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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Plus Ultra 第叁章 诺登Ⅱ)

    人类在遭遇危机时会分为两种人,一种会逃跑,一种会获救。

    我不会轻蔑前者。

    然后学习到,应该对后者致上敬意。——唐纳德·哈伯革兰《回忆录》

    同日 诺登帝国军司令部某处

    诺登的寒冷,必然地让该地住屋的防寒措施准备到近乎偏执的地步。不过这该说是让人舒适的偏执吧。壁炉火红燃烧着火堆,暖气充斥室内的这个空间,让人在冬季的诺登享受着平稳的片刻时光。

    「欢迎来到诺登。不对,或许该说是欢迎回来吧。总之欢迎你,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我返回怀念的战场了。卢提鲁德夫阁下,今后请您多多指教。」

    带着极为认真的表情,进行这种与悠闲气氛毫不相称的对话,看来参谋本部的参谋军官们,脑子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卢提鲁德夫少将与提古雷查夫少校两位当事人,就只是认为对方是能直接说正事的对象,比较顺利地感到意气相投罢了。

    「……应酬话就不多说了,我要称赞你一声。虽曾听雷鲁根中校提及过,不过你果然是位了不起的军人。」

    「这是我的荣幸,阁下。」

    「嗯,真是名不虚传。不枉费我强要杰图亚那家伙把你配属过来呢。」

    参谋本部内部的俊杰之间的协调关系。不知道是好是坏,能强迫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点头的人,顶多只有他的同僚与为数不多的上司。而身为住那位杰圆亚少将阁下仔细解说后被派遣过来的人,谭雅已暗中做好觉悟,自己将会在副作战参谋长阁下底下被严酷使唤。

    「希望你也能在这里尽情地大闹一场。」

    「我将尽我所能。」

    「很好。那就来谈公事吧。」

    「是的。」

    「你的部队有过袭击敌方阵地的经验吗?」

    「只有数名基干人员曾在莱茵有过经验。在达基亚是以对地扫射为主,次数不多。」

    「某种程度上跟我担心的一样啊。不过,至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的,阁下。我曾在莱茵的第二〇五中队累积过经验。」

    「很好,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想要你拟定一下空降作战。少校,你的部队恐怕会去压制敌防卫线吧。」

    「是要推进前线吗?嗯,只要命令下来,我希望能立即着手。」

    「你的提议很好,但恐怕需要慎重的准备吧。我希望你能暂时专注在训练上。」

    「谢阁下!可是,这样好吗?」

    「没关系。等时机一到,我会狠狠使唤你们的。」

    「是的,我保证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现在:报纸

    有关「第十一号女神」,伦迪尼姆时报的杰夫瑞特派员向我们提出一项假设。

    总结来说,杰夫瑞特派员似乎认为第十一号女神是可能存在的。所谓,虽是不怎么愉快的预测,却是有可能的事情。

    今日,我想针对第十一号女神是战场上的流言,还是真实存在的事物进行讨论。

    曾受我们询问「第十一号女神」的军方相关人士,不论是谁都拒绝回答她是否存在。

    照道理来讲,应该不是否定就是肯定,但他们却是完全不想说明。

    相当坚决地拒绝回答。

    『是军方的耻辱吗?』

    就当我如此询问时,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一名退役将官,就仿佛要将桌子打破似的,狠狠拍打桌面。

    站起身来的她,表情宛如恶鬼一般凶恶。

    我们忍不住退开身体。那名退役将官的震怒就是有如此骇人。

    『这是没经历过战场,没经历过那个战场的你们,绝对无法理解的世界!』

    他在朝我们大喝后,旋即一副不想多谈的不悦态度起身离席。

    奇妙的是,同席的其他退役军官也同时离席。

    尴尬的气氛就仿佛是在坦承,他们的沉默即代表着全体意见一般。

    以上所述的都是事实。

    但光靠我们所见所闻的事实探讨真相,恐怕看不出任何端倪吧。于是我想在此讨论杰夫瑞特派员所带给我们的情报与他的假设。

    杰夫瑞特派员表示,「第十一号女神」首次经由联合王国确认到的场所,并不是西方,而是在北方。

    这是为什么?

    直到大战末期的北方反攻作战为止,联合王国一直是将战力倾注在西方战线。

    既然如此,理当位在西方的「第十一号女神」,为何会被联合王国在北方确认到?

    他说,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早在参战之前,联合王国就已派遣部队协助雷格多尼亚协约联合了。

    没错,联合王国未经宣战布告就做出协助战争的行为。

    这虽是流传至今的谣言,但似乎是事实。佐证资料也相当完整。联合王国资料室尽管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但也已经答应公开资料。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调查这点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到了这项事实。根据这些资料,联合王国似乎是在共和国与帝国激烈交战的途中决定介入战争。联合王国防务委员会为了调查将来的敌情,而提议收集实战情报。

    联合王国政府采纳了这项提议,派遣以少数魔导师部队作为主力的「义勇军」前往雷格多尼亚。为避开国际法的批判,这些「义勇军」是由退役将兵「自主」并「独断」地志愿参加。而义勇军的详细资料,他们至今仍拒绝公开。目前就只有从相关人士口中得知,当时派遣了一个连队规模的魔导师。这只代表着一种可能性。

    当时的联合王国是中立国。就算魔导师战力不像战争中期那样吃紧,但倘若这项情报属实,这批「义勇军」的规模就相当庞大。

    当然也能明确看出,这件事有引起过一场政治纠纷。而且「义勇军」似乎输得相当惨烈。这是最为致命的情况。无法公诸于世的私下介入以及贵重魔导师战力的折损。「第十一号女神」就是在这之后受到他们提及。「义勇军」的指挥官在报告书中,将她视为一切的原因。说到这,『第十一号女神」会是一个人物吗?还是某种特定的用语呢?我们产生了这种疑惑。

    针对这点,杰夫瑞特派员的意见相当单纯。

    「补给与后勤的致命性不足」刚刚好十一个字。简单来说,他推测是基于无法将对高层的不满明确记载下来的内情,导致「第十一号女神」的出现。这不正是「军方的耻辱」吗?也可以把补给换成训练。总之,这难道不是为了隐瞒组织上的缺陷吗?

