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要趁热打铁，在学生会室那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我们就立刻开始调查塞拉的情况—看来我们有一个很大的误会。

    塞拉不是名字，而是她的姓。语调也是，塞拉。仁爱那家伙，，叫法也这么奇怪……

    世良夕莉。私立比奈高中一年级A班。她的特征是特立独行的风貌和冷若冰火的氛围，和我猜测的相反，学生会干部们对她的评价非常高。

    「夕莉是个好孩子。工作做得很利索，有不方便说的话她也会直率地说出来。乍一看，好像很可怕。」

    担任学生会副会长的二年级女生对她的评价是这样的。之后，我又问了一年级A班的几位同学，他们都给出了同样的印象。

    虽然我觉得她不是坏人，但是她总是一副坚毅的样子，目光锐利，所以有点不好说话。

    ……我结束了调查。

    还有很多谜团。世良为什么要大晚上身穿漆黑的偶像服装在学生会室里，为什么会同时放着三个VTuber的视频，为什么雫凪澪也在其中，这些都不知道。鉴于她最后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有再次询问的机会了。

    但是，对我来说，能确认最在意的事情就满足了。

    雫凪澪的中之人似乎并没有被世良发现。无论是当时的反应，还是不经意间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果澪能够像往常一样利用篮球和学业的时间间隙不出意外地完成直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此，我试着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世良也想如愿以偿地成为陌生人，不想做过多的思考。

    ……我想大声说出来，我是这么打算的。

    『要去认识的人的事务所打听情况，让我也跟着去呗？』

    『都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反正现在还没有彻底决定，果澪你也没必要特意去。你就正常参加篮球部的活动吧。』

    『那我晚上再联系你，记得跟我说说都说了什么。』

    「……啊，好热啊。」

    我现在连打开手机看气温的力气都不想出，只能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从陪果澪去学校拿笔盒的那天晚上开始，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是周五的放学后。

    我因为工作的事情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这里……地址，是这里吧？」

    涩谷是一个一天到晚都热闹非凡，无聊是人还是建筑还是物品都想傻瓜一样的土地。

    出了车站，沿着大马路走了分钟，然后拐进一条小路，再走一会，就到了目的地。早知道不坐电车了，叫个出租车就好了，我一边懊悔着，一边擦去额头和脖子处的汗水——真的太热了。

    眼前是一栋5层的大楼。玄关入口处放着一块竖着的招牌。

    『RED EYE CO.,LTD.』

    上面挂着红色霓虹灯，RED EYE株式会社。这里应该就是办公室吧——RED EYE，好像是啤酒加番茄汁。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酒的味道，但是还是觉得这是一种奇妙的组合。真的好喝吗？

    我缓缓地看了一眼大楼，穿过玻璃幕墙，走进大楼。一进去，全身就像接触到了冰块一般，一股凉意穿透了全身。

    内部装修的很是雅致。在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公司的内部就像是一家隐蔽的酒吧，但是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像是酒保的人。只有几个穿着正式便服的大人，瞪着放在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我到了。现在要怎么办？』

    『你做电梯到4楼，出来后沿着左边的的通道走到尽头就是我的房间，你可以直接进来』

    我对工作对象用的还是敬语，在Line上发了一条很短的消息。回了一句『明白了』后，对着手机操作了几下。

    好久没见那个人了，为了自己的方便，过来见她。

    既然我是站在被拜托的位置，那就要负起责任。

    ……倒也不是什么坏人。

    杰出且具有统治力，仅此而已——不，已经足够了吗？

    按照指示走到4楼，我站在写着总经理办公室门牌的房间前。

    虽然说了可以直接进去，但我还是敲了敲门，走进去后，看到了我要找的人。

    L字形桌子的另一边，是一位外貌出众得令人过目难忘的女人。她正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红色的办公椅上。

    「——呀，亚鸟。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女人一边啜饮着纸盒番茄汁，一边举起右手。她的手腕上戴着瑞士一个高级品牌的手表，我看着很清楚。

    「好久不见了。上次承蒙您的关照，寿——」

    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微微颤抖了一下。

    糟糕，习惯性的用姓来称呼社会人了……

    「喂喂，不对吧——应该要叫我花峰小姐吧？」

    「是、是啊，花峰小姐。」

    被狠狠地纠正了，不得不叫了她的名字。据她本人说，是因为她觉得叫姓很不可爱。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肯定有一套她自己的美学。

