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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公主也要自由恋爱2 令人旁徨的疑问)

    带著湿气的黄昏风儿,正轻拂著他的黑发。

    在那扇拆下玻璃的窗户外头,丘陵的恬静光风正流逝而过,尽管偶尔可以瞥见小鹿与兔子的踪迹,却完全看不见人影,云朵飘浮於天际,它的影子正鲜明地投射於草原上。

    离开王宫之後,这三市和王都隆迪尼尔兹那充斥著马车的石版路相较之下,要来得宁静许多。

    然而马车内的艾力克斯却无心欣赏外头的美景。

    马车自王都出发以来,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在这段期间内,艾力克斯的精神全盘放在一封信件上,

    那是一封在一周前寄达的信件,信封上附有淡紫色蜜蜡及紫罗兰印记,纯白信纸散发出蔷薇的甘甜香气,并记述了以下内容:

    我想与你单独谈谈,若方便的话,可以请你来城堡一趟吗?

    「……紫之公主。」

    艾力克斯轻声呼唤自己的未婚妻—、第二公主伊娃洁莉的昵称。

    他每看一次由熟悉的笔迹所写下的文字,脸上就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这时,艾力克斯察觉坐在对面的年老侍从正㈡不转睛地盯昔自己。难道我笑得很诡异吗?艾力克斯赶紧收敛表情,不过他仍旧抓著信纸不放,仿佛上瘾似地反覆阅读。

    在重覆了数次上述行径之後,父刀克斯终於将视线朝街外望去。

    他发现一个独特的轮廊出现在随风摆荡的夏单丘陵彼端,轮廓的形状就和寄宿学校的藏书中记载的—漠一样。

    「那就是温古雷靳城吗?」

    从外观来看,那座建於八百年前的要塞似于相当坚固。

    但是,那完全下矫饰於外貌的简朴风格,实在过於呆板几不讨人喜欢·明加这种话对王室个敬,却忍不住让人想脱口而出,这人概就是所谓的历史轨迹吧,因为昆席德王国定远从大陆渡海而来的征服苦所建立的乇国。

    「艾力克靳少爷。」

    —直沉默不语的侍从尖然出声叫住他。

    将一头灰发整理得非常整齐的牛艺侍从,以郑重的语气说道:

    艾力克斯少爷,您的父亲十分担心您,因此我在此恳求您千万别忘记这件事,」

    「……担心?」

    艾力克斯的视线自窗外栘回,并且眯细茶褐色眼眸的,侍从却个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您将会继承公爵家,而即将成为您妻子的公主,想必也愿意成为主人的助力,家族的人都为此期盼不巳,不知这种幸福的日子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到来?所以……」

    「父亲和你听说的『幸福』,指的定公土的嫁妆吗?」

    艾力克斯打断对方拐弯抹角的话,语气也越发严厉,於是侍从,(能安静下来:等他闭嘴之後,艾力克斯便将摊开的信纸收回信封内,然後将视线落在窗外。

    他凝望著蔓延王天空彼端的单原,以及位於平缓丘陵那头的城堡。

    艾力克斯藉由此景,在脑巾描绘著少女裸是奔跑的影子。

    十八岁的艾力克斯同时也是布劳德尔公爵的独牛子,换句话说,他的义务就是继承公爵家的地位与财产,因此他的婚姻也格外重要,特别是新娘带来的嫁妆,更是攸关佣人们的生计,若嫁妆过於微薄而使公爵家没落,佣人的数日自然会遭删减,就算他们想找下一任雇主,在这年头也并下容易。

    现实总是残酷的,艾力克斯当然很明白自己下能一直沉溺於美梦之中。

    然而,艾力克斯并下想许下一个没行爱情的婚姻。

    在人们的眼中,他的父亲为了擭得地位及财产,所以才与公爵家的独生女,也就是他的母亲结婚,正因为艾力克斯拥有这种父亲,更令他觉得自己不能与他一样。

    年老侍从低下头,沉默了一下之後再度开口:

    「艾力克斯少爷,您的父亲已经犯了错。」

    「费边,你说什么?」

    艾力克斯惊讶不已,於是不自觉地喊出侍从的名字。

    这位年长的侍者远自艾力克斯出生之前,就一直侍奉著布劳德尔家,甚至比艾力克斯的父亲年长,他的灰色眼眸正凝视著自己未来的主人。

    「趁主人的过错还未波及到您前,请您早日完成终身大事吧,这都是为了您和布劳德尔家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艾力克斯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丢下这句话,而侍从以低垂的视线代替点头。

    这辆由四匹马拉的厢型马车,在低矮石篱围绕的丘陵道路上奔驰著。

    艾力克斯托著脸颊眺望窗外。

    他在心里呼唤著未婚妻——伊娃公主的名字,并於脑海中刻画她的倩影。

    ——◇◇◇◇◇◇◇——

    伊娃钻人长满苔藓的砖瓦之间,然後「哎呀」地发出惊叹。

    「你瞧,有一辆马车朝村子的方向驶去呢,该不会是艾力克斯的马车吧?」

    「就是那个。」伊娃指著通往丘陵那端的大道,另一只手则握著附有黄铜握柄的观剧用望远镜。

    但是爱莉雅却紧抓著伊娃腰间的缎带,为难地抿起双唇。

    「公主,您期盼艾力克斯殿下的到来是无所谓,可是算我求求您,请您退後一点吧。」

    「没问题的,在王宫的时候,我不也时常爬到风向仪之塔的塔顶吗?况且这儿和风向仪之塔又不一样,就算掉下去,底下也还有壕沟呀。」

    「先不管底下有壕沟还是地板,请您不要说掉下去这种不吉利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身为侍女的爱莉雅拚命劝阻缺乏警觉心的主人。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座温古雷斯城的守望台和位於北侧宫殿的风向仪之塔全然不同,上方不但覆盖著屋顶,而且还积了不少灰尘,供人观赏风景的窗户也很狭小:最重要的是,这里比风向仪之塔高多了。

