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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话 夜深忽梦少年事,满纸辛酸谁人知)

    「——那个该死的混蛋!!」

    「真是的~……小心被邻居投诉啊」

    醉汉特有的口齿不清的怒吼,响彻在家门口的玄关处。

    我辛辛苦苦地照顾着他,突然想到。——“能喝也别喝”这句话,一定就是因为有广巳先生这种人才诞生的。

    在那之后,我们和真希三个人一起去了烤肉店,广巳先生好像也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和不满,而他借酒消愁般地一番豪饮之后,就成了这副样子。

    「对着别人说三道四,他妈的你自己又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圣人……!」

    他说的大概是九条罢。虽然最后是报复回去了,但他的气好像还是没有消。

    广巳先生倚着我的肩膀和墙壁,费了一番功夫才能脚步蹒跚地走着,但他的口气却越来越激动。

    「而且啊!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地在那说风凉话!他妈的就你长嘴了是吧,傻逼东西!」

    「说话真难听啊……」

    我很久之前就隐隐约约这么想了,广巳先生以前绝对是个混混。不然的话他肯定讲不出这种那么粗俗的话来。

    「来,到床上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他带回到房间里,总算是让他坐到了床上。

    然后,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变得虚弱无力,梦呓般地喃喃道。

    「——睡——」

    「诶?你说什么?」

    「——水……」

    「要喝水是吧。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倒」

    我说完,马上就去给他倒了杯水。

    「来,拿好」

    话毕,我把杯子递给他,广巳先生连同着我的手一起握住,一个劲地对着水吹气。

    「哎呀~你三岁小孩吗~」

    「呜……」

    等到把水终于喝完,他顺势就躺倒在了床上。

    「啊~你要死啊,衣服也不换就睡觉……」

    看着已经完全变成废人的广巳先生,我对他是半分怜爱,半分惊讶,不得已,我只能帮他把衣服给脱掉。

    「来,把手举起来」

    我脱掉他的衬衫,再松开皮带,把牛仔裤也给脱下来。一股混合着酒臭味和烤肉味的,难以言喻的体味扑面而来,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不觉得难闻。

    顺利地把他的衣服都脱完之后,广巳先生突然像梦呓一般地说道。

    「不要紧的……」

    「?」

    「那些事情……全都不要紧的……」

    「…………」

    他那支离破碎的呢喃已经完全没有了作为语言应有的体裁。但即便如此,他想要表达的东西,就算不问我也理解到了。

    「从今往后……从今往后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梦话也终于变成了安静的呼吸声。

    看着广巳先生那张因为疲惫不堪而沉沉睡去的、孩子般的睡颜,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谢谢你」

    真是的,这个人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等明天宿醉就有你好受的。我坏心眼地暗暗祈祷了一句,洗完澡之后换上睡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疲惫不堪地躺倒在床上。但是脑子却莫名的清醒,感觉怎么样都睡不着。

    漫不经心地在LINE上看着新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蓝光的影响,我的睡意更加淡了,等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在和一个刚加上的好友聊天来打发时间了。

    「——喂。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我对着的通话状态中的手机这么说道,而扬声器里传来了十分爽快的回答。

    『没事~我可是夜猫子』

    这句话还真的不是在为我费心,千秋小姐不管是深夜还是平时,干劲都是一如既往的足。

    『怎么了吗?』

    被问起有什么事之后,我随心所欲地提出了话题。

    「我刚才,和男朋友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去吃烤肉了」

    『嗯嗯』

    「我发了一会呆。结果把锡纸烤大蒜当成是咸菜那样,烤都没烤就直接吃了」

    『啊哈哈,真的假的~?』

    「然后我就被他们疯狂地嘲笑了。真的丢死个人了~」

    毫无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一阵子,就在快要无话可说的时候,我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准我真的想说的话。

