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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结束的开始)

    “啊,好累呀,人家要休息,要休息嘛!”

    坐在电线杆上的流礼正甩着脚,象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大吵大闹。可是,放在膝上通称“Aamns”的手杖,却以嘲讽的口吻回答道。

    “我说啊,如果是美少女在使小性子的话,我倒想静静地看着,可是,你这样的小丫头闹别扭的样子,我可一点也看不下去。”

    “你说什么……!?”

    尽管对搭档的毒舌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能力,流礼还是感到非常生气,甚至有把它毁掉的冲动。

    不过,流礼却忍住了,因为,在这里破口大骂的话,有损自己的形象。她用鼻子哼了一声,笑道。

    “哎呀,和我这个美少女作搭档还要说什么?生前的我要是使小性子的话,全世界一百亿人口都会由着我呢。真想让塞尔塞看看这种景象啊。”

    “关于全世界人口数,我给你上一课也无妨,不过,哪有什么美少女啊?我可没看到。”

    “塞尔塞不知道‘灯下黑’这句话吗?睁开眼睛仔细瞧瞧眼前的女孩子吧。这可是参加环球小姐竞选的话一定会夺冠的超级美少女哦,她的名字就是——”

    “现在到工作时间了。”

    “刚说到重点就被打断了啊。这样的话,清纯可爱的流礼要生气了哦?”

    说着,流礼以脚为支点,双手用力想把塞尔塞折断,不过,塞尔塞只是柄的部分稍微弯了一点,疼的反而是流礼的脚。

    流礼疼得脸都扭曲了,于是不再用力。

    “气消了的话就工作吧。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急急忙忙的,不过,照现在这种进度的话,又得听甘道尔芬的抱怨了。比起听那家伙训话,我倒觉得盯着一片雪花点的电视屏幕看更有意义。”

    “难得我们意见一致。说起来,管理日程不正是塞尔塞你的工作吗?就不能整理出个更能偷懒……不对,更能合理利用时间的日程来吗?你可以的吧?为了让我的心情平静,你得给我像拉车的马一样勤劳工作啊。”

    “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还真是羡慕你啊。不过,容我反驳几句。由于某个无能的邮差做事拖拖拉拉,要整理出更能合理利用时间的日程简直是天方夜谭。在这一点上,我是无能为力。”

    “哼……”

    流礼说不出话了。的确,由于很多人抱有怀疑的态度,不肯接受死后文,工作的进展简直是乌龟爬的速度。在塞尔塞看来,原因就是她以过分明快开朗的态度上前搭话,才不被当做神秘的存在看待。也就是说,被当成了可疑的宗教的宣传人员或者不法贩卖活动的推销员。

    感觉到势头不对的流礼慌忙考虑再次转嫁责任。

    “这个啊,全是那个大罪人的错。都是因为她弄出那样的事,害我们这些邮差忙着善后处理呢!再说了,福音局也真够拖沓的,还没选定代替那个大罪人的邮差吧!?我们在工作现场那么辛苦,那些家伙却只会说大话,完全不考虑这些问题。”

    流礼突然举起拳头,对着蔚蓝的天空大叫。

    “混蛋!!”

    站在电线上的麻雀受到惊吓飞了起来,响起了抗议般的振翅声。

    过了一会儿,塞尔塞说话了。

    “小性子也使过了,抱怨的话也说了,差不多该工作了吧,搭档?”

    流礼吐了一口气,点点头。她把重心移向后背,翻身跳下电线杆,在空中回转一圈之后落地,把塞尔塞扛在肩上,精神百倍地说道。

    “那就开始吧!!”

    ***

    “当当当—!就算没有叫我,我也要赶来!好的,你身体还好吗?你已经死了,这样问的话你也很难回答。怎么了?看你的眼神,是不是要问‘眼前出现的超级美少女究竟是谁啊?’。我呢,叫做流礼,‘流云般美丽的形体’的‘流’,‘倾倒于我的美貌,希望尽臣下之礼’的‘礼,,合起来就是流礼。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这个名字很不错吧?啊,对了,这个是我的仆人塞尔塞。这家伙呢,其实会说话,还有很神奇的能力,想见识一下吗?很想见识一下吧?好吧,我的仆人塞尔塞,快说几句话!!”

    “……你的自我介绍还是这么让我听不下去啊。”

    “哦,第一句话就是要吵架啊,都是因为你说太过于开朗明快会不被人视为神秘的存在,我才试着用魔法少女式的自我介绍啊。这样的话,你的基本设定就是我的仆人,明白了吗?”

    “OK,我明白了。你别再动什么鬼脑筋了。还有一点,魔法少女的基本设定是美少女。所以,如果是小丫头的话,我可吃不消。”

    “你在说什么啊,棒子?明明只是根棒子,口气还这么拽。”

    争吵的时候。

    “——你们,是死后文的邮差吗?”

    这次死后文的发信人——北条文伽这样问道。流礼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哦?你怎么知道?我好象还没对死后文做出说明吧?”

    与她年纪差不多,全身却散发着沉稳气息的文伽语气平淡地说道。

    “因为,我收到过死后文。”

    听完这句话,流礼明白了。

    “是这样啊。我见过很多死者,但生前收到过死后文的,你还是第一个。是谁写给你的?不会是男朋友吧?看你长得这么乖巧,还满有一套的啊,你这小丫头!”

    流礼用手肘捅了捅文伽,文伽没有露出丝毫难为情的神色,而是无言地伸出手。

    “——嗯?怎么了?”