    「爱莉雅真爱瞎操心。」

    「我当然会担心!」

    「真拿你没办法。」

    伊娃发现爱莉雅紧抓著缎带的手正在颤抖,只好离开窗缘。要是伊娃再不听话,爱莉雅可能会因此昏倒吧,再加上刚才从镇上的大圣堂传来了五下钟声,意味著现在已经时值五点了,太阳就要西下,而且伊娃的双手也被风吹得有些冰冷;或许是因为屋顶的灰尘太多,让她的喉咙也痛了起来。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使用物品向来粗心的伊娃趁著望远镜还没摔坏之前,赶紧将它递给爱莉雅保管,然後伴随著裙摆的摆动朝楼梯间定去。

    那位送她望远镜的人就是艾力克斯,伊娃已经在茶会上阅读过他寄来的信了,那场茶会是在五天前举办的。

    那天,她当晚就写好回信,然後在隔日早晨将信寄去王都·两天之後她就收到回信,信上详细写著艾力克斯将於几天之後抵达温古雷靳城,并且会在到达的隔日前来拜访她,今天正是信上所写的,艾力克斯准备从王部过来的日子。

    「话说回来,您真的进步不少呢。」

    在通过狭窄的螺旋阶梯途中,爱莉雅忽然开口说道。

    伊娃的双手完全没有扶著墙壁、就这么快步走下楼梯,她微微歪著头。

    「进步?你指的是什么事?」

    「田然是指您呀。没想到公主居然会主动邀请艾力克斯殿下,明天大概会下红雨吧。不,应该说会降下陨引,这件事真是人稀奇了。如此一来,艾力克斯殿下的真心诚意总算有了一点回报,啊啊,我太欣慰了。」

    「什么陨石嘛……」

    伊娃紧盯著这位直言不讳的心腹侍女。既然要从天而降,真希望她说的是天使之类的形容词:另外经她这样一说,就好像白己平常对待未婚夫有多么冷淡似地。「没礼貌。」伊娃轻声反驳爱莉雅的话。

    但定这件事的确很罕见。

    自从两人订下婚约以来也已经过了两年,这可是伊娃头一次丰动向艾力克斯提出邀约。

    伊娃会邀请他是有原冈的。

    不过这个理由不方便告诉爱莉雅,毕竞这件事还是秘密。

    快速步下螺旋阶梯、穿越狭长的出口之後,一阵风迎面拂来。主仆两人定进没有屋顶遮蔽的走廊,这道长廊连接了刚才那座高塔所在的西馆,以及设有客房与大厅的主馆。

    微风掠过壕沟,从长满夏草的丘陵吹来,一身黑色装束的骑士吉克正迎风待命。

    「您平安无事吧,伊娃洁莉殿下。」

    「当然没事,有爱莉雅陪著我嘛。」

    「不,我想若是伊娃洁莉殿下,只要看到蛋糕从天而降,就算要跳楼,您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捡吧。」

    「吉克,你真失礼,我才没有那么贪吃,如果真的有蛋糕掉下来,我会等它落地之後再去捡的。」

    「公主,还是请您不要捡吧。话说回来,现实中根本不会有蛋糕从天而降,就算真的有,也一定会摔烂。」

    「哎呀,那倒没关系,就算外表不讨喜,说不定还是一样美味喔。」

    「公主……」

    面对如此贪吃的主人,爱莉雅只能难过地摇摇头,吉克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适时地递上一封信件。

    「既然您平安无事,就请您看看这封信吧,这是雷欧哈特殿下寄来的。」

    「雷欧王兄寄来的?」

    那是一封直接在厚重信纸滴下封蜡的信,伊娃赶紧拆开它,并将内容念出来。

    「我看看……给我的天使、我的妖精、我的蔷薇,我挚爱的妹妹啊—!」

    「看到和平常一样的华丽前言,就可以知道雷欧殿下过得很好。」

    吉克小声说出自己的感想。他说的一点也没错,雷欧写信给伊娃的开头总是如此冗赘,托这段让读信的人及聆听者都感到厌烦的前文之福,伊娃已经下想再朗读了,她静静地将接下来的内容浏览一遍。

    信中写著自从欢迎会以来就一直停止公务的国王已经康复了,也逐渐开始处理事务;另外,在国王休养期间一直忙於公务的雷欧,将代理国王这访温古雷斯城。

    「下个月二号要来……所以是几天後呢?」

    「从今天开始算的话,是在六天後。」

    吉克立即回答伊娃的问题,爱莉雅才刚准备要扳手指计算。「六天後呀……」伊娃轻声叹息。

    此外,在信件的最後还附注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和以克莉丝蒂娜太子妃殿下为首的兰比尔斯宾客们相处融洽了吗?」

    这个问题真是难以回答。

    有著暗褐色秀发以及茶色眼眸的艾米尔王太子十分开朗,也相当平易近人,他从祖国带来的两位同窗好友也一样,伊娃当时读了艾力克斯的来信之後,其中一人还对她说出「要不是您已有婚约在身,我早就恳求肯尼斯国王将您许婚於我」等话。伊娃很清楚这是社交场合常见的客套话,再加上对方也是一副半开玩笑的模样,事後也没有再纠缠她,因此伊娃便假借开朗的乾笑敷衍过去,不过负责照顾伊娃的康妮丽,则是为难地露出苦笑。

    然而,伊娃还是未能与克莉丝蒂娜见面,这位太子妃依旧没有出席前几天的茶会。

    伊娃经常和威廉或康妮丽结伴,一同享用名义上的早餐(其实是中餐)以及晚餐,可是来自兰比尔斯的宾客总是个别行动。

    也因此,自从那天以来,伊娃就连克莉丝蒂娜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果真是在刻意回避自己吗?