    「……我好像,懂千秋小姐你之前说的话的意思了」

    『怎么说?』

    「就是你说依赖是“多多益善”的那个。……真的,我感觉我懂了」

    『这样啊』

    「怎么说呢……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好了……好烦」

    我漫不经心的一句呢喃,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建议。

    『那要不试着写出来?』

    「诶?」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随笔。把你现在的心情,写出来吧』

    「诶~……但是,我真的不觉得我能写得有多好……」

    『不用写得有多好的。又不是拿来卖。而且啊——』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千秋小姐做了一个这样的开场白,说道。

    『绝对会有些什么心情,是会通过写出来的形式,而初次体会到的』

    「……这样吗」

    『嗯。至少我是这样的』

    「…………」

    『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的,总之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会不会给别人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千秋小姐温柔而有力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

    「我知道了。那,我就写一下试试看吧」

    在那之后,我们寒暄了两句,我挂断了电话。

    「…………」

    通过写出来的形式而初次体会到的心情。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就算真的有,那我能好好地写成文字,将其确认吗。

    在没有任何保证的情况下,我却不可思议地,突然涌现了想要写点什么的心情。

    在夜晚的寂静中,这种心情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滚滚而来——于是,我终于付诸了行动。

    明莉(19岁)

    在我刚上小学不久,我父母就离婚了。

    离婚的契机好像是因为父亲的酒瘾太过恶劣。本身就大男子主义的父亲,两杯小酒下肚就忘乎所以,经常会朝着母亲大声怒吼。

    在我所知的范畴里,父亲确实没有直接的暴力行为。但是,暴言只要过了度,就已经是精神上的家暴了。实际上都已经闹到了离婚这一步,所以母亲大概也承受了太多不堪入耳的暴言。

    但是对我而言,父亲要是不喝酒的话,就是一个经常陪我玩的好爸爸。所以,当我得知抚养权落到了母亲手上,我和父亲自此天各一方的那个时候,我难过到了极点。

    但是,我绝对不会把这种心情给诉诸于口。

    因为,母亲在饱受折磨之后,依旧不辞辛劳地照顾醉得不成样子的父亲的身影,实在是太过的可怜。

    「以后我们两母女一起努力吧」

    我至今还依稀记得,看着在我面前故作坚强的母亲,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也小心翼翼地做出了同样坚强的举动。

    于是我们两母女虽然作为单亲家庭重新出发了,但新的生活却相当的窘困。

    首先,没法从娘家那里得到援助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母亲虽然还算是出身名门,但是由于不顾家里的强烈反对,母亲和父亲的婚事就如同私奔一般,她也因此被娘家断绝了关系,想要依靠娘家也无处可去。

    而父亲给的抚养费也是时有时无,因此母亲只能不分昼夜地工作。

    现在想来,母亲一定是在逞强,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把家给撑起来才行。

    不幸的是,母亲不久就因为过劳而倒下了。

    她的身体大概已经到极限了,但是比起身体,我觉得更加要命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母亲本来就是作为千金小姐在呵护下长大的,她的性格原本就有着懦弱的一面,所以,母亲并没有坚强到能够身为单亲母亲而生活下去。

    后来,丧失了劳动能力的母亲申请了生活保护。(注:日本的一种社会救济制度,类似于我国的最低生活保障,下文统称为“低保”)

    根据日本宪法第25条之规定,「国民有权维持自己健康以及最低程度的精神生活」。

    刚开始,我还非常天真地欣喜若狂。说着“不工作居然也能拿到钱!”。

    因为不管怎么样,忙于工作的母亲能够稀松平常地待在家里这件事,于我而言是无比高兴的。

    但是,母亲的表情却再也没有明朗起来。

    「咱家申请了低保这件事,你不准和其他孩子们说」

    母亲这样告诉我。虽然我遵守了她的话,但我心中还是有着“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偷偷摸摸地才行”的疑问。

