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中』

    上次的『决斗』结束后不久，ALTORIVER的大门上便多了这张告示。

    「改装啊……」

    武词一边盯着用黑体字型印成的简陋告示，一边默默沉思。强烈的日光刺痛着肌肤。武词刚结束工作，正好是傍晚的时分，但太阳的威力却丝毫不减。夏天终于正式开始。

    自那次以后，武词便再也没见过寺田。虽然也不是特别想见他，但一夕之间音讯全无，多少还是有点令人在意。

    「……哦，你该不会是！」

    就在武词站在原地发呆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嗯……？」

    转向声音的来向，只见一对似曾相识的年轻女性站在眼前。

    「果然是你──！」

    「怎么啦，在这种地方发呆？」

    是以前曾经光顾庵波店，请武词推荐过轻小说的客人。看样子，她们似乎也还记得武词。

    「呃，那是……」

    武词正烦恼该怎么说明时，两人同时望向ALTORIVER。

    「啊，该不会是来买东西的吧？」

    「如果是那样，这里暂时都不会营业啰。我听说好像是因为店长被调职？反正好像有很多内情就是了。」

    「咦──」

    武词吃了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那个店长啊，最后擅自把制服改成露出度超高的设计，做得太过火了。」

    「甚至让人怀疑这样不会触犯妨碍风化罪吗？真的太夸张了。」

    「就是说啊。虽说是限定少数VIP客人的特别服务，但好像还是被人投诉到总公司了。」

    「我看八成是美加做的吧？虽然她自己什么都没说就是了。」

    「啊──我知道我知道。上次她的确说过什么『那家伙烂透了──』，发了好大的飙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都做到那种地步了，客人却还是一直减少。」

    「关门前那阵子真的超凉的呢。」

    「……」

    感觉心情有点复杂。根据桃见的说法，ALTORIVER其实从中途开始就陷入苦战──虽然武词有听说这件事，但却没有深入探究。

    「……话说，怪了？你们好像很清楚呢。」

    武词感到不可思议。从刚刚的对话听来，她们似乎知道很多内情。为什么她们两个会知道那么多？

    「嗯？啊、难道我没告诉过你？」

    「我们啊，其实之前在ALTORIVER工作喔。直到最近才辞职的。」

    「真、真的吗！？」

    武词惊呼。

    「嗯──反正时效都过了，干脆告诉他好了？」

    「说得也是。继续隐瞒感觉也不太好意思。」

    两人商量了一下。

    「不瞒你说，之前我们不是去你们那边买过东西吗？那其实是寺田命令我们去的。」

    「命令……？」

    「嗯。他答应给我们特别奖金，要我们去妨碍你们的生意。」

    「好像是要我们去诱惑你吧。」

    「什……」

    难怪当时她们会主动投怀送抱，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差、差一点……就中计了……）

    说来丢脸，但其实武词当时的确已经小鹿乱撞了。他不禁捏了把冷汗。

    「可是呀。」

    说着，棕发女生微微一笑。

    「看到你为了我们努力介绍的模样，便觉得这种手段实在有点恶劣。我们后来会辞职，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种像诈欺一样的手法，我果然还是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

    武词不自禁地流露笑容。看样子，自己的诚意似乎成功传达到了对方的心中。

    「再说那本小说也很好看啊。」

    戴眼镜的女生接着说。

    「因为我们平常不怎么看书，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才读完。」

    棕头发的女生也点点头。

    「其实我们今天就是为了买续集而来的。」

    「真的吗！」

    「嗯嗯，之前就在商量要不要再去你们那边买。」

    「就是来帮你拉抬业绩──」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现在明明不是上班时间，但武词还是忍不住低头鞠躬。因为他完全压抑不住心中的感谢之情。

