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计算这是第几次看到这颗荷包蛋,而发现不管数几遍都是第九次时的心情,别人应该很难理解。
我要不要干脆鬼叫一声,扑进自己房间的被窝算了,这样就能解脱了吧……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时,我听到父亲进厕所的声音。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等他从厕所出来,还是赶快出门吧。尽管生活节奏应该要尽量避免打乱。
「我出门了~」
我发出比平常慵懒三成的声音冲出家门。学园西町这片整齐划一的住宅区,今天也依然如披着保护色的蜥蜴般难以分辨。只要走错一条路,马上就会搞不清楚现在所在位置。在濒临迷路之际,我抵达公车站牌。
要是这时出现一班公车开往现实该有多好。
就算票价贵得再怎么吓人,我也会不顾一切坐上去。
我们至今已经和『他们』战斗过八回。我们接受『他们』的挑战,解开事件。可是,章夫一次也没有得救。(吐槽:可怜的男主(?))
就算通过了谜题考验,在我看来根本是八战八败。
不行,我要坚强。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已经一步步迈向解决了。
「没错,没错,就是说啊。」
甘南备学弟突然从旁边探出头来,我吓得「哇!」了一声。
「甘南备学弟是搭公车上下学吗?」
「不是,我是从山彦南搭伪铁上下学。」
山彦南是最靠近学园的御伽坂学园前站(我们称之为学园前)以西两站的车站。
也就是说,甘南备学弟是特地从学园前搭公车到这里来的吗?真是辛苦他了。
顺便一提,伪铁是伪地下铁的略称。
黑尾鸥市的地下铁一进入山彦市的延伸区间,就始终在地面或高架上行驶,因此山彦市民都称之为伪铁。票价虽然贵,却是市民宝贵的代步工具。像我爸也是搭公车到车站,再转搭伪铁到隔壁的港都黑尾鸥市上班。
「我是想换个路线看看,同样的日子过九次实在很厌倦。就连正宗周参见演出的电视剧,我都看到会背台词了。」
「啊~从十点开始播的那个『波罗波罗般若姐姐』?每当小朋友碰到危机,戴着般若面具的周参见就会登场打击坏人对吧。」
「特别是那句台词很棒吧,『如果是跟哥哥的话……我愿意喔』」
「才不是那种剧!」
喜欢到用来当自己的名字就算了,但对象是小学生女演员也太病态了。
今天是六月十八日,值梅雨放晴。不仅闷,更热得要死。
不过换作是平常的话倒还忍得下去。因为过了一次六月十八日以后,一整年都不会再来。老实说像这样不断轮回,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差。要知道六月本来就没什么美好回忆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说啊』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明明没讲话。」
「你刚刚在想『别放弃,我们正往前迈进』对吧?」
怎么可能。被他看穿了。他又不是上司久我原前辈。
「因为安几良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啊。真可爱~安几良在想什么,马上就能看穿了。因为我们也跟你抱持类似的想法。」
「也就是说,照这样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我发问的同时用力祈祷他回答「嗯」。
「嗯。」
万岁!
「『他们』显然渐渐碰到瓶颈,回想一下最近这几回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
没错,确实感受得到这点。
和一开始比起来,最近这几回的虚构水准很低。
像第八回居然只是学园的幽灵实体化转进学园。然后为了保护这个长期处于透明状态下而不熟悉交通规则的转学生,章夫自告奋勇变成毅,陪转学生离开学校时,被车子撞死了。
第七次则是二年级的魔术师发明了物理上不可能办到的戏法,总之经过一一番曲曲折折后,变成毅的章夫死掉了。(吐槽:原来所有虚构都是以章夫死为目标的……)
以规模为基准来判断的话,实在比不上花笛同学或豪练馆的事件。
「看来要制造虚构,似乎需要足以突破现实的力量。不管是花笛那次或维多利卡那次,都打破了现实。」
到目前为止我懂,不过我看不出这会导出什么结论。
「说到拥有这种力量的人,非十哲莫属对吧。所以一开始的虚构都是拿十哲当材料。可是渐渐变得愈来愈随便。像幽灵转学生就太老套了,连芝兰都不会拿来当小说题材。那么,这究竟意谓着什么呢?国中曾经是猜谜社的安几良,请作答!」
「天气太热了,我的脑筋转不过来。」
「拜托你也想一下嘛……也就是说,虚构差不多要结束了。大概再过几次吧。然后,普通的日常在不知不觉间到来,就这样结束。现实追上了虚构。」
「现实追上虚构……?」
这句话听起来很抽象,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就拿人类登陆月球来说好了,那一开始也是不切实际的梦想。或是想想过去忧心游戏和现实会变得无法区别的时代。在现代,有人靠电脑投机成为亿万富翁,也有人因此破产,光靠电脑操作数字就能决定人生。梦或妄想总有一天会和现实同化,将这称为『虚构的终焉』不觉得很酷吗?」
「并不觉得。」
甘南备学弟浮现了略显遗憾的表情。
「安几良对我真的很严格——我快兴奋起来了。」
「被芝兰学姐调教了吗?」
「总之,『他们』就快要没戏唱了。虽然以往不曾这样重复这么多回,规模也没有大到出人命。不过现在已经出现了跟以往相同的结束征兆。这场虚构迟早会成为现实。」
也就是从虚构回到现实吗?这样一来就万万岁……咦?
