生?”

    “怎么了?”

    “发现浮尸的布鲁河河水水质检查报告送来了。要和硬汉打情骂俏请便,不过也请你麻烦来下这边。”

    “……知道了。这就去。”

    面对凯普曼带刺的说法,塞茜尔不动声色用非常平静的声音回答到。男助手怀疑般地瞥了马托巴他们一眼后,一言不发的关上门走了。

    一旁看着的缇拉娜不愉快似地嘟囔着。

    “看来那个男人也不懂得礼节啊。是你的徒弟吧,术师艾普斯?”

    “还真是严肃啊。叫塞茜尔就好。”

    “明白了。那么你也叫我缇拉娜就行了。”

    对塞茜尔就那么爽快地同意了啊。我的话要那么叫不是还要特别的许可吗?……马托巴硬压着想要指摘的冲动沉默着。

    缇拉娜和塞茜尔至今为止几乎没有过正常的对话。向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人”的理论而萌发出友情的女同胞泼冷水的话,就太不解风情了吧。

    “……嘛,凯普曼彻夜忙碌也疲惫了吧。他年纪比我还大,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也长,肯定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吧。刚才那些话就你请多见谅了。”

    “是吗。那么就算了。”

    站在理解了事情缘由的缇拉娜一旁,马托巴小声叹着气。

    “但是啊,塞茜尔。你最好做个了断哟。特意冲着我来,能感到微妙的嫉妒感呢。那家伙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哎呀,你在担心我吗?”

    听见塞茜尔那样回答的声音,内心稍微扑通了下。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的视线。看着她向上窥视一般的蓝色眼睛,马托巴心中有种混乱的感觉。不,不行。就算从职业伦理来说,这种事也早就决定撒手不管了。而且缇拉娜也在看着。

    “才不是那样呢。那么就拜托你了……走吧,缇拉娜。接下来去讯问抓住的塞玛尼人。”

    简单挥了挥手,马托巴离开了停尸间。

    ——————————

    马托巴他们特别风纪班的办公室所在的市警本部大楼就矗立在验尸局的正对面。直线距离走过去的话,三十秒都不用。

    但是马托巴他们的风纪班也参与诱捕行动,所以基本不能直接进入本部大楼。特意绕远路从不起眼的通用口进入到大楼内部。

    太阳机已经完全下山了,但本部里也尽是加班的警官。圣特雷萨市警看来依旧是人手不足。

    “我不认为凭你们的科学能明白什么……”

    在去往办事室的电梯中,缇拉娜小声说道。

    “你是指验尸的事?”

    “是的。而且,那样不假思索地碰触遗骸本身就不是件好事。”

    “卫生方面的问题吗?”

    “不是。是道德问题啊。在遗骸里有从死亡国度呼唤亡者的东西。通过生命消逝的容器,在现世召唤出邪灵产生危害。那种东西还是别碰的好。”

    “那样可不行。光靠讯问是查不清真相的。好好调查仅有的信息,就算被捕的塞玛尼人满口胡话,也能严厉逼供。我想通过这次事件将走私路线掌握清楚。”

    那个尸体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对风纪班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给被捕的塞玛尼人和俄罗斯人加上多重的罪状。顺利的话能得到不少的情报,进而对更大的走私路线给予打击。

    “那倒也是——”

    缇拉娜支支吾吾的说着。

    “——你和塞茜尔关系很好吗?”

    “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有那么种感觉。”

    说起来,还没对缇拉娜提起和塞茜尔的关系。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理由去对这个寄宿兼同事的家伙说。

    “朋友哟。值得信赖的朋友。”

    马托巴用装腔作势的声音回答着。

    “是吗?”