    「耶嘿嘿。你不用这样，要道谢的是我们才对。」

    戴眼镜的女生说。

    「对呀。多亏你介绍好看的书给我们，谢啦。」

    棕发女生也点点头。

    「那么，我们先去买书啰。」

    「如果还有什么推荐的作品，要再告诉我们唷──」

    「好！」

    武词笑容满面地回答后，目送两人的背影往虎之卷的方向离去。

    （当初决定实行这个构想，真是太好了。）

    虽然因为工作量的关系，目前轻小说礼宾业务暂时停止实施。不过，或许再办一次也不错──。

    「哎呀哎呀，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

    「果然是现充吗……」

    冷不防地，舞子和一乃同时出现在武词两侧。

    「不、不是啦。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刚刚那两个人、呃、她们是轻小说礼宾活动时来过店里的客人啦。然后，刚巧在半路遇到──」

    「所以你就去搭讪？」

    武词的辩解瞬间被舞子击溃。

    「不如说是反搭讪才对。」

    一乃也接着补刀。两人一搭一唱的默契简直无懈可击，对武词而言吐嘈的难度太高了。

    「就说了不是那样！我只是──」

    「嗯、嗯嗯嗯……」

    这时候，武词脚下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嗯？」

    低头一看。

    「哼────！」

    只见园花不知为何涨红着脸，蹲在地上。

    「怎、怎么了？」

    武词倏地有种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地问。

    「居然对客人伸出狼爪，师父您忘了自己的正义之心吗！？」

    不妙。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生命危险。

    「不、搭讪和正义之心根本扯不上边吧。再说刚刚那其实是一种开玩笑的──」

    武词急忙安抚愤怒的园花，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天诛──！」

    园花的百万吨冲击正面命中武词的身躯。

    「糟糕……做得太过火了吗……」

    「歹势。我在反省了。」

    一边听着两人的台词，武词一边如断线人偶般滚落。

    「咕……为什么老是我……」

    他痛苦地呻吟，缓缓爬起身子。

    「因为你被大家爱着呀。」

    接着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

    「看来你很受欢迎嘛。真受不了。」

    是佐希。只见她又无奈又想笑，挂着一脸难以形容的笑容。

    「不对不对，你在说什么啊。」

    武词一面起身，一面摇头。

    「成天被人玩弄、打飞，这跟受欢迎的定义完全不同吧？」

    如果是像俗称后宫系的轻小说一样，每天上演欢乐又羞耻的发展就算了。但武词所受的待遇根本完全无法让人产生后宫的实感。

    「……哼──嗯。」

    佐希望着旁边哼了一口气。她看起来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打消了念头。

    「好了，回去吧。」

    武词来不及追问，佐希便转身迈出步伐。

    （……？）

    武词一边感到不可思议，一边跟上佐希的脚步。

    「就是说啊──那本很有趣呢──」

    「哎呀，想不到你满有眼光的嘛。」

    路途上，两人聊着轻小说的话题。

    「可是啊，那种理解方式是怎么回事？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不对不对，你在说什么啊。看到圆的东西就只会大叫『好圆喔！』，那种欣赏方式不管怎么想都太肤浅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火药味。

    「话又说回来，你对女主角的标准会不会太严格了？」

    「那是你太天真了，一见到可爱的角色马上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我哪有神魂颠倒啊。你还不是一样，只会对帅哥型角色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才没做过那种事咧。是哪部作品的哪个帅哥的哪件恶行？你倒是说说看啊？」

    两人剑拔弩张。

    「所以我就说了！」

    「所以你个头！」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开始在车站月台上展开轻小说论战。

    「唔唔唔……」

    「咕咕咕……」

    双方都不肯退让，争论陷入僵局。

    ──最近经常上演同样的情景，明明一开始只是在讨论轻小说礼宾活动的内容而已。

    「……算了。」

    佐希忽然移开目光。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

    她小声地说。

    「这样是哪样啦。」

    武词有点不满地问。因为两人刚刚争辩的，正是在武词心中有如女神一般，惊爆御宅的女主角•千鸟桥的事。所以武词才会如此不高兴。

    「意思是我并不喜欢跟你吵架。不过，这样其实也不错。」

    「……？什么意思？」

    「像这样有个能尽情讨论轻小说的对象，感觉也不坏。」

    佐希望向武词，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这倒是真的。」

    关于刚刚那句话，武词完全同意。

    「其实，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在虎之卷打工。该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一次很美好的邂逅吧。」

