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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起始之雪 第三章 祝词之言)

    1

    岛上绿意与建筑物都转为暗灰色,冬天的脚步近了。不过这天,港町多纳修却被往常没有的热闹氛围包围。

    四周响彻人民的欢声,年轻俊美的君王驾临是人群兴奋鼓噪。

    沿着米榭兰诸岛第二岛上公路巡回一圈的皇帝,再次回到港町多纳修。知道这件事的人们,看到从租来的豪华建筑阳台上现身的皇帝那宛若神祗般的姿态,情绪越来越激昂,高喊着他的名字。

    老婆婆在如阴暗牢狱般的房间里听见了那声音。

    虽然没办法看到金币窗户另一侧的景象,但她可以想象得出来……人们对来到边境岛的高贵存在狂热的模样。

    ……愚蠢狂信的人们。

    为什么没人察觉到呢?眼前这位俊美的年轻皇帝,其实正为比谁都深的诅咒所束缚,是个悲哀的存在。

    巨大的帝国从核心逐渐腐败,被泥泞般的诅咒缠上,渐渐地连自身都毁灭……

    将身子深深沉入硬邦邦的椅子中,身躯娇小的老婆婆听见了混在喧闹声中的脚步声而抬起头。那声音慢慢靠近,最后在老婆婆所在的房间停了下来。

    叽——地一声,门打开了。

    「感觉如何啊?倪葛拉殿下,不……大卜师比留女的姐姐,常世国历代拥有预知能力的第一巫女比留子殿下,这样称呼比较适合你吧?」

    「亚德利姆……」

    男人逆光而立。老婆婆在全身被美丽诅咒环绕的帝国宰相面前,低声呻吟般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微微地笑了。

    「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下和你再次相见。虽然你活下来这件事也令人惊讶,不过竟然还藏匿着『那个』,这我倒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比留女死了吧。」

    倪葛拉深深的叹了口气。

    「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不只是巫女大人,连常世国的三师也都过世了。」

    「啊啊,你已经知道了吗?」

    亚德利姆只是不带感情地冷漠回应。

    「这样啊,血缘相系的巫女间的联系真是不可思议啊,连在遥远帝都的死亡,都可以比任何人快知道。大卜师比留女过世是四天前的事,那里与这座岛隔着海峡,所以才刚刚收到消息,在这之前,我们连她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晓得。听说她是像睡着般死去……啊!这么说来……」

    亚德利姆加深了笑意,像是故意在这里中断话题。

    「那一天刚好也是我找到『那个』的日子呢。」

    「不用跟我装模作样,你刻意跑到这种地方,不单是为了宣扬皇帝的威光吧。」

    「啊,确实,不过找到那女孩完全是偶然。」

    「连知道命定之日也是偶然吗?无论如何,只凭你是无法对孩子出手的,她有着守护的力量。」

    「我知道喔。正因为这样,除了那天以外,我没有其他可以找到那女孩的办法。」

    亚德利姆带着忧愁的眼神看向紧闭的窗子。不论他现在感觉如何,那张俊美的侧脸上只会露出他想让人看到的表情。倪葛拉只能难过地瞪着那张脸。

    「亚德利姆,你到底在期望什么?十五年前责骂我抛弃国家的你却背叛了血亲、背叛了同伴。就算毁灭了祖国,你也要追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会扭曲到这种地步?比留女到了最后也还在后悔,说那个时候,如果知道怂恿先代皇帝的宰相正是你的话,她就不会将足以动摇国家的天意告诉你了。她还一直担心你获得了不应有的灵威,被那力量所迷惑……」

    「不应有的灵威?担心我?那是不可能的。那时候,常世国的人们比任何人都咬排斥我,说我是没有从神那里授予任何能力、被诅咒的国津神!」

    尖锐的声音,使倪葛拉不禁倒抽了口气。

    那是亚德利姆初次表现出激烈暴怒的感情。

    ……不过一阵沉默之后,他再度取回先前的稳重,说道:

    「别说了,我可不是为了叙旧才抓你来。你只要告诉我那些孩子们在哪里就可以了。」

    「想要知道的话,用你那被诅咒的力量去找不就好了。」

    「要是办得到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们似乎拥有很强的运气,连我放出的有能式神也干脆地被『送返』了。不过呢,我还是得到了同伴喔,关于她,你心里应该也有点底了吧。」

    「……你和我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就算想为了帝国借用你的力量,不过我的能力对你不起作用这点倒是个麻烦。和那女孩一起生活的时间对你也有影响,就跟比留女殿下一样,无法用诅咒束缚你啊。」

    「…………」

    「不过,我还是有应对方法。」

    听到这别有居心的话,倪葛拉再度抬起头。

    藏在那张充满气质的端正脸庞之后的,是恐怖、深不可测的本性。倪葛拉过去认识的纯朴少年,现在仿佛不认识的人般站在她面前。

    美丽的金发不是靠药草染色,而是因为男人得到了超越人智的力量,出卖同伴、毁灭祖国,人们都说是在他成为灾厄本身的同时,自然改变了颜色。

    那是扭曲原本的神力,不吉利且歪曲的美。

    生命萌芽,象征太阳复苏的「春」;神之力最高扬,充满生命光辉的「夏」;经过了各个季节,来到收获时期的「秋」;还有为了重新积蓄用尽的力量,而让万物沉眠的「冬」。

    不会随着一年的轮回影响,总是可以发挥强大效力的不详灵威……获得这力量的男人,究竟是还否还能称之为「人」呢?

