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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2 女仆消失之日)

    第一天还觉得平心静气。

    反而会觉得「这样就不用被变态女仆的变态攻击搞到很头大」,觉得心旷神怡。可是当天夜里,我就开始觉得哪边怪怪的。自己的房间安静到让人惧怕的程度。原来我的房间有这么安静?──难以言喻的不安驱使着我。可是在家里蹲时代,这样的情况很普遍。我只是在重温当将军之前的宁静时光罢了。那我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展现稀世贤者的本色,投入孤高的创作活动好了──想到这边,我开始拿起笔写字。在这个时间点上,或许我已经在逞强了。

    从第二天开始,事情逐渐乱了套。

    首先我睡过头。每天薇儿都会来叫我起床,我就没有养成自己起床的习惯。再加上没有人替我准备早餐。平常薇儿都会为我准备我喜欢吃的吐司。逼不得已之下,我来到一楼的用餐处和萝萝一起吃沙拉。妹妹一脸玩味地纠缠我,还开心问话「怎么啦?是不是失恋了?说啊说啊。」可是我现在没空理她。

    等到我去上班了,又遇上一大堆问题。工作该从哪边开始做起,我完全没有概念。后来我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之前所有的工作,全都是薇儿帮我拿过来的。她会下明确的指示,例如「那么做就可以了」、「这么做不会有问题」,我只要听从那些指示咬牙完成就行了。因此我根本没办法自动自发去做些什么。

    我也是有去监督部下做训练。可是跟部下之间的沟通却难以顺利进行。不管部下问我什么,我都只会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反应。不对,之前我或许就常常做事牛头不对马嘴,但至少部下他们不会真的摆出困惑的表情,一脸问号样。而且他们还突然起纠纷,我没办法阻止那帮人,导致七红天的屋顶发生爆炸事件。假如薇儿在这边,她就能临机应变,将损害降到最低吧。贝里乌斯似乎为此起了疑心,表现出担心我的样子,还问我说「您是不是太累了?」都怪我太大意。我想若是继续待在大家面前,可能会出现破绽,于是我就找借口掩饰,对他们说「我突然有急事」,早早从工作岗位上离开。原来我还能早退──那让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第三天还很惊奇,那就是我用了年假。

    但我现在可不能放胆沉浸在愉悦之中。明明得到心心念念的家里蹲时光,心里却一直闷闷的。为了排解郁闷选择写小说,文章却乱糟糟。即便是想要看书,那些内容也完全没有读进去。

    我到底是怎么了?之前明明对那些个人时光期盼得不得了,现在却觉得这样的时光灰暗不已。只是少了一个女仆而已──明明就是恢复原本该有的单身状态──为什么我却觉得如此心痛。

    在我浑浑噩噩度过这段时光的当下,晚饭时间也到了。在岗德森布莱德家这边,我以前当家里蹲的生活习惯还保留着,就只有我不会跟大家一起用餐。我去看看冰箱,发现里面还有蛋。是不是薇儿之前帮忙买的啊。放着不管会坏掉,于是我决定拿来制作蛋包饭。

    按照薇儿留下的食谱,我着手烹调。可是完成品跟她经常做给我吃的美味版本都不一样,形状很丑,根本就是失败品。在安静无声的房间中,我用汤匙挖着蛋包饭吃,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情况让人再也无法忍受,眼里开始浮现泪水。

    可恶。你要冷静点,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我不是热爱孤独的稀世贤者吗?只不过少了一两个变态女仆罢了,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啊。这样一来我用来搞艺术活动的时间反而变多了,我应该要欣喜若狂、无条件欢迎才对──除了拿这些说辞说服自己,这天我就这样跑去睡了。在梦里,有薇儿替我做蛋包饭。

    第四天,星期六。我已经到达无我的境界。

    感觉开始能够体会加入宗教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因为大家都很寂寞。寂寞到要跟神明祈祷。希望能够突破让人莫可奈何的现状,追求神带来的光明──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这样下去不就会让丝毕卡称心如意吗?

    但是我的心灵好像快死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纹路。我之前就在想了,觉得天花板上的纹路很像大象或长颈鹿。啊啊好想去动物园,邀邀看薇儿好了。对喔薇儿不在。啊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我越来越难以区分幻觉和现实,直到那一刻──

    我忽然听见一道声音。

    「──可玛莉小姐?你已经起床了吗?」

    「!?」

    我就好像被手枪的子弹打到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

    就在房间的入口那边,有个银白色的少女站着。

    是佐久奈•梅墨瓦。那个女孩正在用担忧的表情望着我。

    「请问……你还好吗?我觉得你的样子怪怪的,就去跟凯尔贝洛中尉询问……你的身体状况如何?我在想如果有人能帮你做饭,应该会比较好。」

    「──佐……」

    「是?啊,我有买点心过来喔。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佐久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再也按捺不住了,不由得过去抱住佐久奈。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眼泪不停流出,止也止不住。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触碰到他人的肌肤了。

    我还将脸庞埋在她的胸口上,完全不怕人家见笑,抛弃羞耻心大声尖叫。

    「佐久奈啊啊啊──!!薇儿她……薇儿她不见了啦──!!」

    「咦啊!?这个……说得也是喔!她已经不在了……」

    「就是说啊!那家伙根本是前所未闻的薄情女吧!?只不过被丝毕卡威胁一下,她就从我身边离开!我明明都有给她薪水!待遇照理说也不算太差!就连她吃掉布丁,我都不跟她计较!──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这个……我能够抱抱你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对不起!那我就冒犯一下……呼嘿嘿嘿嘿……」