    “是的。”

    古怪的问答后,电梯到达了十楼。缇拉娜没有继续追问的样子,率先走向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几位刑警为今天行动的善后工作专心写着报告。马托巴看到桌上放着托尼制作的葡萄干曲奇,便随意抓了一块放入口中。

    这味道可真不错。松软酥脆,真是够甜美。托尼·马克比在这种黑社会般的分署里做刑警,某种意义上对社会来说真是一大浪费——马托巴不禁这么想。想对他道个谢,不过看来托尼和他的搭档科多诺夫还在外边忙着呢。

    缇拉娜来到风纪班后,被分配到了专门的桌子。那是之前殉职了的里克·菲欧里刑警的座位。她一有空就一手拿着操作手册一手摆弄着桌上的PC,目前还没有弄出像样成果的样子。不管怎么说,缇拉娜到现在连【是/否/取消】的选项也没能理解。这让马托巴回忆起小时候无论怎么教乡下的祖父使用手机,也只是无济于事的往事。从很难懂得配合电脑思考方式这点上来说,塞玛尼人和古时候的地球人似乎是同一种人。

    通过内线,从管理讯问室的巡查那里传来〖空着了〗的联络。

    马托巴停下书写着的报告书,叫上缇拉娜走向讯问室。虽然有同僚的刑警传话说“刚才季默主任在找你噢”,不过多数是麻烦事,就不管了。真要是紧急事情的话,肯定会打手机过来。

    那么,让我们来讯问讯问傍晚被捕的塞玛尼人吧。

    男子的名字叫做雷吉库。姓氏超长,发音还复杂,马托巴在读的时候就放弃去记住它了。平常的话,肯定是以自己的方式严格逼问,但这次他让缇拉娜充当讯问角色。在讯问室前将这意思告诉缇拉娜后,她惊讶的歪着小脑袋。

    “让我做的话倒是没关系。不过为什么?”

    “新人的进修。想要继续在这风纪班待下去的话,就要学会相对应的工作。”

    “那好吧。”

    缇拉娜摆着架子,鼻息粗重地踏进了讯问室。

    ——————————

    虽然觉得是件很蠢很蠢的事,不过塞茜尔还是开始对干涸的尸体开始了认真的检查。

    身高、体重、人种。更加详细的身体各个部份的测量。文件上设置的各种项目让她有种虚脱的感觉。

    体温和室温几乎相同。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平常的话,考虑到这个季节的气温,尸体死后经过了多少时间大致是能推测出来的。接近春天的这个时期,体温基本以一小时0.7至1.0度的速度下降。但是和这具尸体来说没有关系。因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死了有数十年以上了。

    似乎没有明显的外伤。送到伦琴放射室拍了几张X光,也没发现骨头有折损。而且已经变成青黑色的表皮也基本没有损伤。从骨骼形状推测来看,大概是地球年龄二十多到四十多岁的女性吧。并不是死于事故、自杀以及他杀,应该是死于某种疾病。当然也不排除服毒的可能性。

    用打火机大小的录音机大致记录下刚才所述的内容后,塞茜尔轻声说着自己的感想。

    “真是意外啊,她是位‘罗拉’啊。”

    她用圣特雷萨市一部份州里工作的法医之间才会使用的隐语来形容这具尸体。罗拉是以前电视剧里出现的杀人事件被害者的名字。现在则是被当做“美丽尸体”的同义词使用着。

    实际上,那具尸体除去已经木乃伊化这点,保持着相当完好的状态。完全没有被昆虫或者小动物啃咬过的痕迹,也没有氧化反应和温度变化所产生的损伤。

    偶怕是在相当寒冷以及干燥的地方——而且是氧气不足的地方保存着的吧。和在珠穆朗玛峰(Everest)或者哥德温奥斯丁峰(K2)之类的高山遇难后,放置几十年的登山者遗体很相似。后来的登山者就算发现那种遇难者的遗体,也没有将它搬到山脚下的余力,不得已留在原处的例子也很多。

    采取头发、阴毛、皮肤组织和指甲的一部份,分别放进丙烯制成培养皿中,并贴上标签。

    使用二楼第二取样室的设备的话,到早晨应该就能知道其详细的化学组成。和向马托巴说的一样,虽然查清具体的死亡年代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断定这具尸体是塞玛尼世界过来的东西,也许还能粗略确定具体的死亡地点和原因吧。要探究更详细的死因的话,不解剖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能送去有MRI(磁共振成像)的某设施才行。但说实话,自己不觉得有投入昂贵检查费用去调查到那个地步的必要。(注:磁共振成像全名为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塞茜尔拿着装有样本的培养皿上了一楼后,对着工作室里的解剖助手凯普曼说道。

    “凯普曼。”

    应该是听到了,不过凯普曼沉默着继续看着电视里转播的比赛,没怎么有反应。

    “凯普曼?”