    这个疑问的答案,在我年纪渐长之后便不知不觉地明晰了起来,而某件事情,更是让我不管愿不愿意,都理解到了真正的原因。

    在我上初中的那年,因为知名艺人非法骗取低保的问题,社会上引发了对低保制度的空前抨击。

    「四肢健全的话就给我去工作啊」

    「用着纳税人的钱去打柏青哥是闹哪样?」

    「都快沦为暴力团体的资金来源了」

    「用实物来支付低保不就好了吗」

    新闻节目,周刊杂志,SNS,各种各样的媒体每天都会发出对低保金领取者的批判意见,不久,风言风语就蔓延到了周围,最终,身为当事人的我,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家是低保户」

    大概这就是常说的“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事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渐渐地开始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那个时候的我,大概是有过怨恨的。这不是我在自吹自擂,当时我是个不管学习还是运动都很优秀的好学生,朋友也很多,总是身处班级的中心位置。

    但是,我绝对不会屈服于这样的流言蜚语。

    倒不如说,我一直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说“我可不能输”。

    ——我家是低保户又怎么了!

    ——只不过是利用国家认可的制度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被你们恶言相向啊!

    ——不要囫囵吞枣地接受媒体带有偏向性传达的受惠者的负面形象,不管什么都三七二十一地一概而论啊!

    ——就连你们最喜欢的「哈利波特」的作者,也是作为单亲母亲领取着低保,最后才写出《魔法石》的啊!(注:哈利波特作者J.K.罗琳在1994年与丈夫离婚,开始申请政府资助,独自抚养刚出生一年的女儿)

    为了抹除那些流言蜚语,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运动上,我都比以前更加地努力。

    并不是说我接受了低保,就意味着我低人一等。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证明给他们看。

    因此,我过上了充实的初中生活。

    我也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第一志愿的高中。

    然而,从这时起,在我的人生中刮起的逆风,变得更加地猛烈了。

    成为高中生之后,我首先面临的就是学业上的问题。

    我上的高中,是当地相当有名的公立重点高中,那里的学生都是些秀才。

    迄今为止,我都是靠着自己的小聪明才勉强熬过来的,而由于家庭情况,根本就不允许我去上补习班,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周围的人从成绩上拉开差距也是理所当然的。

    高中的第一次考试,我考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不及格。

    由于是否及格的标准是绝对的,所以你要说我不够努力的话那也许的确如此。但是,如果你要让我找个理由的话,那个时候的我,处在一个无论如何都难以集中精力去学习的环境中。

    那是因为母亲的精神状态。

    自从母亲因为过劳倒下了之后,她就变得非常软弱,而不时听到的社会上那些关于低保的批判声音,更是让母亲惶惶不可终日,在我升上高一的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恶化到没法好好走出家门的状态了。

    最糟糕的时候,她一整天都没法从床上下来,因此家务事也没法好好地去做,于是,收拾家务事就成了我的责任。随着母亲的状况越来越差,我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老实说,连睡眠时间都没法好好保证的生活,真的很辛苦。但即便如此,我也像初中时那样,给自己鼓劲说“我可不能输”,无论是家务事还是学业都拼命地去努力。

    那个时候大概是被使命感所驱使着罢。我必须要努力,我必须要去撑起这个家。

    因为只有我能帮到母亲了。那超越了单纯的亲情,已经变成了某种自我认同感,驱使着我的行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遭受到了巨大的挫折。

    我在上高中之后,马上就开始做兼职。为了多少帮补一点家用,而且上了高中之后和朋友的来往也会变多,我多多少少也想要点能自由支配的钱。

    但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社会福利科的工作人员(注;下文统称为社工),冷言冷语地告诉我说。

    「申报你的收入,退还先前领取的低保金」

    低保家庭通过劳动获得收入,是被法律允许的。但是,这些收入必须经过申报才行。

    这些说明理应在事前就做好,但是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母亲——再加上她很畏惧社工——以至于她并不知悉此事,结果,什么都没有被告知的我,在不知不觉间就犯下了不正当的行为。