    杰夫瑞的意见,也就是女神的真相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种现象。

    不过老实讲,我无法同意他的意见。西方战线就我担任战地记者参与的记忆来讲,补给还算可以。训练就我所见,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不用说,我虽是一名记者,但在长年的采访经验下,应该也能做出某种程度的推测。

    最重要的是,西方战线的消耗速度很异常。不对,甚至能说是异常足以化作日常的另一种空间。在那种世界里,就算真的有恶魔肆虐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基于这点,我们的议论毫无交集。

    不过伦迪尼姆时报是以监视政府权力为宗旨,相对的WTZ (环球今日新闻)则是擅长提供海外新闻,双方对事物的看法会出现歧异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今后也会继续调查此事。此外,我想在文章最后补充,有位善解人意的妻子是件幸福的事。

    那么,我们下周再见。

    ※安德鲁WTN特派记者。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北方方面军司令部参谋会议室

    虽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人物,但曾有一名英杰提出警告。所谓「胜利就像麻药一样」。(注:《银河英雄传说》主角的名言)

    军事上的胜利会带给国家光辉的荣耀与无上的陶醉感。因此,人们一旦沉醉在胜利之中,就会一同渴望更大的胜利。不论是谁,都不准许询问他们是为了什么寻求胜利。军事上的浪漫主义,会让国家引起太过剧烈的反应。

    所以任谁也不喜欢冷静的军人这种生物,被骂作是胆小鬼还算是比较好的对待。

    「因此,我判断目前应该避免消耗,极力抑止我方的出血。」

    在展开的地图上,画着采取撤退行动的帝国军;而预测会采取追击行动的,当然就是敌军。这是基于尽可能不造成后勤路线负担的立场所提出的撤退方案。是如果出自一般军官之口,就要有所觉悟会当场遭受到比胆小鬼还要难听的各种脏话辱骂的提案。

    实际上,会议室的气氛也在这瞬间冻结。让担任参谋总长的修莱杰中将一方面抱头苦恼,一方面在心底不耐烦地想:真不知道坐在上座的乌拉杰利大将何时会发飙,现场的气氛就是有如此险恶。

    「下官相信,可藉由后撤战线,缓和后勤在距离的淫威之下所承受的负担,同时也方便我军准备春季过后的攻击计划。」

    不过谭雅却特意无视现场的这种气氛,在滔滔不绝说完自己的意见后缓缓坐下。以一副报告完毕的态度,从容不迫地彻底无视诸位参谋们的凝视,任谁也看不穿她在那张扑克脸背后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不对,就实际上来讲,谭雅只是真心以为,不论北方方面军的会议室气氛有多糟糕,都跟自己毫无关系。她的大队完成原定任务,暂时返回基地。只不过是阳好有时间,所以依照卢提鲁德夫少将的命令出席会议罢了。

    以谭雅的立场来看,她终究是直属中央军参谋本部的人员,并没有纳入北方方面军的指挥系统之下。正因如此,谭雅终究只是基于劝告之意,提出活用这段空档重新编制战线的提案。

    老实讲,谭雅当初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毕竟谭雅认为,这本来应该是在场的参谋本部作战局的卢提鲁德夫阁下的工作。

    参谋本部的课长级少将,拥有着远超乎阶级的影响力。所以她原本是打算规规矩矩地洗耳恭听他的高见。

    不过在会议开始之前,那位大人就表示想听听现场军官的意见,而点名了几位旅团指挥官层级的军官起身报告。然后,大概是他们的报告都无法让卢提鲁德夫少将满意吧。于是到最后,就点到从下面算上来还比较快的少校层级的自己。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起身报告,刺激那些犹豫不决到无法发言的蠢货们了。在会议上无法说出自己的意见,不是无能就是太容易受气氛影响的笨蛋。不过为让沉默的大多数有地方宣泄他们该死的不满情绪,一定得要有人出面担任众矢之的也是事实。而要选择让谁来担任牺牲品,在组织之中只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问题吧。

    而倘若要让中央派遣组的老大闭嘴,就唯有让身为中央派遣组,同时也在当地立下功绩的自己担任这种可恨的角色,这尽管令人不爽却是很实际的选择。

    总之,我将袭击过来的连队规模的敌部队击退了。这是任谁也无法否定的确实战功。此外,作为游击战的专家在达基亚建立一定功绩的经历,也肯定能让发言听起来稍微有些道理。

    自己的大队已做到尽善尽美。那群简直是战争狂的家伙们,已做到无从挑剔的地步。击退迎队规模的部队,击坠了轰炸机,并自豪有给予敌魔导师重大打击。

    「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提案,还真是相当新颖的表现……有关后勤方面,北方方面军有何见解?」

    竟说这是新颖的表现,卢提鲁德夫少将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不过后勤路线的损耗过于严重这件事,可不是中央军能够说三道四的事。遭到撤换的前任者们,为实现他们粉碎包围网的春秋大梦,不仅出动大陆军,最后还让大陆军带着大量的当地储备物质紧急分派到莱茵战线。就算不是卢提鲁德夫少将,中央军的任何人,都无法追究在自己前任者们的失态下导致补给陷入混乱的北方军,补给线混乱的责任吧。

    另一方面,倘若只是组织的失态,情况还不会险恶到足以让他们指责中央至今以来的微妙对应。但问题的本质在于,帝国陷入混乱,敌方还进一步趁虚而入。已经濒临冬季的诺登气温严寒,外加上帝国军北方方面军有部分过冬装备不足的情况,已开始严重限制住帝国的行动。而就这点来讲,打从最初就将这份严寒视为自家主场的协约联合军的突击部队则是四处作乱,屡屡对我方的补给据点展开小规模的包围战。如今针对小规模物资预置地点的警备,已逐渐困难到难以再继续维持下去。但就算想压制敌军的作战基地,士兵们要是没面包吃,也没办法推进战线。

    就算要下令挽回战术劣势,也要有指挥官能靠努力挽回的余地,或是能靠奋战解决的问题。但不论再怎么努力,被烧毁的物资预置地点的物资也不会回来。所以她以泰然自若的表情,极为单纯地得到的结论很简单。帝国军就连过冬物资都不太充足。尽管物资是有,但这些物资应该要为了准备过冬而加以谨慎管理。