「这就表示现实会变得跟至今以来的虚构一样,对吧。」
「嗯。」
在现实,章夫也会同样死掉?
这时公车来了,打断这个不吉利的思考。
「我们一起上学吧。美一丽女子都怕碰到色狼或绑架吧。」
「我才要请甘南备学弟不要毛手毛脚的。」
「你放心,对我来说视奸……不对,光看就足够了。」
我们讲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上了公车。带点小插曲的日常——本来应该是这样,没想到情况改变了。
我一进车内,顿时不舒服起来,脚也站不稳。
摇晃、左摇右晃。
公车在摇——怎么可能。
在摇的人是我。
「没、没事吧!」远远传来甘南备学弟的声音。
啊啊,六月的大热天、车子的气味、甘南备学弟提到的绑架一词——都是因为这些要素偶然凑齐的关系。虽然就专业术语来说应该是误用,不过我想这是一种瞬间记忆重现。
小学的时候,我曾经差点被一个陌生男子拐上车带走。
~~~~~~~~~
案发现场就在我家附近一座平凡至极的公园。
当时我跟章夫在沙地挖山洞。其实本来是在玩家家酒,但途中章夫就放弃了。
虽然才六月,我还是戴着妈妈要我带着预防中暑的草帽。
「我要盖秘密基地。在这里像这样挖洞……」
「男生都喜欢当英雄。」
章夫从幼稚园就崇拜英雄。名为骑士BLOOD的特摄片,主角山崎毅会华丽变身为改造人之躯,惩奸除恶。于是同姓的山崎章夫少年就从山崎毅得到了梦想。
这时一阵风唿啸而过,我的草帽飞向马路。
「等一下!」我跑去追草帽。
没想到,我不知何时被一个巨大的影子包围了。
那个影子将我一把抱起,试图塞进停在一旁的车子。
「住手!」尽管我奋力抵抗,但根本不可能靠力气拼过对方。
「安几良!」
章夫立刻就发觉异状。听到他喊那个名字,就猜得到他有多么替我担心。
但是,章夫却一步也动不了。
这也难怪。换作是我,跟他立场颠倒过来,我也一样怕得动不了。
「我在干什么啊!我……」
章夫叱喝自己。不去救她怎么行,快啊!我很清楚这些声音在他脑袋里盘旋。
但理想跟现实终究不一样。
我们只是普通的小学低年级生,根本没有力量打倒一个成年人。
如果有人要说这是胆小的话,我一定会替章夫辩护,告诉他们:勇敢不等于鲁莽。
可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有这种余裕。我只是一直尖叫。
这短短数秒的叫喊声,在章夫听来应该就像一小时那么久。
章夫咬紧嘴唇,血渗了出来。他就只能这样忍耐。
车子将会开走,留下的恐怕会就此种下严重心灵创伤的章夫。
至于我,要是幸运的话就会活着回来,倒楣的话就会在渠道漂浮吧。
然后不幸的事件就此结束。
可是,章夫并没有聪明到能够沉住气乖乖不动。
「我会保护安几良!」
章夫立刻从家家酒的小道具里面拿出一样武器。不对,那里面哪来的武器。
那是一把普通塑胶伞。是妈妈要我带着预防傍晚下雨的便宜货。
他拿起那把伞,接着戴上我爸的旧眼镜。
度数想也知道不合,章夫现在应该两眼昏花吧。
这就是他的目的——
「要是会怕,不看就好了!」
章夫冲向车子,举起伞攻击男子。
但那毕竟是小孩子的一击,被推开就玩完了。
没想到,应该是软弱无力的一击,竟然使得男子痛得脸都绿了。那跟普通的章夫不一样。
总觉得个子看起来也变高了。
挨了好几记伞击后,男子萌生怯意,放开了我。
男子钻进驾驶座,赶紧发动车子逃走了。
「有没有受伤,安几良?」
「章夫,谢谢你!」
「现在的我可不是章夫喔。」
戴着尺寸跟度数都不合的眼镜,章夫得意地说了:
「是山崎毅。」
这就是山崎毅诞生的瞬间。
使章夫渐渐变得强悍帅气的理想男子。
我不懂原理,一方面我也觉得要是懂了还得了。
章夫一心想要成为英雄,最后真的得到了那种力量。
章夫不是天才,也没有才能。
但他或许是最棒的凡人。
日本第一平凡的英雄。
从那之后,山崎章夫的确一路守护着和平。尽管是再怎么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
「我看你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已经好了。刚刚有点低血压。」
我朝甘南备学弟投以恰到好处的笑容强调我没事。
老实说那是最糟的记忆。不过同时也是重要的记忆。
第一次受人拯救的记忆。
所以我一进学园就志愿进入『当局』。
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为有能力拯救他人的人。
但我现在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救不了。
公车在通往学园的山坡下放我们下车。
「啊~好热……你不觉得那辆公车的冷气很弱吗?要再降个三度才够。」
甘南备同学就连在车内也是一直流汗,哪有人这么怕热的。
「冷气毕竟是全球暖化的原因,要是这样还无法接受,就请你为了地球而死。要知道,就连北极熊都在努力。」
「安几良,你那种冷淡的态度好棒,好挑逗人心。虽然我希望你再对我冷淡一点,不过时间到了。我还有事要办~回头见。」
「这么说你是特地来帮我打气的吗?对不起……」
「哈哈哈,倘若是为了和美丽女子插旗,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
插旗是什么?