    佐久奈说完这句话后,将手绕向我的背后。

    薇儿这家伙,不如跟佐久奈稍微学学。这孩子可是发现我的样子不太对劲,特地过来这边喔。而且还抱着我,安慰我呢。虽然觉得她呼吸好像变急促了,但她跟你不一样,佐久奈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抛弃我的!──就像这个样子,我在心中对女仆抱怨连连,还嚎啕大哭好一阵子。堆积在心中的情绪一口气溃堤才会那样。

    「……抱歉,我一不小心就失去理智了。」

    「不会!请不要放在心上……」

    大约五分钟后,我跟佐久奈在房间里头面对面。

    根据她所说,似乎是从贝里乌斯那边听说我的样子不太对劲,才会赶过来这边。她还带点心和书本过来。不只是佐久奈,我还要跟贝里乌斯说声谢谢。那家伙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是一只善解人意的狗。

    「可是……真没想到教皇会把薇儿海丝小姐带走,我真的好讶异。」

    「就是说啊。不知道丝毕卡那家伙有什么企图。抢走这种女仆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在评价上,那女仆明明光是待着都会扰乱风纪。」

    「好处啊……」

    嘴里吃着巧克力,佐久奈念念有词。

    「我想应该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教皇或许只是想要做可玛莉小姐讨厌的事情……对、对不起,那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透过推敲是足以得出这番结论没错。

    我看是教皇对于第七部队的无理取闹想要加以报复,才会带走薇儿。

    女仆消失了,我的私生活将会变得一团乱,就这点而言,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丝毕卡的作战计画可以说非常有效。

    然而我的怨念并不是针对丝毕卡。

    那家伙明明每天都把「我会一直在您身边」挂在嘴上。一开口就胡言乱语,对我说「将来的梦想是跟可玛莉大小姐结婚」地说。

    那家伙根本是骗子。

    不对,至今为止被她骗过不少次,我早就知道她是那样的人。

    「薇儿那家伙……竟然若无其事跟着教皇走……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留恋吗?好吧我看是没有……仔细想想,我都没有为她做些什么……早知道事情会这样,除了薪水,我应该还要给其他红利才对……那家伙很喜欢毒药……若是我平常都有送她感觉起来很危险的菇类或草药…………」

    「请、请你别哭!你看,这边还有小饼干喔~!」

    「呜呜呜呜……」

    我从佐久奈手中咬下那个饼干。

    好丢脸喔,我算什么稀世贤者。若是这个模样被妹妹看见,她八成就会骂我「可玛姊姊好像小孩子~!所以才会一直长不高!」光是想像都让我飙泪。

    这时佐久奈突然用冷静的语调说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我想薇儿海丝小姐并不是真的想从可玛莉小姐身边离开。因为那个人……这样说好像有点冒犯,但她就很像会跟踪可玛莉小姐的跟踪狂喔?」

    「是那样吗?」

    「是的,所以我想她应该是有什么盘算。那个人头脑很好,我没办法推算她的想法就是了……」

    确实无法否认有这种可能。可是人跟人的羁绊往往简简单单就能断绝。就连百年之恋都有可能瞬间冷却,而原因常常意外地单纯。

    薇儿可能是看我一天到晚都不争气,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才会对我忍无可忍。佐久奈此时忽然过来握住我的手,还对我展露笑容。

    奇怪的是我心跳加速。

    「可玛莉小姐,你不如试着相信薇儿海丝小姐吧?」

    「可是……那家伙心中在想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

    「只要让我杀了她,我就会知道了。」

    「别说那么危险的话啦。」

    「对、对不起。可是……就算薇儿海丝小姐不在了,可玛莉小姐也不是一个人喔。」

    「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身边还有我。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佐久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难为情。

    这下我才恍然大悟。

    对喔──的确是那样,那个女仆又不代表全世界。在这一年内,我有幸和很多人相逢相识。以前还在当家里蹲的时代,这样的事情连想都想像不到。有好多人都愿意给予我支持,而其中的第一位就是眼前这名少女──佐久奈•梅墨瓦。一直在这烦恼也不是办法不是吗?

    「……说、说得对喔!佐久奈你就已经跑来这边找我了啊。」

    「是的,若是你遇到困扰的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愿意代替薇儿吗?」

    「咦?」

    佐久奈头上浮现问号。

    之后回想或许会觉得这时我已经丧失理智了。

    我指着房间里的衣柜那么说。

    「那里有薇儿留下的女仆装。」

    「……咦??」

    「你刚才说什么都愿意做吧?」

    「……………………」

    我并没有像纳莉亚那样,开始对女仆这玩意儿产生兴趣。只是房间里面少了女仆就觉得坐立难安。不是啦,我是对女仆真的没兴趣。如果佐久奈她本人稍微表现出不愿意的样子,我就要撤销这个请求──一面想着,我盯着佐久奈的身影看。

    她一时间闷不吭声,在思考些什么。但似乎很快就做好觉悟了。佐久奈一双眼睛直视着我这边,嘴里跟着宣告「我明白了!」。

    「我、我很乐意……那么做……!唉嘿嘿嘿。」

    她脸上笑容满面──应该是说带着一脸猥亵的笑意──佐久奈就这么朝着衣柜所在的方向走去。

    ☆

    七红天芙莱特•玛斯卡雷尔这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圣都雷赫西亚跟他们起了摩擦。神圣教在帝都之中的势力越来越庞大──虽然目前还不至于带来毁灭性的发展,但显然事件正朝着不乐观的方向展开。原本遇到这种事态,应该要先跟皇帝商量再做应对,但那位皇帝却如烟雾般消失了,导致她想应对也不知从何下手。

