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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第一章~为了巩固地基,开始建造港口~)

    网译版 转自 esj

    翻译:小鸟恋

    万里无云的蓝天上,太阳高高地照耀。在慷慨地洒落的阳光下,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们熙来攘往。男人们扛着岩石、或是用手推车搬动沙土。锤子的声音此起彼落,再加上壮丁们推着大石的声音。

    拉奥尼尔王国的卡修地区。在穿过奇利艾溪谷的入海口,现在正为了建造港口而大兴土木。而我走在施工现场。正在干着活的男人都抬起头看着我。大概是因为这件红衣跟这里太格格不入了吧。正当我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衣服时,背后有人叫我。

    「啊,罗梅莉亚大人。」

    回头一看,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站在那里。一个是金发、面容爽朗的男人,一个是黑发、轮廓分明的男人。

    「积积、吉尼。你们在休息吗?」

    我转过身来,望向积积、吉尼两位士兵。两人都是拉奥尼尔王国卡修守备队的士兵。同时也是拿我的名字来命名的「罗梅队」一员。

    「现在正要让博雷尔和加特来交接。」

    「一大早的警备工作终于可以休息了。要累死了~」

    吉尼像个士兵款地挺直腰板,用手拨起黑发敬礼。他旁边的积积则用粗鲁的语调回答。两人明明是同龄,但因为吉尼的脸部轮廓很深,看起来比较老。另一方面,由于积积总是那么开朗,看着反比较年幼。虽然看起来是这样子,吉尼却是率领五十个士兵的五十人队队长,而积积则是那个副队长。

    「对了。中午过后我要举行会议,午饭后能来我的执务室一趟吗?」

    我转过头,视线朝向一座绿色屋顶、涂着白漆的大宅。那便是我借居的馆第。这里设有执务室,既是我的住所,也是我工作的地方。

    「请通知博雷尔和加特,还有,也叫阿尔和雷出席。阿尔和雷应该和士兵一起去周围巡视,中午前应该便会回来吧。」

    「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博雷尔、加特、阿尔、雷他们四人。」

    吉尼再次敬礼。然后,手放下来的吉尼,视线也随之垂下,看着我的衣服。

    「那个,罗梅莉亚大人。今天的衣服和平时不一样呢。」

    「嗯,是塞琉尼先生送我的就是了……」

    我边叹着气,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我身上穿着的,是用深红色布料做的衣服。胸前有两排金纽扣,领上绑着蝴蝶一般的黑色蝴蝶结。虽然设计非常棒,但红色跟我不合衬。虽然为了弄得不太花俏,我把下身的裤子换成了黑色的,即便如此,这对我来说还是太过华丽了。

    「这不适合我吧?」

    「没有那回事,罗梅莉亚大人。非常适合你。」

    听到吉尼的奉承话,我报以亲切的笑容。

    我是个贵族,而且还是吉尼他们的长官。站在吉尼的立场,这时候可不能说不适合。

    「不,真的很适合你。」

    吉尼慌忙强调,但越是强调,感觉就越是像在说不适合。话虽如此,我也不能让部下为难,所以要点头致意。

    「罗梅莉亚大人,我觉得你的衣服很帅喔。」

    积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的脸上没有露出挖苦的神色。

    「你啊,这个不是拿来赞美女性的好吗……」

    虽然吉尼没好气地掩着脸,我却有点儿高兴,抬眼回问道。

    「真的吗?」

    「是的,有型有款的,这当然的了!」

    积积竖起大拇指。诚如吉尼所说,帅气不是对女性的赞美词吧。对女性应该说可爱、漂亮这些词汇才对。可是我既不可爱、也不漂亮。因为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即使被说奉承话,我也没办法照单全收。但另一方面,帅气这个词,听起来倒还有点真实感。

    「谢谢你,积积。」

    「不不,不用谢。那我就休息了。」

    积积展露出金发下的笑容,行了个礼。我目送着积积和吉尼的背影。积积总是那么开朗。只是因为太开朗了,有时会有点担心就是了,但只要有深思熟虑的吉尼在他身边,就能够称职地让他冷静下来。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我转身开始走。穿过施工的地方,看到个顶部盖了遮阳布的简易帐篷。帐篷下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好几份案牍。桌前站着一位头发绑在脑后的初老男人。男人上下转动他粗粗的脖子,来回看着桌上的文件和施工现场。

    「感觉怎么样了,甘泽师傅?」

    我走向那个刚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正是这项工程的负责人,甘泽师傅。

    「哦,是小姑娘吗?港口的建设很顺利,比预定的进度还要快。」

    甘泽师傅环视施工中的现场。我也转头一看,只见工人们动作敏捷,工程进展畅顺无滞。再往北一看,远处是浅浅的海岸,再前方耸立一幅峭壁。而岸壁的对面,应该便是梅比姆内海。

    「因为那个岩壁的关系,从梅比姆内海也看不见这入海口,亏得小姑娘你竟然知道这个地方。」

    甘泽师傅张望那宛如秘密藏身处的入海口。

    「嗯,发生了很多的事。」

    我笑着回答。只是,发现这入海口的经历,却不是可以笑着说的。

    当时是我跟亨利王子一起,踏上讨伐魔王塞尔吉斯之旅的时候。我们本计划乘船穿过梅比姆内海,前往其他国家。然而,船却在暴风雨中沉没,我和亨利王子紧紧抓住木板,拼命向岸边游去。就在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偶然漂流到了这个入海口。

    运气真是太好了。如果没能来到这个入海口,我们早就死了吧。我拥有上天赐予我的『恩宠』这种奇迹之力。而这力量有着授予周围的人幸运的效果。大概是同行的亨利王子受惠于『恩宠』,顺道也救了我吧。

    「不过,这入海口真美丽啊。如果不建造港口的话,我倒想建栋别墅。」

    甘泽师傅看着入海口喃喃道。确实,入海口一片白色的沙滩,远浅的海水清澈透底。沙滩上还搭了两条栈桥,可以搭小船,也可以游船河。如果真的在这里建别墅,那夏天时我一定老是想要待在这里吧。