    「……思,对了。」

    伊娃手一拍,然後召唤吉克与爱莉雅,两人默默地遵从主人的命令定过来,伊娃也立刻将计划告诉他们。

    「爱莉雅、言克,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我现在要去克莉丝蒂哪太子妃殿下的房间拜访。」

    「您没有事先通报一声,就要一个人跑去吗!?」

    爱莉雅睁大双眼回问,伊娃点点头。

    「就算我事先通知,也只会被对方拒绝吧,所以我要用偷袭的。就算到时候被赶回来,至少也有机会瞻仰太子妃殿下的声音或是容貌呀。」

    「公主……」

    「趁著现在太阳还没下山,赶去拜访正是时候。」

    吉克斩钉截铁地说道,完全不理会旁边那位因担心而皱起眉的爱莉雅,在这种时候,吉克总是能立即了解伊娃的心意。擭得认同之後,伊娃恢复平时的语气说了声:「那就这么说定罗!」然後转身甩动裙摆,朝城堡主馆的方向前进。

    但是她在来到三楼客房的走廊之後,才掹然惊觉一件事,

    「……太子妃殿下的房间在哪里?」

    我应该先问清楚再过来的,伊娃有些沮丧。现在已经将近八月底,时间梢纵即逝,白昼相当短暂,既然如此,即便这么做很无礼,伊娃仍然决定要赌睹看——她决定要贴在每一扇门上偷听。

    要是被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夏洛克德利王族的品格唯恐会受到质疑。

    不过伊娃是认真的。

    因为她有几个想要解开的谜团。

    据说她这双罕见的紫色眼眸为『承诺爱子』的象徵,为了得到承诺爱子,所以王族才会迎娶伊娃的母亲成为第二王妃。

    话虽如此,她就是无法信任告诉自己这件事的人。

    况且伊娃的确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伊娃从小就百毒不侵,而她那可以成为音痴女王的歌喉,最近也变得有点异常:更夸张的是在九岁之前,她不但不晓得自己是公主,也从来没听过什么王都、王宫,更不知道自己双亲的名字。

    对於自己的母亲——第二王妃,伊娃只知道她在自己两岁那年过世,她甚至不晓得亲生母亲的姓名。

    因此,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她真的很想从克莉丝蒂娜身上打听有关自己的事。

    她认为紫色瞳孔即『承诺爱子』的象徵、第二王妃的传闻等说法不过是谎言,并想证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可疑的家伙擅自捏造的。

    「这问房间……好像不对。」

    伊娃离开刚刚紧贴的门扉继续往走廊深处前进。当然,她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从第一间房里传来侍从的对话声,下一问以及下下一问房都没有任何声响:至於接下来的房间则传来年轻男性的说话声,想必是跟随艾米尔王太子出访的某位年轻贵族吧。

    就在确认的时候,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声响,是从另一头的房间发出的。

    於是伊娃停下脚步聆听。

    然而透过狭小窗户洒人落日余晖的昏暗走廊,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是我听错了吗……?」

    伊娃一边思索,一边踏出脚步。

    这时,她似乎听到某种东西滚落在地的声响。

    克莉丝蒂娜该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吧?难道有人企图暗杀兰比尔斯的太子圮吗?

    伊娃揪紧胸口的礼服,连忙往定廊的深处奔去。

    门突然打开了。

    「哇……」

    差点撞到鼻梁的伊娃慌张地向後退。

    慌忙之中冲出来的人,理应是兰比尔斯的王太子艾米尔。

    但是他却恶狠狠地瞪著站在房门前的伊娃。

    「什么……!是紫之公主!?」

    艾米尔先是大吃一惊,然後露出一副看见不祥之物的表情。见到他这副模样,更令伊娃大感诧异。

    「艾米尔殿下……?」

    伊娃茫然地呼唤他的名字,於是艾米尔如同回神般地眨眨眼,还啧了一声,而後便不发一语地离开了。他并末走人其他房间,就这么消失在走廊尽头,而且他的身後并没有任何侍从跟随。

    伊娃张著口目送他离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的人真的是那位艾米尔殿下吗?方才的他与欢迎会以及茶会上那位笑嘻嘻的开朗男士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不过那头暗褐色头发和纤弱的背影,都指出那个人无疑是艾米尔。

    若是如此,那他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从这间房冲出来?

    伊娃通过敞开的门扉、悄悄踏进房里,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继续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在空间宽敞、窗户却狭小无比的房间里,有位身穿深紫色礼服的淑女趴在床上,原本绑奸的头发,已经凌乱地垂落在她那微颤的纤细肩膀上。

    看到这副光景,在脑袋开始运作之前,伊娃已经先喊出声。

    「克莉丝蒂娜王姊!?」

    听到她尖锐的喊叫,站在梳妆台前的年轻侍女赶紧摇摇克莉丝蒂娜的肩膀,接著趴卧在床上的克莉丝蒂娜终於缓缓起身。

    「伊娃洁莉……?」

    克莉丝蒂娜那头散乱的金发零星垂落於衣襟上,她的眼睛正凝视著伊娃。看到她的模样,伊娃知道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克莉丝蒂娜的眼眶湿润,即使身处幽暗之中,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泪水。

    「王姊,您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呃,对不起,应该称呼您为太子圮殿下。请问您为什么要哭呢?」

    弄错称呼的伊娃虽然感到个安,却还是朝床边定过土、她心想,应该先帮克莉丝蒂娜拭去泪水才对。

    不过早在伊娃碰触到对方的脸颊之前,她拿著手帕的手就停住了,因为克莉丝蒂娜已经硬生生地抓住她的手腕。

    「伊娃洁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啊,这、这是因为……」

    「你该不会听见刚才的对话了吧!」

    克莉丝蒂娜的睫毛沾满泪水,并以严厉的口吻质问。她已经不再流泪,也不像刚刚趴在床上颤抖时那般虚弱,而是露出强硬的眼神瞪著伊娃。

    克莉丝蒂娜的反应让伊娃更加无法掌握现状。

    「您相殿下究竟谈了什么呢?啊,难道你们吵架了?」

    若克莉丝蒂娜是因为吵架而情绪激动,那艾米尔刚才的态度就说得通了,一定是这样没错,伊娃如此说服自己。

    克莉丝蒂娜松开了伊娃的手腕。

    「你什么部没听到吧。」

    「咦?」

    伊娃没听清楚克莉丝蒂娜的喃喃自语,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窥探她的神情。刹那问,伊娃被克莉丝蒂娜一把抱住,她「哇」地叫丁一声,还吓了一跳,一阵夜来香的香气瞬问包覆住伊娃。