然后甘南备学弟就汗流浃背地冲上山坡了。这个人真有干劲。
章夫今天也在校门前持续监视『他们』。
「早!章夫。你好吗?」
「很好啊。今天我也毫不懈怠地守护着御伽坂学园的和平。」
章夫挺起胸膛。对章夫来说,能够变成毅应该是他引以为荣的事。
「我说章夫,你记得你变成毅那天的事吗?」
「当然记得。安几良差点被绑架的那天,就是我开始有能力守护世界的日子。」
我心痛起来。
章夫是个无可救药的善人。
不应该被杀。
『他们』啊,拜托罢手吧。章夫什么也不会,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有问题。
「好了,既然没事就赶快进教室。世界由我来守护。因为Theworldisme啊!」
我忍住眼泪,重复第九回的日常,走向教室。
我向正在练习指挥的花笛同学打过招唿后,忧郁地就座。
当我漫不经心地翻开预习用的笔记,「安几良~」忽然有人找我。这跟前八回不一样。
「什么嘛,原来是普通人代表——牛奶子啊。」
「这种听了就火大的话,不要讲得那么熘!」牛奶子挥舞着装在塑胶袋里面的钝器打我的头。凶器当然就是五百毫升装的盒装牛奶。根据我从塑胶袋隐约透出来的部分解读的结果,今天的牌子是『十胜贵族』。
不用我说也猜得到,因为每天中餐饮料都喝牛奶,所以是牛奶子。虽然偶尔会换成养乐多或※PILAKUL,不过牛奶子不曾脱离乳制品。(译注:PILKUL为日清YORK出品的一种乳酸菌饮料。)
「找我什么事?宣传新的起司?」
「不是啦。是WAKASA。」
我差点要问她「若狭?福井县怎么了?核电厂问题?」,不过稍后出现了正确的选字候补。若樱,河原若樱。跟牛奶子一样都是我的同学。
「你看,你不觉得她现在整个人变得超漂亮,到了一种恶心的地步?」
「是吗,我看看喔……」
我倒抽一口气。
顺着牛奶子指的方向看去,虽然失礼,但真的是判若两人的河原同学就坐在那里。在她的美貌之前,全班最美这类相对基准根本没意义。如果美丽是一种罪的话,我看连亲戚都要一并判死刑了。
「——不对,真的不是别人吗?」
简单说就是这么回事——
人不可能会因为改变形象就长高十五公分。
河原若樱同学本来是所谓的普通人。身高和身材都符合标准、相貌也不是那种模特儿水准、成绩也马马虎虎、交友关系也中规中矩。要说她唯一奇怪的地方,顶多就是取了若樱这样风趣的名字。
这位河原若樱同学如今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水蛇腰的模特儿体型、口红也涂上清爽的夏季新色、配上洗练而不至于引人反感的连身洋装,做了完美穿搭。总之变得超级正点,这种事能信吗?
重点在连身洋装——她脱离了制服组。
在这所学园,便服意谓着强烈自我主张。
也就是在强调自己是特别的,跟哥德装扮的芝兰学姐或是T恤装扮的鹿子木学姐是同一国的。啊,这两个例子好像有点不一样。
「等一下,不觉得若樱超正点的吗?真的假的?是去哪家店剪的发型?」「有没有这么正?太正了。好可爱~好可爱~!」「欸,那是河原对吧?我看我去向她告白好了。」「在那之前,我早就告白一百次了。」「那我就一千次。」
整间教室充斥着尖叫声、爱慕声、嫉妒声,所有的声音都绕着河原同学打转。
河原若樱旋风横扫全班。
「话说专攻偶像明星史的牛奶子同学有何看法?」
牛奶子虽然是普通人,不过熟知普通事物。
「重点果然在脸。有如年轻偶像美女原萌实。再仔细看看,跟往年的知名女演员高冢良子也有几分神似。那件连身洋装也是涩谷普琉尔的最新款喔,那是在向我们这些制服组找碴吗?」
牛奶子就像看着肮脏的东西那样,看着自己的制服。
「我想她根本就无意找碴喔。贵族才不会理会贱民。」
「这世间真教人心寒啊。」
「就是说啊。」
「这世间真教人心寒啊!」
看来玩笑话说着说着,真的羡慕起来了。
「本小姐牛奶子,也是有缴税金给国家的!」
普通人代表的声音,普通程度的响亮。
这件事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但不过是脸变得不一样,跟出人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跟牛奶子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头脑该进入『他们』模式了。
这回换花笛同学找我说话。
「我跟你说,小安……我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恐怖的东西?」
花笛同学的耳机漏出了惊悚恐怖类型的背景音乐。
「我傍晚经过第三保健室时,偶然看到的……」
「喔,是那个吧?『第三保健室的女生』对不对?』
天黑以后去第三保健室探头一看,不知为何会看到一个年幼的少女站在那里。这种时间学园里面明明不可能有小学生在……这是最近相当流行的怪谈。
根据目击者的证言,那个少女似乎妖美得不像人类,根本没办法盯着她看。因此,结局经常都是无法确认就落荒而逃了。这部分怎么看都像瞎掰。
但花笛同学要说的事情不一样。
「不是,不是那个。我在保健室里面……看到河原同学浑身是血……~」
进入『他们』模式的头脑敏感地有所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河原同学不就在这里吗?」
「不是啦~该怎么说才好……之前的河原同学?你也知道河原同学喜欢摇滚乐吧?她跟我聊过很多那方面的事,所以印象很深……我想那应该是本人~」
原来如此。河原同学熟悉一部分摇滚乐,对地下音乐也有深入了解,常常跟花笛同学讲她喜欢的乐团。花笛同学太清楚河原同学的长相了,不可能认错人。
「而且,河原同学的身体多了好几道割痕,变得四分五裂,血大量DoFaSoLa流出来……不过当时天色很暗,而且又只是从保健室的门缝SiReReSo看到而已,果然或许是我看错了ReMiFaSoRaSiDo~」
「花笛同学,你冷静!对话开始参杂音阶了!」
而且,手还指挥着四拍子!