    「作为别墅用地的确是最适合不过,但这当不了港口。要想停泊大型船只,就得把这片沙滩全部填平。」

    即使是我,对于要把这么美丽的地方毁掉也是很抗拒。但在这个平浅的沙滩,沙子会很碍事,只能靠小艇接驳。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片沙滩填平,建造一个可以停泊巨型船只的港口。

    「我知道啦。因为拥有一个面向海洋的港口,一直是拉奥尼尔王国的夙愿。」

    甘泽师傅点了点他粗大的下巴。

    我们的拉奥尼尔王国位于阿克西斯大陆的中原,掌握着交通要冲。然而没有连接大海的港口,要进行海洋交易,就必须经河路。沿河而下便是别国的领土,要缴纳高额的关税。

    「有了港口,就不用付额外的税金。这个港口,有可能彻底改变拉奥尼尔王国的物流。不过,如果要处理大量货物,就不能用小艇来卸货。」

    「啊,所以不造个大港口不行啊。工程很顺利,比预定进度快。至于岩壁的质地——」

    甘泽师傅刚要说明,爆裂声彷佛要打断他话似的响彻长空。

    我望向震颤耳膜的声音源头,只见挡在入江口的岩壁上冒出了白烟。岩壁的一部分出现了裂缝,破碎的岩石落入平浅的大海。

    他们使用的是会爆炸的魔道具——爆裂魔石,炸碎了入海口的岩壁。这时候,躲在岩壁上的工人现身,利用工具进一步砸碎龟裂的岩壁。随着岩石的下落,入江处渐渐遭到掩埋。

    「岩壁的质相当好,正适合用来填埋。还有,工作会这么顺利的理由……」

    甘泽师傅看着正在施工的入海口。从其他地方挖出来的石头和泥土一一被运到沙滩,同时从内侧进行填埋。

    工人们扛着岩石,有时还要多人一起搬运大岩石。其中有一个格外高大的男人。体格健壮的男子,肩上轻松地扛着比其他工人搬运的大好几倍的岩石。因为太过惊人,周围的工人都张大了嘴。

    男人走到入海口前,把扛着的岩石扔进海里。溅起的水花,也溅到了扔下岩石的男人的脸上。

    头顶被飞沫溅起的男人用右手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那张脸正是罗梅队的奥托。他虽然是个士兵,但凭借他的惊人神力和木匠的出身,也参加了建设工作。

    「多亏了那家伙,工序进展了不少。」

    甘泽师傅点点头看着奥托。看他的眼神很是柔和。甘泽师傅很中意勤奋的奥托。另一方面,奥托也很仰慕手艺高超的甘泽师傅,现在两人的关系就如师徒一样。

    搬完石头的奥托大概是累了,坐在地上休息。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是一位有着美丽秀发、优雅容貌的年轻女性。女人递给奥托擦脸用的手帕。奥托红着脸接过手帕,擦了擦被海水打湿的脸。但是,可能还有没擦干净的地方,接回手帕的女性,又伸手给奥托擦脸。

    女人笑了一下,奥托满脸通红地挠着他的一头黑发。

    「爱莲那家伙,好像也很喜欢奥托。」

    甘泽师傅由始至终一直在看着,点了点头。给奥托擦脸的,是甘泽师傅的独生女爱莲。和粗鲁的甘泽师傅完全不像,是个非常优雅的千金小姐。

    「你不反对她和奥托吗?」

    我把目光转向看着两人的甘泽师傅。甘泽师傅是有名的土木专家。雇了很多员工,虽然称不上是贵族,但在当地已份属名流。另一方面,奥托只是一个穷木匠的儿子,攀比不上甘泽师傅家。

    「哦,虽然大家都说我是名士,但我小时候也很穷啊。」

    甘泽师傅对自己的身份一笑带过。对于白手起家的老师傅来说,他才不会把甚么家世放在心上吧。

    「而且,我也一味工作工作,没做过甚么父亲该做的事。没办法只在这种时候,才摆出老爸的款指手画脚啊。」

    甘泽师傅嗤笑道。

    「嘛,奥托这人也不坏,他们两口子彼此喜欢就行了。」

    「那么,看来是没问题了。」

    把视线转回到奥托和爱莲身上,只见唯独两人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像春天一样温暖。不知道两人今后会有怎样的进展。但看着奥托和爱莲,他们应该会很幸福的吧。

    「工程虽然是很顺利……话说回来,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甘泽师傅确认周围无人之后,压低声音问道。一说到那件事,我立刻想到是说甚么。

    填海工程需要大量的爆裂魔石来粉碎岩壁。可是爆裂魔石非常珍贵,数量难以凑齐。只是,从这里往南的奇利艾溪谷藏有金矿,王室和格雷厄姆伯爵家正共同开采黄金。开采需要到爆裂魔石,所以那儿储备的量一点不少。而我从奇利艾溪谷那里挪用了爆裂魔石,用于填埋工程上。

    顺便一提,这是相当严重的重罪,一旦被王室发现,可不能轻易了事。尽管为防东窗事发,我会辩说是文件上出差错,但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一着。

    「那个的话已经解决了。金矿没能挖到黄金,真是帮了大忙。」

    我把目光转向南方。

    奇利艾溪谷的金矿并没有像当初预想的那样多。恐怕投资的资金无法回收吧。想要淘金的工人别说赚钱了,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

    「王室似乎对金矿失去了兴趣。于是,我向父亲格雷厄姆伯爵提议,将开采金矿所需的材料用于建设港口之上。」

    「明明当初申请开发港口的时候,根本没人理睬啦。」

    甘泽师傅冷笑说。这我也感同身受。

    「因为他们不相信真的有入港口存在嘛。直到最近,王室好像也终于开始相信了。」

    「现在才信啊。都是慢半拍的家伙。」

    甘泽师傅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总之,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强调了话的一部分。