    “是的。”

    他总算回过头来,摆出一副极度厌烦的态度。

    “能请你去给风纪班送来的尸体拍个照吗?”

    “明白了。”

    即便如此回答了,他也马上将视线转回比赛节目,并没有站起来。

    “现在就去。”

    加强了语气后,凯普曼才发着不愉快的呻吟声站了起来,慢慢吞吞地走向停尸房。已经和他一起工作两年了,但跟这个男人就是合不来。是没干劲还是瞧不起自己呢?大概两方面都有吧。因为这样,工作中无言地盯着自己这边也让人感觉阴森森地。

    看了下表,已经过了二十一点了。验尸局的职员基本已经都回家了,现在只有塞茜尔和凯普曼,还有几位加班的人以及警备员留着。

    冲好咖啡后走向第二取样室,将之前采取的皮肤样本放在桌上。房间里并排放着冷藏保管库,冷却离心分离机,数种分光器,还有最近刚买来换上的高速液体色层分离器之类的检查用的器材。将几个器材的电源接通,从冷藏库里取出装有检查时所使用溶液的瓶子。打开皮肤样本培养皿盖子的时候,塞茜尔听到远方不知何处传来的悲鸣声。

    不,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悲鸣声。

    也许只是错觉吧。但是觉得有点可疑,她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像是什么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悲鸣声。这次没有听错。那是谁的叫喊声。

    是在这个大楼里吧?

    塞茜尔盖上培养皿的盖子,往走廊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外边的情况。理所当然的,在灯已经熄灭了的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非常安静。只有外边布鲁巴大道上来往车辆的引擎声在这冰冷的走廊里回响。

    “发生什么事了吗?”

    试着喊了下,但是没人回答。

    她从旁边的楼梯来到一楼工作室。里面谁都不在。又从工作室走到隔壁的警备室看了看,值夜班的警备员也不在。药片和电脑就那么放着,用来喝药的咖啡还在桌上冒着热气。连自己都听到了那个声音。可能警备员到楼里查看情况去了吧。

    心中一种奇怪的躁动。塞茜尔有种寒气袭身的感觉,她准备离开警备室,回到工作室去。来到走廊时又听见旁边楼梯不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的声音。是从楼下停尸房传来的。担架翻倒的声音,以及非常短促,呼呼地空气泄漏的声音。

    是有强盗进来了吗?不对,验尸局大楼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对面就是市警本部。退一步讲,有哪个好事者会特意跑到这种、漂浮着满是消毒液也去除不掉的死亡味道的大楼里呢。

    “雷欧?你在吗?”

    塞茜尔呼喊着警备员的名字,从楼梯走向地下。地下处了几个仓库外就是停尸房和解剖室了。楼梯的那头是从地上车库将遗体运送的电梯间。

    下楼时自己鞋跟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停尸房里漂浮的冷气钻入喇叭裙,缠绕着露出的大腿。非常熟悉的酸臭死尸体味扑鼻而来。

    楼梯正对着停尸房的大门。两扇由钢制成的门上贴着无关者禁止进入的警示标签。

    “雷欧?凯普曼?”

    提心吊胆地打开门口后,立即闻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反对侧的墙面上满是鲜红的血液,正下方的地板上躺着凯普曼凄惨的尸体。被撕成碎片的喉咙,肚子里鲜红的内脏四处散落。在保管室中央,警备员雷欧仰面倒在地上,一名全裸的女性骑在他身上。

    “什……”

    是一名美丽的女性。光滑的白色肌肤,湿滑般的黑色秀发。匀称而富有弹性的肢体,既苗条,又有着丰满的地方。

    那个女人用简直是那个(SEX)时候般性感的动作,前后扭着蛮腰,吸吮着雷欧脖子上犹如喷泉般涌出的血液。只有女人舌头啾啾发出的淫靡声回响在被青白灯光照亮的停尸房里。

    女人回过头看着呆在原地塞茜尔。

    漆黑没有光泽的眼睛。

    满是鲜血的嘴唇。

    身为女性的塞茜尔看着也会被吸引住、充满魅力的笑容。让人无法形容的恐怖感,塞茜尔喉咙里发出了悲鸣声。

    自己后退一步,裸女站了起来。

    再后退一步,女人则向她这边迈进一步。

    美乳和苗条的下腹部完全没有隐藏的打算。女人完全没有羞耻感的理由塞茜尔本能的理解了。有谁会对餐桌上摆放着的饭菜产生羞耻感的呢?