「……啊,对不起,因为一回想起来就觉得恐怖,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喔。感觉就像断奏五连发,不对,是像大断奏喔~」
「谢谢你,花笛同学。我身为『当局』,会尽量调查看看的。」
要是河原同学的身体真的变得四分五裂,那就不是什么浑身是血,毫无疑问是河原同学的尸体。
神秘少女的怪谈与河原同学尸体的目击地点,都是在第三保健室。受过『他们』摆布的我实在不认为这是偶然。
这与其说是『当局』的工作,更像是三奇人和我的工作。
总之,我请三奇人在放学后到芝兰庵集合——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没想到——
「为什么鵺子没来?」
「听说是鹿子木学姐『早餐水煮蛋的壳剥坏了,现在心情不好,所以先回去了」。另外,她还说『我不要陪『他们』玩愚蠢的游戏。跟猫猫嬉戏要有益多了』。」
「……下次我要在那家伙的画的卖点上扎图钉。」
干脆请芝兰学姐真的动手算了,鹿子木学姐太不合群了。
出席的两人发表的见解如下。
天之下:「叫河原的女生的尸体是吗?这的确令人在意。凡是碰到可疑的人事物,一律试试看比较好。这件事算我一份喔。咳、咳!该说是截稿日逼近,导致睡眠不足吗?要是发育再变得更糟的话,我就要提出告诉了!不是我爱说——」下略。
甘南备:「我认为像恐怖故事这样诉诸人类本能是不好的喔。嗯,我认为那种危险的东西是不好的喔,嗯、嗯。啊,我并不是觉得害怕喔。不要因此就觉得我『脸长得丑,还是个懦夫,烂透了』喔。嗯,我并不是害怕喔。看起来像害怕是因为这是演技喔,别忘了这是演技喔。嗯。」
「真是的,舞台痴,你怎么这么孬啊!没骨气的人类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价值,还是说你已经承认自己是虫子了吗?在那里躺下,我要踩你。我要踩得你不成人形,我要踩得你浑身都是瘀青的吻痕!」
「呜哇,你真的要踩吗!好痛、就跟你说了好痛!这是暴行罪等级!」
「啊~啊,因为踩到脏东西的关系,袜子脏掉了~你就吃了我的袜子吧。来,张开嘴。要确实咬下去喔。怎么了,这是你最喜欢的女生的袜子喔!」
「安几良也不要袖手旁观,阻止她啦!啊,刚刚那一下感觉有点舒……好痛、好痛!」
尽管学弟遭虐待狂凌虐,不过太恐怖了,我决定不插手。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啦!第三保健室是那个田岛老师的管辖范围喔?要是过问太多会受皮肉之苦喔!」
已经遭受皮肉之苦的甘南备学弟的意见是正确的。
没错。保健室老师是十哲No.9【医·德·体·礼】的田岛三省。
这也是我觉得可能性极高的理由之一。
『他们』是不是打算在劣化的世界利用十哲做盛大收尾?
田岛老师二十五岁,单身、女医(有医师执照)、巨乳。
但她不穿白衣。平常都是穿着像松尾芭蕉的焦褐色和服,再配上眼镜。
原因就在于老师学问的系谱。
江户时代,九州内陆小藩的藩医暨儒者之中,有位名叫井上砚崖的人。那个人的弟子是厨川湛洞,其弟子为安西天白,再下来是福住道卓、延原春雪、丹波琴翔、矢口怜启,而失日怜启的弟子就是田岛三省。
也就是说,老师身为东洋医学的医师,同时也是儒学老师。
不过这不代表老师不懂西洋医学。老师不仅是从医学系毕业,在健康检查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到家长会抱怨,也会换上白衣。
只有那天田岛老师实在太有女医味了,曾经有男同学拿数位相机摄影而引发了问题——那个男同学飞上天了。老师是黑道五段。
在儒学方面,老师替南馆的第二保健室取了别号「三省洞」,在那里开办了阳明学私塾。去年甚至编了三省洞阳明学辞典。
阳明学是儒学中的朱子学的一派,强调知行合一,也就是重视实践。我想这点的确是适合强调「做中学」的医生。
另外,虽然我没去上过,不过老师也有开课讲授阳明学,一周三次。
虽然学生大半都是抱着不纯动机(应该反而说是纯粹吗?)、想被骂「连这也不懂吗,蠢货!」的粉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学园到处都贴着「文质彬彬」、「无为之治」之类的神秘词汇。话说彬彬怎么念?