    武词微微扬起嘴角，如此说道。

    职场的同事、其他友店的店员、以及众多的顾客们，自从开始在这里打工后，武词的世界一下子开阔了不少。就算不用飞越大洋，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崭新的世界其实就近在自己身边──。

    「你、你胡说什么啦。」

    没想到，佐希突然慌张了起来。

    「哎？不、我只是──」

    说到一半，武词倏地理解到佐希究竟是如何误会自己刚刚的发言了。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脸颊急速发热。这是误会啊！他根本没想到那方面去。纯粹是感慨自己认识了各式各样的人，所以世界拓展了而已──真的只有那个意思。

    「……」

    然而，武词却吐不出半个字。

    「──」

    佐希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武词的眼睛。不知为何，佐希的眼神感觉有些不同以往。可是要说哪里不同，武词也说不上来。那种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好啦──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一个声音冷不防闯入两人之间，然后一把勾住武词的臂膀。接着，某种软绵绵的触感压上他的手臂。

    「……蓝那！？」

    武词连忙转头查看，然后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尖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正是蓝那。她穿着学校的制服，紧紧地黏着武词。

    「你问为什么？那当然是──」

    蓝那一边勾着武词的手，一边回答。

    「──为了接阿武回家呀。」

    「什、什……」

    佐希僵在原地。

    「不过这附近太多车站了，害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这里。谁叫阿武都不告诉我你搭的是哪班电车。」

    「因为、我又没有理由──」

    这时候，武词赫然惊觉。压在自己手上的物体的真面目，那是──。

    （这、这是……！）

    胸部。是胸部。也就是蓝那的──ㄋㄟㄋㄟ！

    「嗯？怎么了吗？」

    蓝那甜甜地笑了一声，然后更用力把身体贴紧武词。那柔软、但充满弹性的汹涌波涛，此刻正不断用酥麻的触感袭击武词的手臂。

    （感觉得到！全部都感觉得到！）

    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超出武词的理解速度。他的心跳疯狂加速，思考能力则以相同速率飞快流失。

    「给、给我慢着，你们两个！」

    佐希一边发出走音的怒吼一边靠上前，脸颊红得像颗番茄。

    010

    「呃呃……你、你们在大庭广众、在车站月台上做什么？不知羞耻！」

    「欸──？」

    相反地，蓝那却丝毫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回应。

    「你为什么要生气？人家跟阿武在哪里做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呜──」

    听到蓝那的话，佐希瞬间瞪大双眼。感觉就像被戳中了什么逆鳞一样。

    「──当、当然有！我、我和这家伙可是在同一个地方打工！所以……那个、你们在这么多人的地方随便乱搞，也会影响到我啊！要是传出奇怪的谣言该怎么办？」

    虽然有点结巴，但佐希也奋力反击。

    「原来是这样。如果是同事的话，确实会很伤脑筋呢──」

    蓝那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不过，那应该只限于工作的时候吧？」

    蓝那毫不避讳地瞪向佐希。

    「公事。」

    然后按着自己的胸口。

    「和私事。」

    如此宣言。

    「麻烦你『分清楚』喔。」

    「你说私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佐希一脸狼狈，来回看着武词和蓝那。

    「嗯──」

    蓝那稍微想了想，接着抬头看向武词。

    「一起去宾馆（hotel）过夜的关系……对吧？」

    「咕哦！？」

    武词岔气。什么时候不好选，偏偏选在最不恰当的时机爆出最不该说的事。

    「我说过了吧──」

    蓝那靠近武词的脸庞，低声耳语。

    「我改变战术了。」

    武词还未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什、什什什什什……」

    佐希全身上下已开始不停颤抖。

    「你这、你这、你这……」

    然后，手上召唤出大声公。

    「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慢、慢着！」

    武词赶紧挣脱蓝那，拔腿狂奔。身体──不，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危机。

    「给我站住──！」

    佐希一边挥舞大声公，一边追着武词跑。

    「为什么会这样啦──！」

    武词一面哀号，一面使出全力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