    因为正式收到金矿的资材,所以我篡改了文件。由于已经毁灭了所有的证据,所以任何人都无法告发我侵吞爆裂魔石。

    「不用担心就最好不过,这样我就可以心无罣碍去施工了。」

    「嗯,拜托了。」

    我低头拜托,甘泽师傅点点他粗大的下巴。这时,有工人前来请求甘泽师傅指示。为了不打扰工作,我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离开甘泽师傅身边的我,走在工地里。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木造建筑。

    虽然是在建设港口,但建房屋也是同步进行。除了我办公的那栋宅邸之外,也已经建起了供工人住宿的简易宿舍和食堂。还有仓库和士兵驻扎的兵营。另外,由于正在招募移居者,民宅也在同时修筑。

    我走进了木造的建筑物。内部很宽敞,有两排床铺。干净的被单上躺着身上缠着绷带的人。

    这里是医院。由于港口的建设工作是加紧赶工,要是勉强工作的话会有人受伤。而且这地方也驻扎了士兵负责警备工作。士兵会在警备的空档进行训练,所以那边也总是有人受伤。因此我们才优先建了医院。

    我为了确认伤者的情况,巡视了医院内部。只见一位身穿黑色修道服的女性在病床间忙过不停。那女性发现了我,慌忙跑了过来。

    「罗梅莉亚大人,今天怎么了?难道有人受伤了?」

    「不,我只是来巡视一下。」

    我对那女性回以微笑。正在忙碌工作的这位女性,是卡雷沙修道院的修道士米亚。她拥有治愈受伤和疾病的力量,被称为『治愈师』。

    「米亚,有没有甚么问题吗?」

    「今天没有甚么大事故,只有了几个轻伤。」

    米亚爽快地回答。粗粗的眉毛和大大的眼睛,真是可爱极了。

    「对了,罗梅莉亚大人,今天穿的平时不一样,非常漂亮喔。」

    「是吗?」

    继积积他们之后,米亚也夸奖我的衣服。但我怎么也无法相信。

    「明亮的颜色也跟罗梅莉亚大人很合衬,真让人羡慕。我就不适合穿明亮的衣服。」

    「不会吧,米亚小姐也一定很适合喔。下次借你衣服吧。」

    「不,这可不敢当!」

    米亚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不过她是我为数不多认识的女性。一起享受打扮的乐趣也不坏吧。

    「话说回来,有没有人生病了?」

    我异处张望着病房,问出我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我最提防的,是会不会发生疫病。这个入海口才刚开辟,至今一直无人居住。可能会有甚么未知的风土病,需要加以警戒。

    「罗梅莉亚大人,这边的也没有问题,没有人出现身体不适。」

    米亚的回答让我点了点头。虽说如此,不知疫病会在甚么时候爆发。一旦发生了疫病,为了能及早应对,我还是定期巡查医院好了。正当我想着这样的事,身后有人说话了。

    「咦,罗梅莉亚大人?」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站在那里。长长的金发,眉清目秀的这个男人,我是认识的。他便是罗梅队的米查。

    「米查才是,为甚么会在这里?」

    米查今天的安排应该是去训练新录用的士兵。但不知为何,他手里拿着一只盛满水的水桶。

    「因为士兵训练中有人受了轻伤,我来陪他们走一趟。」

    米查一边回答,一边把水桶递给米亚。

    「啊,米亚小姐,我打好水了。」

    「米查先生,你明明不用这么做的。」

    米查笑着递过去后,米亚垂着头接了过来。

    「不不,我才不能让米亚小姐跑去打甚么水啊。你还有甚么工作吗?」

    看着米查那有些露骨的态度,让米亚有些困惑。

    米查露出洁白的牙齿,露出爽朗的笑容。

    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米查曾被盘踞在奇利艾溪谷的魔物重创。当时没有常驻的治愈师,米查的伤怎么也治不好。那时候,卡雷沙修道院第一个派来的就是米亚。米亚的技术很可靠,只花了几天米查就痊愈了。在米查看来,为他疗伤的米亚看起来就是女神吧。

    米查那堕入爱河的两眼放光。另一方面,米亚一脸为难,求助似的看着我。但我无视了她求救的目光。尽管米亚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但我才不会对人家的恋情说三道四。不过,我倒是有话要对米查说。

    「帮忙倒是不妨,但训练那边有得出成果吧?」

    我狠瞪着米查。要沉醉于恋爱之中我是没差,但如果因此而待慢了工作就头大了。尤其是万一士兵的训练不足,在实战中可能会出现死人。

    「当然了,罗梅莉亚大人。」

    回答的米查绷起了脸。

    「训练中受伤的大部分原因都是注意力不集中。为了不出现伤者,我们会让士兵打起精神进行训练。二十天之后我们就会公布训练好的士兵,到时保证能让你满意的。」

    米查挺起胸膛。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期待二十天后吧。

    「那就好。只要不是当班的时间,我允许你帮米亚的忙吧。」

    「明白了!」

    米查挺直腰背,手碰着金色的浏海敬礼。

    「那么,米亚小姐,这里就拜托你了。」

    我一微笑,米亚的嘴就颤抖起来。这很值得一看。这样一来,又多了一个去医院的理由,我这么想着,轻快地走向出口。

    走出医院,我背对大海,朝着港口的入口走去。

    入口附近的地面已经整平,成了一个广场。左边堆满了建设港口所需的材料,形成了一座小山。视线移向右边,这里有几幢大型建筑。这是工人的住宿设施和食堂。再里面还建了移居者用的民房。

    建设中的港口人手严重不足,需要从全国各地招募移民。为了鼓励他们前来,我们决定向移居者免费提供住所。只是移居者并未一如预想地那样聚集起来,好不容易盖起来的民房还是空着。