    然而克莉丝蒂娜却在伊娃的耳边低声说道:

    「出去。」

    「太子妃殿下?」

    「求求你,请你出去!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还定快回王都吧。」

    她的声音宛如叹息般细微,却又蕴含著深切的情感。

    接著,克莉丝蒂娜松开伊娃,将她的肩膀往後一推。

    伊娃因此离开床铺。

    她有件事想请教克莉丝蒂娜。

    为什么要躲著我?为何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因为她知道有关这对紫色眼瞳以及第二王妃的秘密吗?

    伊娃想要解开这些谜团。

    不过一看到克莉丝蒂娜不让侍女接近、独自啜泣的模样,就让伊娃无法狠下心来询问。

    「那么……我先告辞了。」

    伊娃屈膝向她深深一鞠躬,接著转过身去,她才一踏出走廊,房门就立刻被关上。

    伊娃缓缓回过头,望著那扇发出砰的三资关了的房门,一股夜来香的花香再度飘来,那是克莉丝蒂娜身上特有的香气。

    夜来香,笔直伸展的高雅花茎上,绽放著数朵乳白色的清丽花儿,这样的花朵十分适合克莉丝蒂娜。

    但是那芬芳柔润的香气,此刻却使人分外寂寞,更令人心生哀愁之情。

    刚才被克莉丝蒂娜抓住的手腕,至今仍隐隐作痛。

    即使没有留下指痕,那双纤细手指的触感,仍深刻地残留在伊娃身上。

    克莉丝蒂娜王姊……伊娃在心底再次呼唤她的名字。

    在逐渐转暗的暮色之中,伊娃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她只是痴痴地凝望著那扇紧闭的门扉。

    ——◇◇◇◇◇◇◇——

    「你那位既可爱又美丽的姊姊不在这里哟。」

    房里响起的声音,让停在窗边歇息的小燕子受到惊扰而飞走。

    窗外仍旧阳光不展。

    今天是阴天,现在的时刻刚过止午,王弟之女康妮丽在房里用过名为早餐的中餐之後,正忙著应付第三工子威廉。

    威廉完全是为了伊娃而来。

    「艾力克斯殿下差下乡该抵达这里丫吧,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相亲相爱地出游了,我说的没错吧?」

    康妮丽并未因此停下忙於刺绣的双手,她用明朗的声调回答。此时,威廉那对灰蓝色眼眸正不悦地直盯著康妮丽。

    「我没听说伊娃已经出门了。」

    「这样呀,她可能没跟别人提起吧,毕竞她也很久没和未婚大见面了,大概是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伊娃不可能认为我是碍事者。」

    「哎呀,你还真有自信呢,真教人羡慕。」

    这句话并非挖苦,康妮丽打从心底对威廉怀抱著钦佩之意,不过听在这位十四岁的王子耳里,却觉得有些带刺,於是威廉的眼神也越发锐利。

    在他身後,有一位身穿青蓝色礼眼的侍女走进房内。

    「康妮丽殿下,有您的来信。」

    「送过来吧,」

    康妮丽对著侍女点头,并停下手边的刺绣、松开手指上套著的银色顶针(注—),接下那封在白色信纸上盖有鲜红蜜蜡的信件。

    「是恋人寄来的信吗?康妮丽仕女。」

    「怎么可能,这是艾米尔殿下的同窗好友鲁郡斯特大臣寄来的……啊,上面写著如果後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同出外打猎。威廉殿下,你要一起去吗?」

    「参加这种活动难保不会被流弹打中,您不觉得应该自重一点吗?」

    「哎呀,殿下是在为我担心吗?看来後天似乎会下大雨。」

    「与其说是担心您的性命,不如说是担心两国之间的交情。」

    威廉冷淡地答道,他似乎无视於康妮丽满脸的笑意。

    「要是您被流弹扫中而受重伤的话,势必会演变成外交问题,尽管两国之间已经经历两代的政治联姻,兰比尔斯的政情还是相当不稳定,难保不会发生意外,您一不小心可能会成为※注l:用针线裁缝时保护手指的套环。打破平衡的导火线。」

    「哎呀,你的观察力还真敏锐,真不愧是第三王子,我说得没错吧。」

    康妮丽一面将读完的信递给侍女,一面微微耸肩,并摆出戏谵的动作注视著威廉,不过他的表情却无动於衷,神情和他的王兄雷欧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面对自己表姊的态度,威廉要比雷欧来得冷淡。

    因此康妮丽也不太喜欢威廉。

    「真是的,你对我的态度,和在伊娃面前根本是两个样。」

    「当然,您又不是伊娃。我最喜欢的伊娃全世界只有一人,要是没有伊娃,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逗份姊弟之情还真动人呀。」

    这次,她对威廉说的话充满了挖苦与嘲讽之意,威廉大可皱起眉头,让康妮丽看出自己因她的话而动摇,但是他却假装没听见,只是在语气上产生些微变化。

    前几天,当您与伊娃参加艾米尔殿下的茶会时,太子妃殴下曾经来拜访我。」

    「克莉丝蒂娜太子圮殿下?」

    「是啊。太子妃殿下拜托我帮她做一件事,她要我请伊娃返回王都。」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您有觉悟致使双方王室产生嫌隙的话,为何不亲自向她本人说呢?」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威廉殿下……」