    ……总之，就这样，我和我的目标人物，从以前开始就有交情的女性——寿花峰重逢了。

    插画家也好，其他什么也好，只要是跟工作有关的，我都会加个联系方式。

    我认识一个叫寿花峰的女人，她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怎么说呢，哪怕你只是在大街上与她擦肩而过，你也会对她记忆犹新。

    乌黑的狼尾里隐藏着彼岸花红的挑染。笔挺的黑色女式西服。身高将近175cm，在女性当中相当高了。太合适了。

    而且，她的胸部丝毫不逊色于桐纱，所以在自我介绍时自称为模特也完全没有违和感。

    因为花峰小姐散发出来的气场很不一样。虽然占据支配地位，但却不会让人产生恐惧或者压迫感，用「领袖魅力」一词来称呼她再合适不过了。被她那沉着的双眸注视着，很多人都会动弹不得吧。

    ……和这样的人独处，包括我在内，没有人会不紧张吧。

    「和亚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会计。」

    「怎么又突然说这种话……不过，确实挺让人怀念的。」

    初出茅庐的Atelier的第一个委托人，就是花峰。

    相识的契机也是，当时还在个人会计事务所工作的花峰小姐还留着黑色马尾，戴着眼镜，简直就像刚毕业的OL，但是她那压倒性的气场还是一成不变。正因为如此，花峰小姐对Atelier产生了超越委托人与被委托人的关系，在她的要求下，我们互换了联系方式。

    结果，花峰小姐刚干了一年就辞掉了会计的工作，所以也就只委托过一次——但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保持着联系。

    「第二次见面，还是我在夏Comic Market里当工作人员的时候。」

    「那时候真热啊。」

    「最后一次见面，是为了纪念我把自己创立的软件公司业务转让出去，所以找亚鸟一起吃了饭——」

    「每次见面都不一样的哈。」

    差不多得了——花峰小姐也太自在了，你才二十多岁吧？就换了这么多种工作，总要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一直干下去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因为每次见面我都要吐槽一句。花峰小姐笑着用和以往相同的语气说着已经成为固定句式的话。

    「你知道吗？我的梦想的征服世界，但不是那种一家之主一国之王的征服，而是和我的资本、我的同伴、我的组织一起支配这个世界。即使我死了，这个世界也会留下我的形状——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能止步不前。」

    啊，征服世界，我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征服世界这么大规模的事情，太可怕了。但据说她现在是实业家，甚至还能在Wiki上找到她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会计、Comic Market的工作人员、软件开发，这些都是你征服世界的基石？」

    「嗯，或许这些在外人看来都是笑话。但是，我想说的是，在20、30年后，外人看到这些还会笑得出来吗？我要建造一座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巴比伦塔，壮观到让所有人都为之赞叹。」

    ……花峰小姐没有喝醉，只是和往常一样一副平常的样子，所以与她认真说话会有点累。

    「话虽如此，我突然提起往事只是回忆一下罢了。倒是亚鸟你，很少见的主动来找我呢。」

    说着，花峰小姐慢慢站起来，从房间一角的冰箱里拿出一罐黑咖啡，放在我坐着的沙发前面的桌子上。应该是给我的，我心怀感激地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

    「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在我喝着咖啡的时候，花峰小姐已经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

    实际上，我只是和花峰小姐很久没见面了而已，我们还是偶然会在Line上聊天，就朋友一样，在有新业务的时候也会联系我。

    所以，我是知道花峰小姐现在在做的事业的。

    「我真没想到花峰小姐——会对VTuber感兴趣。」

    我瞥了一眼贴在墙上的logo，嘟哝到。

    红色花瓣的标志，下面写着『Bloom』。

    对，现在花峰小姐所在的涩谷的这栋大楼里，1层到3层是服装品牌的办公室，4层5层则是VTuber相关业务的拓展办公室——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很吃惊。在来这里前我浏览过Bloom的主页，我很惊讶花峰小姐的业务已经扩展到了这个地步。