    「请进来吧。」

    亚德利姆一边说一边回头,一个人影站在开着的门前。

    倪葛拉眯起眼,想看清楚是谁,却大吃一惊。

    那是村里人人都夸可爱的村长之女,蜜凯奴的好友威莉蒂。

    「为什么……」

    「她似乎很担心消失的那两人,我就带他来了。可怜啊,为不必要的罪恶感所苦,把内心封闭起来了。」

    威莉蒂被拉着手,像人偶般站在亚德利姆身旁。

    那张脸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究竟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问了很多关于蜜凯奴的事罢了。因为我一点也不了解她嘛。」

    「连这样的女孩当人质才带她来的喔。不过蜜凯奴似乎是位非常温柔的小姐,要是知道能够见到好友的话,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吧。」

    「你……」

    面对倪葛拉颤抖的声音,亚德利姆只是满不在乎地微笑着。随着那微笑,方才染上他身边的阴影逐渐消退,只留下平静过了头、温柔的「年轻宰相」表情。

    「那么,倪葛拉殿下,我晚上还会再来拜访,在那之前还请您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事。比留女殿下过世的现在,能够像手足般协助你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喔。」

    「慢着!亚德利姆……夜刀!」

    倪葛拉突然喊出他过去的名字,但们在她眼前静静地关上。

    就像背负着对镜般罪孽的两人,被从眼前分开了一般。

    **

    离开房间,将仍旧失去意识的少女带回空房间后,亚德利姆迅速往面对阳台的房间走去。

    位于岛西端的港都——多纳修。

    这里是活力洋溢的米榭兰诸岛最大的面海玄关。他们租下了这里最豪华的领土馆,在皇帝一行人返国前都将在此度过。

    (不过……这样争取不到足够的时间。)

    亚德利姆心想。

    虽然这次是特例,皇帝亲自渡海来到岛上来,但也不可能空着帝都这么长一段时间。虽是有着稳定基础的巨大国家,但若君主长时间不在实在说不过去,喜欢碎嘴的诸侯们又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

    为先代皇帝赏识,特别拔擢出世的亚德利姆,原本对他们来说就相当刺眼。一直等待能造成他失去皇帝重新机会的人也所在多有。

    (净是些只会出一张嘴的家伙,不过一跟利益扯上干系,脑经就转得特别快。虽然一开始可以将有头脑的官员疏远皇帝的是我……单这种时候只剩下些排不上用场的家伙们,也实在很困扰呢。)

    靠近房间时,没有门可遮掩的出入口另一侧,传来了高兴谈笑的声音。皇帝很少发出像那样高声的华丽笑声,恐怕同席的是军队长一派的人吧。

    果然室内是皇帝以及保卫者他的一群贵族。看到那些人,亚德利姆静静地将轻蔑藏到心底,向自己俊美的君主走去。

    「打扰了,陛下。」

    「亚德利姆啊,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是的,诚心感激陛下特别费心了。」

    「不用在意,这次回到帝都之后,能再到岛上来的机会恐怕很少了。既然都特地来了,那就稍微在这多待一段时间也不错吧。」

    皇帝高贵大方地说了。

    能够延长在多纳修滞留的时间,这正是亚德利姆求之不得的事。离开这里前,他有必须弄到手的东西……隐藏真正的意图向皇帝提出希望,皇帝也不问理由就立刻答应了。说到底,他至今一次也没有拒绝过亚德利姆的话。

    ……皇帝终于中断了谈话,目送着贵族们渐渐散去。突然感觉到瑞丽的视线而转过头。

    「……宰相大人,听说您从村里带了一位少女来?」

    站在那里的,是虽年轻但已身为军队长之一的塔姆。原本立居是看亚德利姆不顺眼众人之首的男人,现在用比平常还尖锐得多的视线看着他:

    「老婆婆倒还能理解,以内她是旧常世国的卜师。若有要向陛下寻仇的人,即刻处斩也是当然的,更何况还有同党存在,更是不能置之不管。不过你纳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还要回国去,这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在开玩笑,我也没有打算将她纳为妻妾。」

    「那么将她带到这种地方的理由是?不过就是个地方祭典,还要陛下特别移驾的理由是什么?」

    只不过是往年例行举办,向皇帝陛下感谢与崇敬之意的祭典。不过上一次有皇帝陛下本人亲自渡海参加,已经是距今百年以前的事了。

    当时,小国群集的帝国内部情势相当不安定,为了稳定局势,皇帝本人有必要亲身驾临民众面前。当时的帝国并不像现在是个巨大的国家,不过是在一点一点扩张势力之初罢了。

    但到了近年,承袭旧时习惯的事例一次也没有实行过。更别说是渡海到十年前被帝国拔去利牙的旧国家中心地——米榭兰诸岛来……这样说起来,塔姆军队长一直反对亚德利姆的提案到最后。

    不过,他并不知道。

    皇帝……不,亚德利姆必须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岛上的理由。只有在这个时期的「命定之日」,是亚德利姆唯一可以出手的机会。

    「你坚持自己的执意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要是陛下御体有了万一你要怎么办?」

    「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这块土地已经被平定;加上这次有设下影赘,为了不让陛下发生任何意外,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那么,你明明已经做好出发返国的准备,至今还滞留港口的原因又是什么?」