    “我要写死后文,请给我信笺。还有,写的时候请别烦我。”

    流礼的笑容变得僵硬,面部不断抽搐着。

    流礼郁闷地躺在医院中庭的草地上,搭档塞尔塞在她身边,文伽却不在。她说这里太吵,无法集中精神,所以返回医院了,现在一定是在接待室的桌上写死后文吧。

    流礼哼了一声,随后提高音量大叫起来。

    “什么嘛,那个女孩!我好心和她说话,她却摆出那样一副讨厌的嘴脸!不过我这样的超级美少女受到同性的嫉妒,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也用不着摆出那样的嘴脸吧。”

    “我觉得那位才是美少女。”

    “哦,你什么时候变成魔镜了?难不成我会骗她吃毒苹果?”

    “比起魔法少女,我倒觉得你更适合扮演那个老巫婆。”

    “为什么说我适合扮演王妃那样的嫉妒狂?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想受到七个小矮人的照顾!只要白马王子就行了!,,

    蓝天上出现了一个黑点。是乌鸦。乌鸦大叫着“白痴、白痴。”飞向东方的天际。

    流礼咳嗽一声,整理好心情继续说道。

    “……总之呢,她知道死后文就好。如果像平时那些家伙一样的话,叫她写死后文都要费不少时间吧,这次的工作看来会很轻松呢!!”

    塞尔塞笑着向流礼大泼冷水。

    “谁知道呢,我预感这次又要出乱子。”

    “啥?那怎么可能。这次的工作一定能轻松完成。”

    流礼对塞尔塞的担心付之一笑,这时,文伽回来了。流礼把塞尔塞拿在手上,站了起来。

    “死后文写好了?”

    “是的,这就是我的死后文。”

    说完,文伽交出两张信笺。流礼偏着头问道。

    “两张信笺,这么说,是要把死后文交给两个人?”

    “是的,不行吗?”

    “啊,也不是不行,只是很少见啊。那么,要寄给谁?”

    文伽看看上面的死后文,说道。

    “这封死后文寄给文歌(Fumika)。”

    “——啥?寄给文伽(Fumika)?你不就是文伽吗?啊,难道说,死因是脑挫伤什么的?头被敲坏了吧?”

    由于对她的态度不满,流礼趁机出气。不过,文伽在乎静地盯着流礼看了一会儿之后,发出一声叹息,用疲惫的语气说道。

    “……不是的,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啊,气死我了,这算什么?把我当成傻瓜了吗?”

    “没错。”

    “哼,别想说什么来敷衍我——啊,这女孩居然承认了,还承认得这么干脆,气死我了!!”

    流礼气得直跺脚,这时,身边传来一个吃惊的声音。

    “喂喂,稍等一下!你说收到过死后文,难道,你说的Fumika,是和我们一样的邮差文歌吗?”

    “是的,文歌就是送死后文给我的邮差。当时的我还年幼,没有好好谢她。所以,我想通过死后文,向她表示感谢。”

    文伽以凛然而清晰的声音回答了塞尔塞,变成局外人的流礼吃惊地向塞尔塞问道。

    “文歌是谁?我不认识啊,看起来,塞尔塞你好像认识她?难道是名人?”

    “何止是名人。文歌可是自福音局设立以来的例外中的例外人物。”

    “例外中的例外是什么意思?”

    “死后文的邮差是福音局从死者中挑选出来的,对吧?所以,一般情况下,不管过多少年,他们的年龄都不会变化。可是,文歌不同,她是唯一会成长的邮差!作为‘Aarons’的一员,我自然知道她的名字,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真让我吃惊!!”

    塞尔塞有些兴奋地说着,可是,流礼只抱有“哼,还有这号人物啊。”这种程度的感想。

    流礼中断了麻烦的思考,得出简单的结论。

    她将死后文从文伽手中一把抢过来,说道。

    “总之,把这封死后文寄给另一个Fumika就可以了吧?哦,对方是邮差的话,也就用不着费工夫对死后文做出说明了!啊,真省事!实在是省事!这次的工作果然轻松!!那么,另一封呢,打算寄给谁?”

    流礼语调轻松地问着,好像这次的工作就快就要结束一样。

    ——不过,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塞尔塞说的“我预感要出乱子。”这句话,很不幸地被说中了。

    ***

    流礼抱着头大叫的地方,是樟树漂亮的树枝上。流礼坐在那里,已经烦恼了三十分钟。

    斜靠在树干上的塞尔塞看着流礼,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说,你知道吗?傻瓜和烟都喜欢爬得很高。”

    “闭、闭嘴。我可没工夫和你开玩笑。”

    流礼以要咬人的架势回答着,塞尔塞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那么简单的。你打算怎么办?再怎么说,也不能违抗福音局的决定吧。”

    “我、我知道。只是,怎么说呢,叫我去侦察那女孩的情况,我总觉得不想干,或者说……”

    “就算这样,也不能一直烦恼啊。那位小姐已经不在这里了。如果你一直烦恼,错过了时机的话,那我可就管帮不了你了。”

    “这个我也知道……”

    流礼无力地回答着,从包中拿出一封信。那是贴着黑色邮票的死后文,但和普通的死后文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它的邮票和信封都是黑色的,有着异样的外观。流礼用极度深沉的目光看着这封全黑色的死后文,发出一声叹息。

    这时,塞尔塞突然大叫起来。

    “……那位小姐来了。”

    流礼身体一颤,慌忙朝那边望去。她看到文伽正缓慢地走近。流礼害怕地说道。

    “现、现在就来了啊,是不是早了点!?”