    也就是说第三被害者会是——

    想要逃走,但是恐惧让脚不停使唤,女人猛地扑向屁股倒坐在地下室地板上的塞茜尔。

    “给塞玛尼世界丢脸的家伙。给我老老实实的全部招出来!”

    一进讯问室,缇拉娜就突然抓住讯问对象塞玛尼人雷吉柯的脖子将他按在桌上,二次三次毫不留情的重复击打着他的后背,将脸凑到他耳边,用毛骨悚然的声音竭力怒吼着。

    弱小的身体却有着如同大人般蛮力。刚才在念着什么咒文,大概那也是术式的一种吧。

    “什、等……住手……”

    气势汹汹的一套连击让雷吉柯显得相当混乱,手足无措,大口大口喘着气挣扎着。

    “就因为有你们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才让有着高贵血统的我不得不奉好心的多利尼(地球人)命令和这帮混混待在一个科里!知道在我们伟大的法尔巴尼王国,小偷会受到怎样的制裁吗?活生生地切掉手脚,然后关在装有杰布里虫的大罐子里一整夜,之后再丢进奥比扎的沼泽里去!当然,你亲兄弟的身上也会降下露巴纳神的愤怒之雷。不想那样的话,就老实交代那具棺材里面的是什么!”

    费力将缇拉娜从脸色苍白、已经无力回答的雷吉柯旁拉开,马托巴叹息的说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干。”

    “放手,桂。为什么要阻止我?”

    “继续那样的话,能说的都说不出来了。万物都有所谓的顺序,要稍微——”

    “闭嘴!对这种笨蛋顺序什么的没那个必要。就算当场剥了他的皮再往伤口上撒上盐,露巴纳也会原谅我的。所以,桂,你去哪里随便找点盐过来。期间我会先料理好这个男人的。”

    缇拉娜拔出挂在腰上的短剑,一步步逼近嫌疑犯。

    “……明白了。但是别把讯问室弄的太脏哟。血迹很难擦掉的。”

    马托巴试探般的说完后刚要走出讯问室的时候,男子哭喊着一五一十的招供了。

    “饶了我吧!那个棺材是偷盗物!是从盗墓者那里入手的。正在找寻买家的时候,某个男人说有些在多里尼的有钱人会买这东西——”

    “那个男人叫什么?”

    “他自称泽尼亚。”

    “现在在那里?”

    “不知道。真的!”

    “所以才越过‘幻影之门’把棺材运到这里啊。刚才你说盗墓者是吧。那个遗骸是从哪里盗来的,把你知道的全部交待出来!”

    在旁观着马托巴面前,缇拉娜用手抓着对方后脖子,来回摇晃着。假如有其他旁观者的话会产生问题,不过这样就行——马托巴擅自就这么认同了。

    这是很久以前的常用手段——强硬刑警和温和刑警的组合产生的“糖果和皮鞭”讯问法,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依然保留着。但是没想到一直扮演威胁角色的自己这回倒是担任安抚的角色。

    完全不知马托巴内心所想的雷吉柯叫到。

    “说是巴鲁莫修地方的山地!”

    “你是说巴鲁莫修?达乌拉苏人的领地吗?”

    “是那样的!”

    缇拉娜端正的脸上布满阴云。她松开手上的力气,从她手中逃脱的男子大声咳嗽着。

    “居然是达乌拉苏·迪利鲁的遗骸……?”

    缇拉娜低下头,将右拳放于左胸前。听不懂对话内容的马托巴露着诧异的表情问她。

    “你有什么线索了吗?”

    “唔……不对。不过,难道。那个怪物居然在这里,无法想象。只是传说中的存在而已。”

    “你这么说我完全不明白。是指什么?”

    “是拉蒂·尼邦。”

    “哈?拉蒂……什么?”

    “还不清楚。但是搞不好塞茜尔她——”

    缇拉娜嘟囔着,丢下男子转身冲出了讯问室。

    “喂!”

    “那个遗骸是危险东西。”

    没时间进行更多的追问。缇拉娜如同弹丸般的势头跑向走廊,瞥了一眼电梯提示后,冲向了楼梯,消失在马托巴的视线外。

    危险?那个尸体?而且——还说塞茜尔什么的?