    「为了要抓到危害陛下安全的人们。」

    「那只要留下士兵就够了吧。明知有危险,还让陛下留在这里,不过是越来越暴露在危险中罢了。」

    亚德利姆噤了声,只是默默地垂下视线。

    「……我是不知道您有什么企图,宰相大人。不过用那不明底细的法术来宣示忠诚,我是不承认的。若让我发现您有什么古怪的行动,我会把你从现在的地位拉下来的。」

    「请自便。」

    帝国第一剑豪军队长,听到亚德利姆干脆的回答气得涨红了脸,不再发话,走出了房间。

    露台下,刚刚看见皇帝站在此处的身影而兴奋的人群,还在骚动着。

    亚德利姆下瞰着这些简简单单就可以驾驭的愚蠢民众,一边嘲笑似地微微弯起嘴角。

    **

    秋日枯黄落叶飞舞的内院中。

    站着互瞪的席翁与继舟,突然听见房子的方向传来啪嗒啪嗒声……于是抬起了头。

    他们听着那慌张凌乱、来回奔跑的声音渐渐靠近。

    两人正露出诧异的表情想着「搞什么?」的时候,磅的一声,房屋的后门打开了,喘着气的蜜凯奴从房里冲了出来。

    「席翁!找到了!!」

    「……蜜凯奴?」

    「不好了!我刚刚从弓誓那听到关于常世国的事,然后,感觉好像有很多了不得的事……继舟先生?」

    继舟将刚才已经抵上席翁颈部的小刀收回怀里。注意到两人间飘着剑拔弩张的气氛,蜜凯奴目不转睛地看着继舟。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不说那个,刚才弓誓说了什么?有什么……」

    『你不要没听别人把话说完就冲出去啊啊啊——!』

    不等继舟把话说完,刚刚蜜凯奴冲出来的门中,这次是一脸慌张的弓誓出现了。那张脸不知为什么有细细的划伤。

    本想继续跟蜜凯奴抱怨的,不过他立刻注意到庭院中的两人。

    『啊!继舟?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才想嗯呢。你不是被菈克丽玛叫回房间里去了吗?」

    『就是这样。所以我快快回去了,跟这家伙讲了些事情,结果她突然发出怪叫就跑出来了。想叫她安静,她还抓我的脸!』

    「那、那是因为你碰了奇怪的地方……」

    『才——没碰呢!只有抓你的手而已!就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暴动!』

    「因为听说了那种大事,吓了一跳啊!想说一定得告诉席翁才行!」

    蜜凯奴指着席翁反驳道,弓誓终于看向席翁:

    『咦?是说你为什么站在这啊……啊!是因为我叫你等吗?什么嘛!劈完柴的话就叫我嘛,真是迟钝的家伙啊!』

    「……你这种性格,该说是……单纯?」

    听到席翁冷静的回答,蜜凯奴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虽然言词一点都不礼貌,但可以从中感觉到亲昵的情感。

    那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席翁原本就很少主动和蜜凯奴以外的人搭话。蜜凯奴思考着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不过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席翁,那个啊,我刚刚才从弓誓那里听说,亚德利姆本来是常世国的人,所以才能使用不可思议的力量。你知道吗!?」

    「知道啊。」

    干脆的回应。蜜凯奴不禁「诶诶诶诶诶!?」地发出大叫。

    「骗人!为什么?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跟我讲啦!席翁这个笨蛋!我一直以为亚德利姆是帝国的人,所以才要追捕身为常世国人的我们……」

    『那个啊,关于这点我们本来也想好好说明的,就在昨天晚上!结果不知被谁突然打断了!』

    「……难道是……我?」

    『就是你啦!』

    「好了好了,她也主动来问我们了,这样正好不是吗?」

    说着,继舟像是在调停小孩的争吵般拍了拍手。

    「亚德利姆原本确实是我们的同伴,本命叫做夜刀,距今十二年前还在持续抵抗帝国。在帝国侵略第三道时被俘虏……是血统纯正、卜师一族出生的暗人。」

    「卜师,……是很伟大的人吗?」

    「就是这样。他是大卜师比留女殿下的儿子,也是你们养母『倪葛拉』殿下的外甥。」

    蜜凯奴倒抽了口气。外甥……下令带走倪葛拉的男人,是他的亲戚?

    「那……为什么会做那种过分的事……」

    「对他来说,过去的关系已经毫无意义了吧。毕竟他连亲生母亲的比留女殿下都抓起来,常年软禁她。」

    「……怎么会……」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完全没有打算隐瞒你们任何事,如果有想知道的事我们都会回答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没有得到你的承诺,关于是否和我们一起行动的提案。」

    席翁瞄了继舟一眼,不过他装作没发现。

    「还需要一点时间吗?」

    「关……关于这点,我也有一些顾虑。」

    蜜凯奴握紧了双拳说道。

    那是她从刚才醒来开始,就一直在想着的事。

    「那个……现在的我没有常世国的记忆,不晓得是否真有被你们需要的价值。祝词的事也不明白……不过照现在这样下去,被亚德利姆抓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真的十分感激大家帮忙藏匿我们……不过……」

    「不过?」

    「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那件事完成之前无法保证任何事,也无法回答你的提案。所以……现在还什么都没办法说。」

    蜜凯奴抓紧了温暖的披肩,坚决地说。

    必须完成的事不是别的,正是救出倪葛拉。

    一听说了亚德利姆是连亲生母亲都会关进牢里的人,她就突然其他事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着得尽快救出倪葛拉,一起回村里。

    城市地把这想法说出来后,继舟和弓誓像是开始思考什么似地低下了头。

    「那个……」

    「我们也跟在你后面这么久了,大致上的事也差不多都晓得……」

    『原来你要去多纳修啊!明明应该躲开追捕的,却故意自己往皇帝在的地方跑。』

    「那是因为婆婆被帝国的人带走了,我想说会不会现在也跟皇帝陛下在一起,这样的话应该在多纳修吧。」

    『你的想法还真是单纯啊……是说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在担心别人,这算什么啊!』

    「不是别人,婆婆是我的『家人』。」

    蜜凯奴连忙订正。

    「总之,因为这样,现在没办法立刻和各位一起行动。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缺什么都无法回报,实在非常抱歉,不过和婆婆一起回到村庄之后,我一定会表示心意的!」