    「云的样子很奇怪,天空有着破灭的色彩。」

    这里是姆尔纳特宫殿里的餐厅「沃野之果」。坐在她对面的假面吸血鬼──德普涅正在动手卷着义大利面,嘴里发出不吉利的呢喃。

    「听说还会下雪。」

    「不,我这是在隐喻姆尔纳特这里像是风雨欲来。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不是也失去女仆,整个人变得怅然若失吗?秘密兵器是那副德行,若真的有事将回天乏术。」

    「小德你太看好岗德森布莱德小姐了。」

    「这是正确的评语。我并没有认可她,但是那股力量确实很强大。」

    话说到这边,德普涅将义大利面拿到嘴边──接着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暂时先将叉子放下。

    的确,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这号人物充满不确定性。

    对于那个小丫头,事到如今芙莱特依然看她不是很顺眼。

    可是她在六国大战和天舞祭中展现出莫大的能力。那恐怕就是皇帝口中提到的「烈核解放」吧。那种小丫头怎么会有那样的力量?她本人好像没有自觉,这更让芙莱特火大。

    「在这个国家里,某些区块依然像是受到皇帝独裁统治──」将面具拿下的时候,德普涅如此说道。「而那个独裁者消失了,这个国家自然会一下子变得很脆弱。」

    「可是姆尔纳特帝国这里有荣耀国家的七红天在。」

    「我跟芙莱特就算了,其他的七红天不值得信赖吧。」

    「这话什么意思?」

    「你都忘了吗?那个老干部七红天奥迪隆•莫德里其实是逆月派来的刺客。这些狡猾的家伙甚至有办法渗透进七红天堪称铜墙铁壁的组织内部。」

    一遇到芙莱特,德普涅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

    明明还听说她这阵子跟皇帝两人独处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讲。

    「佐久奈•梅墨瓦来自逆月。海德沃斯•赫本原本跟神圣教有所牵扯。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就此背叛我国,不过──」

    德普涅用叉子将番茄弄烂,红色的番茄汁在盘子上扩散开来。

    「──也许敌人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最好不要放松警惕。」

    「这么说也对。」

    芙莱特点了点头,心中还浮现一些思绪。

    等到皇帝陛下归来,这诸多的问题应该就能找到解决之道。他们的使命是保护国家。即便恐怖分子或宗教势力打过来,他们也要倾注一切心力投入战斗──芙莱特再度郑重地下了这样的决心。

    这时餐厅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芙莱特大人!大事不好了!」

    是第三部队的副队长波斯莱尔,他慌慌张张地靠近。身为帝国贵族家的三少爷,他算是挺优秀的,但「一出大事」就难以保持冷静,算是美中不足之处。

    「这是怎么了?午餐时间,言行举止要优雅。」

    「失礼了。可是有事跟您禀报──帝都郊外的教会势力好像开始暴动了。」

    这让芙莱特不由自主地起身。

    「……你说什么?」

    「他们发表声明,说要『净化帝国』。我想那帮人迟早都会抵达帝都……不知我们该如何处置?」

    ☆

    银白色的女仆光顾着站在墙壁旁边,看起来一脸难为情的样子。

    这个美少女实在是太美了,害我感到一阵眩晕。薇儿的衣服很适合佐久奈。原本对我而言,说到女仆就只有那个变态女仆,像佐久奈这样楚楚可怜(应该算是楚楚可怜吧)的少女成为女仆待在我身边,感觉很新鲜。

    她变得扭扭捏捏的,嘴里好不容易才说出「那个──」。

    「薇儿海丝小姐总是穿这样的服装,都不会觉得害羞吗……?」

    「我不清楚,那家伙的感性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好像也是……啊,既然都穿了,要不要来做些女仆会做的工作?」

    「咦?啊啊对喔……其实你不用太勉强自己没关系……」

    「我不会觉得勉强啊!因为我想要帮上可玛莉小姐的忙。我会证明我也能做薇儿海丝小姐的工作。」

    「唔──嗯 ……」

    佐久奈要做薇儿的工作啊?感觉好像有点违背良心──可是我又觉得心里有点暖洋洋的。这个少女无限大的善意疗愈着我的伤口。如此一来,我心中开的大洞是不是就能够被填满?

    「那、那好吧……如果你能够代替薇儿好好工作,我会很开心的。」

    「唉嘿嘿……我明白了,主人。」

    「薇儿不会说那种话。」

    「对不起!!可玛莉大小姐!!」

    佐久奈赶紧着手工作。

    (插图009)

    首先她先从打扫房间开始。这几日来我的房间已经凌乱到惨不忍睹了。佐久奈就好像薇儿一样,用俐落的动作整理房间。我才在为她的手法惊叹,周围就已经变得一尘不染了。

    接着她这次更说「那我来做午餐」。原来佐久奈还会烹调餐点?──在我感到疑惑的当下,佐久奈也来到我房间里的厨房。她开始料理预先买好的食材,一下子就做出看起来很好吃的蛋包饭。

    「请用,这个您愿意吃吗?」

    「啊,嗯。我要开动了。」

    我用汤匙捞起蛋包饭,放到嘴里吃吃看。

    好吃到脸颊都快掉下来了。好甜好柔软,还很浓稠滑顺。

    这几天以来枯竭的味觉又在瞬间变得元气十足。

    不对,这是什么啊。原来佐久奈这么会做菜?不,不只是做菜而已。就连打扫都无可挑剔──原来这家伙是什么都会做的完美人士!?