    别说白白打工了,还沦落到了不得不退还非法领取的低保金的地步,我很是沮丧,而且也很是愤怒。

    「为什么你不把这件事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啊!」

    我向母亲发泄了自己强烈的情绪。其中大概也包含了迄今为止积累下来的愤懑。

    于是自此,母亲的精神状态终于恶化到了病态的阶段。

    「咱们都靠着别人的税金来过活了,哪里能这么奢侈啊」

    母亲会突然间说些这样的话,然后就连饭都不好好吃。而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这个说是新商品呢。嘻嘻,人家还送了我一份呢」

    母亲有时又会冲动性地买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副食。

    我知道母亲这种反复的极端焦躁和抑郁的言行是因为某种疾病引起的。

    但是,就算我再怎么理解都好,我也还是没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于是,我也终于迎来了忍耐的极限。

    某天深夜。我因为尿意而醒来,从被窝里钻出来去上厕所。我注意到厨房里有些微弱的灯光,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厨房里面的人,是母亲。

    母亲在黑暗中,敞开着冰箱门,疯狂地咀嚼着食物,她的身姿如同妖怪一般丑陋。

    尽管当时我半梦半醒的,但是目睹到的情景,我至今仍历历在目。

    在寂静的夜晚中,那种吧唧吧唧,吭哧吭哧,令人不快到了极点的咀嚼声反而更加突出。

    母亲大口啃咬着本来打算用来做早餐的火腿,对着大盒的牛奶一通狂饮,她那被冰箱灯照亮的侧脸是那么的专心。

    我知道,这是突发性的暴食症。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控制住如同岩浆喷涌一般的厌恶感。

    「你在干什么啊!!」

    我完全失控地把母亲给推开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向母亲施以暴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四十岁左右的母亲,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像个被训斥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她的这副模样让我的心乱成了一团。

    我很想帮她,但是却气不打一处来。

    面对已经无法置于天平两端的亲情与嫌恶,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自此之后,母亲对于自己被抛弃的不安就越来越强烈,只要我不在她身边,她就会马上向我诉说自己的不适。

    「你还没下班吗?啊,我的心脏好疼。我好像要死了……。你快点回来啊」

    面对母亲对我越来越强的依赖,我很是着急。

    必须要想办法。不做点什么的话,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但是,光是学习和打工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我,根本就没有空闲去照顾母亲。

    此时,JK按摩,进入了我的视野。

    JK按摩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一般合适的工作。

    上班时间自由,而且收入喜人。这样一来就能随心所欲地短时间赚到很多钱,在没有客人来的休息时间里,不管是自习也好,还是小憩一会也好,哪怕是打电话陪陪母亲都好,都能如我所愿。

    不过说了这么多,JK按摩毕竟也是见不得人的工作,所以压根不可能得到社工的理解。

    但是,我本来就已经对社工那高压的态度深感不满——再加上对于低保制度本身的不满——于是我决定要偷偷地去从事JK按摩的工作。

    JK风俗——JK按摩的工作一帆风顺得让人吃惊。虽然我并没有染指秘密服务,但凭借我天生的那种热情的待人接物,指名我的客人络绎不绝。

    而且,母亲的精神状态,也在那个时候有了回复的征兆。

    要说契机的话则相当烂俗,她和以前的男同学久别重逢,开始交往之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就趋于稳定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在一帆风顺地向前进。

    但是神并没有宽恕我的罪行。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才刚放暑假。有警察对我所在的JK按摩店展开了搜查。

    而非常不幸的是,当时我就在店里。于是我被警察带走了。至此,父母、社工、学校老师都知道了我在从事JK风俗这件事。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母亲对我很是失望地垂下了头。