    然后活用过冬的空档重新编制战线。正因为想到这种结论,谭雅才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会要她慎重做好准备,并拟定针对敌方阵地的空降作战。在考虑要运用骚扰攻击(解说:也就是指「扰乱攻击」——Harassing Attack。诸如空袭东京,或是一九四三年一月三十一日,在戈林先生进行祝贺纳粹党掌权十周年的演说当中,派遣蚊式轰炸机去柏林打招呼的行为。)争取时间之际,空降作战确实是种有效的选项吧。

    然而遗憾的是她……他就连单纯的人类心理都不太了解。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就只是极为单纯地,深信白军部队会在过冬后的春季攻势中发动空降作战的这项推测。

    不过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确信针对过冬准备提出警告是自己此时所该报告的事项,并伴随着这份自信坚决地主张。所谓「早期解决的风险太大」。

    叶柯夫·修莱杰中将身为北方方面军司令部的参谋总长,一边凝视着这项提案,一边勉强压抑住激愤的情绪。同时,还保有些许冷静的理性也在脑中拼命敲着警钟,大声警告着情况有多么糟糕。

    提案就本来的意思上,就只是提出一项方案。换句话说,终究只是一种选项。修莱杰中将是在彻底讲求能力主义的帝国军中磨练出来的干练老兵。就算主战力的大陆军被拉走,面临到局部性的魔导师战力劣势,他也很清楚帝国对于协约联合有着显而易见的优势。

    不用说他当然也理解到,以小规模物资预置地点作为代表的前线物资供给据点遭到烧毁,是件相当令人头疼的问题。就这点来讲,尽管透过打击敌魔导师成功阻止更大的损害而感到安心,不过他也跟安心的程度差不多地烦恼前线的后勤问题。没错,他并不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

    但若偏偏是由中央派遣组的提古雷查夫少校一脸得意地指出,那就是其他的问题了。

    「提古雷查夫少校,我想确认一件事。」

    稍待片刻后,后勤参谋开口问道。

    「贵官是认为会过冬吗?」

    「是的。」

    她随口答复的表现,甚至能说是种淡泊。

    「就现状而言,没有办法维持后勤路线。发动无益的攻势只会浪费物资与兵员,我军没理由这么做讨敌军欢心。」

    修莱杰看向后勤参谋与作战参谋。虽早有某种程度的预期,却只见后勤参谋露出不愉快且难以认同的表情强忍着情绪。

    毕竟,无须考虑军方规定,物资缺乏的情况就连末端的兵卒都有耳闻。

    这位后勤参谋尽管不是格外卓越,但在能以常识判断事物的程度上算是优秀。他有充分理解到物资不足的事态。也很清楚这是中央失策导致的混乱,以及导致这种事态的那批人已遭到撤换的情况。尽管如此,他却只有无法释怀的程度,就某方面上来讲,毫无疑问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外表发挥了作用。不论是谁,都不想成为会朝小孩子破口大骂的大人。倘若卢提鲁德夫少将是知道这点才让她发言,那家伙就是只相当狡猾的老狐狸。

    不过,作战参谋等人尽管克制着表情,却也像渐渐达到忍耐极限似的狰狞起来。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肩负的职责与后勤参谋不同。他们每天都受到各方面军传来「你们要拖延战局到什么时候?」的压力已久。毕竟,同样以军队规模自豪的达基亚才六周就濒临解体,让至今都还拖拖拉拉延续这场战争的诺登方面,遭受到的责难是日益增强。

    「提古雷查夫少校,这样会失去时间。」

    「啊?」

    同席的众人尽管表情各有不同,不过大致上都在观望情况。

    尤其是作战参谋等人,就像是在打量长官意思般看了过来。

    修莱杰点了点头,促使他继续说下去。

    「这样会把战事拖到明年。我们不希望进行长期战。就算物资的消耗是个问题,但也不能让部队再继续被绑在这里。」

    作战参谋娓娓道出北方军艰苦的内情。看到乌拉杰利北方方面司令点头准许,修莱杰也微微放松肩膀的力道。看样子,希望能早期结束战争与其说是作战参谋等人的见解,倒不如说是更高阶的司令官层级的意见。至少就时间上的限制,北方军正逐渐形成一致见解。正因如此,他才会紧盯着摆出满面笑容倾听议论内容的卢提鲁德夫少将的厚脸皮,试图挖掘出他的真正用意。

    「敌人也有相同的限制。」

    而对于作战参谋们有如悲鸣一般的反驳,做出答复的是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提古雷查夫少校毫不畏惧瞪向她的无数视线,淡然地开口反驳。

    「比起在敌地拖延消耗,应该要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此事。」

    「这样后勤会支撑不住。」

    这是根据现况所提出的提案。当然,想必她就是基于这种念头才提议要缩小战线。然而她的态度,与其说这是暗中摸索的一手,更像是坚信别无其他手段。毫不理会作战参谋们为了打破战局而希望早期决胜的意见。不对,岂止是如此,她的瓜子脸还露出认为这是个蠢主意而当场否定的表情。

    「恐怕在发动攻势后,要不了多久就会面临到攻势极限。」

    修莱杰边用指尖轻按着右太阳穴,边瞪向后勤参谋。

    他至少有获得后勤参谋等人保证,如果是短期攻势,物资的供给就不会有问题。但问题就在于,他们保证的,就只有发动短期间攻势的所需物资。至于该如何将物资提供给在最前线推进战线的部队,竟无人能向修莱杰中将提出万无一失的体制。

    「倘若是短期攻势,物资就相当充足。前线所需的必要物资已几乎储备完毕了。」

    被他瞪着的后勤参谋们所述说的内容,是两场会战的标准弹药量与三周的粮食,还有达到基准值的航空燃料与一般燃料。他们所展现的数值,至少能支撑方面军维持三周的攻势。三周。总算重新整顿好战线,部队也准备好发动攻势的北方战线,只要展开一次大型攻势,就能在三周内解决这场战争。毕竟只要以大规模攻势击破正面战力,敌方的预备战力也会枯竭。

    「我反对。敌军的抵抗顽强,怎么想都不可能在短期间内突破。」

    然而,对于他们呈现的数字,提古雷查夫少校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摇头,仿佛没讨论价值似的立即否决。