    「如何?做得够到位吗?」

    「好……好好吃喔!?没想到佐久奈会做出这么美味的蛋包饭……!」

    「其实我有在偷偷练习,因为我希望可玛莉小姐能够吃得开心。」

    「太厉害了,就算拿去店里面卖也不奇怪。」

    「唉嘿嘿嘿,有比薇儿海丝小姐做的好吃吗?」

    「………………唔。」

    佐久奈在这时小声说了一句「好可惜」。那让我感到一丝寒意,是我想太多了吗?

    后来我陶醉地吃着那些蛋包饭。佐久奈自始至终都笑咪咪地看着我吃饭,等到我把所有的饭都吃完了,她又说「请可玛莉小姐先去休息一下吧」,开始积极善后。

    「──好了,餐具也都清洗完毕。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的吗?」

    「没有……好像没别的了……」

    「是这样啊。那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不管是什么事,都请你吩咐我喔。」

    佐久奈说完那些话就坐到我身旁。

    她这个女仆当得太完美了,害我连头都抬不起来。

    显然还比薇儿更能干。只要有一个佐久奈在,我的私生活就风调雨顺了。最大的重点在于这女孩不会像那个女仆一样,硬是把我拐去工作。

    「请问……可玛莉小姐,我能不能成为薇儿海丝小姐的替代人选呢……?」

    此时佐久奈突然这么问我。

    我交叉双手放在胸前,不由得陷入沉思。客观来看,她已经足以代替薇儿了。不管是打扫还是做饭都很完美,当我的专属女仆无可挑剔。

    只不过──只是,我会觉得她好像还缺少了什么。

    变态女仆之所以会是变态女仆,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佐久奈正好缺少这一点。

    「还不够……」

    我不由得说了这么一句话。

    佐久奈脸上的表情就好像遇到世界末日一样。

    「请问……是不是调味太淡了?」

    「不是那样。是变态成分……不够……」

    佐久奈的眼神整个呆掉。

    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从心中涌现的不满却无法排解。我用力握紧双手,对着佐久奈倾诉。

    「佐久奈没办法成为薇儿……因为佐久奈不是变态,你太清纯可人了……」

    「!?!?!?」

    我并不是希望被薇儿骚扰。可是薇儿之所以是薇儿,理由就在于她会对我使尽全力做出毫无节制的变态行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原因了。佐久奈绝对不会做到那种地步。因此袭击我的壮绝失落感也无法化解。

    不知不觉间,我流出了泪水。

    为什么我非得为这种事情烦恼不可。平常觉得很烦的存在突然间没了,原来是那么让人眷恋吗?不对,我又没有眷恋,只是觉得空虚而已。我当上七红天大将军之后的人生,若是少了那家伙的变态行为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那……那个……可玛莉小姐。」

    佐久奈再度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看起来非常紧张的样子。

    「就是……其实我不是可玛莉小姐所想的那种吸血鬼喔?所以我可以代替薇儿海丝小姐……我觉得可以。」

    「不用了,你不用勉强自己。你根本就不适合当变态……」

    「可玛莉小姐……!」

    她当下惊愕地睁大双眼。

    不论是谁听人说了这种话,应该都会觉得「咦?这个人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我可是很认真的喔。很认真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对着特地做蛋包饭给我吃的人说「你不够变态,是假冒品」,对方会幻灭是理所当然的吧──才刚想到这边……

    「我知道了,我会为了可玛莉小姐成为变态。」

    佐久奈开始用酝酿热度的眼神看着我。

    「咦……你的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我可以成为薇儿海丝小姐的替代品,所以请你不要哭泣。看到可玛莉小姐悲伤的表情,我会觉得心痛。」

    「佐久奈……」

    她红着一张脸,一直在凝视着我。

    要求佐久奈去追逐薇儿的幻影,原本这样的行为应该要遭到唾弃才对。佐久奈就是佐久奈,不是薇儿。不管是谁看了,这点都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可是──她那些真挚的话语却打动我的心。面对如此率真的觉悟,我会想要接受它。

    「……我知道了啦,你就为了我成为变态吧。」

    「是!」

    彷佛花儿盛开一般,佐久奈展露笑颜。

    「不、不过,具体来说应该要做些什么呢?」

    「那家伙会过来触碰我的身体,毫无顾忌地碰。所以说……若是你想要模仿薇儿,我想应该就得这么做吧……」

    对话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害我没办法直视在我旁边的佐久奈。

    然而她却严肃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我明白了」。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触碰你?」

    我的身体在那瞬间僵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那白皙的手慢慢伸过来。

    我偷偷窥视她脸上的表情。佐久奈就好像番茄一样,脸变得好红。

    唔哇──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看佐久奈,会觉得她真的是美少女耶──除了为此感叹,我还眺望她那双跟星群一样灿烂的眼睛,然后我不经意浮现一个疑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脚踏进超不正常的领域里了。

    不对,先等等。

    薇儿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吗?

    佐久奈的变态感好像比那个变态女仆更变态……?

    「来吧可玛莉小姐,请你不要乱动喔……」

    「那个……你打算摸哪边?」

    「我打算去碰最变态的部分。」

    「暂──暂停暂停!我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但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在事发前一刻恢复冷静的我微微向后退。

    可是佐久奈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简直活生生就像个变态一样,红着脸颊一步步靠近我。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变成变态吧。佐久奈最适合的外在形象还是应该要楚楚可怜到花儿也会为之羞愧才对,所以她还是不要做些会毁损形象的事情好了。别再靠近我了。喂,你有听见吗?我凭着本能感觉到危险,在那瞬间正打算逃跑──

    「?」

    当下佐久奈的动作却暂停了,她好像注意到什么。

    那双眼接着望向窗外。

    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间听见某种东西爆炸的声响,还连续好几次。魔法跟魔法碰撞所引发的冲击,连这边都感受得到。彷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的佐久奈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这是──」