    说得像是欢迎来我家住一晚,还附早餐似的。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蜜凯奴,却看到弓誓变了脸色。

    『慢着,等一下,光只有你们要跟亚德利姆作对,未免太乱来了吧!』

    「……就这次,和弓誓说的一样。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也不能就这样静静看着你冲到敌阵里自投罗网。」

    继舟明白地拒绝了。面对他身边散出的威势,蜜凯奴不禁屏住了气。

    「为……为什么?」

    「当然了。你对我们而言,是好不容易才遇见的重要同胞;而且还是无可取代能使用祝词的人,绝对不可以失去。」

    「不过这样的话,婆婆该怎么办?她和我一样也是常世国的女人,是大家的同胞啊。」

    『暗人原本是无法原谅舍弃祖国的同伴的。况且那位还是年轻时就离开祖国,到帝国生活的人。』

    听到这声音,蜜凯奴猛地转过头去。

    小针正站在庭院的一角。

    「小针先生。」

    『我们认识比留子殿下。她是位知名的巫女。』

    「拥有罕见的预知能力,从幼时开始就被期待能成为优秀的卜师之职……所以一直到附在你身上的式神得知为止,我们连她还活着,并已经回到这个岛上来的事都不晓得。」

    「不过,那是……」

    「当然,若她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她的预知能力将是我们强力的武器。不过……」

    『没有冒着危险也得去救她的理由喔。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来说,让你遭遇危险的话就不好了!』

    「怎么那样说!」

    蜜凯奴正要反驳,却被不留余地的打断:

    『丑话说在前,先抛弃我们的可是她唷。授予巫女之力是受了神恩的证明,浪费能力是无上的重罪,明知这点,她还是爱上了外地的男人,干脆地舍弃了祖国。所以我们对她做同样的事有什么不对了?』

    听到弓誓跑出的话,蜜凯奴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那是深沉的愤气与痛苦,是不容反驳的情绪爆发。

    「弓誓……你讨厌婆婆吗?」

    『那种事我哪知道,又没见过她!这事是老爸讲的,都听到烦了,说比留子是罔顾族里规定,和外头男人跑了的愚蠢男人。有段时间还传出提供情报给亚德利姆的该不会就是她的留言,这样的话被当成是叛徒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婆婆才不会做出那种事呢。因为婆婆不但救了我,还养育我到现在。是说……追求幸福却被当做背叛,那样很奇怪啊。」

    和喜欢的人一起,为了结婚而离开国家。

    为什么这样不行呢?因为违反规定?因为浪费了身为巫女的能力?……不明白。

    听到蜜凯奴的话,弓誓露出戳到痛处的表情。

    「我觉得背叛一词大概不能用在这里。婆婆一次也没有说过常世国的坏话,总是很惋惜的告诉我黑发人民的故事。明明这样,你们却……」

    重复了无数次的故事中,倪葛拉最喜欢说的就是这一段。

    一想到就忍不住心痛,不过看到弓誓的态度,就算不愿意也会发觉。

    这才是暗人们的真心话。大家都抱着和弓誓相同的想法。

    不论对蜜凯奴来说倪葛拉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不是家族,也不是自己人,也不是亲昵的伴侣,更不是蜜凯奴的「婆婆」。

    这样的话,明明是伤害他人不对……却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又是为什么呢?

    「我……很喜欢婆婆。」

    蜜凯奴淡淡地,像是独白般地说着:

    「所以想要和大家一起住在村子里。对我来说婆婆她……是非常重要的人。」

    『喂、喂!』

    弓誓发出狼狈的声音。明明不想在人前流泪,但不说出来的话就什么都无法传达……一低头眼泪就像是要滚出来似的,蜜凯奴硬是抬起头。

    对上看着自己的继舟的视线,不知为什么,感觉背后窜上一阵寒意。

    「那、那个……继舟先生,我……」

    「你就那么想去救倪葛拉殿下吗?蜜凯奴小姐。」

    「……咦?」

    「就算冒着危险深入敌阵,面对你们的力量绝对赢不了的亚德利姆,也想要救她吗?」

    「是、是的!就是这样!」

    「那么席翁,你也是同样的想法?」

    「我会跟着蜜凯奴。蜜凯奴据顶了的话,那就是我的答案。」

    抬头看着立刻回答的席翁,他正站在离蜜凯奴有段距离的地方。若是平常的话都会马上到蜜凯奴身边来护着她的,为什么今天只是两手抱胸瞪着继舟呢。

    (席翁……?)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偶们也会协助你救出倪葛拉殿下。」

    『继舟?』

    『你在说什么?』

    「没办法嘛,这两个人不管怎样都没有抛下倪葛拉殿下的打算。不过当然还是有附带条件的。蜜凯奴小姐,请你再一次好好的,以明确的方式使用祝词。也就是说,请你解开若宫身上的严诅咒。」

    「用祝词……解开若宫的……?」

    「是的。毕竟说蜜凯奴可以使用祝词的只有弓誓跟席翁两人而已,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只要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的话,就能成为充分的证明了。」

    『喂!那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在说谎吗!』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应该再次明白确立彼此的立场跟职责罢了。」