    康妮丽发出叹息,她的头也随之晕眩。

    尽管威廉的语气由焦急转为冷漠,但是他的声音却隐含著激动。他自从两年前差点因为

    一场天花而丢掉性命之後,个性就变得极度乖僻,除了当时陪在他身旁不断替他打气的伊娃

    之外,再也不向任何人展现自己可爱或是讨喜的一面。虽然这样还挺率真的,不过一旦考虑

    到他的将来,便不值得拿来表扬。

    威廉似乎察觉康妮丽的想法,再次以冷淡的声音说道:

    「就这件事而言,那位太子妃殿下对外交想必很消极吧,因此,尽管我打从心底不赞同,却还是很期待您的交际手腕。您待在这座城的期间内,就请您随意与大家交往,无论是鲁郡靳特大臣或是其他人。」

    「身为一位绅七,应该对女性表达出应有的礼节吧。殿下,请你不要把我说得如此轻浮。」

    「哦,所以是我弄错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妮丽怒视威廉,她并不打算乖乖接受这没来山的侮辱,接著威廉义无情地说:

    「如果您想守护自身的名誉,就请您搞清楚自己身为上弟女儿的立场,赶快跟别人订婚或是结婚吧。」

    「哎呀,若是我的父亲或是兄长对我这么说也就算了,但是威廉殿下,你可没资格插手管我的未来喔。」

    「我也不打算将心力花费在鞭策您的未来。」

    「那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

    「您还不懂吗?若您把这件事当真,那还真是愚蠢啊。」

    威廉故意叹了门气。康妮丽了沐浴在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下,威廉走近她,并将手伸向椅背,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您听好了,康妮丽仕女,我之所以会跟您说这些,是为了防止将来因为某人而损及下任国王的名誉。」

    听到这句话,康妮丽放置於膝卜的刺绣差点掉落。若旁人看到她的反应,大概都会认为她的动摇或许是心里有鬼,不过威廉却很周到,他刻意挡住侍女的视线,如此深思熟虑的态度完全不像十四岁少年应有的思维,这一切也今康妮丽相当不甘心,尤其是威廉那有如银器般冰冷至极的目光。

    「康妮丽仕女,如果您对我的兄长有意思,那是您的自由,不过夏洛克德利家族禁止近亲通婚,就算没有明文规定,你们联姻也对国家的政策没有任何益处,劝您还是在无聊的谣言还没传开之前,早点嫁人吧,毕竟王室的丑闻只会在社交界里外引起不必要的波澜。」

    「……威廉殿下。」

    「我对您的忠告就到此为止。」

    简短地告别之後,威廉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直到关门声响起,康妮丽始终紧闭双眼。

    然後,她以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

    「佯装乖巧的王子殿下不但有恋姊情结,还有恋兄情结呀。」

    雷欧和威廉这对兄弟的感情并下融洽,康妮丽知道他们每次见面都不免互相挖苦嘲讽,不过就这件事而论,决心守护王室所萌生的羁绊正牢丰地连结著彼此。

    「真令人羡慕。」

    康妮丽由衷地羡慕他们共同的信念。

    雷欧和威廉未来将成为国王与王弟,他们接下来也势必要一直相处下去。

    然而康妮丽却不同。

    身为女性,一旦许配他人,就不得不脱离王室,离开工宫之後不但无法轻易与王室成员见面,就连说句话也会变得相当困难。

    即便如此,康妮丽总有一天还是得步上红毯。

    这么做是为了她那身为一等公爵、同时也是铁尔兹盖持家族当家的父亲,还有即将继承家业的兄长。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还可以守护未来国王的名誉。

    可是她的心却没办法冷静地接受无法与雷欧成为夫妻的事实。

    若能封印这份棘手的情感,不知道会有多轻松。

    「……或许我比威廉殿下还幼稚。」

    为了消除烦躁的情绪,康妮丽不禁自我解嘲:心底却觉得痛苦得难以呼吸。籍此,她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的确倾心於和自己同年的表兄弟,同时也是青梅竹马的雷欧。

    所以,康妮丽才会将自己的梦想寄托於伊娃身上。

    她正编织著犹如童话故事般的美梦,只想单纯且一心三思地爱著某个人,同时也被对方所爱。

    「这只是我小小的任性……」

    为了甩开那阵折磨胸口的痛楚,康妮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接著她唤来一名侍女,并以温籼的语气下达命令:

    「梅莉儿,帮我准备纸和笔,我要回信给鲁郡靳特大臣。」

    ——◇◇◇◇◇◇◇——

    他们首先穿过城门的尖塔,接著横越设於壕沟上的漫长石桥,最後终於抵达红色砖瓦屋林立的城镇。

    午後的凉风止轻抚街道,行人无不好地地眺望那辆在人白天南帘紧闭的四轮厢型马车。

    就连坐在里头的爱莉稚,也想让主人瞧瞧这难得—见的温占雷斯城镇风貌,不过伊娃的监护人——雷欧却严格规定无论是在王都或是城镇,部—定要将马车的窗帘拉紧。

    可是伊娃却不以为意,这么做已经是司空见惯。」

    「爱莉雅,还要多久才会到达艾力克斯住宿的旅馆?。」

    「距离城堡应该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吧。」

    「哎呀,满近的嘛。」

    「因为和王部相比,这里不过是个小村落。」

    「哦……」

    原来如此。接著,伊蚌用下巴轻抵直立於地板上的洋伞握柄。

    今天……不对,是打从昨晚开始,现在坐在伊娃对面的爱莉雅心情就非常好,理由很简单,因为艾力克靳一抵达镇上的旅馆,便於昨夜捎来信件,而伊娃也马上回了一封表示明日就会前往拜访的信。

    「我觉得自从来到温古雷斯城之後,政变最多的人就属公主了。真是太好了,简直就像定有人在您身上施了魔法,我真的好欣慰呀。」

    「哦……这样啊。」

    看到爱莉雅心情这么好……不对,应该说是如此聒噪的馍样,让伊娃有点厌烦,在决定今日要穿的服装时,爱莉雅也是兴奋异常。伊娃穿菩以纯白蕾丝点缀的天蓝色礼服,再搭配大型花朵头饰,于持白色汗伞以及镶有七彩串珠的于提包,这身装扮就连伊娃也非常满意,但是她却深深地叹了口气,真希望爱莉雅能冷静一点。