    「最重要的是,当部队推进到距离前线附近的轻便铁路10公里以上的位置后,后勤路线就几乎只能靠人力维持。这样要在冬季确实推进战线,等同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然后十分特意地深深叹了口气。

    这让数名军官的表情痉挛,不过修莱杰就连这也勉强隐忍下来。

    要扫荡残留敌兵,可能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算在最坏的情况下,也不觉得敌军能『连抵抗三周的攻势。唯一值得担心的,即是由敌魔导师组成的突击部队,但也已大致排除完毕。虽然很讽刺地,在排除敌突击部队上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正是眼前顽强反对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关于后勤的问题,只要派工兵队整顿路面并铺设轻便铁路就能应付过去吧。老实讲,一直反对的中央军派遣组,事到如今已是一种麻烦。要是这有办法成为赶走他们的理由,是打算再忍耐一下子。

    「这么说确实有理,但敌军的抵抗早已超过极限了。」

    「击破白军倍数以上的敌人,这可是贵官立下的战功。难道贵官不觉得,协约联合根本不值一惧吗?」

    最主要是能从敌魔导师的消耗上看出,敌军早已超出极限。就算其他列强多少有介入战局,也可以从我方加强大队能够击退敌连队的情况上,看出这项内情。纵使我方的加强大队是新参战的部队。

    敌军在主要抵抗线上,就只发动过零星的攻势。压制协约联合全境已几乎是时间上的问题。几名情报参谋如此暗示着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军在兵力与质量上皆占有优势。比起在这里耗尽物资,更应该采取行动。」

    根据敌军俘虏透露的情报,敌军不仅是武器弹药,就连粮食都已严重不足。情报部甚至做出敌军早已丧失组织战斗能力的结论。

    就北方方面军的立场来看,比起两军对峙,更希望能在冬季来临前分出胜负。尽管如此,却因为区区一名少校的顽强抵抗,导致议题拖延到这种地步。就不同的角度来看,这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要不是她代表着中央军的意见,现在就想把她踢出会议的人,恐怕不只有他一个吧。

    「就下官的印象,敌军的实际战力,仅有在友军的奋战下严重消耗的两个大队,以及孤立无援的一个加强中队的程度。」

    情报参谋等人特意给她面子发出暗示的结果,得到的却是宛如践踏他们好意般的答复。

    要不是她有立下战功,真想干脆把她当作是不懂战场的小鬼踢出去。修莱杰的严肃表情下充满苦涩。毕竟那家伙有着彪炳的战功。

    事情老是这样。中央军老是发出不合实情的指令要方面军执行。修莱杰也很清楚,就像卢提鲁德夫这名军大学时代的学弟会跑来跟他耳语商量一样,拒绝与中央军合作是件无意义的事。但很尴尬的是,修莱杰的长官——北方方面军军团长乌拉杰利大将阁下对此事相当愤怒。

    尽管老迈,也依旧长年从事北方防御任务的老军人,虽对意图蹂躏祖国乡土的协约联合军感到震怒,却也同时对不断把事情搞砸的参谋本部有着相同程度的愤怒,骂声连连。因此,一想到怒气冲冲,无论如何都要亲手粉碎祖国威胁的长官,心情就倍感沉重。

    「但你击破优势的敌军是不争的事实。你可是歼灭掉白军倍数以上的敌人喔。」

    「确实击坠的敌军,还不及一个中队。这与其说是击破,应该只能算是勉强击退。」

    听到提古雷查夫少校暗中强调起击退这件事,魔导参谋不禁板起脸来。在击退敌军后,进行追击战的北方军战果等同于零。于是他们就将给予敌单位些许损伤的战果称为确实击坠,相对地中央军却是少报了击坠数。

    是让给他们了。这毫无疑问是顾及到他们的面子,体贴地做出这种关照。尽管立下大队规模的战果,但几乎都是那些家伙的击坠数,在场知道这起私下交易的就只有寥寥数人。

    因此当大半的与会列席者露出狐疑表情时,修莱杰则是朝魔导参谋瞪了一眼。用眼神指示:你们既然给那群家伙赏了这么大个面子,就给我想办法让她闭嘴。

    所谓的参谋,就是要拟定策略,让上级将校的意思能毫无窒碍实现的一种职务。而领会到长官意思的北方方面军的参谋们,就纷纷向提古雷查夫少校发出暗示,希望她能软化态度。

    「话虽是这么说,但也是在我们双方的合作,特别是在贵官的奋战之下才会有如此丰硕的战果吧。」

    所谓,不正是贵官出色的奋战打破战局的吗?

    「虽说只是中队,但那可是敌军旗下,实质上算是唯一的魔导突击部队的主力。这就相当于是折断敌连队的主要支柱吧。」

    所谓,贵官不是漂亮地击败强敌吗?

    「我们很欢迎提古雷查夫少校慎重的意见,不过倘若有贵官与旗下魔导大队的战力,相信也能对补给线的防御充满期待。」

    所谓,如果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应该就能办到吧?

    委婉暗示着,我们对贵官与旗下大队有着非常高的评价。并不是轻视慎重论,也不是不重视本国派遣过来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配戴参谋饰绳的高阶校官们,一起吹捧勉强能配戴参谋徽章的一介少校阶级。

    所谓,拜托你理解一下我们的意思吧。任谁都暗中怀着这种希望,一面避免让她以为这是威胁,一面注视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表情。而她就仿佛若无其事般请求发言,随意地起身开口。

    「承蒙诸位过奖,下官无以书谢。」

    她理解了。

    没错,就在众人安心地喘了口气,开始放松紧绷的情绪时……

    「不过就下宫所见,协约联合军的突击部队,本质上是步兵与魔导部队的混合部队。下官不觉得击破一个中队,就能使他们的活动停滞。」

    「……你这是什么意思,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局部性的小规模战斗确实是下官的大队获得胜利。然而敌军的该批部队,是在友军的奋战之下,疲惫且遭受孤立的部队。因此就本质而言,下官只是击退在连战后战力衰退的残留敌军,难以说是击溃敌军的精锐先锋。」