    “不,应该说,是迟到了二十分钟,看来,她是个不守时的人。准备好了吗,搭档?干得漂亮点哦。”

    “我……我知道。”

    说着,流礼拿起塞尔塞,做了个深呼吸。在下定决心之后,她一咬牙从树枝上跳到文伽眼前。

    尽管落地的时候扬起很大的灰尘,对方还是看清了流礼。文伽露出吃惊的神色,流礼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大声招呼道。

    “当当当~!就算没叫我,我也会赶来!!哦,身体还好吧?哎呀呀,一会工夫没见,文伽你就长大了啊?看我说什么胡话!我们都已经死了。”

    “能不能回到正题?”

    “唉。现代的年轻人,对第一次玩的游戏也要用启动键跳过片头。我的热情可不是什么廉价商品啊。就不能拿出尊敬的态度听一下吗?”

    尽管流礼青筋暴跳,文伽依然平静地问道。

    “——怎么了?”

    “啊?你指什么事?”

    “如果是错觉还好,我总觉得你比之前更活泼。”

    ……流礼大吃一惊。

    看起来一脸平静,似乎对他人的事毫不关心的文伽,却有着如此敏锐的感觉。

    流礼感到后背直冒冷汗,她慌忙用笑容掩饰。

    “活、活泼与美貌正是流礼的优点,用不着担心。先不说这个,收死后文的时候不小心把顺序弄错了。我说,能不能让我窥视一下文伽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文伽露出惊讶的表情。流礼干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你、你想,我们的工作不就是传达死者的‘愿望’吗?所以,为了弄清死后文的发信人抱有什么想法,窥视一下你的记忆是必须的。对吧,塞尔塞?”

    “没、没错,不过,只是形式上这么做而已,别想得太多。而且,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只要小姐你把一切交给我们做,就万事0K。”

    文伽依然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流礼和塞尔塞咽着唾沫,等着她的回答。

    文伽终于平静地开口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要怎么做?”

    内心松了口气的流礼对她做出指示。

    “文伽只要全身放松,回想与收信人相遇时的情景就可以了。接下来,塞尔塞会理清记忆之线的。”

    “我明白了。只要回忆文歌就可以了吧?”

    “啊,这个没问题——不对,这个之后再做,先回想另一封信的收信人吧。”

    文伽再次怀疑地皱了皱眉,不过,她这次没有表现出好奇的神情,而是闭上眼睛说道。

    “——只要回忆沙音就可以了吧?”

    “没错,没错,放轻松,回想你要传达最后‘愿望’的沙音。”

    说着,流礼把塞尔塞举到文伽的额前,闭上眼睛平静地念道。

    “代号T0250,塞尔塞,请确认。”

    “0K。那么,准备出发吧,去小姐最初的回忆中——”

    说着,塞尔塞发出乳白色的光,这道光将流礼和文伽温柔地包围起来。

    ***

    “……哦,这可真是让人怀念的景象啊。”

    流礼的眼前,是休息时间的教室。摆放整齐的桌椅、粉笔灰的味道以及写着校训的匾额,一切能唤起怀旧愁思之物都按黄金律般完美地摆在眼前。走廊上,还有稚气未脱的男孩子拿着扫把,像玩棒球一样打闹,看来,这里不是高中,而是初中的教室。

    流礼回忆着生前,沉浸在类似乡愁的感情中,这时,塞尔塞咳嗽了一声。

    “我知道你有很多感触,不过现在还是工作吧。”

    流礼回过神,充满歉意地苦笑道。

    “是啊,还要帮文伽传达‘思念’呢,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说起来,关键的文伽呢?”

    “在三点方向。”

    流礼循声望去,身穿制服的文伽正双手托腮,看到她,流礼不禁眉毛上翘。

    (哇,她可真像画中美人啊……)

    文伽的脸庞本来就美丽,穿上制服更增添了三分可爱。再加上手托香腮,露出忧郁的神情,就更让人心动了。许多男孩子都出神地看着文伽,这让流礼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流礼表情复杂地站着,塞尔塞突然笑了起来。

    “我来猜猜你的想法吧。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哇,我输了。’对吧?”

    “你、你胡说什么啊,要和我这个超级美少女比,她还差了三光年呢。”

    “嚯嚯,是吗?”

    说着,流礼走向文伽,她看到文伽的桌上放着一张纸,看到这个,流礼知道了文伽烦恼的原因。

    “啊,原来如此,是在为前程烦恼啊。”

    文伽的桌上放着的,是志愿调查表,升学一栏上画了圆圈,志愿学校也填好了。不过,由于是为前程做参考的调查,表上也有将来希望从事的工作一栏,而那一栏是空着的。

    “哇,志愿调查我也做过。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就会更加对现实感到消沉。”

    尽管说出这样毫无希望和梦想的话,流礼还是抱有一些羡慕的感觉。的确,虽然选项很少,但一般人都会对将来抱有展望。

    可是,年轻的生命之花凋谢了,梦想变成了幻想。一切无法重头再来,却保留着一丝对生的迷恋,这让流礼觉得有些落寞。

    流礼正想着,文伽看来已经做出决定了,她拿起了铅笔。将来希望从事的职业并不是在教室里烦恼就能想出来的。这只是单纯的调查,不是最终决定,没必要一直烦恼。

    流礼看着这张调查表。“公务员”这个单词跃到她的眼前。

    “哇、真现实!!你不觉得对初中生来说,填写这一栏有点老气横秋的感觉吗,小文?”

    这和流礼的想法一致,不过,说话的是另外的人。有人插嘴了。文伽转过头,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绫,别随便偷看别人的东西啊。”

    不过,这个叫绫的女学生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凑上前说道。

    “别介意。啊,第一志愿是西城啊?我可不敢想。要不,降一档次,和我一起吧。”

    “降一档次,你是说光叶学园吗?”

