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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ACT 1)

    「什……么!?真、真的没搞错吗!?」

    听了传令兵的报告,《灰》族宗主道格拉斯瞪大双眼,顾不得体面地惊惶大喊。

    身为氏族之首,道格拉斯当然拥有符合这地位的胆量与见识。

    尽管如此,他还是身不由己地感到战栗。

    「三万!?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兵力!那开玩笑的人数到底是怎样!?究竟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士兵的!?」

    「从旗帜的花色看来……他们应该是由《云》、《牙》、《剑》、《枪》、《兜》五个氏族组成的讨伐联军!」

    「唔,虽然猜得到《剑》会出兵,可是没想到连《枪》、《兜》也参战了……」

    道格拉斯反射性地咬住下唇,呻吟起来。

    就算把整个氏族的士兵全数集合,顶多也只有四千人吧。敌我军力差了将近八倍。面对这种压倒性的劣势,连道格拉斯都觉得全身血液倒流,通体冰凉。

    「敌军正朝著靼伟城推进!推测应该后天就会抵达!」

    靼伟城位于《灰》领土的最东侧,是为了抵御《云》、《牙》两大强国的威胁而建造的城砦。

    从前前任宗主的时代起便不断地修建、补强,经年累月下来,靼伟城成为毕佛斯特盆地最坚不可摧的堡垒之一。

    再加上勇斗已经料到邻近诸国会联手进攻《灰》,因此早已做好充分的对策。

    让《灰》的将近八成兵力,总数三千的士兵驻守在靼伟城里,事先准备好大量武器、军粮,并由《灰》的名将赫列姆【注】守城,可说是尽人事所能想出的最好布局了。

    译注:典出北欧神话。赫列姆(Hrym)登场于诸神的黄昏,是霜巨人的大船纳吉尔法的掌舵者。

    但没料到的是,敌人居然是那种规模的大军。

    「这下子,有办法撑到父亲殿下的援军抵达吗……!?」

    道格拉斯咽了咽口水。

    攸格多拉西尔史上前所未闻的最大规模战役,就此揭幕。

    「父、父、父亲殿下!《灰》族宗主来信,请求我们尽快派兵支援!」

    「哼,终于来了吗?总之你先冷静一下。来,喝口水再继续说吧。」

    《爪》族宗主伯特韦德苦笑著朝桌上的水瓶扬了扬下巴,对闯进办公室哇哇大叫的义子说道。

    态度实在是从容自若、气定神闲。

    他早就从勇斗那儿听说,周围氏族可能会一齐攻打《钢》的事了。

    而且伯特韦德的专属情报网也已经向他报告过,《剑》、《牙》、《云》三氏族和解,缔结同盟誓杯的消息。

    讨伐联军的进攻本来就在意料之内,没必要事到如今才开始慌张。

    而且,故意摆出临危不乱的态度,还可以赢得子民的崇拜。

    伯特韦德就是靠著这种无懈可击的算计能力,爬到今日的地位。

    「说吧,敌军总共多少人?」

    见义子喝完水,喘了口气后,伯特韦德问道。

    其实这部分他也早已调查过了。

    大概一万五千人左右吧。

    至于《灰》的兵力,再怎么努力徵调,也凑不满五千人。

    看来会是场硬仗——

    「总、总共三万人!」

    「什么!?那是什么天文数字!?我可从没听说过人数那么多的军队哦!该不会是为了打击我们士气,灌水捏造的人数吧!?」

    听到这数字,伯特韦德不禁忘了演戏,脸色大变地向义子质问起来。

    比预期高出一倍的兵力,即使是人称「毕佛斯特的蝮蛇」的伯特韦德,也无法冷静以对。

    「这就不清楚了……可是从《灰》送来的求援信判断,应该不是为了吓唬我们而吹嘘出来的人数。」

    「唔……」

    伯特韦德皱著眉头沈吟起来。

    他已经和《灰》族宗主道格拉斯约好,会在敌军入侵时派兵支援了。

    可是《爪》能派出的援军顶多只有三千人,再加上《灰》能动员的兵力,就算再怎么多算,还是不到五千人。

    「敌军总数三万,我们能不能撑到主力部队赶来救援,可是个问题呢。」

    假如敌军是预料中的一万五千人,那么我军有坚不可摧的靼伟城可以作为屏障。

    只要彻底进行守城战,应该可以顺利撑到主力部队到来的,但是……

    「……看来会是场久违的严苛战役呢。」

    对《钢》的包围网,除了东部战线之外,也在西方燃起战火。

    《豹》最北方的奇萨加涅卡城砦。

    「地平线那头出现许多骑兵的身影!旗帜也已经确认,是僭主一党!」

    「来了吗?」

    听著探子回报,男人眉头动也不动,淡淡地点头。

    这是一名乍看之下,给人的感觉相当诡异的男人。

    他的双颊凹陷消痩,脸色惨白到仿佛生了什么重病,只有那双眼眸精光灿然,有如老鹰般锐利。

    男人的名字是斯卡维兹。

    原本是《狼》的少主副手,勇斗看中他的赤胆忠贞与武艺高强,命他担任位于亚尔夫海姆地区西部的《豹》族新宗主。

    「哼,被主公修理了那么多次,还是学不乖呢。」

    斯卡维兹露出令人浑身发凉的嘲讽冷笑。

    朝他们进攻的,是不认同斯卡维兹为新宗主的《豹》族旧势力份子。

    这些人自行推选出新宗主,主张拥有《豹》的正统继承地位。但是,从前任宗主弗贝兹伦古手上正式接下宗主之位的斯卡维兹,自然不可能承认那些人建立的新一代《豹》族有任何正统性。