    「申报你的收入,退还先前领取的低保金」

    而社工依旧如此的冷血。

    「那个女生好像在卖身赚钱呢」

    同学们则肆意地在背后议论着我。

    「你不适合继续在本校就读」

    遭到学校的抛弃,我被迫主动退学。

    身处从未有过的巨大逆境中的我,却再也没有如迄今为止一般,说出“我可不能输”的勇气了。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得到回报。

    无论我做什么,都只是徒劳无功。

    而最讽刺的是,给彻底崩溃的我致命一击的,正是母亲那逐渐好转的样子。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母亲的状态却都只是一个劲地恶化下去。然而,仅仅是和男人搞在一起之后,马上就振作了起来。这是为什么?」

    母亲越是因为伴侣的存在而好转,我就越被自己的无力感所击溃,孤独感不断地折磨着我,痛不欲生。

    学校也好,家庭也好,都再也没有了我的栖身之所。

    而唯一能接纳如此不堪的我的地方,只剩下了深夜的世界。

    「要去『散步』吗」

    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化作了泡影,时间大概来到了入秋。依旧不长教训地在其他按摩店里工作的我,某天收到了一位客人名为『散步』的服务请求。

    正如其名,『散步』是一种和女孩子到店铺外面去散步的服务。但是在违法店铺里面,这个词暗含着去酒店开房的意思,因此被当做是秘密服务的隐语来使用。而当时正是如此。

    我迄今为止都没有染指过秘密服务。不管周围有多少女孩通过秘密服务赚得盆满钵满,我也绝对不会越过那条界线,就算给的钱再多,我也一直拒绝客人的秘密服务要求。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拒绝那个邀请。

    我并不是想要钱。

    而是对于被谁所需要着这一点感到满足。

    即便那不过是扎根于肮脏欲望的、浮于表面的认可,但只要能满足空空如也的自己,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而踏出那一步之后,一切都是那么的约定俗成。

    最终,主动从高中退学的我,在大街小巷里找到了容身之所,重复着自己的不法行为。

    和品行不端的损友们混在一起。挥霍着通过秘密服务赚到的钱,每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那些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对于原本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的我而言,和那群满嘴都是「烦死了」「好没劲」「好恶心」的朋友们度过的时间,总是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尽管如此,我也还是一直纠缠在那些地方。

    太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未必就是暖和的。而我则在黑暗中找寻着适合自己的温暖。

    不过现在想来,这些想法并不仅限于我。

    也许我们都一样,都携着深深的寂寞和空虚。

    所以我,不对,我们。我们才会相互依偎着走在街上,为了确认彼此的羁绊,一起喝着同一瓶『镜月』(注:一款原产韩国的果味鸡尾酒,意为“镜花水月”),把喝完了的酒瓶当成麦克风,用不着调的声音放声高歌着流行歌里那阳光向上的歌词,让我们的声音响彻在这昏暗的街道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两年。年已十八的我,渐渐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混迹于黑夜的那些日子里,我无数次、无数次地目睹和自己有同样境遇的女孩子遭受悲剧。

    明明说好了要戴套,但客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安全套给取了下来,最后只能带着悔恨和泪水服下紧急避孕药的女孩。

    怀上了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在堕胎之后一直因为后遗症而彻夜不能寐的女孩。

    听信了「这是减肥药」之类的奸商的谗言(注:毒品),事到如今,身上已经一点能减的赘肉都没有了的女孩。

    她们的悲惨境遇正是我日后可能面临的。

    这已经不是什么大祸临不临头的问题了。对于此刻这一瞬间就有可能降临的悲剧,我终于产生了危机意识,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

    我痛定思痛,便彻底地从秘密服务中金盆洗手,去参加了正经工作的面试。

    但是,现实社会可没有那么的天真。

    「你高中退学之后,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答不上来,我总不能跟人家说我在靠着JK按摩的秘密服务赚钱吧。