    我走在建料和建筑物之间,走向港口的入口。

    其中一条连接外面的道路被封锁了,正在挖洞铺设道路。不过,进行工程的不是甘泽师傅率领的工人,而是卡修守备队的士兵。作为兵役的一环,我也让士兵帮忙修整道路。

    我找了监督工作的士兵。只见一名秃头魁梧的男子,正与士兵们混在一起干活。秃头士兵注意到我,便抬起头来。

    「啊,这不是罗梅莉亚大人。」

    这名士兵是罗梅部队的一员布雷。尽管长着一张柔和的脸,体格却仅次于奥托,一如长相地有力气。他一看见我就竖起眉头。

    「今天的服装和平时不同呢。红色的也很适合你喔。」

    布雷很自然地夸奖女性。虽然长着一张可亲的脸,女性经验却意外地丰富。但是,听到大家都说很合衬很合衬,害我不知怎么都这么觉得了

    「这谢谢了。对了,工作还顺利吗?」

    「很顺利。最近士兵们已经熟习了,作业效率也提高了。」

    布雷一边用手巾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看向正在铺设的道路。我也看向现场,看到士兵们正在沿路挖出一个深坑。然后把大石、小石头、碎石依次铺成石层。然后在上面盛上泥土,好好整平。最后铺上切成四方形的石材。这样石板路就完成了。

    虽然有好几道工序,很是费事,但通过设置石层,就能筑出排水良好的道路。因为这个地方是港口的大门口,所以想建得坚固点。

    「造得这么坚固,一定可以保持一百年吧。」

    布雷抱着双臂,看着自己的工作点了点头。

    「别说甚么一百年,这条路可以留到千年以后喔。」

    「千年?那可真牢固啊。」

    布雷落落大方地笑了。但我却非难他说。

    「你不相信吧。可是真的能留存千年哦?我亲眼看到了。」

    我想起了和亨利王子一起旅行时的情景。

    「在打倒魔王塞尔吉斯的旅途中,为了不被魔王军发现,我们经常会走古道。但古道大多都被草木埋没,根本称不上路。只是,偶尔也会有没被草木埋没的道路,那就是古拉兹贝格帝国修建的道路。」

    我在脑海中回想起家庭教师教我的历史。

    拉兹贝格帝国拥有强大无比的军队,向世界各地派遣军队,建立一个无与伦比的大帝国。但与此同时,帝国的街道建设也很完善。帝国通过筑造坚固的道路,借以迅速调动士兵来攻击或防御。

    「他们挖了洞,铺上石头和碎石筑成道路。因此树木扎不了根,即使经过长久的岁月也不会被掩埋。」

    回想起来,真是感慨万千。我不知道那条路是谁修的。然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开辟的道路,即使时光流逝依然帮助了我和亨利王子。

    「这道路的工程参考了拉兹贝格帝国修建道路的方法。我想,千年后的人们也一定会看到这条路的。」

    「啊~一千年吗。那么,为了一千年后的人们,我也得好好修建了呢!」

    布雷提高嗓子跑去干活了。这一刻,还只是修筑了港口入口的部份而已,不过,日后希望能让这条路连接到整个王国。

    确认了道路的工程后,我转身去着手下一项工作。

    走进港口中央的某房子,一阵大蒜的香味扑鼻而来。被香味吸引,我转头一看,只见广场的一端已经搭好了灶,放着一口大锅。灶前站着几个士兵,正在往大锅里投入食材。

    在烹饪的士兵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我走向大大肚子、系着围裙的士兵喊话。

    「班,在准备午餐吗?」

    「啊,罗梅莉亚大人。」

    正在用木铲搅拌大锅的,是罗梅队的班。他是队里最贪吃的人,为了吃到好料,甚至连做饭都学会了。

    「哦,红色也很合适你。」

    班看着我的衣服点了点头。即使明知道是奉承话,但多番被夸奖后,我也觉得没甚么不好了。

    「可是,罗梅莉亚大人,午餐还没到喔,这是工人的份。」

    「我又不是因为肚子饿才来的喔。」

    我笑着回答。但从班搅拌的大锅里,飘来一股香味。肉和蔬菜的甜香配上大蒜的香味,充分刺激了鼻腔。闻着闻着,甚至感到了刚才还没有的饥饿。

    「可是,连工人的伙食都要让你做,真是不好意思。」

    本来的话,工人的伙食应该另雇厨子才是。只是因为没人比班更合适,所以不仅是士兵,连工人的份也一并做了。

    「不至于要道谢啊,我也只是外行人模仿而已。」

    「不,班的菜真的很好吃。不仅是工人,我也很期待。」

    看班这么谦虚,我摇了摇头否认。

    实际上,大家都称赞班做的菜很好吃。港口的工程正加急赶工,工人都很吃力。所以希望他们能好好地吃上美味的饭,养精蓄锐。

    「食材还够足吗?」

    我伸长脖子,看着厨房后面。厨房的后方,堆满了腌肉、蔬菜的木箱和麻袋。

    「量很够喔。只是有很多大蒜,那是为甚么呢?」

    班转过头,看向堆集食材的地方。麻袋里露出大蒜的白皮。

    「因为大蒜能增强活力,我以前这么听说过。」

    我想起了小时候,有人告诉过我。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在比这里更遥远的南方,有一个被沙漠覆盖的国家,统治那个国家的古代国王,命令奴隶建造巨大的坟墓。那些国王会给奴隶面包、啤酒和大蒜作为报酬。」

    「哦,给大蒜吗。原来以前的人也会吃啊。」

    「但据说有一次,因为找不到大蒜,所以没法配给。于是奴隶们生气起来,发动了叛乱。」

    我讲述了一件发生在古代的事件。从记载来看,这场叛乱似乎是人类最古老的叛乱。

    「以前的人,会因为大蒜而发动叛乱的吗?」

    「好像是,对重体力劳动的人来说,大蒜的营养是不可缺少的吧。所以我也学着他们,弄来了大蒜。请做些能够充分发挥大蒜功效的料理吧。」

    「这就交给我吧,我喜欢大蒜料理。一会我也会做士兵的份,到时也送到罗梅莉亚大人那里吧。」

    班刚说完,我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哦,那我的份也拜托你了。」

    我回头一看,是个单手拿着文件的男人。

    那男人穿得很寒酸。头发乱得不知道上一次梳理是甚么时候,绿色的衣服也脏得不知道是甚么时候洗的。脸上胡子拉碴,实在是邋遢。

    「哎呀,是韦利老师。我知道了,那么再追加一碟。」

    班答应了。这么不理会仪容的男人,便是我的家庭教师,现在担任军师的韦利老师。别看他这样,其实是有名的贵族的其中一员。

    「可是,刚才的那个大蒜,是我告诉你的吧。明明都十多年前的事了,亏你记得这么清楚呢。」

    韦利老师的满脸胡渣露出了笑容。原来已经那么久远了吗?