老师在学园长等上级主管里面应该也有许多支持者。保健室之所以有三间,大概也是因为那个缘故。虽然,就连那个学园长本身到底存不存在都很可疑。
学园长真的存在吗?其中,甚至有人主张学园长是超级电脑。
回归正题。
这所学校的保健室分为负责保健室业务的第一保健室、当成私塾的第二保健室,以及仅在手术等特殊场合使用的第三保健室(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句话之中用了五次「保健室」这个词)。
其中,关键的第三保健室,除了以前曾经用来治疗盲肠炎的学生以外,就没有听说过其他先例。也就是说,这间保健室是紧急手术用,基本上一向大门深锁。就更不曾听说过有学生闯进去捣蛋闹事。
假如要藏尸体的话,那个地方正好。
芝兰学姐和甘南备学弟似乎都想像到了这点。不过——
「我说啊……能不能先去调查河原若樱同学?也许她真的是整形也说不定。而且我实在很困,等我把现在执笔的『双尾~双马尾女装少年~』这本小说写完,我想要补眠……」
一听到田岛老师的名字,就连芝兰学姐都马上打退堂鼓。
「是没问题啦。不过,原来芝兰学姐连那种小说都写吗?」
「我果然是不是该用别的名义比较好……努力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要……总之我们慎重行事,毕竟田岛老师这个人相当古板。」
没错,老师虽然崇尚德治,却也容易动怒。
她曾经丢砚台代替粉笔,将素行不良的学生轰出教室;或是在她通勤事件扑灭了车内的色狼……像这方面的轶事,大概两、三个跑不掉。
刚才我也说过她是五段。五段是很厉害的,至少比四段强。
「是啊,要是敢问她『请问老师是否藏着尸体呢?』的话……」
「据说在纳粹集中营都是从最老实的人杀起。」
芝兰学姐搬出了非常吓人的比喻。
「我要死也是死于肺病!在我大咳血前,我都不会死的!啊,不过死而未完的大作,或许也不错。」
「请不要连自己的死都拿来当作宣传。」
「总之资料太少了,这时候就利用森本同学吧。」
「意思是?」
「像这种程度的传闻,既然足利同学知道,身为【总负责人】的她不可能没查到。她现在应该正舔着糖果整理资料吧?」
这句话有道理,现在最好的作法就是仰赖局长的长才。
「请问,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停止踩我了……?」
脚边传来甘南备学弟嘶哑的声音。
「《问》请回答『三号杂志』这个词的意思。」
看来出题倾向渐渐改变了。
「我想想,是指那种出个三期就停刊的杂志吗?一
这似乎是正确答案,拉门开了。
局长会从包罗万象随机出题,很伤脑筋。
「我已经知道局长喜欢猜谜了,以后要不要改成暗号之类的?」
「我喜欢的互(是)零食。」局长吃着※满月波姆吃得啪哩啪哩作响。(译注:满月PON为松冈制果出品的一种仙贝。)
「可以给我一片吗?」
「请瓮(用)。」
「我想请教一下关于河原若樱的事———」
「孩(来),这给李(你)。」
没拿满月波姆包装的那只手,立刻递了个人资料文件给我。
这个人真的是准备周到。
「我也已经跟家人确认过惹(了)。」
「请局长先把零食吞下去。」
「我已经确认过了,她家人表示,从姿势动作到言行举止都跟本人毫无二致。假如真的是冒牌货,那真是相当了不起。虽然这样讲对不起河原同学,不过要模仿普通人的特征反而很困难,因为没有抢眼之处。」
我听了这个意见,当场茅塞顿开。愈普通就愈困难。就更不用说是要骗过父母的眼睛了。
「比方说要模仿我的话,只要吃零食讲敬语就好了。」
「局长是小不点,很难模仿喔。」
「足利同学,你也学会顶嘴了嘛。」
做错事了。我不小心与局长为敌了……
我在最初的虚构偶然得知,局长抱持着诡异的野心。虽然,我不晓得其他十哲的心思,不过我猜背后最可怕的人应该是局长。
「啊~还有就是,第三保健室有没有什么传闻呢?」
局长再度用没拿满月波姆包装的那只手递给我文件,标题是『第三保健室怪谈记录』。
「其实本来应该要将重点放在十哲的动向才行,不过因为田岛老师是教职员,所以没办法太深入调查。老实说,她是仅次于山崎同学难处理的十哲。信念坚定不摇的人不容易操纵。」
似乎就连局长都怕老师。
「那么,能不能请你调查河原同学的事呢?我看你似乎有心想做的样子。」
「是,我会尽我所能去做。」
反正这件事非做不可,这样正好。
我再拿了一块满月波姆就离开了房间。
「话说河原同学的生日是几月几日来着?」
「九月十四日,怎么突然问这个?」
「啊,对喔。还有我记得河原同学喜欢地狱犬,对吧。这是他们地下乐团时代录制的DEMO带。」
「咦,真的假的?你要借我吗?谢谢你,足利同学!你是神!」