    「不清楚……」

    外头变得吵闹起来。岗德森布莱德家的佣人们开始四处奔跑,嘴里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很显然出事了,而且情况非比寻常。

    接着佐久奈的通讯用矿石无预警发出光芒。

    她从我身边离开,注入魔力回应通讯请求。之后她默默无语一阵子,一直在听对方说话,然而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这不是好兆头。

    「可玛莉小姐……」

    结束通话的佐久奈说了些话,声音在颤抖。

    「等一下要召开七红天会议,我们一起过去吧。」

    「咦?为、为什么……?」

    「因为帝都受到攻击。接下来好像要共享情报,还要开作战会议。」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发生那么扯的事情。可是佐久奈又抛出更夸张的情报。

    「敌人……恐怕是神圣教。」

    ☆

    被佐久奈拉着手的我来到姆尔纳特宫殿。

    即便少了薇儿,我是七红天这点依然不会改变。既然受到紧急召集,无论精神面有多么不平稳,立刻赶过去参加依然是我的义务。说真的从各方面来说,我都不想过去,可是不去会让芙莱特大发雷霆,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移驾到那边。

    这里是前些日子我方曾跟教皇出了点冲突的「血染之厅」。

    等我抵达那边的时候,其他七红天早就已经到齐了。

    一进到房间里,芙莱特就用尖锐的声音斥责一声「太慢了!」

    「若是受到征召,身为七红天就应该立刻赶过来参加!时间有限。如今就在这一刻,姆尔纳特帝国正受到歹人的魔爪威胁──」

    「抱歉……」

    「…………看你这样老实道歉反而让人恶心。你还在纠结那档事啊?」

    「又没有……」

    我连切换成将军模式反驳芙莱特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喜欢以下犯上的部下也不在这边,我就随心所欲好了。

    总之我先挑一张空的椅子坐下。这一坐便让隔壁的德普涅带着一身困惑气息望着我。

    「喂,那里是第五部队队长的座位……」

    「啊啊是喔,原来在那边。」

    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换到别的座位上。感觉其他那几个人好像都在看我,可是我没心情去管。眼下我最大的目标是混完这场会议,再回去当家里蹲。

    此时芙莱特「咳哼」地清清喉咙,接着又说了些话。

    「岗德森布莱德小姐好像没什么干劲,但我们还是来召开会议吧──那首先,刚才有卫兵来跟我们报告,听说姆尔纳特帝国的帝都发生暴动。」

    在我旁边的佐久奈对我说「要不要喝水……?」把杯子拿给我。

    我边道谢边接过水杯。在这段时间里,我就来当只会喝水的观叶植物好了。薇儿又不在身边,我厚颜无耻跑来参加也没什么意义。光环不再的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完全没有当将军该有的力量,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吸血鬼。

    「那帮人会使用魔法破坏建筑物,人数大约百人。大部分的人都是信众,来自帝都下级地区的教会。他们的要求简单扼要──就是『去信神』。也就是说动机似乎是出在宗教方面,才会引发暴动。赫本大人,关于这部分,不知您有什么看法。」

    「我有什么看法啊?当然是立刻镇压比较好!」

    「第五部队目前已经前去镇压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赫本大人身为神圣教的神父,希望你能从这个角度提出一些意见。」

    海德沃斯点点头回了一声「嗯」,视线飘向上空。

    「原先姆尔纳特帝国就是会否认其他宗教的国家。举例来说,存在于帝国的教会数量只有阿尔卡的十分之一。就连身在圣都的吸血种神职人员,也只占了整体的百分之五。因此这次会为了宗教引发暴动,说真的令人讶异。就连神明看了都会惊讶吧。」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是跟赫本大人有关的人吗?」

    「我跟他们毫无关联。但帝都这边的教会跟他们是有点间接关联,因为我自从离开神圣教后,其他的神职人员都会来迫害我。」

    「原来离开神圣教这件事情是真的。」

    「是啊,是我主动离开的!把教皇开除!」

    海德沃斯开始用高亢的声音发牢骚。

    「当今的教皇──尤里乌斯六世也就是丝毕卡•雷•杰米尼,她是没办法理解神之真谛的野蛮人。只要能够传教,不管使用多么肮脏的手段都在所不惜。连神圣教的根本精神是『爱』都忘了,这位大人着实令人遗憾。」

    「圣都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这样的人为何会成为教皇?」

    「这我也不晓得,因为我对权力斗争没兴趣。」

    芙莱特接着叹口气说「你还是老样子呢」。

    「赫本大人,关于这次的事件,圣都有可能插手介入吗?」

    「我觉得那种可能性极高──毕竟在姆尔纳特帝国强行传教能够实施,听说也是出自教皇的命令。再透过类似洗脑的手段,打造出不懂得变通的信徒!」

    「第四部队这边也有人跟我报备。主谋曾经明言他们都是『受教皇感召』。」

    德普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海德沃斯则是不悦地大喊「实在是太愚蠢了!」

    「那个邪恶教皇想要由内而外将姆尔纳特帝国转变成『神之国度』!」

    「神之国度具体而言是怎样,我并不清楚。但这会不会就是一种报复行为?前些日子姆尔纳特帝国──尤其是第七部队做出失礼的举动,这是在报复吗?」

    「不清楚呢!那种野蛮人在想什么,我是不会明白的。但话说回来,绝不容许她那么做──没错,不可原谅!岗德森布莱德小姐是不是也这么想!?」

    话题突然绕过来我这边,害我吓了一跳。

    海德沃斯正用热情的目光盯着我看。

    「听说尤里乌斯六世从你那边夺走很重要的东西。难得你会那么缺少霸气,是不是那个借神之名义招摇撞骗的不法分子害你痛失所爱,才会这个样子?」

    「唔……」

    若对方是特别敏锐的人,这些事情或许早就被他们看穿了。

    我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芙莱特就站了起来,并大声宣示。

    「岗德森布莱德小姐的事情不重要吧。先别管那个了,我要来将刚才说的那些整理一下。看来教皇尤里乌斯六世打算使用奸诈的手段,从姆尔纳特帝国内部进行破坏。这次的暴动也是冰山一角──而且今后暴动还有可能继续进展下去。那么我们应该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样。」