    因此,他们故意用「僭主一党」这种贬抑之词来指称新一代《豹》族。

    老实说,斯卡维兹对这种骗小孩似的文字游戏毫无兴趣,但操控这种事也是「政治」的一环。

    「正好。只要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从今以后我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豹》宗主的名义行事了。而且还能顺便铲除来自北方的威胁,加快复兴的脚步。」

    斯卡维兹握住爱刀,唧一声,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僭主一党」给人小团体般的感觉,但其实他们是占据了米德加尔特西半部,领土大到即使称为国家也当之无愧的集团。

    毕竟这支精锐骑兵团,可是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让《豹》从米德加尔特的众多势力之一,跃升为拥有全攸格多拉西尔最大领土的氏族,就算人数减少了,仍旧不减其勇猛。

    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对手。

    「把叛国贼拉加斯塔夫抓起来大卸八块!」

    「让那不仁不义的贱人尝尝天理报应的滋味!」

    「对神帝陛下犯上作乱的贼人一定会遭到天谴!」

    粗鄙的嘶吼声响彻四周。

    这里是《麦》的领土偏西之处的某座城砦,目前正被《蹄》军团团包围。

    「嗯哼,不敢咬人的狗总是吠得比较大声呢。」

    城主房间里,一名极为妖艳的美女无视外头的气氛,神色怡然地嗤嗤笑道。

    她正是被《蹄》的士兵点名追杀的《麦》族宗主拉加斯塔夫。

    《麦》原本和《蹄》缔结了兄弟誓杯,可是当《蹄》的前任宗主尤古伟战死后,她立刻翻脸不认人,投诚到照理来说有弒兄之仇,由勇斗领导的《狼》那儿。

    对《蹄》的人民而言,拉加斯塔夫是毁约背信的不忠不义之辈。

    不过话说回来,《蹄》军也不仅仅是单纯大吼大叫宣泄怒气而已。

    借著宣扬自己的正当性来提升我军的士气,同时挫败敌方的战意,是攻城战时的惯用手法。

    「喂!快点把拉加斯塔夫交出来!乖乖照做的话可以饶你们一命哦?」

    「连义兄的仇人都可以张开腿讨好的臭婊子!」

    「那么渴望男人的话就让我们来满足你吧!」

    「嘿嘿嘿!大爷我会好好凌虐你的!」

    咆哮的内容愈来愈下流了。

    在这个时代,军队在占领敌国的村庄城镇后大肆烧杀掳掠,是很常见的情况。

    应该说,人们把那种事视为对赌命战斗的士兵们的奖赏,甚至可以说是公认的、理所当然的权利。

    拉加斯塔夫的美貌远近驰名,连《蹄》也听闻过此事,士兵们自然色心大起。

    「哎呀哎呀,真是听不下去呢。」

    听著那些污言秽语,拉加斯塔夫托著腮帮子,脸上没有一点愠色,悠然自适地微笑道。

    尽管她给人身段柔软、温和稳重的印象,但毕竟是统率一整个氏族的女中豪杰,胆识自然非比寻常。

    而且身为宗主,维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才能成为属下眼中的可靠寄托。

    「不愧是母亲大人,就算面临如此危机,也依然冷静如常呢。」

    「就连我们这些男人都不禁慌了,真是惭愧啊。」

    「没错没错,我们得好好向母亲大人看齐才行呢。」

    干部们众口一词,打从心底佩服地点头称赞著自家宗主。不过,拉加斯塔夫却忍不住在心中大感失望。

    尽管她外表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但其实早就超过四十岁了。

    在医疗与耕作技术远远落后于二十一世纪的攸格多拉西尔,四十岁已经是什么时候归天都不奇怪的年纪。

    再加上一个女人家,要统率这么多男人,也是件辛苦的差事。

    尽管拉加斯塔夫想早点退休,把宗主之位让给其他人,却始终找不到适合的人选。这件事一直是她的烦恼根源。

    (像《钢》的父亲大人那种器量的男人本来就极为罕见,所以我也不奢求继承人能有那种程度,不过,要是这里面的谁能有父亲大人一半的器量……)

    明明原本同属弱小氏族,可是《狼》却是如此人才济济,有那么多优秀的将领。为什么我们《麦》连个像样的人才都没有呢?

    拉加斯塔夫扫视著干部们的脸,暗暗叹了口气。总不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氏族继续雕零。

    (虽然这样对死去的老公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还是和父亲大人商量看看,问问能不能向他借个种好了。)

    尽管拉加斯塔夫很清楚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但她仍然半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津利。

    位处凯尔姆特河与埃利伐加尔河交会之处附近的城市。

    自古以来,津利便以附近攸格多拉西尔屈指可数的大型粮仓地带「辉煌的原野

    艾达华尔」为基础,发展得稳定繁荣;而且自从被选定为国势爆发性成长的《钢》族都后,往来于此的人们更是络绎不绝,形成空前的昌盛之景。

    等著入城的商人与旅人在城门外大排长龙,露天摊位栉比而立,密密麻麻地挤满大路两侧。

    不论大街或小巷,处处生气蓬勃、热闹无比。相较之下,聚集在津利中央宫殿中的《钢》重臣们却个个寒著脸,面色十分严肃。

    「虽然之前听父亲殿下说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觉悟了,不过实际面对这种情况时,冲击还是很大呢……」