    「我还在Comic Market里打过工呢，我对现在流行的亚文化还是知道的比较多的。」

    「也许吧，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人会做出行动。」

    我边说边把视线移到花峰小姐的办公桌上。上面放着漫画、游戏机和手办，如果是创立了与兴趣相关的事业的话还能接受……像这样直勾勾地表现出来，还是有一定冲击。

    「回忆的话就说到这里吧。呐，亚鸟。你来找我，肯定有明确的目的吧？」

    虽然是花峰小姐先跑的题，但让话题回归正题的还是花峰小姐。

    多亏了你，我的思维方式从亚鸟千景切换到了Atelier。

    「嗯。大体的内容和之前在Line上聊的一样。实际上，我想请教一下花峰小姐运营Bloom和VTuber的管理经验。」

    花峰小姐摸了摸下巴，宛如一个社会人思考时的姿态。我接着往下说。

    「主要有三点想问的。1.Bloom是否会给个人势VTuber提供服务？2.管理体制是怎样的？3.——」

    「所属创作者的隐私是怎么保护的？」

    花峰小姐把我要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我先把话所在前头。我所代表的Bloom与一般的VTuber事务所相比，我们更注重少数精英的路线，并且，我们的运营方针只有一个——能者优先。Bloom的主页上写着有，亚鸟已经知道了吧。」

    「当然事先确认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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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s

    2021年12月1日——一期生试镜结束

    2022年2月1日——一期生『金刚七濑』出道

    2022年3月1日——金刚七濑初配信。

    除此之外，从历史沿革来看，Bloom是从去年秋天开始活动的，一期生试镜也是从去年冬天举行。正如花峰小姐所说，规模小也是事实。

    但是着并不意味着不值得信赖，而且……对雫凪澪来说，应该有比是否是大公司更重要的判断标准。

    正因为如此，我今天才会选择这家事务所。

    「OK。那我就直接说了。按照顺序就是，『自我推举』、『统一系统化管理』、『最坏情况的预案』。」

    然后花峰小姐给罗列的事项分别补充了注释。

    「从第一点开始，我认为如果现有的VTuber加入能给Bloom带来利益的话，我就会同意。」

    从商业角度看这不难理解。VTuber事务所也不是什么慈善事业。如果想进就进的话，大事「」务所所属的VTuber会比现在更多，也没必要搞什么试镜了。

    「……我有点在意，这种情况要去找插画家和模特商量吗？毕竟这其中也有他们的权益吧。」

    「只要没有放弃权力，就不能擅自使用，这是必然的。」

    讲完我和桐纱的事，花峰小姐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

    「第二点。目前我们的业务主要是日程管理和收入的经营和斡旋等，在这一点上我们与友商没有发生过摩擦。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对直播的内容进行过多极端的干预，也不会强制要求违反公序良俗什么的——当然，我们会进行合规的培训和其他事情的事前指导，但这都是些任何人都应该遵守的常识和道德范围之内的事情。」

    「也就是说，该出手时才会出手，其他都好说。」

    「有时候，健全也能成为一种武器。」

    「唉、唉……」我就像对口相声里的捧哏一样哼唧着……那口气，简直就像有什么不健全的地方一样。似乎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我只是爽快地附和着。

    「最后是第三点。关于隐私，这一点我很在意。亚鸟，你也清楚为什么吧？」

    她的声音就像突然钻进衣服里一样。太突然了，吓我一跳。

    「什、什么意思？」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回复了。花峰小姐喉咙里发出「哼」的声音。

    「——雫凪澪。就像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件，VTuber中之人泄露事件，那样。」

    ……原来说的是那件事。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关于被举的这个例子。雫凪澪作为人气VTuber一直走在第一线，但之前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炎上事件。

    当然，从现在雫凪澪还能精神饱满地继续直播这一件事来看，那件事已经得到了初步的解决了，没有问题，但问题就是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发生。花峰小姐代表着是VTuber事务所的立场，自然会比我更加小心。

    「因此，为了不出现任何问题，我总是非常的小心谨慎，同时也会考虑事后的保护措施——Bloo主页上的赞助商一栏里，不是有安保公司和律师事务所的名字吗？那是我认识的人经营的，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我可以随时安排律师。」

    即使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也能轻松应对。她又补充到。

    听完了她的话，我沉默片刻，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同时……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