    「当然哟,老师的教诲,我都一一记住了。」

    我挺起胸膛。韦利老师教我的东西,清晰得彷如昨日一样。

    「要是能那样子背诗就好了。」

    韦利老师嘟囔着,我立刻别过了视线。虽然老师教我世界历史和战争史。但他的本职工作是教诗。身为贵族千金,通晓古今诗词是基础修养。只是我对诗歌这玩意儿很不拿手,怎么说呢,完全进不了脑子。韦利老师应该教过我很多,但即使想回想,记忆也像蒙上一层雾一样模糊。

    为了转移话题,我转向班正在搅拌的大锅。

    「啊,好香。今天的午餐是鸡肉吧?」

    「罗梅莉亚大人,这是猪肉。」

    听了班的话,旁边的韦利老师强忍着笑,肩膀不断地颤抖。意识到待在这里在战术上很不利。这里应该使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咳咳!那么,班,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无论是进军还是撤退,都讲求兵贵神速,这也是韦利老师教我的。我转身说完,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喂,罗梅莉亚,等等。」

    韦利老师追了上来。那胡子拉碴的脸上,还带着嘲笑我的笑容。

    「诗的事暂且不论,让班来负责料理倒是做对了。那家伙也许会打着试味的旗号来偷吃,但一定不会亏空经费吧?」

    走在旁边的韦利老师回过头,看着搅拌大锅的班。

    我让班负责做饭,除了因为厨艺,也是出于对他人品的信任。

    现在正在进行的港口工程,投入了大笔的资金。而且因为是加急赶工,所以经费不得不粗略分配。这种时候,必须注意的是中层管理人员的贪污。特别是粮食方面,即使降低量和质,乍一看也很难分辨。而且食物一旦被放进胃里,证据就会被销毁,所以揭发起来往往会慢了一步。

    即使我们有打算好好配给食物,但要是中途被人侵吞而没能分发给工人,那就麻烦了。

    「食物我来负责就行,但我光是确保工人和确认器材就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是想交给昆丝……」

    韦利老师变得含糊其辞。不在此间的昆丝老师,和韦利老师一样曾是我的老师。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性,只要让她处理数字,就肯定不会出错。

    「我正让昆丝老师负责处理交易船的事务。就算是老师,海洋交易毕竟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不该再增加她的工作量吧。」

    「谁叫塞琉尼大爷卯足干劲,连交易船都已经安排好了。」

    韦利老师挠了挠蓬乱的头。

    耶鲁马克商会的塞琉尼,便是出了钜款建设港口的出资者。他嗅出了这个港口的商机,不待港口建成,就亲自登上贸易船前往采购商品。

    昆丝老师负责管理塞琉尼带回来的商品。然而,拉奥尼尔王国原本就没有海洋贸易的经验。

    通过贸易带进来的的货物必须征收关税,也得计算并收取港口和仓库的使用费。此外,还得征集卸货或装货的人手。

    所有这些工作都得靠昆丝老师摸索着做,可谓是千辛万苦。

    「交易船应该是今天抵达的吧?」

    「是的。昨晚夜深的时候,昆丝老师说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虽然本来的话,这不该在建设工程途中做的就是啦。」