    约尔根盯著手中的三张文件,重重叹了口气。

    他的眉毛、脸颊上都带有伤疤,长相可谓凶恶,再加上身上那股威严的气势,足以把普通小混混吓得落荒而逃。

    而他的身分地位也与外表给人的感觉一致,不但是《钢》里最特别的氏族《狼》的宗主,

    同时也是《钢》的少主副手

    第三号人物。

    「嗯,每个地方的情况都比想像中的更严苛。该说我们《钢》给他们的威胁感就是如此巨大,所以他们才会趁这个机会,倾全力攻打过来吗?」

    坐在约尔根对面的黎芮儿蹙著秀眉说道。

    尽管她看来只是名娇俏可人的少女,但真正身分其实是《钢》的少主

    第二号人物

    ,是约尔根如假包换的上司。

    就约尔根的年纪而言,这少女只能说是个黄毛丫头,但他完全没有小看对方的意思。

    他没打算怀疑提拔她的勇斗的眼光,再说,黎芮儿处理大国《钢》政务时的干练手腕,也确实让约尔根刮目相看。

    「联络过父亲殿下了吗?」

    「我已经派人抄写副本,快马加鞭地把消息送往加契纳了。由于我早在沿途设置了许多临时驿站,我想父亲大人应该在这两天里就能收到通知了。」

    「您办事还是一样迅捷呢。」

    约尔根扬起嘴角。

    直到不久之前,加契纳还是《雷》的领地,因此无法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送信。飞鸽传书是利用鸽子的归巢本能来送信的,可是《钢》占领加契纳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养出以加契纳为家的鸽子。

    如此一来就只能靠马匹送信了。但马是生物,是生物的话就会感到疲累,无法长时间高速奔驰。

    所以才会出现所谓的驿站制度——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一个供人马休息的驿站,让骑手连续换马赶路,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送到远方。

    这构想由勇斗提出,现在已经是《钢》主要都市之间的紧急联络手段了。不过没想到,就连几天前刚收为领土的加契纳也被纳入联络网之内。

    「因为目前是分秒必争的状态,愈早联络上父亲大人,就能挽救愈多的生命。」

    「您说得是。」

    约尔根深深点头,赞成黎芮儿的意见。

    「那位大人是军神转世,就算面临这种前所未有的紧急事态,肯定也能排除万难,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他意味深长地说著。

    约尔根已经把勇斗完全神格化了。他真心相信勇斗是安格尔柏妲派来拯救人民的使者。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假如把所有事情全丢给父亲大人处理,我们岂不成为只知道享受优厚俸禄的尸位素餐之徒?」

    「哈哈哈,说得也是。就算再怎么快,父亲殿下应该也要四天后才能回到津利吧。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把所有能做的事做完才行呢。」

    「嗯,所以我希望阁下能不吝赐教。」

    「咦?」

    约尔根讶异地扬眉。

    也难怪他会觉得不可思议。光是未雨绸缪设置临时驿站一事,就能看出这少女的办事手腕有多高明。对于如此能干的女孩,自己有什么能教她的吗?

    「我听说阁下年轻时是纵横沙场的名将。虽然说在父亲大人回城之前,全军的总司令是由我担任,可是说来惭愧,对于征战之事,我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噗!您也真是直接呀。」

    约尔根先是一楞,不明白黎芮儿的意思。但在理解她的话后,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少主与少主副手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

    毕竟是组织里的第二、第三号人物,为了争夺下任宗主之位而私下互斗,视彼此为政敌,不论在哪个氏族里都是很常见的情况。

    尽管约尔根没有抢夺下任宗主之位的野心——就年纪而言,他八成会比勇斗早死——不过,想成为打从心底敬爱的义父的长子,这种程度的愿望也还是有的。

    把自己的弱点曝露给有这种想法的人知道,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但是话说回来,从小学习帝王学的黎芮儿,不可能不明白这种政治斗争的敏感之处。

    由此可见,她是明知这么做很愚蠢,还是故意向约尔根请教的。

    应该是因为,不,肯定是因为,她认为这么做才是对整个《钢》最好的方法。

    (哈哈哈,真是败给她了。)

    约尔根扎实地感受到彼此器量的差距,但同时也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不论是勇斗还是黎芮儿,都才十几岁而已。

    有他们在,《钢》的国祚必能强盛长久。这种安心的感觉远远胜过无聊的嫉妒之情。

    「……先说说我的想法。我认为应该尽快派出在《角》待机的部队前往《豹》与《麦》支援,您意下如何呢?」

    约尔根正感慨万千,黎芮儿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听起来,这样的决定没什么问题。

    还不如说,太没有问题了。

    硬要挑剔的话,就是太朴实、太死板了。不过这也是黎芮儿的特色。

    但也必须是这样的人才,才能辅助老是想出一堆新花样、怪点子的勇斗吧。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他们一定也正翘首盼望著援军快点到呢。」

    「嗯,既然如此……」

    「关于这件事,我有点异议。」

    黎芮儿正准备做出结论,一道话声从墙边响起。

    「唔!」

    约尔根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转头看向靠在墙上,脸的上半部戴著黑色面具,感觉古怪的男子。

    「您有什么高见吗?弗贝兹伦古叔父大人。」

    黎芮儿则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态度很普通地回问道。

    弗贝兹伦古是《豹》族前任宗主,有非凡的才能,在短短几年内便将小国《豹》壮大为攸格多拉西尔屈指可数的大国。后来被勇斗打败,现在成为其义弟,肩负《钢》的独立骑兵团团长之职。

    不过,看在约尔根眼中,这名男子实在无法不让他联想到某个男人。

    那是当年身为《狼》族少主,集众人信任与爱戴于一身,却因为嫉妒迅速崭露头角的义弟勇斗,最后杀死自己的誓杯义父——《狼》族前前任宗主法布提,犯下弒亲大罪,万死也不足惜的男人。

    「请问我这对应有什么缺失之处吗?」

    「是不到有缺失的程度,但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分散兵力吧。」

    弗贝兹伦古以柔和稳重的口吻说道。

    很难从他的外表看出,这个人是在攻下《蹄》的族都诺欧通时发动血腥屠杀,在《钢》攻入自己领土时实施焦土作战,做出种种震惊攸格多拉西尔西部的暴虐事迹,被称为凶王的男人。但是那样的身段口吻,反而更让约尔根产生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果然,像极了那个人。洛普特……)