    “没错,不过在我看来,那里和西城是同一档次的……”

    听到对话的流礼感到有些意外。毕竟,文伽缺乏表情变化。流礼本以为她的校园生活和别人有很大的不同,没想到也是很普通的。

    塞尔塞似乎也感到非常意外。

    “哦,这位小姐也是个普通的女学生啊。”

    它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绫似乎不想讨论自己的学习成绩,为了逃避现实,把话题转回了将来的梦想。

    “不管在哪里,将来想从事的职业是公务员,这不是太死板了吗?再多些梦想啊,比如,像和同学那样。”

    听到这句话,文伽把目光转向教室一角。有几个男生在那里聊天,看来,其中一人就是“和同学”。

    “……他的梦想是什么?”

    文伽以平坦的声音问道,仿佛现在是在召开记者招待会,自己有义务提问一样。绫双眼放光,开心地回答道。

    “他的梦想,是成为画家!厉害吧?”

    “是啊。”

    “哇,反应这么平淡,表现得吃惊一点啊。”

    文伽把目光转向绫,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绫已经和我说过许多次了,他的梦想是成为画家。能不能说说别人啊?”

    绫难为情地笑笑,并挠了挠头。看来,绫与和同学正在交往。

    “真是的,绫还是老样子。”

    “啊,别这么说嘛。再说,就算不谈和同学,我觉得小文你也有更适合的职业。有什么别的更想做的事吗?”

    文伽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道。

    “……我完全不知道。而且,就算找到更想从事的职业,如果生活不规律的话,我也做不了。因为我的心脏受不了。”

    绫眯起眼睛,用看背叛者一般的眼神看着文伽,不过,文伽完全不在意。

    流礼说不出话来,塞尔塞像独白一样说道。

    “说起来,她还没提过啊。这位小姐的死因并不是你说的脑挫伤吧——”

    流礼感到心中很痛。

    “……是吗。”

    同时,她对本该讨厌的文伽产生了同情。

    “——她和我一样啊。”

    ***

    流礼坐在房子的围墙上,看到三个穿制服的人从道路那边走来。最右边的是文伽,左边的是绫,在中间推着自行车的是被绫叫做“和同学”的和俊。和俊频繁地对少言寡语的文伽说话,三人在和睦的气氛中走向归途。

    流礼所在的地方是个T字路口。文伽终于走过来了。

    “那么,明天见。”

    她简短地说道。

    绫用力挥着手回答“学校见”,和俊也像绫一样挥着手,不过,他以心事重重的表情看着文伽,什么也没说。

    塞尔塞目送着分开的文伽和两人,惊讶地说道。

    “咦?再和两人一起走一段的话,应该离那位小姐的家更近才付。干嘛要绕远路呢?”

    “你真是白痴啊。塞尔塞,那一定是为了不当电灯泡——不过,文伽会为他人着想!?会吗?”

    “说得真过分啊。你不是刚说过一定是这样的吗?”

    “这个倒是。不过,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这简直不可能。”

    说着,流礼从围墙上跳下来,追了上去。不过,她马上就撞到某种东西,大声叫起来。

    流礼揉着额头,不满地说道。

    “我说,塞尔塞,这里有看不见的墙壁,快给我想想办法啊。现在正是你像拉车的马一样为我工作的时候。”

    “在那之前,我要问一句。为什么要朝这边走,要追那位小姐的话,不是该走反方向吗?”

    “哇,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你不也看到刚才和俊的表情了吗?那可是野兽一样的眼神哦。追在那两人身后的话,一定可以看到激情吻戏。”

    “……你这种做法就叫做跟踪狂。这是可耻的行为,你应该明白的吧?”

    流礼以美国人般夸张的姿势摊了摊手,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坚定地说道。

    “明知如此,我还是要做跟踪狂。”

    她的语气如此坚决。

    塞尔塞沉默了,不过,它并不是因为思考而沉默,只是吃惊得说不出话而已。

    终于,塞尔塞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知道,想让你以正常人的方式思考是不可能的。这里是以北条文伽的记忆为基础创造出的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只是那位小姐所看到和听到的。就算那两个人按照你所期待的那样做了,由于那位小姐没看到,所以无法再现。也就是说,这道墙壁是绝对无法跨越的界线,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跨越不了。”

    塞尔塞的说明结束五秒后,流礼似乎理解了它的话,不满地抱怨道。

    “难得的机会啊,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别这么小气嘛。激情吻戏!激情吻戏!!”

    流礼对着看不见的墙壁又踢又打。

    塞尔塞不高兴地说道。

    “……一句话,你很烦啊。我没有一点错,不过,还是向你低头吧,拜托了,快工作吧,福音局下达的指令,你应该没忘记吧?”

    流礼噘起嘴,停止捶打墙壁。用不甘心的眼神看着两人的背影,开始谈论工作的事。

    “就算你这么说,关键人物沙音根本没有出现。文伽真的遇到沙音了吗?”

    “她知道沙音的名字,不像是在说谎。死后文的内容也提到与沙音相关的部分了吧?她不仅遇到沙音,与之相关的记忆还成为了一个重要的部分,你不这么认为吗?”

    “重要的部分啊……”

    流礼看着两人越变越小的身影,突然颤抖起来。她的心中跃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而这种不安的真面目,马上就要显现了。

    ——这一天,本田和俊挺身保护了即将被车撞到的绫,丧失了生命。

    ***

    次日,文伽在放学以后去了电器商店,之后立刻赶去医院。流礼她们也跟着她,走进医院的病房里。

    “啊,小文,你来了。”

    看到文伽,绫的声音恢复了一些生气,不过她离健康还差得远。她已经骨折,右脚打着石膏,头上裹着好几层绷带,也许是在柏油路面上擦伤了,她的脸上贴着医用药膏,周围可以看到擦伤的痕迹。

    由于和俊,绫避免了和车直接相撞,不过,她仍然受了重伤,因此住进了医院,而她的声音却很有精神。

    看到她的样子,流礼和文伽一起放心地抚着胸口。文伽和平时不同,在上课的时候一直坐立不安。在她身边的流礼尽管知道这是回忆,仍然和文伽一样对绫的情况担心不已。

    “咦?小文,探望病人时带的果篮呢?或者糕点呢?”