    韦利老师又挠了挠头。如果要把商品从船上卸到仓库,就必须停止一部分工程吧。现场会混乱自是显而易见。

    「但正因为如此,才证明了这个港口的重要性。」

    我想起父亲格雷厄姆伯爵游说拉奥尼尔王室,成功取得开发金矿所用器材的那一幕。

    起初,王室并不相信开发港口。但最近情况发生了变化,完全是塞琉尼的功劳。塞琉尼早早就安排了贸易船,这件事在商人之间传开后,也传到了王室耳中。

    塞琉尼的操之过急,反为港口建设做出了贡献。

    「不过,要想让港口真正运转起来,还得完善体制才成呢。」

    「嗯,是啊,有必要准备好港务局。」

    我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设立一个管理港口的专门部门。

    「可这也不简单啊,因为我们国家没有海嘛。」

    韦利老师嘀咕道。这真是令人头痛的问题。我们的拉奥尼尔王国,没有任何管理营运港口的知识和经验。就算要找人请教也是问道于盲。第一步得要从寻找技术老到的专家开始。

    「关于那个,我有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凯尔联络上我了。」

    我提到了罗梅小队其中一人的名字。他身材矮小,身体轻巧,擅长潜入等任务。凯尔因为「某项工作」而被派往远方。

    「说计划很顺利。」

    「那就最好不过了。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成功。」

    韦利老师听了我的回答也点了点头。这时,士兵的叫声高高响起。

    「马车来啦~ !」

    我和韦利老师一齐转向声音传来的入口。这时,一群马车从布雷正在修着的路旁边穿过,来到入口前的广场上。

    「哦,是来自奇利艾溪谷的器材和工人对吧?」

    看到马车,韦利老师身子转向入口。确认到达的器料和工人,是老师的工作。

    「那么,我走了。」

    「我也让士兵帮忙吧。」

    「不好意思,拜托了。」

    对于我的提议,韦利老师举起一手道谢。

    我目送韦利老师奔向马车的背影后,看了看周围有没有空着的人。只见金发和黑发的士兵正朝这边走来。是罗梅队的博雷尔和加特。

    「啊,博雷尔,加特。你们有空吗?」

    「是的,我刚刚休息完。」

    博雷尔沉稳地回答。

    「能帮韦利老师一下庶务吗?博雷尔去把工人集合起来,对一下名册。加特请看看文件,确认器材。名册和文件应该在韦利老师手里。」

    听到我的请求,博雷尔点了点头,但加特却望着我的脸。

    「呜,文件工作吗……我认得来吗……」

    加特挠了挠头。有些字加特认不了。

    罗梅队大多是农民出身,不识字也不足为奇。但最近大家都在学习,几乎所有人都能识字了。

    「谁叫你老是翘课。走啰。」

    「哦,哦。」

    博雷尔走向马车,加特也跟上了。我也想看看有没有甚么问题,便向广场走去。

    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广场上。停下来的马车拆下车篷,卸下堆在货斗上的器料。在货斗上,可以看到建设作业时使用的鹤嘴锄、打桩用的木槌、打碎石头用的楔子和运送泥土的手推车。另一辆马车上堆放着搭建鹰架的木材。下一辆马车上又下来好几个男人。他们都是在奇利艾山谷的金矿开采黄金的人。总觉得他们表情有点阴郁。因为钱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多,不仅没有赚钱,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

    虽然中空宝很是遗憾,但对我们来说,能确保劳动力反而是感激不尽。要是能在这里好好工作,把债还上就好了。

    骤眼看一下送到的器材和人员,似乎没有甚么问题。这样一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两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开进了广场。

    破旧的马车不像是用来运送材料和工人的。正当我想看看那是甚么马车时,一个小孩子从车厢里跑了出来。数字是四、六……不,七个人。犹如这逐自己尾巴的小狗一样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从我的左右两边跑过去。不过,跑在最后、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被石头绊倒了。

    「没事吧?」

    我跑到男孩身边,弯下腰看着他的脸。摔倒的男孩虽然爬了起来,但仍用双手按住右膝。从手指缝里露出的膝盖渗出了血。

    男孩疼得皱起了眉头。我以为他一定会哭,但他忍着疼痛放开了手,跟在先跑过去的孩子们后面。真是个活泼的孩子。

    「喂!不是说过不能跑吗?」

    马车里传来高亢的声音。伸长脖子训斥孩子们的,是一个穿着宽松蓝色衣服的女人。长长的金发扎在脑后,放到左胸。那个肚子鼓鼓的,知道快要临盆了。

    蓝衣的孕妇看到我,低下了头。

    「对不起呢,小孩子不听话。」

    孕妇要下马车,我走过去伸手,扶她下车。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谢谢了。」

    「不用。不过你的孩子还挺活泼的呢。」

    我看着全力奔跑的孩子们。对孩子来说,全力奔跑就是好事。

    回头看了看车上,马车上不断有人下来。刚下来三个人,又跟着五个人,数了超过十人也还没完。年龄也各不相同,有抱着婴儿、一副夫妻模样的男女,也有佝偻着腰的老妇人。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加上车夫,总共有二十人以上。他们乘坐的马车并不大。这么多的人,是怎么坐到一辆马车上的呢?真是不可思议。

    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群人,一边伸展着长途跋涉而疲惫的身体,一边拆开了另一辆马车的车篷。第二辆马车里塞满了桌子和衣柜。所有的缝隙都塞满了东西,尽管如此还是装不下的锅和药,就用绳子捆起来。大概是把能带的家当都带来了吧。

    「请问,你们是要移居的人吗?」

    我向刚才的孕妇搭话。现在这个港口正在招募移居者。需要住在港口工作的人。

    「呀,是的。听说来这里可以免费拿到房,莫非你是相关人士吗?还有空房吗?」

    「嗯,还空着呢。你挑你喜欢的地方吧。」

    孕妇问道,我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早期移居者,我们承诺免费提供已盖好的房子。尽管如此,依然召集不了移居者。毕竟卡修地处边境,看来没人愿意移居。眼前的这些人,应该是全家总动员迁居的吧。真是值得庆幸。

    「恕我问一下,你是怎么决定移居到这里的?」

    我决定利用这次相遇走访调查。我想听听移居者的心声,了解他们想要甚么。

    「其实,是我儿子在这里工作。」

    「咦,是谁呢?是我认识的吗?」

    就在我问道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波莉塞拉妈妈?」

    回头一看,是一只手拿着文件的博雷尔。看到睁大眼睛的博雷尔,叫作波莉塞拉的孕妇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哎呀,博雷尔。你还好吗?」

    「啊?啊,嗯。我很好……」

    博雷尔惊得双眼反白。我也很惊讶。波莉塞拉刚才说的儿子,好像就是博雷尔了。

    「不过,妈妈你怎么和罗梅莉亚大人一起?」

    「罗梅莉亚大人?」

    听见博雷尔的话,波莉塞拉纳闷起来。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

    「妈妈,这位是我的上司罗梅莉亚大人。」

    博雷尔伸手介绍了我。然后再伸向波莉塞拉。

    「罗梅莉亚大人,这是我母亲的波莉塞拉。」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罗梅莉亚。」

    我点头致意,波莉塞拉的脸上闪过惊讶。然后站直身子,低头行礼。

    「你便是罗梅莉亚大人吗?我都不知道,有怪莫怪。」

    「不,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我才是。儿子受你照顾了。」

    我跟波莉塞拉说道,她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

    「可是,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这里正在招募移居者。你看,我家太狭窄了吧?我把房子让给弟弟和弟媳,大伙儿一起搬过来的。」

    波莉塞拉轻轻挥动着右手,露出爽朗的笑容。

    「那你告诉我不就好了。你不是每个月都给我写信吗?」

    「我是怕给你添麻烦。我们的事就不用操心,你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波莉塞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博雷尔虽然为母亲的行动力傻了眼,但我倒是觉得她是个挺爽快的人。这时,刚才还在奔跑的孩子们发现了博雷尔,纷纷凑了过来。