    虽然也有只是单纯相似的可能,可是,两人之间的共通点还是太多了。

    不过,他也不能开门见山地质问与勇斗交换兄弟誓杯的人,是否犯过弒亲重罪。

    必须找出更多证据才行。

    「《豹》族宗主斯卡维兹是《钢》名列前三的猛将,不但身经百战,在防卫战方面更是高明。再加上《钢》早已在那儿配置了『战车堡垒』,我认为就算不派出援军,他们也不会被击溃。」

    「唔。」

    「另一方面,《麦》的国力弱小,也没听说有什么高明的将领。必须优先把援兵送往那里,否则很有可能被敌军突破。而且从大局来看,位处粮仓地带的《麦》与才刚开始复兴的《豹》,哪片土地被敌人夺走,对《钢》的打击较大呢?这是不言自明的事。」

    「唔……」

    听了弗贝兹伦古的话,黎芮儿为难地沈吟著。

    看在约尔根眼中,黎芮儿和勇斗有著同样的问题:就宗主而言太爱民、太温柔了。

    她应该是不想见到因战火失去家园与谋生能力,为生活所苦的人们,遭受更多苦难的模样吧。

    可是,身为统治者,该舍小就大时还是必须狠下心去做,这是领导者的责任。

    目前遭受《豹》的僭主一党攻击的亚尔夫海姆西北部虽然土地广阔,但是没有河流经过,收获量不高。

    就利害方面而言,确实如弗贝兹伦古说的,应该先顾好《麦》的土地才对。

    不过,就算再怎么爱民如子,在重要大事上,黎芮儿也不会基于妇人之仁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明白了。那么就把《角》的所有兵力全派到《麦》那儿支援吧。您觉得呢?约尔根阁下。」

    「嗯。就现状而言,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决定吧。」

    对于弗贝兹伦古的建议,约尔根没有太多意见。

    002

    他在意的是其他部分。

    「说到这个,没想到叔父居然知道斯卡兄弟精通防卫战,真是令人惊讶呢。」

    他闲话家常般,刺探性地问道。

    这男人与斯卡维兹交手的次数,应该只有纳斯特隆德与《豹》的征讨战那两次而已。

    光是这样,就能明白斯卡维兹是《钢》里防卫战的第一人吗?

    「嗯。他当过米德加尔特的守将不是吗?对我们的挑拨总是不为所动,坚守自己的任务。没有比那种人更麻烦的守将呢。」

    弗贝兹伦古爽朗地笑道。

    完全不见慌乱之色。

    不过,如果他真是洛普特,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刺探便露出马脚就是了。

    「话说回来,虽然这样一来《豹》和《麦》的部分应该就暂时安全了,不过主要的问题,还是在《灰》那边呢。」

    而且还极其自然地把话题岔开。

    说起来,原本就是约尔根先离题的,弗贝兹伦古只不过把话题拉回正事上而已,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

    因此约尔根也只能同意他的话。而且现在确实不是在意那种枝微末节琐事的时候。

    「您说得没错。虽然依照原本的计画,位在附近的《爪》将会出兵前往《灰》做支援,但不知能否撑到主力部队赶到。」

    尽管料到《剑》会参战,但没想到连《枪》和《兜》都加入了讨伐联军。

    看到三万这种岂有此理的数字,约尔根感到有点晕眩。

    就连差点把《狼》逼到绝境的《豹》、《雷》联军,总兵力也不到两万人。

    而且这次除了东方战线之外,还有北方的《豹》僭主一党、西方的《蹄》同时发动攻击,逼得我军不得不分散兵力应战。

    虽然比起《狼》的时代,《钢》的国力有飞跃性的进步;但光看数字,眼前的危机还是前所未见地令人绝望。

    「我打算让独立骑兵团到那边支援。对没经历过一击脱离战术的人来说,应该会觉得骑兵非常难以应付吧。这样一来就可以争取时间了。」

    「……嗯。」

    之所以顿了一下才回应,是出于不信任感。

    游牧民族的三千名骑兵,确实是梦寐以求的战力。

    尽管最近几年约尔根总是留守族都,没有参与征讨活动,但不只一次听说骑兵有多么地难缠。

    就友军而言,没有比这更可靠的战力。可是,他还是无法抹消这男人是洛普特的疑虑。

    「呃——……虽然这么说很无礼,但能否请叔父接受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呢?」

    「嗯?」

    「可以让我看看叔父面具底下的真面目吗?对不起,毕竟之后即将并肩作战,我没办法把命交给都不露脸的人。」

    约尔根下定决心,单刀直入地提出要求。

    身在战场,必须随时对抗面对死亡的恐惧。

    假如在我方士兵数量极为不利的烦恼下,还得随时担心是否遭友军背叛,会让精神崩溃的。

    约尔根动之以情,向弗贝兹伦古恳求。

    「那就别把命交给我啊。」

    可是弗贝兹伦古却冷淡地回绝了。

    「面具下是有什么巨大的伤痕吗?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许多次,拷问之类的残忍伤口也看多了,所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偏见,可以让我看上一眼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想给你看啊。」

    弗贝兹伦古嫌麻烦似地搔著后脑勺。

    不把他人当一回事,完全感觉不到诚意的态度。这种轻浮的感觉也和那男人极为相似。

    应该说,从刚才的对话,约尔根可以肯定,弗贝兹伦古绝对就是那个人。

    「即使我如此拜托,您还是不愿意吗?」

    「唔——不然这样好了,你去找大哥商量一下。如果是大哥的命令,我就考虑拿下面具。」

    能被弗贝兹伦古称为大哥的,只有周防勇斗一人。

    也就是说,除非大宗主亲自下令,否则弗贝兹伦古就不打算摘下面具。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样。