    看来不能慢慢吞吞的了。马托巴正要去追缇拉娜,但见到趴在讯问室桌上的雷吉柯不禁咂了下舌。

    “老实呆在这里。顺便跟你说下,把这里受到的待遇之类的全都忘掉。要是敢向我上司密告的话,有你好看的。”

    〖已经太迟了。〗

    从讯问室内安装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声音。

    一面墙上的魔术玻璃那头的灯亮了起来,从狭小的监视房内显现出季默警部的身影。讯问的至始至终,他都在魔术玻璃那头看着。大概是新主任就任日子不长,想观察部下工作时的方法之类的吧。而且突然就撞见了缇拉娜刚才的暴行。瞄了一眼就知道他气得不行。

    “该死。”

    不由得这么嘟囔,这让季默的太阳穴青筋暴跳。

    (——操什么鸟蛋啊!想拜见下经验丰富的刑警大人是何手段,结果居然和外星人联手瞎搞拷问般的讯问!做好被解雇的觉悟吧!)

    本以为要被这么训斥,不过季默动着下巴这样说道。

    〖快给我去。〗

    似乎是准备之后再说教。马托巴急忙离开讯问室。电梯还没来到这层,看来必须要一路冲到一楼了。

    转换心情后,突然为塞茜尔的事担心起来。

    是说拉蒂什么的吗?看来情况真的相当不妙。必须赶快。

    ——————————

    缇拉娜在市警本部大楼的楼梯上五步并一步飞速下降,以飞快的速度穿过一楼出入口,然后像是跨栏比赛般越过停在停车场里的巡逻车,接着横穿车水马龙般的布鲁巴大街。差点碾轧到她的汽车在背后侧滑、相撞,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但是她全然不顾这些。

    全力冲向市警本部正对面的验尸局大楼。

    “秩序之盾,赐予我战神的加护。”

    凝咏唱后,缇拉娜穿着的白色外套泛出淡淡的磷光,瞬间变化为银色的金属铠甲。这是由塞玛尼世界产量也非常稀少的巴伊法托钢所制成的铠甲,能轻松反弹地球人的射击武器。非常轻巧,柔韧性极佳,能吸收强烈的冲击力。

    验尸局大楼的正门已降下了铁格子状的大门。进不去。于是缇拉娜冲向大门旁边工作室的窗户,拔出腰上的短剑飞掷过去。撞破已产生成放射状裂痕的玻璃窗,冲进了无人的工作室。

    因为窗户被打破,防盗警铃大响。缇拉娜踩着玻璃的碎片,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短剑,迅速冲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听见了女人的悲鸣声。是塞茜尔。

    (赶得上……!)

    感到略微寒气逼近。那应该是“气”,但要用气味来形容的话就如同尸臭一般。心口泛出一阵恶心般的、不祥的预感。

    来到地下。正面是停尸房。敞开的两扇大门。塞茜尔就在门旁边。似乎是爬着一般想往这边的楼梯逃跑。塞茜尔背后站着全裸的女性。嘴巴、喉咙一直到胸口都沾着鲜红的血液。

    女人明显不是普通的人类。缇拉娜所察觉到的异臭就是从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塞茜尔!”

    因为恐惧满脸苍白的塞茜尔望向这边。缇拉娜从楼梯半中间跳起,越过塞茜尔,朝全裸的女人砍去。惊人的气势。但是长剑切开的只是虚无的空气。女人以惊人速度向后跳开,逃过了缇拉娜的斩击。

    两扇打开着的门啪啪摇晃着,女人逃进了背后的停尸房。

    “快逃!别回头!”

    右手将长剑从上方绕放至背后,左手像拿着手电筒般握着短剑。微弯着背,如同弯弓一般。这是为了在视线不佳的空间里对近距离敌人作出迅速反应的布雷德尼派剑术中的一种。

    地上滚落着二个凄惨的尸体。墙上布满大量的血液。没有错。是这个女人杀了那两人,吮吸他们的血液。

    “吸血鬼……”

    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远古时代的眷族。通过人类的血液吸取生气,是将死亡的生命力作为自己食粮的怪物。外表看上去和塞玛尼人没什么区别,但拥有着远胜于塞玛尼人的敏捷身手和巨大力气,并且十分狡猾。

    女人开口发出声来。

    “玛·亚格梅纳斯·洛吉·纳蒙巴……”

    是连缇拉娜也不懂得的语言。和法尔巴尼王国边境,过去古代王朝繁荣地域遗留下来的语言相似,但和那相比还是有所不同。

    “尼·法鲁巴·米雷蒙多玛·加纳·摩多……”

    至少能够明白对手肯定不是出于好意。吸血鬼目不转睛地看着缇拉娜,轻轻舔了舔舌头,然后,毫无征兆的向她袭去。

    “…………?”