    芙莱特看了看七红天各位成员的脸,接着做出宣告。

    「我们要取缔存在于帝都的教会势力。只要能够彻底解决他们,所有问题也都会迎刃而解。」

    「──如果是卡蕾的话,她应该不会做得这么迂回吧。」

    原本一直坐在我身旁的人出声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点上。

    那个娇小的少女就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吃羊羹。这个吸血鬼让人特别有印象之处莫过于睡到乱翘的金发,还有懒洋洋的眼眸。

    我跟她还是第一次相见,我还在想「这是谁呀?」但是从她坐的位置来看,那女孩应该就是人称帝国最强的七红天──通称「无轨道炸弹客」。

    「凯拉马利亚大人,不晓得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在说都知道敌人是谁了,只要把他们炸死就好。」

    嘴里一面说着这些,第一部队队长贝特萝丝•凯拉马利亚「嘿咻」一声,从椅子上下来。

    她直接拍哒啪哒地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赤裸着双脚),走到窗户那边,看着外头伸了一个大懒腰。

    「若是真的去取缔教会,做完太阳都下山了。七红天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不就是为了杀戮吗?那就去暗杀教皇不就得了。」

    「什……什么!?」这让芙莱特睁大双眼,人又跟着站了起来。「若、若是真的做出这种事,我们跟圣都之间一定会出现决定性的代沟!到时候双方会真的厮杀起来啊!」

    「要说杀起来,早就已经开始了吧。卡蕾会消失不见,都是因为这样啊。」

    「什么……」

    我为此感到惊讶,还看看贝特萝丝。

    那就是说──皇帝已经被杀掉了?

    「这不可能!!卡蕾大人那样的人物怎么会……」

    「你不要会错意,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那家伙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走了,可以肯定一定是出什么状况了。」

    「出状况这件事,大家都晓得!──真是的。我们该采取的方针不是暗杀教皇,而是取缔教会。我们现在要立刻将军队派遣到帝都各处……」

    「你还太嫩了。」

    贝特萝丝说这句话时,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想睡。这个吸血鬼实在太有气无力了,很难想像她就是炸掉阿尔卡总统府的当事人。

    「姆尔纳特帝国正遭到侵略。若是不快点采取行动,就连明天的晚餐都吃不到了,我觉得连小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不然该怎么做?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既然对方来找麻烦,我们就全力以赴。可可是不是也这么想?」

    话题又突然间跑到我这边,害我的心脏跳了一下。

    而且她还叫我「可可」,我身边都没人这么叫我。

    贝特萝丝啪哒啪哒地走向我。

    「你身为率领第七部队的杀戮霸主,一直都很卖力。就像平常那样以牙还牙,大闹一场不是挺好的吗?」

    「……这──」

    这个人是不是对我的底细有点概念啊。

    可是我现在连虚张声势的力气都没有了。话说我虚张声势还能平安无事,基本上都是因为有薇儿在我身边才能那样。若是我现在随随便便进入将军大人模式发挥一番,三两下就会被人攻击到露出马脚,一定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一旁的佐久奈在这时慌慌张张插嘴,说了一声「那个!」

    「可玛莉小姐她……是因为薇儿海丝小姐不在才会……」

    「这我不是很懂啦,但我觉得可可还挺厉害的喔。」

    能够听见一些爆炸声响从远方断断续续传来。

    暴动好像还没有消停。不知道过去镇压的部队有没有事。

    除了拿出新的羊羹,贝特萝丝还在同一时间开口。仔细看会发现包装纸上写着「风前亭」的字样。

    「你拥有很厉害的烈核解放,代表你的心灵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韧。虽然姆尔纳特的武官全都跟蒟蒻一样,每个都很软弱,但你是我唯一认可的人。像你刚就任的时候,我们遭到恐怖分子袭击,可可你孤身一人前往帝都下级地区的教会对吧。那个时候我跟卡蕾曾经一同笑说『她好像尤琳呢』。」

    (插图010)

    这话让我不由得抬起脸庞,仰望贝特萝丝。

    她用那对看似毫无干劲的双眼望着我。

    「可是现在的你就像枯萎的花。若是对现实状况感到不满,你大可采取行动。如果是你的母亲,我想她会那么做吧。」

    「……………………」

    这下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若是对现实状况感到不满,大可采取行动──这毫无掩饰的漂亮话形同在受了伤的心灵上洒盐。那道理我原本就晓得了。害我的日常生活大乱的人,就是丝毕卡他们那些神圣教党徒。如今教会势力可以在帝都境内作威作福,也是那些家伙搞出来的。还有薇儿不见,那也是他们的杰作。至于皇帝失踪,我看十之八九大概也是拜他们之赐。

    虽然是那样,我却无能为力。

    我这个半吊子之所以能够一直担任将军,都是那个女仆的功劳。

    要我采取行动?就我这个废柴吸血鬼,光凭一己之力又能够做些什么。我可能找到的解决方法大概就剩跟神明祈祷了。不对,就算祈祷也没办法解决。

    接下来我能走的路就只剩一条。那就是辞职不当将军,跑回去当家里蹲,就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再度听见巨大的爆炸声。