    这时,侍奉第二公主已经届满六年的爱莉雅突然静下来。

    「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爱莉雅微微探出身子,并且仔细观察伊娃的脸色,

    「不,我很好。」

    「可是您今天比平常老实多了。」

    「谁叫爱莉雅这么吵闹……呃,等一下,你这么说,好像我平常有多娇纵一样,真失礼。」

    伊娃生气地嘟起嘴,爱莉雅却还是紧盯著她。姑且不论爱莉雅表现关心的方式,她是真心为伊娃担忧。

    「我今天真的不太一样吗……」伊娃自言自语。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心里的确很在意某件事。

    「爱莉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什么事呢?」

    「如果有对夫妇在吵完架之後冲出房间、或是有一方哭个不停,爱莉雅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什么!?」

    爱莉雅睁圆她的大眼睛,眼珠仿佛要掉出来,嗓门也拉高了。

    这个问题值得大惊小怪吗?伊娃不禁有些退缩,但是她真的很在意。

    「呐,爱莉雅,你觉得呢?夫妻究竟会为了什么事争吵呀?还有,要怎么做才能和好呢?」

    「这个嘛,夫妻吵架就难说了……随著时间点的不同,理由也会不太一样吧……」

    「咦?为什么?」

    爱莉雅回答得语无伦次,让伊娃不禁睁大双眼,只见爱莉雅默默低下头,或许是错觉吧,总觉得她的脸颊越来越红,仿佛红到了耳根。这是为什么呢?伊娃渐渐无法理解爱莉雅的反应。

    「爱莉雅,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爱莉雅不晓得的话,那我只好晚点再去问吉克了。」

    「不,请、请您千万别这么做,公主,问吉克殿下这种事太胡来了!」

    「那就请你推荐一位可以商量的人选吧。」

    「听……」

    爱莉雅抬起头,因为困惑而僵在原地好一阵子,不过在深呼吸三次之後,她以圣职者训戒孩童般的语气说道:

    「这种疑问等公主将来结婚之後一定会明白,所以请等到那时候再……」

    「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伊娃回看爱莉雅一眼,立刻回答。

    「我现在就想知道嘛。爱莉雅,因为——」

    昨天,克莉丝蒂娜王姊独自一人在哭泣。

    伊娃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她赶紧闭上嘴。

    这并不是因为伊娃认为爱莉雅门风不紧,虽然她总爱大呼小叫,伊娃却很信任她。

    不过她总觉得昨天的事不应该轻易说出去。

    没想到国王那深受亲生母亲爱蒂蕾德正妃宠爱的第一公主、至今仍然被昆席德社交界赞誉为「公主典范」的克莉丝蒂娜,竟然过著既悲伤又寂寞的生活。

    「『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吗?公主。」

    「就是那个……『因为』我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化。」

    伊娃拚命掩饰,想藉此蒙混过去,不过爱莉雅却大喊了一声「哎呀」,然後再度睁大双眼,接著改以恳求的眼神望著伊娃。

    「公主,您该不会是不想和艾力克斯殿下结婚吧?」

    「啊,你是指下战帖的事吗?我之前已经说明过了不是吗?而且爱莉雅明明再清楚不过了。」

    「我当然清楚……」

    爱莉稚的脸色一沉,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所谓的战帖,是指上个月在王宫前院发生的事情。

    公主那次对未婚夫以刀剑相向的夸张戏码,已经透过在王宫工作的人们口耳相传而广为社交界所知,当时外界还传出各式各样的说法,其中几则甚王传人伊娃耳里。

    「什么布劳德尔家的长子受到第二公主胁迫、或是差点被抓狂的公主杀了之类的……这些既有趣又好笑的谣言虽然被四处流传,不过我们暂时还不会结婚这一点大家倒是没猜错,艾力克斯也说得很明白,他说他现在还不能和我结婚。」

    「公主……」

    爱莉雅烦恼地皱起眉头,然後突然摆出认真的神情。

    「公主、不对,伊娃洁莉公主,除了艾力克斯殿下之外,再也没有人能与您匹配了。」

    「为什么?」

    伊娃反问爱莉雅,对她那正经八百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

    「王太子殿下与威廉殿下虽然深爱著公主,但他们毕竟是您的兄弟,因此公主必须和最喜爱您的艾力克靳殿下携伴终身,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你这么说,但结婚也不能光凭著喜欢不喜欢吧。」

    「不,如果您们不结婚,我会很困扰的!」

    「……『困扰』?」

    这句话引起伊娃的注意,於是她再度提出质疑,爱莉雅则忽然倒抽了一门气,让伊娃越来越在意。

    「爱莉雅,为什么我不跟艾力克靳结婚,你就会感到闲扰呢?」

    「呃,这是因为……」

    「爱莉雅?」

    她的样子的确有些可疑,伊娃微微探小身子想窥视爱莉雅的神情,不过她只是紧闭双眼、不断摇头。

    「公主……请您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可是……」

    「我求求您,请您忘了吧。」

    「……嗯。」

    我知道了。伊娃一边答应,一边靠上椅背靠垫,她这才发觉马车的速度明显地减慢了,於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望向窗帘,个久马车便完全停止。

    然而与伊娃相对而坐的爱莉稚却依旧垂下头,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爱莉稚,已经到了喔。」

    伊娃努力保持平日的口吻呼唤爱莉雅,她才终於回神并赶紧拉开窗帘,然後先行步下马车准备迎接主人,她的模样的确跟平时一样。

    可是在伊娃的心底,却留下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打从昨天傍晚起,就发牛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事。

    因此让伊娃的心里不太舒服。

    伊娃与爱莉雅沉默地定在石版路上,紧接著走进一栋以整排玻璃窗装饰门面,并且面对大马路的白色旅馆。

    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正在一楼待命,伊娃朝里头望去,发现那问垂挂著吊灯、位於门口旁边的会客厅里有道熟悉的身影。