    白色的裸身虚无摇摆着,身影模糊不清。全身如同高速震动一般,轮廓变得不清晰。缇拉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不对,吸血鬼周围的东西看得很清楚。但是看不清对手是向右移动还是向左移动。刺痛般的死亡感。该往哪边移动呢?不清楚。这里只能赌一赌了——

    “!”

    摆着防御的架势将身子向右侧闪了过去。紧接着,缇拉娜背后的担架伴随着尖锐的声响被压成两段。是吸血鬼空手打断的。脱落的金属框架和螺栓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为了牵制对手而大大地挥舞长剑。

    敌人矮身躲过长剑画出的圆弧逼近自己。

    被近身的话就完了。缇拉娜踏着小碎步拉开距离,并朝着敌人的脸——虽然身影模糊判断不清——刺出了短剑。

    有手感。短剑刺在敌人脸部中央。

    不对。

    模糊的轮廓恢复原状后发现,女人用嘴牢牢咬住了短剑,嘴角微笑般弯曲着,呼出刺骨冰冷气息包裹着缇拉娜的手指。缇拉娜想要拔出短剑,但是剑身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一般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

    吸血鬼就那样来回用力摇晃着头,在破坏了缇拉娜姿势后,将她用力向旁边的墙上扔去。

    手从短剑上松开。冲击向背部袭来,剧痛让呼吸变得困难。

    吸血鬼挥过手腕,缇拉娜用左手的手甲格挡。

    让人觉得手腕仿佛被扯断般强烈的打击。缇拉娜瘦小的身体撞倒装有碟片的书架,在地上倒地滑行了五英尺以上。如果没有铠甲的话估计就要受重伤了吧。

    敌人没有立即进行追击。而是悠闲的站在原地。像是叼着牙签和吸管一般,噗地将剑吐在地板上。一百八十度回旋着的短剑刺入铺着瓷砖的地板上,微微颤抖着。

    “可恶……”

    惊人的臂力。不寻常的反应速度。外加接近不死身般的肉体。这样就够麻烦的了,而且还使用着可疑的幻术吗,这完全无懈可击。

    正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马托巴来到了停尸房。枪也不拔,也没看到有佩剑的样子,只是空手抱着个红色的罐子。

    “缇拉娜!?”

    在他喊话的同时吸血鬼行动了。看来是想先杀死马托巴吧。她使用那个幻术,猛然向马托巴逼近。

    “退下!桂!”

    马托巴没有躲闪。一边眯着眼疑惑的看着对手的样子,一边拿出夹抱着的红色罐子——防灾用灭火器,对着吸血鬼拉下了发射杆。雪白的灭火剂呈放射状从喷管里喷出,猛烈的散落在敌人身上。

    “!”

    女人呛着、喘息着,咳嗽了起来。

    突然被喷洒了大量未知的药物让吸血鬼有点混乱,当场捂住脸蹲下身,想要从扩散开的灭火气雾里逃走。

    就是现在!

    缇拉娜毫不犹豫的跳起,高举起长剑,给予吸血鬼犀利的一击。立刻女人的惨叫声响彻停尸房。由斩击切断的敌人左腕飞出、滚落在铺着瓷砖的地板上。

    明明是瞄准脑袋的——缇拉娜刚如此乍舌道,敌人的右手就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喉咙。

    “……!?”