    「……你还真是谦虚啊。」

    这算是某种挖苦,暗讽他们「就连击退战力衰退的敌军都办不到」。恐怕是不经意的吧。某位高级参谋扬起嘴角,伴随冷笑似的微笑喃喃说出这句话。

    这本来是必须该斥责的行为。想是这么想,但任谁都犹豫这么做。毕竟,该用什么理由斥责她呢?该说是扰乱军官之间的和气吗?但她所说的是对军事局面的见解。要是禁止她这么做,就等同是完全否定帝国——莱希所引以为傲的参谋军官的传统。

    无人知道该怎么做,让室内蔓延起一股凝重的沉默。

    「是的……不,上校您过奖了。下官就只是基于事实回答。」

    而开口破坏这个尴尬气氛的人,正是导致这个空间产生的当事人。提古雷查夫少校有如瞪视一般凝视着高级参谋众人。注视着长官的眼睛答话,就礼仪来讲算是正确的行为吧。

    不过,这倘若是直到刚刚都还在战场上浸泡在硝烟与血腥之中的魔导师的凝视,情况可就不同了。

    比较沉不住气的数名魔导军官,甚至在无意识间伸手握住演算宝珠。

    「到此为止吧。」

    再这样下去,事态很容易越过底线。修莱杰基于这种判断开口插话。他边用眼神制止部下,边像是在帮双方调停似的说道。

    「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意见我明白了。你所担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值得参考的部分。但现在唯有早期解决才是最为急迫的课题。」

    毕竟都让你吠这么久,中央军的意思早已清楚到令人生厌。老实讲,这件事让他不悦至极,但至少能够理解。一介少校能在众多高官面前抵抗到这种地步,肯定是受到相当严厉的命令。

    倘若不是瞧不起修莱杰中将,认为他不值一惧,少校根本不可能会如此放肆。

    所以使者可以老实闭嘴了。他以带着坚决意志的眼神施压。

    「基于下官的义务,下官坚决反对这么做。这有违减轻各方面军负担的目的,在现况下极易导致极大的负担。」

    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就连这也视若无睹。毫无些许犹豫、毫无一丝动摇地向参谋总长发表意见,甚至提出反论。凭她区区一介大队长。

    就算背后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参谋本部做靠山,此举也几乎等同是在挑战权威,这是不被准许的行为。

    「这么做是要减轻友军的负担。少校,给我克制一下你的轻率言论。」

    放肆也该有个限度。就算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容忍也是有极限的喔。尽管怀着想朝对手破口大骂的冲动,他也依旧压抑着怒火开口。

    不论程度再怎么差,只要是军大学毕业生都该懂得的分寸,眼前的少校轻易就超过了。竟抗辩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在战地,这种行为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

    是类似仗着在战地只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斥骂才做出的行为。就算是前线军官,既然是受过参谋教育的军官,就至少给我搞清楚分寸在哪里。这几乎算是相当要不得的暴行。将校们边如此愤慨,边伴随着怒火朝她投以严厉视线。

    然而,承受众人目光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却做出胆大包天到令人惊讶的举动。

    她拿起参谋会议送上的咖啡杯,看向准备好的砂糖与牛奶如此喃语:

    「……在西方,友军正啜饮着污泥,跌扑在泥泞之中,饱受着饥饿之苦。北方过得还真是舒服呢。」

    对于凝视着她,深怕听漏一字一句的诸位将校们来说,提古雷查夫少校嘴边扬起的笑容不仅令他们相当不愉快,而且还意有所指。同时,她还环顾起室内舒适的办公空间,摆出一副就算不开口,众人也明白她在想什么的表情。她的脸述说着一切。

    「啊,我当然相信,诸位对友军的情感与我毫无差别。」

    这句话让修莱杰中将终于忍无可忍。

    对中央军的强人所难深感苦恼的方面军,已经再也受不了他们的颐指气使。

    他浑然忘我地撞开椅子站起。再也受不了这个嚣张小鬼开口。

    「……少校!既然说到这种地步,贵官就赶紧给我滚回西方吧!北方不需要胆小鬼。」

    「这是北方方面军的共同意见吗?」

    「少罗嗦!」

    等回过神来时,他正朝着一名军官破口大骂。甚至有种想把她一脚踹飞的冲动。瞬间鸦雀无声的室内,尽管列席者大多保持沉默,但皆有着相同的心情。

    然后,冷静到让人可恨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行了个漂亮的军礼。

    「是的,那下官告辞了。」

    话一说完,她就相当干脆地起身敬礼。以优美到让人错愕的动作走向房门,离开会议室。到头来,她一句抗议也没有。

    诺登司令部 卢提鲁德夫少将勤务室

    收到提古雷查夫少校礼仪端正地丢出白手套,一副愤愤不平的态度离开会议室的消息后,随即传来当事人以猛烈的气势申请会面的通知,卢提鲁德夫少将一副「果然来啦」的态度点头应许会面。他由衷地对不违背预期的提古雷查夫少校抱持好感。

    要是不这么做怎么行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所以他开门见山地暗示她直接进入主题。省略社交上的空虚手续,赶快发出怒吼吧。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考虑到眼前的情势,发动攻势实在是有勇无谋之举!为什么不制止他们呢?」

    「少校,我想听真心话。」

    她发出委婉的抗议。

    尽管双眼中充斥愤怒,也依旧礼仪端正地发表意见,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这种表现确实是让人看了深感兴趣。不过,他想听的并不是这种循规蹈矩的意见。

    「阁下,恕下官惶恐,但我乃是一介参谋军官。故认为面对长宫的询问,并没有立场做出超乎职责所能的答复。」

    「原来如此,真好理解。就这样吧。」

    「是的,感谢您的宽待。」

    催她说出真心话的卢提鲁德夫,在听到这番礼仪端正的辛辣回复后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她的意思就是「我会说出参谋军官所不被允许的脏话辱骂」吧。真是有趣的意见表达方式。

    尽管没说出口,但只说出一句暗示这不会被允许的话语,就能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难怪杰图亚那家伙会这么赞赏你。很好。那就言归正传吧。」