    「啊,是博雷尔哥!」

    「哥哥,好久不见!」

    「来玩吧,抱抱!」

    孩子们缠着博雷尔。其中一个男孩抱住博雷尔的膝盖,试图爬上他的身体。

    「喂喂,我现在正在工作,不行。别爬。啊,算了,没办法了。」

    博雷尔双手抱住在孩子的两肋,让一个骑在他肩上,另一个则抱在怀里。抱住他脚的男孩甚至爬上了后背。另一个男孩见状,一脚踏上他膝盖,抱住他的肚子。浑身贴满孩子的博雷尔,就像一棵长着小孩子的树。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博雷尔也苦笑起来。

    「对不起,罗梅莉亚大人。好啦,哥哥有工作要做,你们去那边玩吧。

    博雷尔把孩子们放下来,孩子们又全力跑走了。

    「可是,博雷尔,真是个大家庭啊。」

    「嗯,这还不是全部人啊。几年前爷爷的葬礼上,光亲戚就来了差不多五十人。」

    博雷尔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现在这里有二十人左右,但还不到一半。

    「对了,妈,宝拉呢?」

    「刚才还在那里,啊,就在那里。」

    波莉塞拉用手指示意。手指指向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比博雷尔他们年轻一些,有一头明亮的金发,橘黄色的连衣裙上,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袄子。

    「那家伙在干甚么?」

    博雷尔的头一歪,唤作宝拉的女人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蹑手蹑脚地慢慢走着。她走向的那方,便是正拿着文件的加特。他一边搔着头,一边瞪着文件。

    「呃,这是怎么念来着?」

    宝拉悄悄靠近他紧锁眉头的加特的身后,从他背后偷看文件。

    「那是鹰架用的木材喔。」

    「哦,谢啦……咦,是宝拉?」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加特答应了后,又再重新望向宝拉。

    宝拉和加特似乎认识。说起来,加特和博雷尔是同村,关系也很好。也有一家大小互串门子吧。

    「好久不见呢,加特。看哥哥的信,说你很努力就是了。」

    「啊,对啊。在罗梅莉亚大人手下工作,我也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喔。」

    加特挺起胸膛。他的脸泛红,声音有些嘶哑。

    「哦~虽然怎么看都不像就是了?」

    宝拉挑了挑眼眉,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加特。

    「没有的事。别看我这样,我好歹是直属罗梅莉亚大人的罗梅队一员啊。」

    「这我在信里也听哥哥说过,但这真的吗?」

    「啊,真的。是五十人队的副队长,已经出人头地了哦。」

    看到眯起眼睛的宝拉,加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确,加特是由博雷尔率领的是五十人队副队长。说是出人头地也不假。

    「明明这样,却还是不识字啊。」

    宝拉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文件。

    「罗梅队应该是聚集了很厉害的人对吧,连字都不识真的做得来吗?」

    听到宝拉一针见血的指责,加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喂,宝拉,别太欺负他了。」

    博雷尔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我也跟了上去,向走近两人的博雷尔走去。

    「啊,博雷尔哥哥,好久不见。可是没办法啊。那个加特居然成了直属罗梅莉亚大人的罗梅队,和博雷尔哥哥一起率领五十名士兵,这根本难以置信嘛。」

    宝拉向加特翻了个白眼。

    「真的啊,宝拉。加特是罗梅队的一员啊。对吧,罗梅莉亚大人?」

    「啊,罗梅莉亚大人,就是那位罗梅莉亚大人吗?」

    宝拉一看到我,就睁大眼睛,用手捂住嘴。

    「罗梅莉亚大人,这是我妹妹宝拉。」

    「初次见面,宝拉,我叫罗梅莉亚。」

    听了博雷尔的介绍,我点点头。

    「失、失礼了。我叫作宝拉。」

    宝拉提起裙子的一角,郑重地鞠了一躬。

    「呐,罗梅莉亚大人,你能帮我跟宝拉说一下,证明我是罗梅队的一员,是五十人队的副队长可以吗?」

    加特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我。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不由得涌出恶作剧心,想要说谎说不知道。不过,为了加特,我还是忍住了幼稚冲动。

    「嗯,是的。加特毫无疑问是罗梅队的一员,是五十人队的副队长喔。」

    我点了点头后,加特松了口气。

    「你看,宝拉・罗梅莉亚大人也这么说过!」

    加特放下心来,挺起胸膛道。

    「就这样立功的话,被授勋骑士也不是做梦。然后衣锦还乡,我,那个,和你…」

    加特涨红了脸,视线游移。尽管下定决心向宝拉表白,可宝拉根本没听进去。

    「啊,那个,罗梅莉亚大人。」

    宝拉无视加特,像是祷告似地双手合什望着我。

    「听说这里也在招人工作,是真的吗?」

    我向宝拉点点头。这个还在建设中的港口,各方面人手都不足。不仅需要负责工程的工人,还需要做饭、开伙、洗衣等女性人员。

    「我以前在村里的公所工作过,负责协助填写资料的。」

    宝拉一说出自己的履历,加特顿时瞪大了眼睛。

    「甚么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有在成长啊。」

    宝拉哼了一声。

    「简单的读写和计算我都会。在这里我也想发挥自己的经验和特长,能雇我帮忙填资料吗?」

    宝拉踏出一步,我吃了一惊。

    拉奥尼尔王国的女性识字率并不高。我和昆丝老师都是少数。

    「好吧。那么从明天开始,到我这边做一些简单的杂务。看你工作得如何再决定是否录用。视乎表现,也可以考虑雇用你做记录员,而不是辅助。」

    虽然不知道宝拉的工作能力有多强,但对于她推销自己的热情,我还是很有好感的。

    「真的吗!谢谢!我会好好努力的!你看着吧,加特!我才要出人头地给你看哦!」

    宝拉伸出手指,指着加特。

    「等等,宝拉,我……」

    加特伸手想要阻止,但宝拉还是无视了加特。

    「啊,妈,不能喔。怎么搬这么重的东西。」

    宝拉的视线落在正从马车搬出行李的波莉塞拉身上。宝拉为了帮身怀六甲的母亲的忙,径自跑了过去。

    由留下的加特茫然地僵住了。过了顷刻,伸出来的手像是枯萎了一样垂了下来。旁边的博雷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确实,你也不可以这么马马虎虎啊,至少也得识字才行。」