    「公主,感谢你专程前来。」

    伊娃踏著呈现几何图形的大理石地板走进房里,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艾力克斯立即站起来,然後真诚地亲吻她的右手,在他身後还有位拿著主人的大礼帽以及手杖的年老侍从。

    瞥了侍从一眼之後,伊娃首先为昨夜的信致歉。

    「很抱歉,我临时变更了行程。艾力克斯,这么做有没有造成你的不便?」

    「完全不会。」

    艾力克斯轻轻摇头,并且露出温和的笑脸。他的笑容总是如此柔和,尽管订婚後的这两年来,伊娃早巳看惯他那呆板的笑颜,但是没想到这个笑容此刻却令她好安心。紧接著,她开口说出那件一见面就必须赶紧告诉他的事。

    「艾力克斯,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好啊,什么事呢?」

    「我今天想跟你单独在这座小镇散步,可以吗?」

    「咦?」

    艾力克斯讶异地睁开茶褐色眼眸,他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伊娃在心中默许艾力克斯的行为。因为不仅是王室,就连贵族女性都不可以在没有侍从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外出,所以和未婚夫外出一事,可说是背离了一般常识,但是伊娃无论如何都想和艾力克斯独处。

    「不方便吗?艾力克斯。」

    「不,没这回事……我只怕传出不利於公主的谣言……」

    「没关系,反正我的风评本来就很差……那么艾力克斯,你愿意答应吗?」

    伊娃抬头望著高自己半个头的他,她所等待的答案只有一个。

    「……若公主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很乐意。」

    「是吗。那就决定罗。」

    就是这样!伊娃不由得笑了笑,可是她的脸却忽然僵住了。伊娃轻轻抬起头:心中暗自觉得不妙,只好极力压下不安,缓缓转头望向爱莉稚。

    「爱莉雅,你也听到了吧,可以请你在这里等我吗?我最晚在日落前就会回来。」

    「公主。」

    爱莉雅不安地皱起眉心。在小城前,伊娃从未预想到爱莉雅的反应会这么奇怪,害她也跟著感到不安,可是现在也只能硬著头皮要求。

    「爱莉雅,算我求你嘛,这座城镇比王都小多了,不会有问题的。」

    「……我明白了。」

    「爱莉雅。」

    「不过还是请您多加小心。」

    爱莉雅以缺乏生气的声音回答之後,向她行了个礼。

    她以主从之间的礼仪默认此事,但是此举反而让伊娃的胸口十分疼痛。

    ——◇◇◇◇◇◇——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们弯过两个转角,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栋白色的四层建筑旅馆後,艾力克斯率先发问。

    「咦?你指的是什么事呢?」

    伊娃撑起洋伞,以平日的和蔼语气回问,只儿艾力克靳眯起双眼,仿佛在为伊娃忧心。

    「因为爱莉雅小姐似乎有点反常,所以我猜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抱歉,若我问了不该问的事,还请公主见谅。」

    「别这么说,没这回事的。」

    伊娃同时摇晃头部与双手,并且暗自佩服艾力克斯的观察力,因为她与爱莉雅之间的争吵真的令她十分『烦恼』。

    一想到这件事,伊娃不禁叹著气。

    无论是昨日的克莉丝蒂娜也好,今天的爱莉雅也罢,一切都不大顺利。特别是爱莉雅,她们才刚在马车里发生争执,自己便要求要和艾力克靳独处,简直就像在嫌爱莉雅唠叨而刻意支开她一样,这么做肯定让她不悦。

    「其实……我本来打算多和她解释一下再出门的。」

    「多解释一下?」

    「是的。」

    伊娃轻轻点头,接著望向位於红色砖瓦屋对面的旅馆。

    「我是真的想和艾力克斯独处:—因为我有件事非得在没有侍女或侍从陪同时、也就是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情况下才能谈,虽然对爱莉雅很抱歉,但我希望她能稍微『休息一下』……我本来打算这么跟她说的。」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

    伊娃察觉艾力克斯发问的语气有些难为情,还是坚决地重复说了一次。接著,她抬头注视著身旁的艾力克斯。

    「因为在王宫里,肯定没有任何人听过『这件事』,就算真的有人知道,大概也只有国王陛下吧,不过就算国王陛下也不清楚,艾力克斯或许会知道喔。」

    「你说我……知道这么重要的事?」

    「没错,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语毕,伊娃停下脚步,她的双手紧握著白色洋伞的握柄,并将脸转向艾力克斯,艾力克斯也停下脚步。

    伊娃凝视著艾力克斯的手杖,看到它转了一圈之後,便严肃地抬起头问道:

    「艾力克斯,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你真的见过进宫之前的我吗?」

    「……公主?」

    双颊泛红的艾力克斯发出惊讶的声音。

    「难道公主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吗?」

    「不,我当然记得,不过我并不清楚,毕竞大家都不晓得,也没人告诉过我。」

    说著说著,伊娃紧紧阖上双眼,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建筑於幽暗森林中的石造「城堡」,以及一望无际的荒野。

    对伊娃而言,那个景象似乎就是她的故乡。

    那究竟在昆席德的何处,又叫什么名字?这些事情她根本一无所知。

    因此伊娃问道:

    「艾力克斯,请你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

    艾力克斯一时语塞,他垂下视线,仿佛在逃避伊娃的目光,不过他那对茶褐色眼睛依旧反射出伊娃的脸蛋。

    「六年前,我曾经见过一位和公土神似的少女,就在名为诺斯特因靳的地方。」

    「诺斯特因斯……那个地方在哪里?」

    「它位於距离王都十分遥远的北方,是隶属於凯尔斯州的小镇。现在,凯尔斯州与相邻的艾尔斯哈特州以及王都之间虽有铁路相连,但至少在六年前,从王都到那里需要花上好几天的马车车程。」