    绫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着,但眼神却是认真的,她把食指放在唇边,看着文伽。

    文伽舒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在电器商店买的东西,递给了她。

    “——嗯?这是什么?”

    “我想,买这个给你,比买糕点更能让你开心。绫经常听深夜广播的吧?”

    听完这句话,绫的眼中闪出光辉,她接过纸袋,迫不及待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可以捏在手掌中的小收音机。

    “我还买了耳机,听的时候就不会被医院的人发现了。”

    “哇,太感谢了!每次我求妈妈买收音机,她都只会训斥我,叫我不要熬夜,赶快好起来,从来不肯买给我。住院以后,我以为听不了广播了,心情非常消沉呢!不愧是小文,你真是最知我心思的好朋友——”

    说着,绫好像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事,突然不作声了。

    “你怎么了。绫?”

    文伽歪着脑袋问道。绫表情复杂地看着文伽。

    绫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力地呼了口气,微笑着说道。

    “……是啊。不管发生什么,小文都是我的好朋友。对吧。”

    绫独自点着头,文伽问道。

    “对不起,我没听清。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说完,绫摇了摇头,装做平静地继续说道。

    “小文,过一会儿去和同学的病房看看吧!”

    “啊……”

    听到这句话之后,文伽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直看着两人对话的流礼也说不出话了。

    可是,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不理会文伽的反应。

    “抱歉,能替我去一趟吗?我还走不了路,不过,和同学应该能走路了吧。”

    绫的眼神中闪烁着歉意的光芒,一点也看不出她的思维不正常。她的话语也十分清晰,完全不像在自我欺骗。

    过了一会儿,文伽缓缓开口说道。

    “……你听谁说的?”

    “啊?是妈妈跟我说的呀。我真的很对不起和同学,可以的话,真想跪着向他道歉。不过,和同学一定会原谅我的。他可是个很好的人。”

    听完绫的话,流礼也明白事情的大概了。绫的母亲担心女儿的精神状态,没有把和俊死去的事告诉她。虽然她看起来情绪稳定,但现在仍有可能从深层意识中把对事故的惊恐唤醒。绫的母亲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流礼这样认为。

    文伽能够敏锐地觉察别人的感情,她先于流礼明白了状况,并反过来问绫,可谓敏锐与聪明兼备。流礼确信她会在这里岔开话题,过段时间再把真相告诉绫。

    可是。

    文伽在明白一切之后,依然像确信这么做是正确的一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已经死了。”

    “啊……”

    绫说不出话来。她睁大了眼睛,好像突然变得听不懂日语一样,呆呆地看着文伽。

    文伽平静地继续说道。

    “说他住在同一间医院也完全是谎话。他已经死了。用不着悲伤,也不要自责,人总是会死的。他保护了绫,一定是不带任何遗憾地走向另一个世界的。”

    文伽的话语如雪一样淡白,又像雪一般冰冷,绫仿佛感受到这种温度一般,全身开始颤抖。

    “骗、骗人的。和同学怎么会,妈妈可没跟我说过这个……”

    绫的牙根不住地颤动,身体蜷缩着。

    可是,文伽的眼神依然平静而犀利。

    “我没有骗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医院的人。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个叫本田和俊的人住在这间医院。”

    绫说不出话来。她捂住耳朵,仿佛不想再听下去,并不住地摇头。由于极度紧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流礼不禁想阻止文伽继续说下去,可是,这里毕竟是文伽的记忆中的世界。

    流礼伸出的乎穿过了文伽的身体。

    文伽的想法与流礼正好相反,她抓住绫的手,继续说道。

    “绫,总有一天,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我希望你尽快恢复精神。所以,我请求你,接受这个事实吧。本田和俊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一瞬间,绫最后的理性之线断了,她拨开文伽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文伽急忙按住绫,可是,绫不住地挣扎,完全没有要平静下来的样子。她身边的花瓶打在文伽身上,落在地上碎了。用石膏固定的右脚也从床上掉了下来。

    医院的工作人员听到骚动声,急忙赶来,文伽被推倒在墙边,工作人员把绫按回床上,医生拿着针筒,准备给她注射镇静剂。

    尽管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给文伽,流礼还是对惊奇地看着事态发展的她说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啊?你说的话会伤害到她,这是很容易想到的事,这样的你还算她的朋友吗?”

    当然,文伽没有回答。不过,文伽似乎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看起来也深受打击。

    流礼皱着眉头,塞尔塞像是要为文伽辩解一样,开口说道。

    “我推测,她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位小姐不是说过吗,她在年幼的时候收到过死后文,她的这种行为,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你是什么意思?”