    即便受了伤,还是有着压倒性的握力。有铠甲保护的脖子衣领部分发着怪声,眼看就要被压扁了。无法呼吸。四肢麻木。渴望着鲜血、闪闪发光的双眸凑向咳嗽着的缇拉娜的脸庞。

    子弹命中了吸血鬼的测头部。接着是脖子。肩膀。手腕。胸口。

    马托巴用手枪射击着。

    敌人发出苦闷的呻吟声,将缇拉娜扔到地上,向着马托巴袭来。从左腕切口喷出的鲜血在地板和墙壁上描绘出怪异的图案。马托巴瞬间将用尽的灭火器向眼前砸去,豁出性命继续举枪射击。又挨了数发子弹,吸血鬼疼痛得打起滚来。

    “可恶!”

    白色的灭火器烟雾那头传来马托巴的怒骂声。然后又是几声枪响。接着是门被用力撞开,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只能听到这些。

    停尸房重新回到原本寂静的状态。更换弹夹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换气扇排出灭火剂,周围弥漫的烟雾逐渐消退。蹲爬在地上,因吸血鬼袭击呛着的缇拉娜向房间出入口瞥了一眼。看见举着手枪的马托巴在敞开的门旁观察着外边的情况。

    “还活着吗?”

    马托巴说道。

    “桂……?”

    “逃走了。什么鬼东西啊,那个怪物。”

    缇拉娜用麻痹的左手撑着地板,缓缓站起身来。

    “是在塞玛尼世界认为已经灭亡了的吸血鬼。”

    “吸血鬼?唔嗯。”

    马托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暧昧的说道。

    “我还以为又是哪里来的痴女(色狼女)呢。”

    “笨蛋。”

    被切落的敌人左腕在地上发出声响变得干枯起来。一天两次切断敌人的手腕,在在塞玛尼世界做骑士时也是少有的事,缇拉娜这么想着。

    缇拉娜的话听了一半,马托巴就理解了事情的大概情况。

    总而言之就是——

    那个棺材里木乃伊般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苏醒了,将解剖助手和警备员残忍杀害后,又准备对塞茜尔下手,和缇拉娜在停尸房里上演全套武打片后,逃到了验尸局的外边,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啊。“

    马托巴靠在被赶来的鉴定班弄得沸沸扬扬的验尸局大楼正面大门上,用zippo打火机点着衔着的烟后说道。

    “——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让那个干涸的尸体动起来的?不是我犯糊涂的话,那个怎么看都只是个木乃伊吧。手脚和树枝一样纤细,脸也和梅干一样满是皱纹。”

    “也有例外。”

    缇拉娜用疲惫的声音说道。现在她已经把铠甲和外衣脱掉,用冰袋敷着露出的肩膀和手腕。和那样的怪物一对一打斗,只是受了些伤而已,某种意义上也很惊人了。

    “这是怎样一种例外啊。又不是杯面。关于那个尸体变成丰乳翘臀的裸体女人原因,我要求一个合理的说明。还是说那什么,外星人即便变成了尸体也能复活是件很平常的事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不是普通的塞玛尼人。是拉蒂·尼邦。”

    “那个什么尼邦,是吸血鬼?”

    “语源是法尔巴尼语‘深夜的徘徊者’的意思。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是有着惊人的身体能力和再生能力。因为要靠吸食活人血液补充拉特纳来维持生命,所以时常袭击人类。没有了猎物,拉特纳枯涸后就会陷入睡眠状态。几年,甚至几十年。”

    “就是说本身并没有死啊。”

    “肉体上来说基本已经死了。拉特纳几乎已经丧失,所以我也原本这么想的。拉蒂·尼邦相关的历史材料几乎没有流传下来。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程度。即便这样当初注意到这些好好思索,注意到那个尸体真身的话……那两个人就不用死了。”

    缇拉娜的声音显得很忧郁。

    巡逻车回旋灯的映照下,批在后脖颈上的金发覆上一层阴影。脱去外衣后,她身上穿着的是胸口敞开着吊带衫般的衣服,肩膀和后背整个都露在外边。

    “别太在意。塞茜尔不是得救了吗?”