    事到如今,约尔根终于察觉一件事。

    既然勇斗和弗贝兹伦古交换了兄弟誓杯,很难想像勇斗不知道弗贝兹伦古的真实身分。

    「……父亲殿下见过您的真面目吗?」

    「嗯,见过啊。」

    「~~!」

    弗贝兹伦古回答得太乾脆,约尔根哑口无言了。

    也就是说,在隐瞒弗贝兹伦古真实身分这件事上,勇斗也是共犯。

    (还以为我已经习惯父亲殿下的各种胡来了,不过,这是最过火的一次了吧。)

    惊人的事实让约尔根头痛不已,他低下头,揉著皱紧的眉心。

    在誓杯之约里,弒亲是最严重的大罪。不但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还加以重用,让这种大罪人身居要职。这种做法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不过,现在确实是没办法挑三拣四的时候。《钢》目前最缺的,不是刚正不阿之人,而是有实力的人。)

    在武艺方面,几乎能与《钢》的双璧吉可露妮、斯卡维兹匹敌;身为将领,能在短时间里让中小氏族《豹》跃升成为攸格多拉西尔屈指可数的大国。就实力而言,弗贝兹伦古的能力仅次于勇斗而已。

    在眼前这种八方受敌的情况下,确实是令人垂涎三尺的极品人才。

    「唉~~~~~~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约尔根长叹一声,以苦涩的表情,沈痛地挤出这些话。

    被洛普特杀死的《狼》族前前任宗主法布提,是大约二十年前,约尔根第一个交换誓杯,一路同甘共苦的义父。

    约尔根相当敬爱这位义父,而且法布提之于自己,也有著非比寻常的恩义。

    弒父仇人明明就站在眼前,却不得不装成没看见。就算理智上明白必须这么做,感情上还是无法不觉得扼腕。

    「……不对,有件事还是非说不可。请您今后别在雅尔菲德待上太久。因为我无法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知道了。」

    弗贝兹伦古扬起嘴角,点头表示明白。

    那大摇大摆的态度刺激著约尔根的情绪,只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不已。

    就算握紧双拳,也无法扼制怒火。

    「我去准备出击事宜了,告辞!」

    约尔根勉力挤出这句话,忿忿然地走出房间。

    「叔父大人与约尔根阁下之间有过什么嫌隙吗?」

    目送浑身散发怒气,将地板踩得砰砰响的约尔根离去后,黎芮儿向弗贝兹伦古问道。

    就她所知,那位名叫约尔根的男人,虽然长得有如凶神恶煞,不过个性温和厚道,很会照顾人,是相当有肚量的人物。

    在这之前,黎芮儿只见过他发火一次。

    那次发火与《爪》族宗主伯特韦德有关,不过和这次沸腾的怒气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弗贝兹伦古和约尔根今后必须并肩战斗,共同面对人数高达三万的讨伐大军。黎芮儿当然会担心两人一直处于这种不和的状态,是否会导致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

    「呵呵,约尔根阁下似乎把我误会成其他人了呢。」

    弗贝兹伦古依旧大剌剌地、极为爽朗地说道。

    不愧是戴著铁面具的怪人,脸皮的厚度也非比寻常。

    但是,既然他都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了,也很难继续追问下去。

    「算了,我也不啰唆了,请两位好好相处,千万别忘记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

    黎芮儿轻叹了口气,不再过问这件事。

    要是身为局外人的自己多管闲事,导致事态恶化,可就不好笑了。

    「这些话请你说给约尔根阁下听吧。那么我也告辞了。」

    弗贝兹伦古讥讽似地勾起嘴角,转身离去。

    见他走远之后——

    「只好等父亲大人回来再问清楚了。那个人实在是……」

    ——黎芮儿无奈地叹气。

    明明说过好几次,叫勇斗一定要把与大局相关的重要大事全告诉身为少主的自己,没想到他居然藏了这么一大颗炸弹……

    正因为勇斗老是这样,其他人才被迫过度操劳。而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最大苦主,就是自己。

    「之后一定要请父亲大人好好疼爱我作为补偿,否则实在说不过去呢。」

    黎芮儿嗯了一声,下定决心。

    《角》族中有如父亲的义弟妹之首拉斯穆司年事已高,黎芮儿希望能让他在阖眼之前看看、抱抱自己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想与心爱的人生下爱的结晶。

    假如身为正室的美月无子,自然不能操之过急。但既然美月已经怀孕,也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

    「不过,现在不是悠哉想这种事的时候呢。」

    黎芮儿回过神,起身眺望窗外风景。

    即使只从办公室向下俯瞰,还是能感受到人民的活力。

    仅短短两年,这座城市已经繁荣到当年完全无法比拟的程度了。

    然而,这也极度令人害怕。

    就如同这座津利城,整个《钢》发展得太快了。

    文化、价值观相异的人们,必须花上不少时间磨合,才有办法和睦相处。

    但如今《钢》里混合了七个氏族,很难称得上是团结一心的国家。

    就连个性温和稳重的约尔根,也与《爪》族宗主伯特韦德、独立骑兵团团长弗贝兹伦古有著很深的过节。

    可以想见枱面下的其他关系一定更是暗潮汹涌,有许多类似的情况。

    太爱担心是自己的缺点。尽管有自知之明,但黎芮儿还是无法不感到焦虑。

    独立骑兵团的据点在津利东南方,骑马约一个小时路程的高原上。

    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有大量人口不断涌入城里,没有多余空间建造能容纳三千士兵与马匹的设施。