    在流礼的催促下,塞尔塞继续说道。

    “人的死亡是很普通的事,在成长的过程中,人会慢慢理解这一点吧。如果是百岁的老婆婆把亲近之人的死讯告诉自还好,可是,这个事实却出自年仅十多岁的中学生之口,绫就算突然昏厥也不奇怪。这是极其普通而自然的反应。但这位小姐由于在幼年时就收到过死后文,并由于此事而对人的生死看得很开。因此,她能很快接受同学死亡的事实,并保持积极的态度……不过,人类都有以自己为衡量标准的坏习惯,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生死的豁达态度,误以为自己的朋友也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结果就成了这样,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不过,这只是推测而已。”

    流礼再次朝文伽望去。

    文伽一筹莫展地看着绫。看到文伽的样子,流礼觉得塞尔塞的推测是正确的。

    ***

    “……所以,那不是你的错。我想,那的确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不过,你是为朋友着想才当了坏人,不是吗?这一点,我觉得很了不起哦。”

    流礼对文伽说道。

    这里是文伽的房间。文伽受不了在病房中发生的事,钻进被窝里,看着天花板。房间中响起的深夜广播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流礼看着一直保持沉默的文伽,叹了口气。

    “……唉,说了她也听不到,完全没有意义。”

    “哦,亏你还记得啊。你平时就是个走三步就忘事的人,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自己现在身处记忆之中了。”

    “你好烦啊。这种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尽管知道毫无意义,但还是会感到气愤,人类经常会这样的啊。”

    “真搞不明白,人类这种生物的存在,究竟是否合理啊。”

    哪能这么容易明白,流礼想道。

    虽然经过数千年,与他人交往结合并固定了遗传基因,但他们还是不理解人类自身的本质,如果套用公式就能轻松了解的话,那么一流大学的合格毕业生就都是一流心理学家了,也就根本用不着死后文这种奇迹了。

    尽管很难理解,但流礼认为这就是人的优点。

    正是因为别人不理解,才会产生希望被别人理解的想法。乍看起来是人类缺点的躯壳,但这却是人类自身的证明,也可以说是唯一的美丽之处。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但她是真的为朋友担心,文伽真是个认真的人。)

    所以,流礼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尽管明白这毫无意义,她还是忍不住想对文伽说。

    “我说,文伽,总这么烦恼下去也不是办法,赶快做出更积极的行动啊。比如,写封信道歉。写信就可以了。当面说的话可能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写信的话就可以反复斟酌,把想说的告诉她,对吧?”

    不管这是不是徒劳无功,即使毫无用处又有什么损失?

    流礼正说着,文伽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文伽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写东西。

    “哦?你要做什么啊?”

    流礼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行动。文伽翻着抽屉,找出一张空白明信片。

    看到这个,流礼惊喜地叫了起来。

    “哇,真的要写信啊!看来我的想法传给她了。”

    “你果然是忘记了啊。这里是记忆中的世界,这早已经成为事实了啊?你的想法哪可能传达给她。”

    “你好烦,忘记的是你吧?我现在的基本设定是魔法少女,能够把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当当!当当!”

    “随你怎么想好了,不过,我可不承认‘当当’是魔法少女的效果音。”

    “……啊?难道说,你是某种动画的狂热者?”

    流礼因为发现意想不到的事实而吃惊地后退,文伽则迅速在明信片上写着。流礼尽力忘掉刚才的对话,看着信上的内容。可是,她马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文伽把明信片翻过来,一面看着刚才的笔记本,一面写着邮寄地址,流礼感到更加困惑了。

    她究竟要做什么啊,流礼不禁自言自语。

    “……这个,只是向广播投稿的明信片而已啊。”

    “晚上好,最近持续低温,各位过得怎么样?希望各位早睡早起,不要感冒——这种话,由深夜档节目的主持人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实在抱歉。不过,请裹着棉被,温暖地收听吧。”

    今晚也是‘月亮与华尔兹’的播出时间,我是主持人月村琴音。电波携着温暖的风如期到达,您的耳朵。

    首先是惯例的‘奇闻异事’时间。

    这次也收到了不少听众的来信,其中有一张引人注目的明信片,在此为大家介绍。

    这是笔名为‘死后文’的听众写来的。

    能够不留任何遗憾地走向另一个世界的人极少极少。人类无法知道自己的死期,因此,很遗憾,无悔地过完一生的可能性相当低。可是,能够救赎那些对这个世界仍抱有迷恋的灵魂的奇迹是存在的。这种奇迹就叫做死后文。所谓的死后文,就是写着死者最后的‘愿望’的信,死者能够通过死后文,把生前无法传达的,愿望’传达给生者。

    这并不是奇怪的都市传说。死后文是真实存在的。实际上,我就曾经收到过叔叔写来的死后文。那时我还小,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可是,我却感受到了死后文所传达的温暖。

    通过死后文,我明白了人的生死,以及生者应该具有的勇气。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疯话,死后文,是留给人类的最后的奇迹。

    ……包含着死者最后的‘愿望’写成的死后文啊。听起来好像有些恐怖,但实际上很温馨吧。各位听众如果要写死后文的话,会写给谁呢?请以自己已经死去为前提想一想,各位千万不要生气哦。

    ——人总是会死的。

    正因为这样,在自己死后,那份对自己最为重视的生者的思念,我认为是非常珍贵的。

    请允许我再问一次。

    假如各位要写死后文,会写给谁呢?

    是给家人?

    朋友?

    还是恋人?

    ……啊?问我会怎么做?有没有想寄死后文的重要的人?

    嗯,实际上,我已经接到不少这样的提问了……不过,请让我保密吧。女孩子不正是因为有小秘密才显得更有魅力吗?

    那么,为了展示我的魅力,请大家听一支歌吧,今天是很难得的摇滚乐,由笔名‘小熊’的听众点播的Anthem的<Shout!》”

    音乐已经开始播放,文伽却并不在意,丽是开始写某种东西。这时,流礼逐渐明白了文伽为什么要向广播投稿。

    今天,文伽仍然装做抄板书,一面思考着,一面在信笺上写着什么。看着她的样子,流礼神情复杂地说道。

    “……文伽,你是认真的吗?你打算伪造和俊的死后文?”