    虽说这部分内容可以随便找点借口蒙混过关,但因为内疚而变得语无伦次的我,最终还是在兼职的面试里被刷了下来。

    就算升入了县里屈指可数的重点高中,只要退学了就不会有任何意义。通过这件事,我深深地明白了「高中辍学」的耻辱感究竟是有多么的沉重。

    其实,如果我来者不拒的话,总归是能找到工作养活自己的。但是通过那次的失败,我完全失去了信心。心灰意冷的我最终再无勇气去找正经的工作。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再回到秘密服务的世界里去。性方面的风俗业也是,做了的话也就已经是接客了。

    所以最终我选择的,是不会帮客人弄出来的,提供健全服务的店铺型JK按摩。

    而到头来,我也还是没能从JK风俗的泥潭中抽身,依旧苦苦挣扎于这个世界里。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年,已经十九岁的如今,我的心境发生了某种变化,所以写下了这篇文章。

    我一直都很抗拒把自己的悲惨身世告诉别人。

    这是因为,以前接受一位自称是记者的男性的采访时,他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认不认识遭遇更加悲惨的女孩?」

    遭遇更加悲惨的女孩。那也就是说,想要我介绍些能让他写进稿子素材里的女孩。

    当时听到那句话,我是这么想的。

    ——啊,要是我不过上正儿八经的生活的话,就连当悲剧的女主角都不配啊。

    ——某种意义上,我的人生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由于恋爱和考试分数而亦喜亦忧,从这种理所当然的青春中落榜了的话,我甚至都没法登上以别人的不幸为看点的三流色情杂志。

    我一直都对自己这种半途而废的人生感到强烈的自卑。

    那么为何,现在我却毫不隐瞒地揭露了自己的过去呢?那是因为,我真切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所在。而且这是不依靠其他人、是我自己亲手找寻到的人生价值。

    到头来,之所以会因他人的无心之言而遍体鳞伤,也许正是因为被他人的评价决定了自己和人生的价值。

    人生幸福或是不幸的基准,从来都不是由他人来决定的。

    而我之所以能察觉到这一点,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在知道了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之后,这样告诉我说。

    「从今往后才是最重要的」

    这只是一句随处可见的,并无多少特别意义的话语。

    但是,正是这句随处可见的,并无多少特别意义的话语,对我来说才是必不可少的。

    我犯下了太多的过错。也遭遇了太多的挫折。

    但是这些苦痛的经验,也毫无疑问是将我的人生塑造成形的重要经验。

    虽然后悔,但我并不想将这些过去否定。

    因为时至今日,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是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地生存下去的。

    而就算是我如此不堪的生存方式都好,那句给予我勇气去挺起胸膛面对的话语,那个对我温柔以待的人,我都想要为这份相遇献上感激的心情。

    无论是谁,人生中那些为了得到回报而必不可少的相遇,一定都早有天注定。

    这并不仅限于是和某个人的相遇。说不定,那或许只是无意间看的一部电影,无意间听到的一首歌,无意间看到的一本书罢了。

    『通过某人的故事所得到的感悟』——据说这就是这份免费报纸的理念。

    我的故事既不是特别的幸福,也没有特别的不幸,半途而废且平平无奇,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对自己诉说。如果我这样的故事能够成为某人的邂逅,我会很高兴的。

    我由衷希望能够如此,请允许我结束这篇糟糕的随笔。

    ※

    我停下了沉迷于打字的手,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在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到凌晨五点了。怪不得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呜哇……」

    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一般到来的睡意让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把在文本编辑软件上胡乱打下的随笔做了结尾,从头又再看了一遍。

    「……啊哈哈……真是不堪入目啊」

    这篇东西真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看到。还是把它删掉,等到自己冷静下来再重写一篇好了。

    恢复理智的我正准备把文字都删掉——转念一想。我还是把它命名成了《无题》给保存了下来。

    而保存了之后,我居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成就感。虽然这篇文章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也不会被任何人夸赞,但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小疙瘩,虽然还没到完全消解的地步,但至少也好受了不少。