    再加上从粮食、训练马匹与锻炼士兵的角度来看,以草原为基地是相当合理的决定。

    虽然高原的气温比位在平地、旁边有河流经过的津利冷上许多,但对于从小生长在严寒地带米德加尔特地区的游牧民族来说,这点寒冷根本小菜一碟。

    还不如说,这高原的环境近似故乡,不少人反而在这里住得比城里更舒服、更有精神。

    「欢迎您回来,父亲大人。」

    骑著马的弗贝兹伦古一靠近据点,一名如贵公子般文质彬彬,气质与粗野勇猛的游牧男儿极不相衬的青年便立刻出来相迎。

    「嗯。纳尔弗,做好出击的准备了吗?」

    弗贝兹伦古并不下马,直接问道。

    纳尔弗是拥有《光之马》符文的英灵战士,从弗贝兹伦古还是《豹》族宗主时就一直是他心腹。

    他在《豹》的征讨战中被《钢》军所擒,过了一段牢狱生活,但是在勇斗大婚时与弗贝兹伦古一起得到特赦。

    不只获释出狱,还被提拔为独立骑兵团的副团长。

    「是!一切顺利,随时可以出发。话说回来,您身后这几位是?」

    纳尔弗将目光移到跟在弗贝兹伦古身后的一众骑兵身上。

    虽然他们也骑马,但是长相、服装与气质,都与由游牧民族组成的独立骑兵团大相径庭。

    「哦,这几位是亲卫骑兵团

    穆思裘尔

    的人。承蒙他们特地护送我回来呢。」

    弗贝兹伦古说著,夸张地耸了耸肩。

    当然不可能只是单纯护送,他们是所谓的监视者。

    这些人应该会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弗贝兹伦古的一举一动,向上级报告他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行径吧。

    虽然觉得有点烦,但毕竟自己前科累累,也怪不得对方会这么做。

    再说,要是那小子天真到连监视者都不安排,反而会让弗贝兹伦古失望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

    「还是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呢。」

    ——弗贝兹伦古不禁苦笑。

    再加上不久之前约尔根的反应,看样子,想得到《钢》的信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事到如今,弗贝兹伦古当然不会在意别人用什么眼光看自己,但他也不想一直像这样被绑手绑脚。

    「罢了,也是个机会。为了今后的舒适生活,还是趁现在多立点功劳吧。独立骑兵团!要出击了!」

    「布阵完毕!随时都能出击!」

    「是吗?」

    听完部下的报告,《剑》族宗主法古拉培尔微微点头。

    其他环坐在会议桌前的人有:右斜前方的《云》族宗主葛哈德、《枪》族少主副手赫默斯、左斜前方的《牙》族宗主西吉斯蒙德、《兜》族少主欧雷尔斯【注】。

    编注:典出《丹麦人的事迹》,是名狡猾的巫师。别名乌勒尔,也在北欧神话中登场,是雪神、箭术及狩猎之神。

    这里是位于《灰》的族都维格利德【注】城北方,对《钢》讨伐联军大本营。

    译注:典出北欧神话。诸神的黄昏战场,维格利德(Vigrid)原野。

    虽然只是将羊毛毯挂在四根立于地面的柱子上做出来的简易帐篷,但至少能挡风遮雨,相较于普通士兵只能被日晒雨淋,还是舒适太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普通士兵到底有没有办法在这座帐篷里放松身心好好休息,也是个问题。

    因为现在帐篷里大将云集。

    而且气氛不但说不上和气融融,甚至还相当剑拔弩张。各国的大人物都为了自身利益,不著痕迹地刺探他国底细、彼此暗暗较劲。

    沈重的紧张感与杀伐之气自然而然地弥漫在帐篷里。

    「呜……啊……」

    「敌军的情况如何?」

    法古拉培尔以温和的口气,向被现场压力震慑得无法动弹的传令兵发问。

    被这么一提点,传令兵总算想起自己进入帐篷里的原因。

    「是!敌人似乎打算进行彻底抗战,就小的看来,他们的士气相当高昂!」

    「哦,竟然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维持高昂的士气?」

    法古拉培尔略微睁大眼,佩服地说道。

    根据先前派出的探子回报,驻守在靼伟城的士兵大约三千多人,再怎么多算,也不到四千人。

    对手是比自己多了将近十倍的大军,在这种绝望的兵力差距下,想提高士兵斗志是极为困难的事。

    正常来说,光是兵力差距就足以重挫士气,就算有人因此临阵脱逃也不奇怪。

    「不愧是驻守要地的将领,和传闻中一样优秀呢。」

    法古拉培尔诚心称赞起敌军守将。

    不分敌我,对有能力的人全都致上敬意,这就是法古拉培尔的风格。

    「没错!赫列姆那家伙真的很难缠!」

    「嗯,我被那家伙耍了好几次呢。」

    《云》族宗主葛哈德恨恨啐道。《牙》族宗主西吉斯蒙德也皱起眉头。

    看样子,与《灰》相邻的这两个氏族早与该城守将交手过了,并因此吃了对方不少苦头。

    长年与两氏族为敌的法古拉培尔,很清楚这两名宗主的实力。

    能被他们说成这样,应该真的是极为难缠的敌人吧。

    「嗯。这么说来,我确实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法古拉培尔在脑中搜索著关于该名守将的事迹。

    不清楚底细,只知道对方名声之响亮,甚至能传入自己耳中。

    虽然《剑》与《灰》的国界也是相邻的,但《灰》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弱小氏族,不可能笨到主动进攻、挑衅大国《剑》,所以法古拉培尔的注意力也一直没放在与《灰》的边界,而是集中在中央政府那儿。