    文伽在信笺上写的,是以和俊的角度写的伪造死后文。文伽一边考虑着和俊会对绫传达的想法,一边写着,信纸总是写不满。

    不过,这封信中满溢着对绫的关怀,上面写着“事故是偶然的,所以不用太挂在心上。”这样的温暖的话语。

    塞尔塞疑惑地说道。

    “这位小姐的想法我明白。就像自己收到死后文之后,就变得能够接受死亡一样,绫在收到死后文之后,也一定能接受和俊死亡的事实,她一定是这样想的吧?可是,就算通过广播让绫知道‘死后文’的存在,如果真正的死后文邮差和我们‘Aarons’没有出现,中学生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这种事呢?就算因为恋人死去而处于精神不稳定的状态,也不可能相信这种事。这位聪明的小姐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吧。”

    尽管塞尔塞这样说,流礼的意见却完全相反。她叹着气说道:

    ***

    这一天,文伽从早上开始就坐立不安。昨天晚上她也一定没睡好,她第一个到学校,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课桌。

    流礼理解她为什么坐立不安,因为今天是出院的绫返校的日子。那封死后文已经在昨天晚上偷偷投进绫家的信箱了,所以,在昨晚或者今天早上,绫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吧。而再过几十分钟,就能知道绫的反应了。

    流礼和塞尔塞一起站在文伽身边,准备静观事态的发展。原本只有文伽一个人的教室里,渐渐来了许多同学。每当有人走进教室,文伽都会像触电一般抬起头来,在看清不是自己所等的人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流礼一面看着教室的门口,一面说道。

    “怎么还不来啊,我都等急了。”

    “今天该不会请假休息吧?只是出院而已,还没有痊愈啊。她的身体状况很容易恶化的。”

    “啊?延期吗?我说塞尔塞,你可以快放吗?给我快放啊!!”

    “你这家伙啊,满嘴胡言乱语。”

    正当他们争吵的时候,绑着绷带、拄着拐杖的少女在教室出现了。在教室门口的同学们看到绫,都恭喜她出院,对她表达着关怀之意。

    不过,绫没有回应他们,而是走向文伽的课桌,不知道她在思考着什么,表情十分僵硬。

    文伽从椅子上站起来,放心地说道。

    “绫,恭喜你出院。之前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实在是——”

    走到文伽身边的绫无言地抬起手,下一瞬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里响了起来。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流礼也无法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当事人文伽究竟理解不理解当时的状况。

    不过,文伽捂着脸,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绫。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被冻住一样。绫从口袋里拿出信笺,那是文伽写的“和俊的死后文”。

    绫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是什么?”

    文伽没有回答。她无言地看着绫,好像在思索绫愤怒的原因一样。

    绫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叫起来。

    “这算什么!?开、开什么玩笑!明明一点也不了解那场事故的情况以及和同学的心意!别装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用不着同情我!!”

    “……你说我不了解什么?”

    文伽终于说话了,可是,这嘶哑的声音简直不像她发出的。话语中,包含着对自己在无意间再次伤害了好友的悔恨之意。

    不过,眼中充满愤怒的绫没有觉察到文伽的心情。她无法察觉。

    绫生气地继续说道。

    “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那一天,和同学提出与我分手!因为,他有喜欢的人……因为,他喜欢小文你,所以无法与我继续交往!!我不想听这些,所以不顾一切地逃走,跑到公路上。接着……车——”

    流礼的大脑中回放着最后见到和俊时他的表情。他看着文伽,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和俊诚实的瞳孔中,隐藏着真相。

    一行眼泪从绫的脸上滑落。

    “……不过,我承认,虽然我现在仍然喜欢着和同学,但小文也是我重要的好朋友,所以没关系的,我认为,只要是小文的话,就没有关系。我想,只要你们顺利交往的话,我一定会笑着祝福你们。”

    在病房里,绫不止一次说过文伽是自己的好朋友。就像是想要确认、要让自己认可一般说着。

    流礼突然想起来,那一天,绫想让文伽替自己转达给和俊的话,应该是同意分手吧。只是几句简单的话语,文伽一定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通过文伽转达给和俊,这也是绫对他的鼓励吧。

    绫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同学在场,掉下了眼泪。她一面抽泣着,一面问“为什么?”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好过分,你真的好过分。和同学绝对不会留那样的信给我,绝对不会对我说喜欢我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伤害了我的心,也伤害了和同学的心……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绫紧紧捏住信笺,大声哭泣着。

    文伽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绫——

    ***

    文伽坐在被晚霞染成茜色的公园的长椅上,低头盯着地面。

    在回家的路上,她总会在这里坐一会儿,现在已经保持同样的姿势两个小时了。刚才还在沙堆上玩耍的小孩子已不见踪影,周围一片寂静。

    在那之后,绫连第一节课都没上就早退了。虽然她说是因为才出院,身体不适,但同学们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今天早上那件事。结果,文伽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只能默默地目送她离开。

    流礼坐在文伽身边,表情凝重地看着她。流礼明白,这个世界只是过去残留的影像,文伽是无法听到自己说话的。

    可是。

    她总想为文伽做点什么。

    想以自己的力量帮助她。

    尽管这样想,流礼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大叫。

    “……这位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看不下去啊。”

    听到塞尔塞的话,流礼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和它是一样的。可是,他们无法安慰她,在这里,流礼什么事都做不到,就算塞尔塞有特殊能力,也一样毫无办法。

    这算什么魔法少女啊,流礼想道。

    自己能做的只是在旁边观望。挥动魔杖也无法对现实造成半点改变,这样的话,只是徒增文伽的伤心而已。

    (果然不该接这份工作。要是有人代替我该多好……)

    也许是受到文伽心情的影响,流礼也变得沮丧,这时——

    “——人们都说,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前进,不过,我认为像这样看着脚下也不错。因为,这是自我反省和自律的表现,为了使自己不再跌倒。”