「哈哈哈,地狱犬子就是要团结才行嘛。可不能输给弥撒儿。」
我试探了她几次,反应都跟调查书上写的一样。
生日与血型都一致,是地狱犬的歌迷这点也一样。
补充一下,地狱人和弥撒是乐团的名字,歌迷分别称为地狱犬子和弥撒儿。双方的狂热歌迷水火不容,彼此的歌迷经常在网路讨论区闹版,在现实社会也会互相拉扯头发打成一团。
另外,Demo带是购于另类二手CD店。
之后,我还听她讲了非常深入的地狱犬话题,不管就记忆或知识来看,都是如假每换的河原若樱本人。
接下来是验指纹。跟DEMO带一起拿来的地狱犬CD上,成功留下河原同学的指纹。只要把这个交给局长就行了。如果指纹一致的话,尽管难以置信,也只能说是同一个人转型成功。
「我们下次一起去庞巴度的复活LIVE好不好?」
我郑重拒绝她后,就回到了局长室。
「这根本不互(是)她的指纹。」
局长嚼着×麸菓子,立刻淡淡这么回答了。(译注:麸菓子是一种面筋加砂糖烤成的零嘴。)
「真要说起来,连是不是人类的指纹都很可疑。一
事情变棘手了。
「不用再调查河原同学了。要是过于深究,对方会湮灭证据。接下来,麻烦你去调查可能涉嫌的田岛老师。」
靠!轮到田岛老师了!
不过,总是要调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总之,既然局长都任命我调查了,我就动用裁量权找救星好了。
我一出局长室,就打了电话。
通话对象是芝兰学姐。
「真拿你没办法……现在就只有由我出马……唉,小事一桩啦…………」
这个人似乎是一旦答应就无法抽身。
「相对的,你要让我戳你的上臂喔。」
「好、好。」
「还有,要让我问羞耻的问题喔。」
我和芝兰学姐决定去三省洞,听田岛老师讲课。
首先,调查老师的为人。这次事件就算着急也无济于事,既然事情尚未浮出水面,章夫应该也不会来碍事。
一听到我们说想来听课,田岛老师立刻面带笑容欢迎我们。
「哦,你们想来上小生的课?呣,快哉、快哉。就凭小生不成熟的能力,实在远不及你们所期待的高论卓见,不过小生愿粉身碎骨。请你们勤奋努力,以获得青出于蓝的称誉。」
为什么不过是讲一句话,就用了两个四字成语呢?
总觉得那种火辣身材跟四字成语不搭。不过,火辣身材这种话难道不是歧视吗?不然个性火辣的平胸人士又该算什么才好。
我们跪坐在榻榻米上的长桌前听讲。听讲人数约三十名,反应相当踊跃。
「因此,没有比一味充实知识却不付诸实践更无谓的事情。有些人对世界三大、日本三大等字眼格外神经质,但这种事究竟有何意义?拘泥于细微末节,往往会远离事物的本质。不仅如此,甚至有人夸耀自己的知识多寡,这就真的是错了。要是懂车的人碰上了自认『我懂钢弹,所以我比较厉害』的人的话会如何?根本就无法靠知识分出优劣。那么接下来我们朗读下一章。」
我猜那句三大是指局长。
「嗯?等一下,同学,你在写什么?给我看。」
老师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没收男同学的笔记。
「我问你,这个戴着眼镜的女子画像是小生吗?小生听不见你的回答喔,到底是怎样!」
「对,没错……」
「那么,为什么小生会衣衫不整,眼神娇媚地小声说『小生也是……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就无所谓喔……』呢?』
「呃,这个是那个……」
「而且,小生不穿这种黑色薄纱内衣……也、也不会打扮成这种像条狗的模样!」
于是,男同学就用连小一生都听得懂的词汇,承认自己对田岛老师做了色情方面的妄想。
三秒后,他带着一脸墨汁,被踢出教室。
「罚你闭门思过三天,重新思考人生!反省报告的题目是『儒学与现代性别议题』!稿纸十张以上!」
下课后,芝兰学姐回想那时华丽的一踢,不禁叹息。
「那是职业级的招数。用墨汁使对方暂时失明再踹飞。我知道老师是剑道、薙刀和柔道有段者,但为什么连职业摔角都会啊!」
「看来要是事迹败露,就真的死定了。」
「没错……感觉是一ㄐㄅㄇ,一击毙命。」
我看着要是没有墙壁早就滚到十公尺外的男同学,按着准B罩杯的胸部松了一口气。既然一般人是那样,弱不禁风的芝兰学姐就是当场死亡了。
不过,最后在课堂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看来,只能潜入第三保健室了。」
「那、那还用说……正合我意……」芝兰学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侵入第三保健室这件事本身很容易,因为『当局』拥有全学园的备份钥匙。
首先打开窗户留后路,以便在紧急时从窗户逃脱。
太阳下山后天色昏暗,我们只靠小手电筒照明。