    继舟对发出不平之声的弓誓遮掩说道,直盯着蜜凯奴看。

    「虽然这样说很抱歉,不过只有你们想救出倪葛拉殿下的话,几乎不可能。没有错吧?」

    「的确是……要是又有像纳吉鲁那样的人出现,我想大概很危险。」

    「这样的话,这提案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坏。稍微考虑一下就知道……」

    「我明白了!」

    不等继舟说完,蜜凯奴立刻大声回答。

    「我会解除诅咒的!我会试试看的!所以刚刚的约定绝对不要忘了喔!」

    2

    若宫。

    弓誓。

    继舟。

    小针。

    蜜凯奴一面在被夕阳染红的白纸上,描着上面记载的奇异文字,一面皱起了眉头。

    那稚拙的字迹都是蜜凯奴独自一人时,若宫交给她的常世国「语言」。国家被灭亡之后,使用这些文字记载的资料都被烧毁了,现在可说是连帝国的图书馆都不存在的梦幻语言。

    重视祖国事物,守护传承的暗人们,就算能够利落地使用帝国的语言,还是能看到他们对母语的执着。

    「所以,虽然我跟继舟都使用帝国语,但弓誓和小针没有特别必要的话,都还是用常世国语在交谈。而且这里的人们,大家都说常世国语喔。」

    虽然对有祝词能力的蜜凯奴而言,这没什么关系。

    就如同带着微笑的若宫所说,纸上的文字都是由菈克丽玛代理写下的。

    常世国的语言和帝国的不同,是不规则的复杂方块字。既繁复,一个字还有许多笔画,乍看之下感觉像是什么花纹似的。

    就算是这样,蜜凯奴还是可以明确的理解那是「文字」。就跟常世国语跟帝国共通语在她听来都差不多。

    (明明不记得,但却知道。这果然是因为我的记忆在影响吗?)

    就是这点,可以成为蜜凯奴是「常世国人民的证据」吗……?

    和继舟等人道别过后。

    蜜凯奴约好要将若宫身上的诅咒解开,不过之后又马上拜托说「果然还是希望能够再有多一点时间……」,现在获得了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虽然简单来讲就是要专注精神,但突然被这么要求,就算一直坐在房间里也静不下心,于是就和席翁两人在隐里到处散步。

    在两人面前展开的是日暮时分的隐里景色。染上茜红的奇形房屋、各家庭院中装饰的小花,并排的田野,以及偶尔错身而过的村人们。

    看着这样的景色,胸中涌上了某种情怀,蜜凯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诶,席翁,你会觉得我是笨蛋吗?明明也不清楚该怎么做,却说什么要使用祝词的。」

    一面回头一面问着,身后的席翁像是说「天知道」地眨了眨眼:

    「蜜凯奴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果然是有点欠考虑吧。虽然说如果办得到的话,无论怎样都愿意做,但说到底,我连自己有这种力量都不晓得。」

    有人在受苦,她想说若可以帮助他们愿意试试看。但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还是不应该这样轻易地答应下来。

    「怎么说呢。透过各种形式,我知道了很多至今不晓得的事……该说是在混乱吗。婆婆的事也好,我的能力也好……」

    「…………」

    「席翁呢?还记得我可以使用祝词时候的事吧?那个时候的我跟现在的我,有哪里不同呢?果然……没有记忆的话是不行吧?」

    「你从刚刚就一直在烦恼了。如果那么不愿意的话,去拒绝就好了嘛。」

    「不、不是不愿意喔!只是很困惑……而且都说好了,继舟先生在那之后就马上去进行侦查了,明明他想亲眼看我使用祝词的那瞬间。」

    蜜凯奴离开村庄时,心中满是绝对要救出倪葛拉的决意。不过经过了几天的旅程,知道了亚德利姆的力量后,开始理解到那是多么困难的事了。

    她不认为请求帮助有什么好丢脸的。死撑面子而失去重要的东西才比较愚蠢,会有这么现实想法的,大概也是从倪葛拉那里学到的吧。

    「蛮干和勇气很像,但其实完全不一样。要好好份清楚做得到的和做不到的事……婆婆常常这样说嘛。」

    「相对的,受到帮助的部分帮回去就好了,对吧。」

    听见席翁爽快地回应,蜜凯奴自然的笑了。能怀着相同回忆的同伴在身边,真是十分幸福的事。蜜凯奴露出微笑,席翁突然伸出手,温柔得抚摸着蜜凯奴的头发。

    「咦……什么?怎么了吗?」

    水润色泽的长发,在停止染发几天后的现在,已经不再有杂色,我完全变回黑色了。眼睛的颜色也是,先前的蓝色丝毫没有留下痕迹,现在的蜜凯奴,无论怎么看来都是常世国的人了。

    原本和村里的人比起来,看起来总是比较年幼,还曾经烦恼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变化,不可思议地融入蜜凯奴身上,不入说是恢复成比先前自然得多的样子。

    但……

    抬起头,蜜凯奴盯着眼前的席翁。染上夕阳的颜色,美丽到近乎恐怖的面容。他歪着头,只是碰着她的头发作回应。

    「席翁的眼睛跟头发的颜色,还是和之前一样呢。」

    「我一开始就是这样了。不是黑的,所以不需要染色。」

    说着,席翁澄澈的紫色眼眸中浮起了一丝迷惘。

    「说起来,蜜凯奴一次也没问过呢。为什么我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不是黑的,我该不会不是常世国的人……之类的。」

    「啊……对喔,这样说来确实……」

    蜜凯奴像是吓了一跳般自言自语。

    「可是啊,不管是什么样子,席翁就是席翁嘛。」

    「……第一次见面时,你也说了一样的话。」

    「第一次。」

    「是的。我虽然是常世国的人,但不像大家有着黑色的头发跟眼睛,一直很担心被发现的话恐怕会被赶出去。不过蜜凯奴一点也不惊讶,还很高兴说我的头发像清澈小溪上反射的光一样。」