    洪亮的声音像温柔的风一样吹来。文伽立刻抬起头,看到了说话的人。

    “看吧,很简单对吗?抬起头这种事。”

    “啊……”

    “虽然有很多人误解,但人们总是在继续前进。看地面这种事,只会在跌倒的时候做。所以,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就看着地面,看到它脸红为止吧。因为,只要一句鼓励的话,就能让人继续前进。”

    这位少女的装束很奇特,她的头上戴着法式平顶帽,肩上挎着蛤蟆口的背包,手上拿着一支比自己的身高还长的手杖。

    看到这场意外的邂逅,流礼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她手上的杖塞尔塞代替她说道。

    “终于出现了,福音局创立以来的大罪人——”

    少女对文伽说道。

    “初次见面,文伽妹妹。我叫沙音。是死后文的邮差沙音。”

    流礼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并不由得摆出了架势,但一想到这是记忆中的世界,她才决定就这样观察沙音。

    沙音的身上散发着沉稳的气息,嘴角的微笑让人感到温暖而亲切。她真的是引发大事件的罪魁祸首吗,流礼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文伽被突然到来的人吓了一跳,不过,她马上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用和平时一样沉稳的语气问道。

    “难道说,和俊把死后文交给你了?为什么不马上送来呢!?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不会——”

    文伽咬住嘴唇,她的脸上有着与年龄相符的稚气,以及与年龄不相符的悔意。即使故做坚强,只是个中学生的文伽也还是无法承受这次事件带来的痛苦吧。

    不过,相对于显得稚嫩的文伽,沙音的声音却清晰而平静。

    “我也有自己的事。而且,就算责怪我,你自己的错误还是你自己犯下的。不要天真地以为别人能替你承担过错啊,文伽妹妹。”

    文伽一句话也不说。

    流礼皱起眉头,看来,她是赞同沙音的观点的吧。不过,流礼因为在旁边看到了文伽为朋友所做的一切,所以,尽管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过去,却还是忍不住要抱怨沙音几句。

    生气的流礼刚要开口,沙音手上的Aarons突然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

    “沙音,算了吧,她已经好好地反省过了。”

    “哎呀,亚斯亚想替文伽妹妹说话啊?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对小孩子过于娇惯。”

    “别开玩笑了。这是你的臭毛病啊。你可有些不厚道哦。我想,这几天沙音你一直注视着她的行动,也知道她的原动力不是以利己为目的吧?”

    听到责备的话语,沙音舒了口气。接着,爽快地认输了。

    “……是啊。我说得有些过分了。不过,正因为文伽妹妹是个真心为别人着想的好孩子,我才不希望她走弯路啊。”

    她们说话的时候,流礼向塞尔塞问道。

    “它说一直注视着文伽这几天的行动……可是,我完全没有发现啊。我说,塞尔塞,你到底在干什么!沙音躲在什么地方的话,要和我说一声啊!你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

    “就算你对我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这里是这位小姐记忆中的世界,既然她没有察觉到,那就和不存在一样。你叫我怎么察觉?”

    虽然理解了塞尔塞的说明,但也还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流礼一直认为,沙音在批评文伽的软弱时,不知道她的辛苦和烦恼,不理解她的想法,因此才会毫不顾忌地讲大道理,所以,流礼对她很反感。

    可是。

    沙音其实是知道的。在知道一切,经过斟酌之后,她还是不留情面地责备了文伽。

    流礼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能这么做,但马上就得出否定的答案。

    她一直都是这样。看到文伽跌倒了,就只想安慰她、鼓励她,如果她说出丧气话,就算那毫无道理,流礼也会表示宽容。

    因此,可以断言。

    沙音的做法是正确的,正确得让人钦佩。

    可是,正因为这样,流礼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沙音能够这么做?

    大罪人沙音,为什么能做出如此正确的事情?

    沙音平静地继续说道。

    “……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亚斯亚,拿出来吧。”

    以沙音的这句话为信号,亚斯亚发出淡淡的光辉。沙音眼前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

    “我开始回答文伽妹妹刚才的问题吧。我确实拿着和俊的死后文。不过,那并不是写给文伽妹妹你的,而是写给对他的死感到负有责任的人——也就是他曾经倾诉过梦想的绫妹妹的。至于为什么不马上送来这个问题,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封死后文是刚写好的。”

    沙音把手伸向扭曲的空间,变魔术般地拿出某件东西。那是一副油画。一米见方的油画,被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抽了出来。

    文伽和流礼站在油画的背面,无法看到油画上画着什么。不过,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在油画的背面,贴着可以称为死后文之证的黑色邮票。

    沙音温柔地看着油画,说道。

    “除了这幅油画,他还把一张纸条交给了我。纸条上简要地写了两件事。其中之一,和文伽妹妹伪造的死后文内容一样,写着‘那是一场事故,小绫你用不着挂在心上。’另外一件,就是他想挑战一次自己的梦想,写着‘希望把这幅画以他的名字送去参展’这样的愿望。”

    文伽默默地听着沙音的话,眼神中却充满了疑问。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这些,为什么不早一点送给绫。

    流礼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担心文伽,但绫也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她想,既然死后文已经写好了,就别在这里偷懒了,赶快送去啊。

    不知道沙音是否明白文伽她们的想法,她夸张地大呼一口气。

    “——不过啊,这次的工作有些困难。我一直在观察着收信人,考虑着把死后文交给她的最佳时机……可是,收信人的朋友为了让她接受和俊死亡的事实,不仅小心地留意着她的情况,甚至伪造了死后文。这样一来,我真不知道该怎把工作进行下去了。”

    流礼的心中再次燃起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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