    「没错,确实要花上好几天。」

    六年前,伊娃正值九岁,就在那一年,她被接进王宫,据说自王宫前来迎接伊娃的使者一直牵著她,那是她初次乘坐马车的经验。马车的速度比人类的双脚快得多,她对这样的二父通工具」感到十分惊奇。

    「那么六年前,艾力克斯是在什么时候和与我相似的人见面的?」

    「是在水仙月的时候。」

    「水仙月……也就是春季吧,那时还有积雪吗?」

    「是的,雪还没融化,因为诺斯特因斯非常冷,说到当时的景色……我记得无边无际的丘陵及万物部还覆盖於白雪之下,雪花莲与番红花才刚刚绽放。」

    「也就是常春之国的女神刚踏上花之旅的时节,对吧?」

    传说为这个世界带来春天的,是常春之国的女神——换句话说,这位女神永远存在於春季。据说於冬末逝世的女性终将成为女神的仆人,进而踏上告知人们春天到来、并让百花齐放的旅程。

    当伊娃述说这段传说时,艾力克斯的目光突然变得炯炯有神。

    「公主果然晓得这个故事。」

    「咦?嗯。」

    伊娃点点头,然後才歪起头感到不解。

    「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告诉爱莉稚这个故事,没想到她却从来没听过,而且不只是爱莉雅,就连威廉和康妮丽表姊也一样,为什么艾力克斯会知道呢?」

    「是那位诺斯特因斯的少女告诉我的。」

    「真的吗?」

    「是的。」

    伊娃抬起头,她撑起用双手拿的洋伞,然後注视著艾力克斯。在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交会了,艾力克斯屏住呼吸,以宛如在数堂告解般的正式口吻说道:

    「在家母的丧礼过後,我在郊外的雪原邂逅了一名少女——她的紫色双眸和公主的一模一样。」

    「紫色的……」

    这实在是太巧了。

    伊娃正想说出率直的感想。

    不过在她准备说出口的刹那,却突然失去了意识,如同进入睡眠状态一般,所有的感觉都随之中断。

    细致的伞柄自伊娃的双手滑落,一阵强风吹起,将洋伞吹到马路的另一端。

    伊娃的脚步有些不稳,仿佛被那阵风吹动。

    「公主!?」

    艾力克靳赶紧伸手抱住伊娃。

    他抛下的手杖滚落在石版地上。

    听到微微响起的声响,伊娃顿时回神。

    「你还好吧?公主。」

    「……我是怎么了?」

    伊娃回话时自己也吓了一跳,等她恢复意识後,才发现自己躺在艾力克斯的怀里。在他的搀扶之下,伊娃得以勉强站立,但是现在,她的手脚依旧使不上力气,艾力克斯或许察觉了这点,於是加强手腕的力道。

    「你突然不太舒服吗?如果觉得不适,那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艾力克斯一脸认真地询问伊娃,看到他这副模样,伊娃开始反省一件事,原来在别人面前昏倒不并惹人怜爱,反而令自己难堪。

    「我没事的,艾力克斯,我已经不晕了,身体也没有不舒服。」

    「真的吗?」

    「只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再维持这样的姿势一下下吗?I

    「咦!?」

    听到「维持这样的姿势」这句话,艾力克斯不由得睁大双眼,他才发现自己的举动相当失礼,脸颊也跟著涨红。

    无论是伴随著马蹄声奔驰而过的马车、或是路过的村民视线,以及眼前艾力克斯的神情与心跳,伊娃似乎部毫无知觉。

    因为她还在思索著艾力克斯刚才的话。

    距离王都的遥远彼端,曾有一名拥有紫色眼瞳的少女出现在村落郊外的雪原上。

    整件事情的确有其关联之处,

    伊娃离开座落於荒野的故乡并前往王部,部是在她生日时:—也就是在被称为岚月的四月中发生的。

    然而这个世界上拥有紫色瞳孔的人不叮能只有她一人,尽管自己的眼睛相当罕见,但是就伊娃所知,至少还有一个人与自己的眼睛相同,只不过他是一名少年。

    艾力克斯六年前所遇到的,是当时还待在荒野的自己吗?

    若真是如此,自己为何会毫无印象?

    常春之国的女神是伊娃最喜爱的童话,既然伊娃曾经跟艾力克斯说过这个故事,那她自己应该会有印象才是。

    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於是伊娃注意到某件事。

    「……那么女神的故事又是谁告诉我的呢?」

    「咦?」

    听见伊娃的喃喃自语,红著脸的艾力克斯想要窥探她的衷情,伊娃却突然转向正面、直视著艾力克斯。

    「艾力克斯,童话是听别人说过後才会知道的吧?人不可能一出生就晓得,对吧?」

    「是的,当然没错……」

    「既然如此,在那座『城堡』里的又是谁呢?在我进宫之前,究竟是谁——」

    伊娃越说越激动,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头也开始晕眩,於是她又像刚才一样,慢慢地失去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伊娃竟然瞥见意想不到的人。

    「……是那个孩子!」

    「公主?」

    伊娃突然放声大喊,艾力克斯跟著瞪大双眼,伊娃却无视於艾力克斯的反应,迳自离开他的怀抱。尽管走路仍旧摇摇晃晃,但是她还是努力撑著,等她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力气之後,便赶紧往前直奔而去。

    她越过一位正叼著烟斗漫步的劳动阶级男性,然後窥探通往杂货店橱窗旁的小巷。这条小径大白天就很阴暗,并以和缓的弧度婉蜒王远方,在这条弯曲道路的彼端,传来逐渐变小的脚步声。

    「等等!」

    伊娃大喊,立即朝那条小径奔去,然後她来到一条可供马车通过的宽广道路。马车车顶载著笨重的行李缓慢地向前移动,在马车的後方,可以发现有道身影正以小跑步的方式朝对面的道路奔驰。

    那人身著暗色外套与长裤,穿著与村人无异,只不过那头柔顺的金发显得格外耀眼。可惜的是伊娃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应该说她是不记得了。

    如果能喊出他的名字,就可以轻松多了。

    伊娃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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