    「具体来说,那位赫列姆是什么样的将领呢?」

    法古拉培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

    战争,特别是会花费许多时间的攻城战,基本上也是一种心理战。

    敌军将领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情报会左右战术的运用。

    因此,法古拉培尔很想听听与敌将实际交手过的人们感想。

    「这个嘛,就像刚才说的,总之就是很难缠。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

    葛哈德耸肩。

    「不清楚?」

    「没错。硬要说的话,他的特色就是没有既定模式吧。不论攻守都很高明,有时会从后方偷袭,有时又会强势进攻。会依战况,时而使用正统战术,时而采取奇策,可以说是变幻莫测、难以捉摸的家伙。」

    「原来如此,这样子的确很难缠呢。」

    法古拉培尔也不禁苦笑起来。

    人类这种生物,会因循著曾经成功的途径行事。在运用战术时,也会有同样的习惯。

    不论布阵有多牢不可破,只要能摸透敌将的想法与脾性,对策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这次的敌人似乎没有这种弱点可掌握。

    无法猜透对方想做什么,而且还能高明地对应我方的攻势。

    只能说真的是强敌。

    「但也不能一直窝在这里慢慢来。」

    法古拉培尔手肘抵在桌上,将下巴搁在交错的十指上,喃喃念道。

    「是呀~要是在攻下那座城之前~《钢》的主力部队就到达的话~事情就不太~好玩了呢~」

    一道与紧张气氛完全不合拍的声音,自一旁悠悠地响起。

    说话的人名为芭菈,是《剑》的干部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法古拉培尔的「怀剑」,以足智多谋闻名国内外。

    「假如守城士兵知道有援军,而且《钢》的主力部队不久之后就会赶来救援,士气将变得更高昂,城砦会更难攻破,对吧?」

    「哎呀~就艾尔娜来说,这感想很聪明呢~」

    「『就我而言』是什么意思啊!?」

    站在另一侧的妙龄女性——艾尔娜不服气地大声反驳著。

    她的外表很年轻,言行举止也带著一股生涩感,但她其实是效忠于《剑》族宗主法古拉培尔,由九名英灵战士组成的精英亲卫队「扬波之女」的成员之一,而且在武功方面是其中属一属二的猛将。

    「好啦好啦~这种事就先~不管它了~主公大人~您打算怎么做呢~?」

    芭菈无视激动的艾尔娜,向法古拉培尔问道。

    虽然艾尔娜还想继续抱怨,但是考虑到时间地点,也只好用力咬住嘴唇,把话硬吞回肚里。

    她的反应多半也在芭菈的计算之内吧。尽管芭菈貌似温良沈稳,但其实很爱捉弄人,个性「非常好」。

    「这个嘛,也只能在对方援军抵达前想办法攻破城池了。」

    「可是~应该没多少时间可以用哦~?」

    芭菈一针见血地表示。

    靼伟城的传令兵八成已经拚命狂奔,把讨伐联军进攻的消息带往《钢》的族都津利了吧。

    津利与靼伟城间的距离大约两百里格(约四百公里),而一天的行军速度一般是十里格。

    由于《钢》的主力部队正前往西方攻打《雷》,因此大约得花上三十天的时间才能调头抵达此地。

    只是,想在短短一个月里攻下这座以固若金汤闻名的城砦,就算我方有三万大军,还是一件难事。

    「虽然有点早,但也只能使出绝招了。」

    「……看您的眼神~就算阻止也没用吧~」

    「嗯。我已经决定好了。」

    「可是~对三万士兵使用的话~您搞不好~会死哦~?」

    芭菈担心地警告著,但法古拉培尔只是轻笑一声,无谓地耸肩。

    脸上完全没有犹豫的神色。

    「呵,这条命本来就是准备为陛下牺牲的。何况对方是军神,要是舍不得花力气,说不定会因小失大哦?」

    「赫列姆老爹!敌人攻打过来了!那些家伙打算用蛮力硬是攻破这座城!」

    「喔。」

    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老人,微微睁开眼皮。

    他的身体痩削,头发全白,脸与从衣袖下露出的手臂全都布满皱纹。

    「真是,连让人好好睡个午觉都不肯。」

    老人发著牢骚,以拐杖拄著地板,缓缓起身。

    他早已年过七十,腰腿的力气大不如前,如今若不仰赖拐杖,甚至就无法好好走路。

    个子不如想像中的高呢——大部分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应该都是这样吧。原本就矮小,再加上年纪大,背也驼了,看起来更是低矮。

    不过,这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正是威震毕佛斯特,就连《牙》、《云》的宗主也感到棘手的名将赫列姆。

    「老爹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午睡,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嗯~?说这种话也未免太没志气了。你是早晚要继承老夫位置,守住这座城的人哦?光是这种程度就吃不下饭,今后怎么有办法守城呢?」

    「孩儿惭愧。但我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大军……」

    「呵、呵、呵。不论对方是三万人还是五万人,这座靼伟城都不会被攻下的。」

    老人抖动著身子,放声笑道。

    从三十岁起,他驻守在这座靼伟城四十年了。度过种种危机,一路守到今日。

    靼伟城的南侧是湍急的河流,北方高耸著号称「攸格多拉西尔的屋顶」三大山脉之一——希敏约格山脉。一南一北的天险使敌人无法从这两个方向进攻。

    靼伟城以西是《灰》的领土,因此敌人只能从东部发动攻击。就算对方兵力再多,面对这种地形,还是无法发挥优势。

    另一方面,对守城的《灰》军而言,只需把战力集中在东侧就没问题了。

    不论敌军人数有多少,看在赫列姆眼中,也完全不足为惧。

    「命令弓兵部队彻底发射箭雨!现在正是测试《钢》送我们的反曲弓威力的最佳时刻!」

    赫列姆狞笑道。

    他早就得到通知,明白此处即将成为战场。因此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了,老夫也去看看新型弓的威力吧。」