    我也对垂下头来的加特说。

    论力量,加特已经超越了普通兵卒,我也非常信任他。但是要晋升到副队长以上,光靠武力是不行的。作为部队长,他需要能够统领士兵、阅读指令、理解战术的脑袋。想要出人头地,读书写字是必须的技能。

    「……是的。我会努力的……」

    无力的加特的话声,掉落在地上。

    我借着照亮手边的油灯,坐在桌前在文件上写字。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罗梅莉亚・冯・格雷厄姆,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从抽屉里拿出信封、红蜡烛和刻着格雷厄姆伯爵家家纹的印章。

    我伸手拉过油灯,摘下遮盖灯光的玻璃。然后用火焰炙烤蜡烛,慢慢融化。在红蜡快要滴落的时候,我把蜡烛抽回来,把熔化的蜡烛滴到装有文件的信封里。用红蜡封好后,在凝固前盖上印章。待蜡冷却后拿开印记,便浮现出一枚盾牌中叼着叶子的鸽子图案。

    这就是格雷厄姆伯爵家的家纹。用纹章封上火蜡,是件虽然简单却不能交给别人的重要工作。因为这小小的纹章,象征着格雷厄姆伯爵家的权威。

    因为封了纹章,所以这封信不是我的私人信函,而是由格雷厄姆伯爵家发出的。因此,印有纹章的信件不会遭到随意处理。视乎情况,在审判中也是有效的证据。不过只要想伪造就能伪造,所以纹章的效力也不是绝对的就是了。

    「好了,这么信就大致写好了吧。」

    工作结束后,我抬起头,挺直了身子。可能是长时间写信的缘故,身体都硬了,关节发出声音。我一边舒了口气,一边望着执务室。

    这样一来,原本轻快的心情也会变得暗淡。

    眼前的大桌子上,堆满了地图和文件。书桌的对面还放了一张膝盖高的矮几和两把长椅,但那矮几上也堆满了文件。而且这还不够用,连长椅上都放着卷宗。

    放在桌子和长椅上的文件,基本上都已经看过并结算过了。这个房间的隔壁,是用来放文件的房间。只要把文件放在隔壁房间的话,应该会稍微清爽一些吧。只是假如不加思考地一股脑儿塞进去的话,到时就不知道到底放了甚么。

    要把文件放进仓库,就必须理解文件里写的是甚么,然后再作分类。自己要是能整理的话就最好了,可是我的工作有点太多,完全没有时间整理。

    「这边的人手也不够啊……」

    叹息的同时,嘴里发出了抱怨。

    建设中的港口固然缺少干活的工人,但后勤的文职人员也完全不够。这样下去会来到极限吧。宝拉是博雷尔的妹妹,说实话,她提出的要求我可是求之不得。虽然还不知道她懂做多少,但我对她期许甚深。结束了短暂的休息,我又拿起堆在桌上的其中一份文件。

    正当我浏览一下文件内容时,有人敲了敲门。我允许内进后,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一个蓝头发的男人。

    「罗梅队长,我来了啰。」

    「罗梅莉亚大人,你在叫我吗?」

    红头发的男性是罗梅队的阿尔。蓝头发的男性是雷。

    两人在我的士兵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两人都是指挥百人队的队长。而且阿尔能使火魔法,雷会用风魔法,他们同时也是魔法兵。

    「积积、吉尼、博雷尔和加特也来了吗?」

    「嗯,我在门外等着哦?」

    阿尔用大拇指指了指进来的那扇门,积积从空着的门里探出头来,挥了挥手。积积总是很开朗,很调皮。

    「这是格兰他们的报告,我想先看一下,能请你们稍等一下吗?」

    我轻轻举起手里的文件,阿尔点了点头。在我阅读报告的时候,雷不时地朝我投来视线。

    「雷,有甚么事吗?」

    我把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来,看着雷。于是,雷低下了头。

    「不,那个……衣服和平时不一样,这个、那个……很适合、你……」

    雷结结巴巴地说着,脸染得通红。

    光听句子的话倒是在赞美我,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这件衣服不适合我吧?」

    我低头看着红色衣服,自嘲地笑了。今天被不同的人夸奖说适合,不过,既然忠实的雷都这副样子了。果然是不合适我吧。

    「没有的事!很合适!」

    雷高声叫道。但是站在雷的立场上,肯定会对身为上司的我这么说。

    「雷,谢谢你。」

    我刻意没加否认,笑着点头。不否定部下的奉承话也是上司的职责。

    我点点头后,阿尔抬起的脸皱起来,嘴上念念有词。雷则垂下肩膀。即使不合衬,这衣服毕竟是礼物。不穿个几天的话,对送礼给自己的塞琉尼也太失礼了。请周围的人再忍耐一下吧。

    我把视线转回报告。格兰和拉根送来的报告书写得非常详细。

    「双胞胎做得还好吗?」

    「是的,魔物的讨伐很顺利。据说讨伐了三十二头魔物。士兵中无人死亡,也没人重伤。轻伤的有十二人。」

    我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回答阿尔的提问。

    格兰和拉根这对双胞胎带领着塞伊、塔斯、格伦、汉斯、梅利、列特、修罗等人,和一众士兵一起讨伐卡修地区的魔物。

    根据报告所说,格兰他们似乎钜细无遗地歼灭了盘踞在卡修地区的魔物。除了一处被认定是魔物栖息的巢穴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可说是安全了。

    「不过,这么热衷于驱逐魔物的,也只有卡修了吧。」

    阿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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