    席翁的眼神是稍微飘开了。视线尽头,有一条细细的小河。

    闪闪发亮,闪闪发亮。

    反射阳光,闪着炫目的光辉。映在摇曳的澄澈水面上,就像是几缕纤细银线般的闪光。

    你的头发就和那光纤一样耶。——年幼的蜜凯奴,笑着用还不是很利落的齿舌形容道……诉说过去的席翁像是在惋惜什么似的,露出相当怀念的表情。

    「以前的我,会说出那么诗意的话啊。什么摇荡的澄澈睡眠嘛。」

    我以前是怎样的小孩啊!蜜凯奴不自觉得调侃起过去的自己。

    「蜜凯奴从小的时候就很喜欢漂亮的东西,知道很多美丽的词藻哦。是因为祝词的缘故吗?常常会说出让人吓一跳的聪慧话语。我跟其他人不一样,觉得那一定是神帮我做的标记。」

    「标记?」

    席翁「嗯」地点了头,捡起脚下的细长树枝,在地面上利落地画了些图样。

    那是长得像常世国文字般的奇妙词藻。写了两个大字。

    紫苑(紫苑的日文音同席翁。)

    「这是我,蜜凯奴的话是这个。」

    悠纪。

    「那个是席翁嘛。那这个……要怎么念?」

    「ーㄡㄗー」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席翁看着地上说:

    「……我是这样子叫你的。」

    「席翁所认识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好想是不同人呢。会说些像大人的话,还会使用祝词,和席翁间也有很多回忆……」

    心头涌上了不安,蜜凯奴咬着嘴唇。

    「现在的我……办得到吗?像祝词那种特别的力量,真的还留在我身上吗?」

    祝词究竟是什么呢?她就连是怎样解开弓誓的诅咒也不晓得。

    蜜凯奴以依赖的语气问道,席翁却只说了「这样吗」,立刻又恢复平常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

    「不要紧的,不论是现在的蜜凯奴还是以前的蜜凯奴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论结果如何,照蜜凯奴喜欢的去做就行了。」

    「那、那种没责任感的事……我做不来的啊。因为大家都这么地相信我。」

    「这样吗。我倒觉得蜜凯奴就这样随便一点正好。」

    「……席翁,那样说对我很失礼喔……」

    「对了。」

    席翁用认真的表情歪着头说:

    「我觉得你,蜜凯奴还是不要太去用大脑思考比较好。」

    「那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好了。」

    不是难道,这莫非正是把自己当成笨蛋看待?

    蜜凯奴意识到这点,对席翁抡起拳头时,正要跨出步的脚却被地上的突起绊倒。

    「哇……!」

    大喊着向前跌去的身体,立刻被席翁抱住了。被席翁的臂膀挽住,蜜凯奴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吓、吓了我一大跳……谢谢喔,席翁。」

    「…………」

    「席翁?」

    环住蜜凯奴的手臂加强了力道。

    正想抬起头抱怨好痛时,席翁的脸近得让人吓一跳。

    (咦?)

    蜜凯奴颤了一下。

    染上茜红的视野中,唯一清楚浮现的是睫毛长长的紫色双眸,带着水润的光泽,反映出蜜凯奴的脸。

    那是和平常相同美丽,虽然已经看惯了,但仍会常常舍不得转开视线的席翁的脸……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今天的他……

    (席翁他……有这么帅吗?)

    蜜凯奴这样想着,胸口感到一阵疼痛,紧闭上了双眼。同时,席翁的脸靠上来,落下了轻轻的吻。

    淡淡吹过的徐风,忽然将祭典那晚的记忆带过脑中。在深沉黑暗的森林中,寒冷的晚风里,紧抱着蜜凯奴的温柔臂膀。还有毫不犹豫,贴上蜜凯奴的席翁柔软的嘴唇。

    和当时性急粗暴的吻不同,今天的他像是要确认似地,温柔地落下好几次好几次的吻。

    是因为这样吗?那天的惊讶与困惑、抵抗感等,今日都不复见。只是胸中感觉有些难受、悲伤,她自然地靠着席翁。

    为什么呢?为什么席翁会感觉这么哀伤?

    「席……翁……」

    在持续不断落下的吻间,蜜凯奴想说点什么。

    「为……为什……么?」

    嘴唇、脸颊,再往眼睛移动。

    一点点移动的席翁的双唇,终于停了下来。

    「我已经没有受伤了……喔……?」

    听到这句话……

    席翁从蜜凯奴身上弹开,张大了双眼,像在怀疑自己刚刚的举动般愣愣地盯着蜜凯奴。

    「席翁?」

    「我……」

    『咦——你们原来在这里啊,我一直在找你们……』

    两人的视野中,只映着彼此的身影。

    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是户外的两人耳中,传来了明快的声音。还互相拥抱的蜜凯奴与席翁听到声音赶紧回头,看到了背着茜色阳光的弓誓。

    『……什、什……什……』

    看到傻了眼般愣在当场的弓誓,终于恢复思考的蜜凯奴撞开动摇的席翁:

    「不、不是的……这是、那个……!」

    『没、没没有……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到!!』

    「不要突然跳出来,留下那种会让人误会的台词就逃掉啊——!」

    蜜凯奴一边喊着「可恶」,一边拉住弓誓的领口。因为她不晓得要是就这样让弓誓逃了的话,之后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才好,而死命地拉住他。

    「然、然后呢?你……有什么事?」

    『我的神经还没大条到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说明啊啊啊——!』

    「你说这种话,我也很不好意思啊!」

    『换个地方吧,本来是想叫你们到若宫的房间来的……』

    听到背对着自己、连耳根都红透的弓誓的话,蜜凯奴自然地看向席翁。

    如果是要到若宫那里,席翁恐怕不方便过去。

    ……不过……

    「没关系,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的。」

    像是可以听到蜜凯奴心中的迷惘似地,席翁说道。

    毫不在意的语气。

    他不顾还讶异地瞪大眼睛的蜜凯奴,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也不看这里一眼,就只是盯着小河的水面。