    赫列姆拄著拐杖,缓步走上城墙。

    到了这把年纪,连爬楼梯都是件苦差事。

    但他还是勉力爬上城墙,由上而下了望敌军,接著禁不住地啧啧赞美起来。

    「哦,飞得真是远吶!」

    他以不像老年人的声音喜孜孜地赞道。

    如同前述,赫列姆驻守在这座靼伟城四十年了,从这里发射的箭矢能飞多远,他了若指掌。

    而这种新型弓,射程远远超过旧式的长弓。

    「还真是拿到好东西了。等战斗结束后,非得向他们借个一把仿制才成呢。」

    赫列姆摩挲著下巴,满意地点头。

    如此一来,靼伟城肯定更加易守难攻。

    在他打著如意算盘的期间,城上的士兵也不停对朝我方涌来的敌军扫射箭雨。

    可是,即使同袍不断中箭倒下,讨伐联军依然没有止住脚步,反而积极地踩过同伴的尸体向前迎战。

    「嗯?还以为他们只是来探探虚实……居然打算直接进攻?」

    所谓的守城战,守城的一方基本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从城墙向下发射的箭矢能飞得比平常更远,相反地,由地面向上方发射时箭矢则难以射中守军。

    再加上还有坚固的城门可以防止敌军侵入城内,因此攻击权几乎属于守城的一方。

    纵观历史,以蛮力硬是取下城池的例子相当少见,通常是以长期围城,断绝守军的粮食供给,挫败守军斗志的方式逼使其投降。

    赫列姆原以为敌军只是为了制造精神压力,派兵过来探探情况而已,可是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唔,里面也有《云》和《牙》的军旗,看来他们也知道长期包围对这座城不管用吶。」

    被号称「攸格多拉西尔的屋顶」的三大山脉环绕的此处,周围不是山就是谷。如果想从阿斯嘉特或米德加尔特进入毕佛斯特盆地西部,就非得经过这座城砦不可。

    也就是说,敌人没有办法绕到靼伟城的西边进行夹击,守城部队能充分接受我军的后勤补给。

    防守易,进攻难。就连守城战的惯用战术——长期包围也不管用。

    靼伟城是真真正正的易守难攻。像《灰》这样的弱小氏族之所以能存活到今日,不被《剑》、《牙》、《云》之类的强国消灭并吞,名将赫列姆自然厥功甚伟,但是地形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也罢。想必他们也急著在《钢》的援军赶到之前攻下本城,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吧。虽然这么说,但咱们也真是被看扁啦。」

    赫列姆倏然睁大双眼,从颤颤巍巍的老人变成历经百战的猛将。

    他的双眼无比晶亮,完全没有衰老的感觉。不仅如此,眼中甚至带著由丰富经验赋予的知性光彩。

    再也不见刚才那名和蔼可亲老爷爷的踪影。

    「赫列姆大人!敌人拿出破城槌了!」

    一名弓箭手高喊。

    在攸格多拉西尔,破城槌是很常见的攻城武器。

    说成武器其实有点夸张,其实就只是普通的粗大原木罢了。让数名士兵们抱著原木,用力撞击城门,以蛮力把城门打坏。

    当然,守城的一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著敌人打坏城门。

    「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

    因此,守军会把攻击集中在抱著破城槌的敌军身上。

    想在被集中攻击之下好好完成破门任务是很困难的事。抱著破城槌的士兵一个又一个中箭倒下。

    「别担心箭的数量,尽量射就对了!」

    赫列姆以不像老人的音量中气十足地高喊,对士兵们下令。

    这场防卫战的重点不是打败敌军,也不是击退敌军,而是守住城砦直到《钢》的主力部队抵达为止。

    因此,现在不需要无谓地考虑将来的事,也不必保留实力,必须尽可能地全力攻击,让敌军吃足苦头、心生恐惧,不敢轻易再次攻城……

    「唔嗯!?」

    赫列姆锁起眉心,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不论射倒了多少人,还是有源源不绝的士兵拥上前扶住破城槌,确实地缩短他们与城门间的距离。

    但是,最让赫列姆惊讶的,不是这件事本身。

    「怎么搞的?那些士兵是怎么回事!?」

    异常得太明显了。

    人类有怕死的本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算身处战场,也没有多少士兵会主动往死处冲。

    事实上也是如此。大多数的战役里,战死者通常不到一成。一旦战争分出优劣势,劣势一方的士兵就会开始争先恐后地溃逃,不想死在战场上。

    可是眼前这些士兵却不是那么回事。

    尽管友军承受单方面的攻击接二连三中箭身亡,他们也依然毫不胆怯地朝著城门继续前进。

    这反应太岂有此理了。

    就算指挥官命令士兵上前送死,士兵也不可能乖乖听从那种不合理的要求。逼过头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叛变。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但是,反观这些士兵,却个个大声吶喊,斗志高昂,应该说,根本是争先恐后地抢著进攻。

    赫列姆惊骇地吞著口水。

    他的军旅生涯也有五十年了,不过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军队。

    轰!

    破城槌终于来到城门前,做出第一记的撞击。震动与巨响甚至传到位在城墙上的赫列姆这里。

    当然,靼伟城的城门不会因为区区一次的撞击就被打坏的。

    但城门毕竟同样是木制的,连续撞击数十次的话,早晚还是会因此碎裂。

    「可恶!叫枪兵集中在城门前!弓兵部队也别停下来!继续射击!后勤去准备更多的箭!动作快!」

    赫列姆迅速地接连下达指示。

    即使面对超乎常理的情况,他还是能立刻反应过来,冷静地做出判断。

    要说有这反应是应当的,但其实这不是任谁都做得到的事。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才有办法如此沈稳地做出对应。

    轰!

    霹哩霹哩……啪!

    在不知第几十次的撞击后,城门发出对守城士兵而言最不想听到的,预告即将发生最糟情况的声音。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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