    那位杰图亚少将当然会给她至高的评价。具有战略性的视野,同时还胜任大队指挥官并拥有卓越技术的魔导师,确实是很方便交办工作。

    「如果以牵制作战的角度来看,你会和评价这次的攻势,少校?」

    「作为助攻,这几乎毫无疑问是最完美的时机。恕下官失礼……请问这是以另有主要攻势为前提的佯攻吗?」

    头脑不差。不仅脑筋动得很快,最重要的是那能运用手边材料确实拼凑出我话中含意的思考力。具有参谋军官所必要的冷静情感,同时还能担任指挥官勇猛奋战,就这层意思上来讲她是个稀有的人才。

    「评价对复数战线造成的影响。」

    「至少,以让共和国与后方诸国的注意力移向诺登攻防战,进而掩护我军在莱茵战线准备发起的攻势上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好处……也就是说,是正式的诺登攻略战?可是这样一来,补给方面……」

    眼前淡然地,而且还仿佛忘却方才的激情陷入沉思的少校模样,流露出身为参谋军官最难能可贵的资质——清醒的感性。就算要求以第三者清醒的俯瞰视点进行思考,能做到这点的人也并不多。正因为如此,帝国军才总是欢迎着少数的例外人才。

    「再加上,倘若事态顺利就能牵制住敌军增援的预测。」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就下官所见,倘若要以牵制敌增援为目的,根本无法对其他战线做出贡献。下官不认为诸列强会在本战线投入足以影响莱茵战线的增援……反过来说,应该把这当作是为达成我军在诺登的战略目标所采取的佯攻作战吧。」

    在暗示她「找出你所反对的北方方面军提出的攻击计划的意义」后,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冷静地联想到「佯攻」这个主意。真是了不起——他甚至在心中稍微提高了对她的评价。

    「嗯,继续说下去。」

    「如要下官直言,是打算占领敌战线的后方据点吗?您曾命令我们准备空降作战……采取某种佯攻,针对后方……后方?」

    然而,或许该说对话是一种双向性的行为。一如卢提鲁德夫少将琢磨她的话语与话中含意,回应对话的谭雅也同样一面推敲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一面思索。然后,就在谭雅这边觉得这是仿佛似曾相识与似曾耳闻的情境而拼命回想之下,逐渐成功在大脑深处打捞起这段记忆。

    「怎么了吗,少校?」

    谭雅就连卢提鲁德夫的疑惑声也听而不闻,紧握着想起的线索收集起记忆的碎片。

    在前线牵制住敌战力。佯攻。针对后方的袭击。快想起来。我应该曾在那里听过这种情境。而且还是我相当中意的那类情报。

    是在哪里?我是在哪里听到的?不对,不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无所谓,自己确实曾在哪里,听闻过这种情境。

    「后方,背后……补给线?没错,是补给。然后斩断?」

    这是她在将收集到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凑的过程中,无意间喃喃念出的一句话。这句话让眼前卢提鲁德夫的表情惊讶地僵住,不过谭雅就连这种变化也视而不见,将想法逐渐凝聚成形。

    背后,没错,是某种占领背后的策略。这是……对了,是从背后痛快踢飞对手的作战。

    忽然间,脑海中浮现两个字。

    仁川?没错,就是仁川。

    ……对了,就是这个。将狂妄的共产主义者愉快地狠狠踢飞的这个。靠着麦克阿瑟贫乏的才能,宛如奇迹一般实现的仁川登陆战。来自背后的大规模包围与截断。让濒临极限的北朝鲜军一如字面意思溃败的关键性一击。

    这是名留世界史的痛快逆转剧。资本主义击败了共产主义的邪恶!

    「阁下,在敌人主力集中在前线的状况之下,针对敌人后方的两栖作战,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吧?」

    几乎像是现在才想起卢提鲁德夫少将的存在一般突然喃喃说出的话语,不过有别于说者的平稳语气,言词之间充满着自信。

    考虑到仁川登陆战,这种从背后一脚踢飞愚蠢的共产主义者的爽快感与伟大感,就算用来对付共产主义者以外的敌人也很有用吧。毕竟这可是将敌人的主力一如字面意思的「完全包围」,并且还能整顿好后勤补给的万全作战。唯一的问题点就在于,这是要求我方的制海权必须要占有优势的作战,同时也是需要敌方的主力尽数出动的作战……

    「针对后方的大规模登陆作战。包围敌军并截断后勤。换句话说,这是为了实现两栖作战而采取的佯攻吧?」

    对谭雅来说,这种程度的内容就单纯只是在重新认识历史上的事件。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无意间忘记一件事。忘记在这个世界上,这只是个尚未成为历史的构想。

    因此当提古雷查夫少校以从容的语调,宛如坦然游说出公理一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番话时,卢提鲁德夫少将受到的冲击根本难以估算,而谭雅完全没有理解到这件事。

    这或许该说是理所当然吧。毕竟看在构思这项作战的卢提鲁德夫少将自己眼中,这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策。然而一名校官阶级的参谋军官,却把这当作是显而易见的解答轻易说出。他一边靠着意志力制止险些僵住的表情肌,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慎重询问。所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是从杰图亚少将那里听来的吗?」

    「啊?下官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然而,一脸茫然地反问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却露出困惑的表情。虽说不是能完全看穿部下的情绪与真心话,但基于经验法则判断这应该是真心话的卢提鲁德夫少将,随即理解是自己误会了。也就是眼前的少校……并没有从杰图亚那边听过这项作战!