第三保健室的构造非常奇怪,分为手术区和住院病患用床位。手术台最先吸引住我们的目光。
此时,芝兰学姐马上边咳嗽边发现了可疑之处。
「这是血吧?」
只见手术台附近沾着斑斑黑渍,很可能是血液。不过……
「手术室有血是当然的吧?毕竟这里是剖开腹部的地方。」
「也对。可是,一般会连冰箱都沾到血迹吗?」
咦!芝兰学姐的小手电筒照亮冰箱。
平凡的白色冰箱。
——除了表面附着着疑似血液的黏滑一#体以外。
我拼命忍着不要尖叫,校内应该有值班的管理员才对。
「真要说起来,那个冰箱是用来做什么的?床边明明就已经有冰箱供住院病患使用了,难道要在这种地方冰果汁吗?」
「芝兰学姐,请你冷——」
叩——叩——脚步声在油毡走廊响起。
是谁?是管理员吗?不对,抱持这种天真的期待太危险了。
脚步声缓慢,但确实地接近保健室,没有停止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不是在巡逻。
于是我们默默从窗户离开。幸好保健室在一楼,至于逃脱路径当然早就想好了。
我们要尽快离开,不可以待在这里。
没想到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们要偷听。」芝兰学姐发出老鼠般的声音说:「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放心,反正窗户开着,此时不听更待何时,还可以当作冷硬派侦探小说的题材。」
糟了。芝兰学姐这个人的个性就是进取好斗。
「……别担心,就算死了,我的名气会更加响亮。」
「不要到了这种时候都还追求名声!」
事到如今,也只能从窗户偷窥里面了。
咦……窗户开着不会不妙吗?
「啊,忘记关了。」
「这样不妙!一看就知道有人闯进去过!要是待在这里会被发现!」
「躲进水沟就好了!」
芝兰学姐豪迈地打开生锈的水沟盖,我们躲进臭气冲天的水沟里。
果不其然,窗户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跟枪声一样教人紧张。
接着传来女孩子「好像忘记关了」的细微说话声。
可以确定的是,那不是田岛老师的声音。
之后一段时间都没有半点声响,于是我们屏息从水沟爬出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结束,反而是开始。
那是谁的说话声?我悄悄将脸凑近窗户。
映入眼帘的,是个以学园学生来说太过年幼的女孩子。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左右。随后芝兰学姐也抬起脸来,当场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就是传闻的保健室少女。
接下来,连推测少女身分的工夫都省了。
因为传来了田岛老师「哦,是你啊。」的声音。我们将耳朵凑近墙壁。
「门窗都没锁喔,真是不小心。」
「抱歉、抱歉。不过,应该没有人会对这种无趣的地方感兴趣吧。」
「请小心注意喔,似乎有人到处调查。」
「没什么问题,而且冰箱也没被动过。应该是忘记锁门窗了。不过被人到处打探,实在无法安身立命呢。俗话说坏事传千里。」
「哦呀,老师认为这是坏事吗?」
「小生自认是出于仁爱,不过,世人如何看待又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会,至少小弟能够这样都是托老师的福喔。」
「谢谢你。只不过,一味注重外表会变得轻佻浮薄,也就是变成肤浅的人。这点她是否理解呢?」
「这是因为老师年轻貌美的关系。世间有许多人为外表所苦,而老师拯救了那样的人,所以是仁者。」
「你言过其实了,有巧言令色之虞。做人可不能老奸巨猾、鼓舌如簧喔。」
「老师四字成语也未免用太多了……直接说『光一张嘴甜是不行的』,不就好了吗?」
「对不起,你就当作这是负面教材「」
女孩子的话有些奇妙,不像她那个年纪会讲的话。照理说小学生不会用「年轻貌美」这种形容,更不会晓得「仁者」这种词才对。另外,为什么是用男性自称?
我寒毛直竖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更诡异的是少女的脸似曾相识,但我明明就不可能认识这种少女才对啊。
「那么尸体丢在什么地方呢?」
我倒抽一口气。
「照本人的希望丢在后山。」
田岛老师果然杀了人吗?
怎么办?该冲进里面吗?可是我不认为自己赢得过老师——
当啷!
多么搞笑的声响。
我一着急,不小心踩到水沟的铁板……
「——有贼吗?」
我感觉得出室内气氛顿时紧绷,老师的脚步声愈来愈大!