    如果果澪选择加入事务所或者雇用事务所所属的经纪人的话，花峰小姐说不定能答应这个请求。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认为果澪并不在意事务所的规模和知名度，她更在意的应该是一个能全心全意支持雫凪澪的存在。我们这些一直在推进项目的伙伴，不说别的，至少可以信任。假设这是唯一绝对的判断标准，鉴于此——我认为Bloom这所事务所可以推荐给果澪。

    「以上，有什么问题吗？」

    「啊啊，没什么。我想问的都问了，也大概了解了。还有，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我不介意……话说回来……」

    花峰小姐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转而用那副无畏的表情看着我。

    「亚鸟问的这么细致，是为了雫凪澪的中之人么？」

    被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上个月和花峰小姐的对话。

    「雫凪澪被炎上的时候，你问过我关于网络巡查和个人信息保护法的事情吧？那是因为你和她的中之人关系很好吧？你想帮助她。」

    虽说有交情，但也没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

    雫凪澪的中之人是Atelier的同学、担任插画的背景、发生炎上的原因，这些她应该都不知道。

    尽管如此，额……花峰小姐猜想的都是对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花峰小姐那如同盯着猎物般的颜色逐渐缓和下来。

    「放心吧。这件事既不是我从网上的情报贩子手里买的，也不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完全是我自己猜的，套你话的——看样子，应该是说中了。」

    「就算是猜的，这准确率也太高了。」

    ……这个人和桐纱一样。靠刷小聪明和谎言是行不通的。

    我死心了，我没有再提雫凪澪，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请不要误会。虽然我——Atelier今天来到了这里，但我不能保证雫凪澪会加入进来。我只是为了我获取第一手信息而已，这些不过是我的自作主张。」

    只是，仅此而已。我尽量用眼神摁住花峰小姐，花峰小姐也没有再问下去。这方面的拉扯可真厉害啊。开门见山，如果对方感到厌恶就迅速转移话题。能够不断创立事业并且盈利的人，交流技巧和察言观色的能力必然十分出色。

    「我知道亚鸟你想说什么——你可以把这里我们说的关于Bloom业务内容和业界的事情告诉雫凪澪的中之人。这些话没什么可保密的。」

    ……花峰小姐这么说了我反而不安起来。这真的好吗？我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对花峰小姐有好处吗？

    「……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吗。要是雫凪澪进来了的话，整个事务所也会变得热闹起来……不管怎么说，Bloom所属的VTuber……」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花峰小姐在看手表。

    「怎么了？」「……差不多这个点了。」

    我也跟着看了眼手机。

    正好快要18点了。

    「好了亚鸟，我有个正式的请求。首先，从现在开始发生的一切，都只在这个地点发生。」

    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正式的请求，怎么回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从现在开始，不，我想以前也是这样的……

    然后——我的预想正中靶心。

    「不好意思，花峰小姐，到底是什么事……」

    压倒性的，似曾相识。逼真的既视感让我沉醉其中。

    ——世良。穿着便服的世良突然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前几天世良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吧。这么一想，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在做梦？要不要捏捏脸呢……

    「…………」世良默不作声，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手握着门把手。

    死气沉沉的表情。

    「等等夕莉，一下就好，听我说完。」

    与学生会时不同，世良的表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只是扑克脸。

    「那个，花峰小姐？你和世良认识吗？是……是什么关系呢？」

    花峰小姐一脸认真地看着满脸问号的我。

    这一切不是玩笑的举动，都显得格外沉重。

    「很抱歉这么唐突，亚鸟。在此期间，我希望你能担任夕莉的——『金刚七濑』的经纪人。」

    「…………………………经、经纪人？」

    花峰小姐操作着桌上的平板电脑，递给我。

    是直播档案，里面显示着VTuber。

    一头艳丽的长发及腰的金发，虽然肩膀和腹部的皮肤暴露在外，但是从清爽的女高中生形象，和泡泡袜等若干特征所传达出来的，是一个辣妹的形象。

    和我与桐姬一样，这可爱的皮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经验丰富的画师之手。

    花峰小姐的事务所Bloom现在唯一在籍的VTuber，就是她。

    名字是‘金刚七濑’的她——在画面的世界里，顽强地生存着。

    「……辛苦了。」

    世良呆若木鸡地说完，离开了社长室。

    「那个，花峰小姐。我能先失陪一下吗？」

    倒不如说，我跟随着世良离开社长室。

    「明天，再来一趟这里……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