    这……该不会……

    尽管觉得这不可能……但心中却也涌上「从后方登陆的大规模作战机动这件事,该不会是这家伙自己想到的吧」的疑惑。

    「这是『你的提议』吗?」

    「是的。考虑到眼前的情势,下官判断这是一项有效的作战方案。」

    「……该说这是很有意思的提议吧。」

    当她极为轻易地表示肯定时,卢提鲁德夫光是要不动声色地回话就费尽心力了。重新摆好姿势的他,脑海中同时涌上「真亏她能想到这点」的惊讶,以及「难怪她在军官学校时期能以如此战略性的观点议论运输网路」的理解情感。

    所谓「原来如此」的理解,以及「竟然能预测到这种地步」的惊讶。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名后生可畏且可靠的军官。

    「很好。果然是要用你的部队。少校,这是转调命令。你的部队就在军港待命吧。」

    「是的,下官受命。」

    从容点头,摆好姿势受领命令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光看外表就像是名开开心心要帮忙做家事的小孩子。而自己也像是在吩咐她做家事一般随口下达命令。

    ……唉,战争还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是在登陆战时担任先遗部队的空降作战。我要你的部队成为全军的先锋。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喔。」

    有着如此头脑的先锋也不坏。为了向前迈进,能对担任枪尖的她怀有很大的期待吧。

    「可是,阁下,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呀,少校?」

    「既然阁下有着如此杰出的腹案,应该没有必要暗示下官牵制北方方面军的攻势吧?」

    嗯,就跟她说得一样。实际上,卢提鲁德夫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点。不想限制意图发动攻势的北方方面军,强硬地造成讨厌的嫌隙。尤其是在听修莱杰中将透露乌拉杰利大将已处于爆炸边缘之后更是如此。

    不过姑且就跟杰图亚少将主张的一样,「勉强进攻的好处」与「不勉强进攻的好处」双方都各有优劣。实际上,以作战局的立场来看,战线是愈少愈轻松,但也得考虑到战务局正在抱头苦恼补给问题的现况。

    「没什么,这是杰图亚少将开出的条件。」

    「啊?」

    而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说得更精确一点,就是坚信她总有一天会达到能自然得知此事的立场,以及对于参谋本部自己人的某种好感吧。

    「照他的说法,就是协约联合之流丢着不管就好,现在应该要充实内线防御。由于两种做法都有道理,因此只要北方方面军同意,就会把你送去莱茵,而我应该会努力准备过冬吧。」

    「下官了解。那下官先告辞了。」

    北方方面罩第七基地(现大队基地)

    「少校?」

    谭雅为了传达重新部署的消息返回基地,前来迎接她的人是担任值星军官兼副队长的拜斯中尉。他还贴心地嘱咐勤务兵准备备用大衣与咖啡,手法相当熟练。真是名优秀的人才。

    而且最棒的一点,就是他不抽烟。这个身体的鼻子对烟味极为敏感。

    然后参谋会议基本上总是烟雾弥漫。我也不是想否定在战场上吸烟的行为,但至少要求要区分吸烟者与非吸烟者的座位,或是别对着我的脸喷烟,这样眼睛会很难受。鼻子刺痒、泪腺遭到刺激的感觉相当令人火大。

    虽说限制个人的权利,显然是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压抑行为,不过将充满恶意地朝我脸上喷烟的高级军官们尽数射杀应该无所谓吧。

    明明没在做事,抽的雪茄倒是挺高级的。真亏他们能把虚情假意的担心友军挂在嘴上,让谭雅看得是哑口无言。她心想,即使是我,在说毫无真心的场面话时,也多少会掩饰一下耶。

    「真是无聊的会议。白白浪费时间跟预算。」

    最重要的是,现在明明就能打假战(解说:意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早期德法国境的和平状态。表示虽处于战时,两国却没有交战的奇妙战争状态。),他们却想要发动战争,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疯了。在贫乏的经营资源下斟酌所能做到的事,明明是无需顾问指点就该明白的真理。

    谭雅一面深思,一面将参谋包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在战局图上写了起来。让后勤路线后撤,然后打着游击防御的名义滞留北方,藉此避免投入主战线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岂止如此,北方方面军甚至还在筹画强烈带有所谓死亡行军味道的攻击计划。另一方面,参谋本部这边则是极为机密地在筹画针对后方的两栖作战。

    「这些家伙也太喜欢战争了吧。」

    由衷觉得身边都是些超爱战争的家伙,莫名其妙。他们这种想靠贫乏物资打仗的想法让人完全跟不上。

    都没想过把激战交给友军处理,让白军在物资充分累积之前悠哉地努力构筑阵地。

    尽管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功绩与军事浪漫主义洗脑得太过严重,但考虑到他们暗中策划着针对后方的大规模两栖作战,看来参谋本部比想像中还要认真地想打这场仗。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世界。」

    尽管不想坦承自己的无能,但也只能这样判断了。

    不过如果会是胜仗,就算高声主张进军应该也没关系吧。而且还是空降作战,一旦有危险只要起飞逃跑就好。考虑到魔导部队特有的机动力,评估这应该没多少风险的谭雅,就对袭击敌后方的作战计划比较有兴致。

    毕竟,这项计划就连那个麦克阿瑟都办得到。倘若是更加认真打仗的帝国参谋本部,想必会筹画出万无一失的计划吧。虽说这是第一次依照卢提鲁德夫少将的作战方案战斗,不过在交谈之后,发现他看来意外是个容易一起工作的类型。应该行得通吧——谭雅由衷怀着期待。

    「给我备用地图。」

    「是的,请。」

    不过,这项计划也不是毫无问题。从部下手中接过北方战区的全区地图,与写着战局情报的战局图互相比对。这让我抱头苦吟起来,峡湾果然是最适合沿岸防卫的地形。由于能尽情朝狭隘的水域炮击,只要岸上设有炮台就相当难以攻陷吧。

    不过历史也显示出,跟那个新加坡一样海上防御强悍的要塞,在面对偶尔的陆上进攻时就会变得相当脆弱,这是谭雅唯一的救赎。一想到这,谭雅就在地图上预测状态,移动棋子。

    果不其然,防御峡湾的炮台对舰队来说确实是个威胁。没错,是有威胁,不过那是对舰队来说……要是炮口全都朝着海岸方向,应该很容易从后方用炸药什么的炸毁。外加上沿岸炮台是主要针对港湾入口的防御设施。再怎么样,也不会盖成会让炮弹打到自己后方炮台的构造。

    这样能赢吧?对如此思索的谭雅来说,就算敌军中有来自姆明谷(注:动画《欢乐噜噜米》的妖精住所)迷失在人间的妖精存在,自己也有能弹开攻击的防御壳,这点让她做出了决定。

    「……从背后发动袭击的胜算相当高吧。」

    向沉没中的大船说再见,是相当具有常识的对应。但极为罕见地,有时船不仅不会沉,还能让人大捞一笔。而既然有这种可能性,那当然要自愿参与这场胜仗分一杯羹。边怀着这种想法,边将写好预测状况的战局预测图卷起,混进要寄给参谋本部的报告书里。