    以冷漠的侧脸落下话音,弓誓反而被席翁的话给激励了,说了「那借我一下!」就拉起蜜凯奴的手。

    「等……!」

    『马上就回来了!』

    蜜凯奴最后还是被弓誓硬是拉着手带走了。

    虽然好几次转头瞄向席翁,他还是一次也没回头。

    3

    『真的很抱歉!』

    用力将蜜凯奴拉向菈克丽玛等着的房间,弓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

    『我常常被人说太单纯不会看时机之类的,不过现在是真的在反省了。』

    「啊、嗯……那是因为你不考虑现场气氛,就突然搭话才……」

    『我下次会好好注意的!不过你们丢额说过自己是家人吧?』

    那为什么要?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蜜凯奴慌张地挥着手:

    「刚、刚刚、刚才的事只是表现亲情的举动,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真的!!」

    『表现亲情的举动?一般会做那种事吗?』

    「对、对啊!我们的村庄里啊,高兴的时候都会那样做的。就、就是那么普通的事!」

    说道后半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像在扯自己后退,其实蜜凯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那既不是谎话也不是实话。

    (刚才的席翁,好像哪里怪怪的。)

    因为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把蜜凯奴交给别人过。

    (为什么?是因为说着过去的事,就连一些难受的事也一并回想起来的关系吗?)

    那么,刚刚那是……蜜凯奴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原因,突然弓誓一反常态地低声问道:

    『你喜欢那家伙吗?』

    「咦?为、为什么?」

    『……传说我们的国家会选出拥有强大灵威的女性来治理国家,所以比起男人还看重女人,不论发生什么试一定要保护到底,因为那是等同国家象征的存在。』

    抓住蜜凯奴的手力道加强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教说男人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女人。不过预言之夜时女人都死了,失去了象征常世国的存在……所以我们发现你还活着的时候,是真的很高兴喔。』

    「…………」

    「说需要你也有刚刚那种含义。我们可以保证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会保护你的,所以可以成为为我们常世国的代表吗?虽然至今似乎都是席翁在保护你,不过那家伙,真的不是暗人吗?」

    「不……不是喔!席翁是常世国的人。先不论外表,至少本人是那么说的!」

    『可是那家伙不是我们的同伴。虽说不像若宫那样会觉得恐怖或怪异,但总有点……说不上来,不过我也知道那种感觉。』

    听到弓誓的话,蜜凯奴不禁沉默了。

    一直以来,埋在心底一角的不安正慢慢的扩散。

    感觉像是只要一没看着他,席翁就会消失到不知何处去般,那种无以名状的不安。

    弓誓所说的,恐怕只是自己的感觉,不过就因为这样,和蜜凯奴感受到的不安加起来,有种莫名的说服力。

    『那家伙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不论是帝国的人还是我们……不过你的话,如果非得在那家伙和常世国中选一个的时候,一定会选择那家伙吧。』

    「是那样没错,一定是的。不过那样的选择没有意义啊。因为席翁说了,不论我怎么回答都一定会跟着我的,说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蜜凯奴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直……在一起。

    那是至今不论蜜凯奴提出什么愿望都不会拒绝的席翁,唯一一直避开的词藻。他说没办法发誓永远在一起,因为总有一天得要分开。

    (不过那时候,席翁确实说了,永远……)

    『你啊,刚刚我也说过了。』

    看到突然沉默的蜜凯奴,弓誓有点迟疑地开口:

    『家人间是怎样的感觉?我不太清楚那种事,因为家人很早就过世了,虽然若宫就像我弟一样啦。』

    「……这样说来,你跟若宫感情真的很好呢。」

    『那家伙也是出生不久就失去了家人,之后就一直是我在照顾他。常世国有守护巫女大人的三师……啊,刚刚继舟已经说明过了嘛。三师中的一位,简单来说地位等同于宰相的「巫师」,就是那家伙的母亲。在常世国袭击的当晚,为了保护巫女大人而过世了。和巫女大人一起。』

    「怎么会……」

    『那时候,从烧毁的屋顶下把若宫带出来的时候,我就决定今后一定得保护那家伙。可是……旧因为和我在一起,连那家伙都受到亚德利姆的诅咒。都是因为我跟着继舟他们的关系……』

    不知何时,若宫停下了脚步,刚才紧握着蜜凯奴的手也放开了,仰头看着渐渐沉入黑夜的茜红天空。

    他转换语气,冒出一句:

    『好香啊……』

    「咦?」

    『土地的味道、太阳的味道、树木的味道、风的味道。虽然似乎会被人说那种东西有味道吗,但我知道,这是世界的味道。』

    弓誓带着安详的语气,用深情的眼神看着四周的景色。

    『到前阵子我都忘了,明明在十年前还理所当然感觉得到……

    味道真的很重要。透过味道就可以感觉得到身边充满了生气、温暖、无穷无尽。虽然长这么大已经看过许多事物,不过感觉世界是如此多彩多姿,这还是第一次。都是多亏有你。』

    「…………」

    『……刚刚很抱歉。说你的婆婆是什么叛徒,不用去救她之类的。明知道对你来说倪葛拉就像若宫对我一样重要。』

    「……弓誓……」蜜凯奴惊讶地看着他。

    故意看向他处说话的少年,连耳根都红了。发觉他是在害羞,蜜凯奴感动的心头暖暖的。

    「谢谢你。」

    『要、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你帮我取回了我的世界,现在又要帮我们揭开若宫的严诅咒。』

    「唔……对、对喔……」

    『怎么了,发出那种一点精神也没有的声音。虽然你好像没什么实感,不过可以使用祝词的话,几乎是跟巫女大人差不多厉害喔。是说历代巫女大人中,能够使用祝词的也屈指可数,而我们身上的严诅咒好像也很棘手,能够揭开这诅咒,你搞不好比亚德利姆还要强耶。要是以前的话,至少应该能成为巫女大人的候补吧!』