    紧接着这个房间的门就被人用力打开,还发出一声「砰!!」,是芙莱特的部下跑进来了。

    「芙莱特大人!暴动扩大了!听说连其他的教会也跟着起义……」

    「啧──看来光靠第五部队似乎不够看。」

    「我去一趟吧。」

    这时德普涅用不亚于风的速度奔离。

    周遭变得越来越吵杂。感觉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突然间,贝特萝丝发出一声叹息,还说了些话。

    「这些都无所谓啦。若是看到你变成这样,那孩子应该会大发雷霆吧。想要打倒的对手变得像个空蝉壳一样,这样根本不够看。」

    「咦──?」

    「唷,说人人到。」

    虽然不至于像皇帝或大神那样,但贝特萝丝的说话内容也有点欠缺具体性。

    但不管她对我说些什么,都没关系。在这次的骚动里,我的存在意义甚至比不上西瓜种子,已经有够渺小的了──就在我感到万念俱灰的当下。

    「你……你怎么突然──」

    就在我背后,德普涅出声说了那么一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呆呆站在路口那边。

    我感觉有人靠近。

    海德沃斯在这时「哎呀」地皱起眉头。佐久奈则是睁大眼睛站了起来。我也没特别留意,将杯子放到嘴巴旁边,但是一看到别人扔到圆桌上的东西,我就吓到发出惨叫声。

    那是尸体。身上穿着神职人员服装的尸体被人用力丢到桌子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想到这边,我正准备转头看,就在那瞬间……

    「放心吧,主谋已经被我杀掉抓起来了。」

    这次我是真的受到很大的惊吓。

    那冷酷的声音牢牢刻印在我的记忆深处,想忘也忘不了。每次想起来,对方身上那带刺的气息都会让我感到一阵刺痛──我硬是要自己别再颤抖了,并确认背后的情况。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青色少女。

    那是从前把我逼到变成家里蹲的吸血鬼。

    米莉桑德•布鲁奈特。

    「──等一下暴动就会平息。第五部队的成员正在残杀那些人。」

    「布鲁奈特将军……帝都这边出现多少伤亡?」

    「没有伤亡。在这个地方死了也会复活,说这是什么话。」

    米莉桑德冷冷地笑了。

    过于震惊的我,惊讶到嘴巴都合不上。

    刚才芙莱特叫她布鲁奈特「将军」。可以由此推敲出的事实就只有一样。那就是少了奥迪隆•莫德里,第五部队的将军从缺,而就任成为队长的不是别人,正是青蓝色的恐怖分子──米莉桑德•布鲁奈特。

    我被迫想起今年春天发生的事件。我跟薇儿被这家伙害到身负重伤──我也因此踏出崭新的一步。

    「布鲁奈特小姐!」海德沃斯在这时大喊。「我更想问问,这具尸体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应该是神圣教的神职人员。至于他身上的徽章,看上去位阶跟我一样,应该都是牧师。」

    「都说这家伙是主谋了,他带着信徒去袭击政府单位的相关设施。但那并不是重点──你看这家伙的右手。」

    人们的目光集中在尸体的右手上。

    他的衣服已经破了,底下的皮肤裸露出来。那里有着清晰的月亮形状纹样。这个东西我见过,跟从前刻在佐久奈肚子上的东西是一样的。

    米莉桑德用憎恨不已的语气补上这么一句。

    「──他跟逆月挂钩。在这场骚动背后,是那个组织暗中作梗。」

    在场众人群起哗然。海德沃斯跟芙莱特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但是我没那个心情。光只是这个青蓝色少女在场,我的胃就不停翻搅。

    这时米莉桑德突然转过来看这边。

    我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整个人动弹不得。

    「黛拉可玛莉,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我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说话。「……你过得好吗?」

    「怎么可能过得好。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害我尝到身处地狱般的痛苦滋味。」

    这下我说不出话来了。若是我在这说「请节哀顺变」,八成也只会被她杀掉吧。

    当然为了因应跟米莉桑德碰面的那天,我也做过练习了。不过──用不着特别挑这种时间出现吧。我原本是希望在心情跟身体状况都更完善的时间点上与她重逢,希望可以用更平稳的方式对话,在这之中加深对彼此的理解。

    「──喂,你是要婆婆妈妈到什么时候?」

    「在、在说什么……?」

    「逆月的计谋正在运作。那个杀戮的霸主跑哪去了?你不是要让全世界都变蛋包饭吗?还是说你已经厌恶当将军了?」

    米莉桑德用尖锐的话语将我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佐久奈赶紧过来挡在我和她之间。

    「米莉桑德小姐!可玛莉小姐已经累了。如果要聊比较复杂的事情,能不能晚点再说?」

    「给我让开,佐久奈•梅墨瓦。」

    「啊……」

    米莉桑德把佐久奈推开,整个人站到我眼前。

    佐久奈来到我身旁,慌慌张张六神无主的。其他七红天也好奇地看这边,纳闷发生什么事了。那个青色少女用打从心底对我感到失望的表情俯瞰我。

    「听说薇儿海丝被人抓走了?你怎么有办法闷不吭声,在这当丧家犬啊。」

    「因为……因为,我又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因为薇儿不在这边了啊!若是少了她,我就变成无可救药的劣等吸血鬼!就只能闷不吭声,在这当丧家犬嘛!我可是──」