    最重要的一点,这项如此庞大的大规模作战可是参谋本部所筹画的。计算到这种地步,要是没考虑到失败时的保险,就只能用笨蛋来形容了吧。不过参谋本部的作战局,而且还是课长级的将校,竟然以北方军会无视参谋本部的「劝告性意见」北进为前提拟定作战,可是个让人担忧的惰况。各方面军之间的合作关系比想像中还要不稳,这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只不过……谭雅重新思考。这应该是前任者在把大陆军投入诺登的下一瞬间,就将大陆军拉走所留下来的嫌隙吧,这样想就能够说明了。路德维希中将也还真是会找麻烦。没错,就名目上来讲,参谋本部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个谘询机关,即使最高统帅府实际上是誉谋本部的事后承认机关也一样。但就算各方面军在名目上只需对各自的最高统帅府负责,打乱彼此的合作关系也实在很糟糕。

    不对,该说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打乱吧。一想到这,谭雅就想长叹一声。或许该把这当作北方军稍微的冒险行为失败了,然后趁世界各国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场冒险的攻势上时,在诺登计划的大规模作战。事情一口一顺利,参谋本部就能掌握指挥战争的主导权。

    就现况来看,协约联合军虽靠着恐怖分子般的游击战抵御帝国军的攻势,但也没有余力能发动反攻。考虑到只要不会影响诺登的防御,帝国军高层想必也不希望发动攻势的情况,这几乎是政治斗争的层级吧。

    换句话说,就是维生素P(注:黄酮类化合物的旧称)的问题。

    「……谁受得了被卷进这种纠纷里啊。」

    不对,等等。稍微冷静下来。至少谭雅的经验丰富,不会犯下重蹈覆辙的错误。

    自己的常识并不一定是社会的常识。或许这世上有着最爱战争教之类的宗教,会建议信徒们去自杀也说不定。

    「拜斯中尉,贵官有自杀欲望吗?」

    「啊?没有,请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兼具确认的意思向部下发问。不过就拜斯中尉的反应,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想着「这么说也是呢」,伸手拿起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端来的咖啡。北方这么冷,要是不喝热咖啡怎么受得了。

    令人不爽的是,北方司令部那些家伙竟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加了牛奶和大量的砂糖。

    「真是难以置信,看来要发动全面攻势了。简直在浪费士兵的性命。」

    密封命令的开封许可下来之前,就算是可信赖的副队长拜斯中尉也不能轻易泄漏消息,谭雅就只说出能讲的部分。

    也就是说,现在能说明的重点,就是要在这次冬季发动全面攻势。光看此事的来龙去脉,怎样都无法抹去北方方面军,似乎是看到达基亚战线势如破竹的攻势而显得过于急躁的印象。

    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在手边现金不多时想大赌一把。虽然赌本是士兵的性命,高阶军官们的荷包似乎一点也不会痛就是了。倘若以芝加哥学派的方法分析,应该能得到诱因具有严重缺陷的判断吧。

    「……后勤的准备呢?」

    就拜斯中尉难以置信的反应来看,这果然是正常反应。嗯,要是后勤路线的概念没有异常,那北方方面司令部究竟是在想什么啊?他们该不会有私藏物资吧?

    倘若真是如此,就表示他们存在着不在帐上的预算,这可有必要撤换掉监察官。就算是渎职也该有个限度吧。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批评没办法阻止泡沫经济。

    适当的监察明明是让市场正常运作所不可或缺的行为。

    「不可能有吧?等到冬季,火车也会停驶。真想不出来他们要从哪里生出过冬物资。」

    唉,不论是哪个时代,向来就只有负责征税的官员会很优秀。就连信奉自由市场化的市场基本教义派,都不会要求让征税事务民营化就是最好的证明。相对的,他们则是针对支出发出各种批判与改革方案。看吧,就连那个芝加哥学派也不赞成让国税局民营化!

    不过当她想到这里时,忽然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那我们呢?」

    「我一指出发动攻势的风险,他们就决定送我们回本国的军港。拜这所赐,我想也没办法指望庆功宴的经费了。」

    这全是基于保密的名义所导致的不幸误会。就算自己自认为这好歹是依照中央军的意思,为了作战准备而变更配置,但看在北方方面军的事务官眼中却不这么认为。拜这所赐,让主计科拒绝拨发预算。以管辖不同的名义,拒绝支付前几天还保证会拨发的预算。

    怎么想都是在找麻烦。我是能接受遭到撤换的结果,但既然有做出相对的贡献,应该就有权力获得合乎贡献的成功报酬吧。不管怎么说,这下庆功宴费用就只能从北方方面军的某个单位上偷偷摸来了。嗯?……从某个单位上……摸来?

    「对了,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部分经费需要用大队公库支付,帮我准备一下预算。」

    「遵命。那个,请问估计要花多少呢?」

    如果只是稍微庆祝一下,大队的公库是足以支付,不过现在这种战局,是不是该谨言慎行才对啊……一想到这,谭雅就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多虑了。我可是在这种严寒天气下拼命使唤着部下。比起传出冷酷无情的评价,还是多少放纵一下,展现自己是个有人情味且体贴部下的长官会比较好吧。

    「也是呢,就让大伙喝得尽兴,盛大地……」

    盛大地办一场吧——正当她想这么说时……

    「少校,恕下官失礼,目前酒已经多到可以泡澡的程度了。」

    就见拜斯中尉一脸得意地插话。这让谭雅忍不住想问他是从哪里摸来的,不过勉强靠意志力忍住,成功靠着无法置信的表情,不发一语地用脸色发出询问。

    「呃,恕下官插话。少校,承蒙驻地部队的厚待,我们收到了一整个福利社的酒。」

    眼见我一脸狐疑,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就随即补充。她也跟了我有一段时间,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在这方面上也变得还算机灵了。

    「啊,请少校放心。这些酒是Viper大队是用私人费用购买的,所以那个……算是他们的善意吧。」

    很好——谭雅心满意足地点头,也就是有人对我工作的成果感到满意,进而请客吧。真是太棒了。唯一的问魈,顶多就是自己碍于军规与年龄限制,就算想喝也只能滴酒不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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