    「巫女大人……是常世国的公主嘛。」

    『就说了,不是公主,是国王。虽然我还小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听说小针和继舟在接受任命之前,他们就像兄妹一样一起长大。啊啊,说到这个,小针他啊……』

    『在说什么多余的话?』

    突然……

    随着话音,弓誓正上方伸出一只大手盖住他的脸。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高挑的小针正站在他身后。

    『唔……唔唔……你做什么啦小针,不要妨碍我!』

    『说什么妨碍,你明明说要去接她啊?』

    听到这话,弓誓倒抽一口气。似乎是想起本来的目的了。

    『对喔!我本来是想叫你快点帮若宫解除严诅咒的!』

    『你刚刚说需要一点心理准备,已经可以了吗?』

    小针看着蜜凯奴,有点担心地说。看到那温柔的眼神,她不禁慌张地点了点头回答:

    「是、是的!虽然说,还是有点准备不太够……」

    『啥!?你以为从讲好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少时间啊!』

    「就算你那样说,也没办法这么简单就冷静下来嘛,情绪的问题是很复杂的!」

    『还讲那么神气……痛!』

    『不要用那么粗暴的口气对女孩子说话。』

    弓誓被啪的一声打了头,狠狠地看着小针。平时不怎么多话的小针,开口总带着无法反驳的认真,看来就算是连弓誓也不敢顶嘴。

    『明明就是这家伙的错,讲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俗话说,对人有所请求,就要有相应的态度。』

    『……知道了啦。那拜托你,现在快点回到房间里,去把若宫的严诅咒给解开。』

    看到弓誓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蜜凯奴一下子失去了干劲。

    「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被拜托的感觉。」

    『话说,小针啊,继舟有来什么消息吗?』弓誓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问道。

    小针「啊啊」地点了点头。

    『刚刚收到了式神。』

    「式神……?」

    『继舟的式神。像这次这样远行时会遣来联络用,不过因为那个没办法进到隐里中,所以得特别到外头去接它。』

    『因为隐里布下了会将灵威反弹回去的法术。所以只有在里外约好时间与将式神送来的地点,靠这样互相联络。』

    『有消息来,是说有什么进展了吗?』

    『直接问他比较好吧。快的话好像今晚就会回来了。』

    话里似乎有顾虑着蜜凯奴。

    『那么我先回屋子里去了。弓誓,不要太给人家添麻烦喔。』

    『那个……小针先生!』

    蜜凯奴感到有些不安,突然叫住了他。小针立刻停下脚步。

    「可、可以问吗?听说你……被下的诅咒是……没有痛觉……」

    面对蜜凯奴的脸,些微地,真的只有一点点地因为讶异而扭曲了。这时蜜凯奴才注意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地不礼貌。

    『我确实是没有痛觉,也感觉不到痒。就算是受伤或生病也不会痛,所以也不晓得。』

    他看着失去的右手,干脆地回答。

    『以前工作的时候,惯用的手中了毒,但因为没有痛觉所以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就成了这样。那之后,就十分小心伤口。』

    「……如果痛觉回来的话,就可以比现在安全多了吧……」

    『不,我的话……』

    被这样说,小针像是有点困扰地微笑。

    『可以的话,希望你治好若宫的眼睛。不过那也是「如果可能的话」。这个诅咒原本就是我们所背负的东西,和你没有关系。』

    『小针!』

    瞥了惊叫出声的弓誓一眼,他继续说道:

    『你刚刚说了,她的力量很接近巫女大人。不过,并不是说有了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得到幸福,……虽然要请求人家的帮助那也是你的自由,不过别叫她背负我们的诅咒。』

    听到小针尖锐的声音,弓誓愣住了。虽然想问这番话的意思,但她立刻背向两人,往房子的方向回去了。

    ……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蜜凯奴反复思考着小针的话。

    (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代表就能得到幸福。)

    那话中充满了切身的实感。不单是弓誓,就连蜜凯奴也把祝词看成「方便的能力」,而更加对这话有深刻的体悟。

    (果然,我还是太欠考虑了。)

    解开诅咒也好,祝词也好。

    只要对方说肯帮忙救出倪葛拉,就连没自信的事也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但这对他们来说,确实如此沉重的话题。

    比方蜜凯奴的身边,至今并没有知觉出问题的人。无法分辨味道、眼睛看不见、没有痛觉等等……也因为这样,看到充满活力地诉说着关于味道的弓誓,会觉得奇怪也是事实。

    就算为缺失的感觉苦恼,也努力得活下去这件事。

    蜜凯奴现在更能感受到决心与深沉的痛苦。

    (我想要帮助这些人。)

    不是作为换取他们协助的交换条件,而是更加完整的、真正地帮助他们。

    蜜凯奴深呼吸后,将倪葛拉的披肩拉到脖子下。看着弓誓说道:

    「好了,走吧。」

    『咦?什么?』

    「祝词啊。我不会再说什么心理准备了,我会好好地、认真地试试看的。若宫还在等我们吧?现在立刻过去,我会尽我所能试试看的。」

    4

    蜜凯奴等人借宿在隐里中最大的房子内。

    同栋房子的一角,是分配给若宫的房间。当弓誓与蜜凯奴来时,他正一人孤单地坐在房间角落。

    「……是谁?」

    可能是因为失去视力的缘故,若宫比一般暗人对周遭的环境还要敏锐。当蜜凯奴正探头看着房间里时,他就发出声音问道来访的是谁。

    「弓誓?以外还有……难道是……」

    『啊啊,蜜凯奴也来了。来解除你的严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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