    「──少在这找人取暖!!」

    我眼前有火花四射。

    佐久奈跟着发出悲鸣。

    那阵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我连上半身都跟着往后仰。

    额头那边有一股痛楚迸发开来。

    迟了一下子,我才会意过来──是米莉桑德在那瞬间用力弹了我的额头。我当下哑口无言,整个人定格了。紧接着连岩石都能粉碎的怒吼声从我上头浇下。

    「你明明就拥有力量!为什么不用!事到如今可别说你还对自己的能力毫无自觉!不管六国大战还是天舞祭,你都是靠自己的力量战胜的!」

    「…………呜。」

    「这个国家正要加速灭亡,这样你也无所谓?」

    「……………………呜呜呜呜。」

    「你给我说句话,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看你在那哭丧着脸,这连我的心情都跟着变差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什么好哭的!!」

    「如果被人家弹额头,不管是谁都会哭吧──!!」

    「吵死了!!」

    我胸前的衣服突然被人抓住,眼泪也缩回去了。

    海德沃斯当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贝特萝丝嘴角浮现笑意。德普涅被那股气魄吞噬,变得浑身僵硬。就连那个芙莱特都有点吓到,嘴里说着「布鲁奈特小姐,这样实在是……」至于佐久奈,她已经脸色发青了,还不停发抖。然而米莉桑德一点都不介意,嘴里还这么说。

    「之前我把薇儿海丝抓走的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己软弱无能,还是单枪匹马跑过来应战!」

    「唔……」

    「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才能够使用烈核解放!你拥有那样的心志,人们才会追随你!当时的你跑哪去了!?难道不想靠自己的力量把薇儿海丝抢回来吗!?回答我,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

    对方实在太咄咄逼人了,害我变得茫然无措。

    然而缠绕在心中的郁闷感似乎逐渐溃散开来。

    的确就如米莉桑德所说。既然被人夺走,那抢回来就行了。之前我也都是这么做的。当然我不是一个人──而是跟提供协助的伙伴们同心协力。不管是之前面对米莉桑德的那一战,还是遇上七红天争霸战,又或者是六国大战,还是天舞祭。面对那些不当的欺压行为,我不是一直都挺身反抗吗?

    「黛拉可玛莉,你是不是清醒了?」

    「…………」

    说老实话,我只觉得自己正在作恶梦。

    但这次又跟六国大战和天舞祭的时候一样。丝毕卡从我这边夺走了薇儿。或许我们真的有亵渎神明,用红茶弄脏她的衣服,毁损铜像,姆尔纳特这边是真的对不起人家,但就这样把我重要的部下抢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个……你还好吗……?可玛莉小姐……」

    怎么可能没事?但我擦掉泪水,回看米莉桑德的脸庞。

    这几日来,变得奇怪的人是我。面对来袭的绝望感,我从头到尾只知道隐忍,却什么都没做。这样是不对的──应该要正视那股绝望感,正面迎击并将之击溃才对。倘若我希望过上安稳的家里蹲生活,首先薇儿就不可或缺。既然被抢走了,那我就抢回来吧。

    再说那家伙应该也不想跟我分离才对。

    按照她先前那样牺牲奉献的态度来看,简简单单就能看出,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例如她必须前往圣都从事间谍活动之类的。总之我要过去见见她,先确认一下才行,否则后续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想到这里的我正打算起身,碰巧就在这时。

    『──姆尔纳特帝国的各位,大家好。』

    不经意地,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

    是圆桌上的尸体在说话──那怎么可能?其实是放在尸体口袋中的通讯用矿石擅自作动导致。

    『我是圣都雷赫西亚的尤里乌斯六世。不知道各位这段时间过得如何?若是你们已经知晓神的伟大,我会很欣慰的。』

    「尤里乌斯六世!?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感错愕的芙莱特在这时起身。

    感觉丝毕卡似乎在窃笑。

    『我让他预先带上通讯用矿石,想说现在暴动也差不多该被镇压了吧──看来各位都已经平安无事度过难关了,先说一声恭喜。』

    我听了为之愕然。

    从她说的话听来,可以听出是丝毕卡下的指示,让那些信众四处作乱。

    她还说『这些话应该都有确实传送过去吧?没问题吗?喔喔好,那我知道了。』等跟背后的某个人做完确认后,丝毕卡又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姆尔纳特帝国对神明做出无礼的行为,如此行径必然受到惩罚,那也是不被容许的行为。于是我们决定要对野蛮的吸血鬼降下来自神明的制裁。』

    「什么──」我下意识起反应,不仅站了起来还大叫。「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把薇儿抓走的吗!这样还不足以赔罪!?」

    『赔罪?是有谁在什么时候跟我们赔罪过?』

    丝毕卡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嘴里接着如此应声。

    我陷入呆愣状态,芙莱特则是顶替我发出怒吼。

    「教皇尤里乌斯六世!这次的暴动是受你指使对吧!?」

    『暴动可不是受我指使导致的。我们圣都对姆尔纳特帝国降下的制裁很单纯。只是对神明祈祷,请神明「降下天谴」。若结果导致民众起义,那并不是我们的杰作,而是神的神迹。你们将愤怒的矛头指向我们可就指错了。』

    「唔──你以为用这一套歪理就能说服我们吗!」

    『在这世界上就是有那种道理存在。若是姆尔纳特帝国继续这样蛮横行事,最终四散在帝国各处的神之信徒将会发动革命吧。』

    「请你别开这种玩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早在一开始就说过了啊。』

    除了冷笑,丝毕卡还大言不惭地发表高见。

    『要让姆尔纳特帝国追随神,就只是这样罢了。』

    「你这个──」

    「别这样,太难看了。」

    芙莱特正准备拔剑,却被贝特萝丝制止。

    她还在吃羊羹,说话语气一副嫌这档事麻烦至极的样子。

    「我说尤里乌斯六世。背后应该有什么隐情吧?一般正常人都知道,要一个国家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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