    难道这就是千秋小姐说的那个“通过写出来的形式而初次体会到的心情”吗。

    虽然不太清楚个中缘由,但我的心情却莫名地有些躁动不安,我坐不住了。

    拖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我随心地走出了房间。但不可思议的是,对于要走向哪里,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呼……」

    广巳先生打着呼噜香甜地睡着了。他把被子当成抱枕抱着,瘫倒在床上的睡姿有种莫名滑稽的可爱之处,我看着他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我慢悠悠地走到床边,直接鸭子坐在地板上,把身子趴到床垫上。

    这样一来,视线就和他保持同一高度了,我在近到仿佛要贴上去的距离,凝视着他的脸。虽然对一个比我大了差不多一轮的男人说这话有点失礼,但是他的睡相真的好可爱。

    「…………」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待在广巳先生身边,就会觉得时间的流速也变慢了呢。

    置身于不时到来的零点八倍速的时间之中,在犹豫不决的思考下,我终于找到了过分简单的答案。

    因为我很享受。

    最本我的自己,十分地享受和广巳先生共同度过的时间。

    ……广巳先生他。是怎么想的呢。

    在他心里,和我共同度过的时间,也是以零点八倍速流动的吗。

    虽然很想这样问问他,但是为了这个特地叫醒他也有点于心不忍,或者说是,我单纯地在害羞,所以还是把这个问题给藏到了心底。

    「呼~啊……」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自己的手臂交叉当做是枕头,趴倒在了床上。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地投射了进来,麻雀们喧闹地鸣叫着宣告一天的开始,可是我却毫不在意地闭上了双眼。

    这也是一种选择。从现在开始也不算晚吧。

    因为从今往后才是最重要的。

    「……晚安」

    我进入了梦乡。

    在同一屋檐下,同一个房间里,同一张床上,

    我和一个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恋人的陌生人一起。

    发自真心地、心安神定地,进入了梦乡。

    「…………——」

    ——母亲她,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心情呢。

    ※

    和九条那些剑拔弩张的纷争,以意外——也不算意外——的形式解决了,作为后话就稍微提两句吧。

    「对不起,是我错了」

    九条在休息日里把我叫到了店里,他向我深深地低下了头认错。

    虽然从心情上我是完全不能原谅他的,但是我也没有继续深究。

    或者应该说,我没能继续深究。这样解释可能会更加合适。

    就算我再怎么抖S都好,我也没有冷酷无情到能向着一个脸上贴着纱布,惨不忍睹的人继续补刀。

    而且,真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汇报给了诚酱,而结果就是九条被迫要反省了。

    虽然我觉得这样再怎么说都有点过了——但诚酱还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

    「九条君辛苦了。你可以回去了。——而且,你从明天开始也不用来了」

    不仅让他道了歉,而且还突然间把他开除了。那么九条当然会去反驳——而至于后事如何,就任由大家的想象了。

    「给你添麻烦了,步美。在我找到接班人之前,我会继续在店里坐镇的。你就安心地工作吧」

    诚酱那种非常珍视女孩子的态度,真的让我感激不尽。

    然而,我对此却只能恩将仇报。

    要说是为什么的话,

    「不了,这次机会也正好,我打算辞掉JK按摩这份工作了」

    我绝对不是说不想继续在樱女做下去。而是通过这次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件事。

    像这样继续逗留在JK按摩的工作里,我是没法向前迈进的。我会没法接受过去的自己,向着未来迈进。

    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但我还是被诚酱耐心地说服了,最后,我决定先慢慢地减少排班,直至彻底淡出。

    我自己对樱女也是有感情的——而且,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钱果然还是不可或缺的。诚酱也在担心这一点,他叮嘱道。

    「收入上不会有问题吧?」

    而对此,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没问题的」。

    而至于说为什么——这一点就在另一个后日谈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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