    塞茜尔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虽然只受了些轻微的擦伤,不过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虽说是不太喜欢的家伙,但毕竟是同僚在自己眼前被残忍杀害。就算见惯了尸体,也肯定无法保持镇静。

    话说回来,把那个吸血鬼当成尸体送到验尸局的是马托巴,但就算因此责备自己,情况也不会有好转。首先来说,无论是谁,站在他的立场上的话,肯定也会同样把那吸血鬼当做尸体交给验尸局的。

    “比起那些,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在逃的吸血鬼。”

    “是那样的呢……”

    已经发布紧急通缉了。

    详细包括了吸血鬼的身体特征,肉体能力,缺损了左手,而且是怎样危险的对手。而且严令巡逻中的警官绝对不要采取单独行动,如果遇到吸血鬼也不要勉强应战,只要报告其踪迹就好。

    以验尸局为中心以展开了半径4公里的包围网,彻底警告附近的居民禁止外出,紧闭门窗。市警察的特殊部队·SWAT也在待机中,做好了一经发现吸血鬼,就迅速前往现场的准备态势。

    “但是多利尼是抓不住那个吸血鬼的。”

    “这可不好说啊。我的子弹和你的剑看上去是有效果的。SWAT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吧。”

    SWAT配备的突击步枪和自动霰弹枪的相对于马托巴射击用的手枪来说,威力上完全不是问题。而且为了能有组织性战术配合,平日他们进行着严格的训练。

    “他们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也擅长射击。比我们这种当了刑警后疏于锻炼的人来说要可靠的多吧。”

    “我不是说那些。”

    缇拉娜用厌烦的声音说道。

    “装备、训练、战术——那些战术并不是很重要。更加重要的是战斗经验和嗅觉。比如说刚才你为什么会抱着灭火器跑来停尸房呢?”

    “?那是因为……”

    在缇拉娜之后赶到验尸局大楼,从地下室逃上来塞茜尔扑在自己身上“有怪物”“缇拉娜有危险”这样喊道。缇拉娜是那么慌张,塞茜尔也惊慌失措。这样的话地下室里的对手确实相当危险——这么一想,只有怀里的手枪略显不安。看到楼梯旁安置的灭火器后。想着“要是有万一的话”的想法就拿着过去了。

    就结果来说,那个起到了关键作用。

    “不太清楚。只是觉得那样比较好而已。”

    “那就是所谓的嗅觉。虽然你是个讨厌的男人,但是在这个城市的警察战士中,你的这点也是值得学习的。重要的不是科学。而是味道。”

    缇拉娜重新摆出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抬头盯着马托巴的眼睛。

    长着张年幼的脸,说起话来倒是意外的老成。是从师父那里现学现卖呢,还是从经验里学到的呢,这就不太清楚了。

    “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笨蛋家伙。我是在为其他的警察战士的安危着想。”

    “原来如此。”

    正面的新吉尼斯大道路边停着一辆警车。将引擎盖当做桌子在上面铺开地图,和几位现场负责人商讨的季默警部看向验尸局大楼出入口这边的马托巴,大挥着手。

    “似乎是在叫我们过去。”

    “唔。”

    马托巴耸了耸肩向季默那边走去。缇拉娜抓起刺着白色刺绣的上衣,跟了上去。

    “又有人死了。”

    听了季默的话,马托巴走皱着脸,呻吟道。

    “可恶。在哪里。”

    “阿拉莫公园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发现了尸体。似乎诱导的警备员喉咙被咬断了。目击者是一对情侣。”

    “阿拉莫公园?”

    马托巴低头看铺在车盖上的地图。发生事件的地点里这里大约有五公里的距离。

    “那不是在包围网外边吗?那之后还没经过30分钟。那家伙是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我就是想问那些才叫你们来的。”

    季默不愉快的说着,眼睛紧盯着缇拉娜。

    “艾克赛迪利卡。那个吸血鬼能跑多快?有受着手腕被切飞的重伤,还能在二十分钟内不被任何人发现,移动到五公里开外林荫道的体力吗?”

    “不知道。”

    缇拉娜回答道。如同面具般没有表情的脸。

    “在我的世界,关于那个吸血鬼拉蒂·尼邦的事也不太清楚。”

    “拿一句‘不知道’就想搪塞过去吗?”

    在场的市警本部防止犯罪部长向缇拉娜斥责道。瘦小的身上穿着米色的制服。年纪轻轻四十岁不到的就升到这个位置,看来学历相当高。

    “都已经出现牺牲者了。明明根据这个小女孩所说的展开了包围网,那个怪物却跑到包围网外侧袭击市民。让她这么四处乱逃的话,可能弄到要向全市发出紧急事态警告的地步。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我那是……”

    缇拉娜低下头闭上了嘴。防止犯罪部长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

    “所以当初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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