老师用力打开窗户——
仔细张望周围——
「听错了吗?」最后关上窗户。「没看到半个影子。」
在上面。
我们硬攀爬墙壁,躲到视线上方,脚踩着窗框。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是啊……换个地点吧。到尸体遗弃的后山去。」
我们在清晨五点前展开搜索。
尽管后山标高仅一百多公尺,一旦天黑以后,要搜山就有困难了。
不过,我内心想早一秒找到尸体。要是章夫察觉异状介入的话,又是死在等着他。尤其是这回是杀人事件,凶手明确存在。
虽然不晓得是不是实行犯,不过田岛老师确实涉及真正的河原若樱的尸体遗弃。加上知道详情的神秘少女,以及自称是河原若樱的不明人士,最起码三位人物参与这起事件。应该可以说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犯行。
虽然想要出动『当局』将三人拘捕,但我们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若是在取得证词之前有其他共犯将尸体湮灭,那一切就玩完了。
果然还是得先找出后山的尸体。
清晨四点,我和芝兰学姐会合后,就边打着哈欠边爬山。
我只有打哈欠已经算好了。
「超级困……」
没有体力的芝兰学姐已经到极限了。
看来,不赶快解决不行。
我们发现了有人进入过杂木林的痕迹,随即也在里面发现了土被翻开过的痕迹。
除了这里外别无其他可能,于是铁锹开始挖掘。
——这时有另一把铁锹从背后袭来。
「危险!」
我立刻掩护芝兰学姐,避开这击。
我好歹也是『当局』,上司久我原前辈教了我最基本的实技。
「没事吧,芝兰学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芝兰学姐因为被我推开的关系,重重撞上树干。
「你……你干嘛啦……小心我戳你喔……」
糟了!我忘记芝兰学姐的防御力是零了!之前在芝兰庵稍微推她一下就撞墙了,不是吗!
突然就少了一个同伴……
不对,我现在没空分心想这件事。
我仓皇回头,只见在昏暗中站着一个人。
从头发长度看来应该是女性,至于脸,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对方伫立的模样有如忘记来时路的幽魂。
「别过来!从这里滚出去!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喔!」
是女生的声音。对方突然碰上我们,似乎也是战战兢兢敬。
东窗事发了吗?
我的确一下子就太过接近河原同学和田岛老师了。
之后再来挖墓。总之先逃离这里才行。可是,在我旁边——
「原来树是这样冰冷……这样坚硬,似乎很值得一戳……」
芝兰学姐却贴着树累趴了。这下我也只能拿起翻土用的铁锹当武器一战——
这时,有东西从草丛窜了出来。
正字标记是收起的伞。
忽然传来晴风洗发精的香味。
是章夫变身之姿——山崎毅。
「安几良,我现在就来救你!」
「章夫!」
「就说了现在要叫我毅!」
章夫甚至不惜到这种地方来救我,我是真的很感动。
但章夫要是来了……岂不是不妙吗?
「我早就知道这下面埋着河原的尸体了,看来是凶手回到了犯罪现场。」
凶手眼看有人突然闯入,彻底动摇不安了。
「十哲的山崎同学?我并不是犯罪者!我并没有扰乱学园和平!」
凶手扬起铁锹。就连我都看得出来——
对方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人。没问题。章夫就算不变成毅也赢得了。
「理由等之后再慢慢听你解释,这样行吧?」
「住、住手……别、别过来!」
挥舞的铁锹对上强化过的伞。
「谁会笨到这样就不过去!」
章夫发动攻击。
没想到这时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滑!
章夫滑倒了。
头当场勐烈撞上铁锹——头破血流。
仿佛绝对逃不过的命运。
章夫沉默地头着地倒下。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凶手吧,根本想不到会击中。
于是凶手匆匆忙忙就逃走了。
至于我也无意追她,我赶到章夫身边。
「章夫!振作啊!」
我用力抱住流血的章夫哭了。
「真奇怪……神应该已经赐给我力量才对……」
「你不要再讲话了!别乱动!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可恶……毅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求你别再说了!章夫会得救的!非得救不可!」
「啊……………………原来是这样……」
章夫挤出最后的力气说了。
「安几良……我……一直……弄错了……」
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残留着些许温柔。
「对毅来说……比起世界的和平……真正重要的是……安几良的……」
话说到这就中断了。
章夫在临终之际摆出笑容,唿唤我的名字,走了。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杀掉章夫?就这么讨厌有人碍事吗?
该死的『他们』,我要毁掉你制造出来的所有虚构。
我们掘开脚下的地面,挖出了原本的河原同学四分五裂的尸体。
第二具尸体。至今最糟的发展。
「足利同学,不用联络『当局』了。这是『他们』的虚构。虽然没看到脸,不过刚才那个女的是田岛的走狗吧。我要将田岛和那个小学生一并打垮!」
芝兰学姐睡意全消。
「虚构不可以一直发生这么悲伤的事情,所有的虚构都必须要是娱乐才行!一味使人忧郁的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或许是第一次感觉到放学前的时间这么漫长。我们躲在第三嫌健室旁边对楼梯,等待田岛老师和神秘少女过来。
手拿金属球棒和长铁管。
六点三十五分,首先出现的人是田岛老师。她打开门锁,走进室内。
没多久,一阵比较小的脚步声进入室内,应该是那个少女。
我再次调整唿吸,紧张感恰到好处。好,没问题。
我们在万全准备下破门而入。
「田岛三省,我要以涉嫌杀人与遗弃尸体的罪名逮捕——」
我们当场僵住。
田岛老师要少女举起双手,正要替她脱掉衣服。
现场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
我是不是必须得替田岛老师再追加一项罪名呢?
「ㄌㄊㄅㄏ……恋童百合……」芝兰学姐的四字略语空洞地响起。
「你、你们在做什么!」
老师丢下听诊器,当场倒退。
「这才是我们要说的话,老师。我要以涉嫌杀害河原若樱与山崎章夫的杀人罪名,以及对女童上下其手的嫌疑逮捕你!就算年幼犯下的过错能够原谅,对年幼孩童犯下的过错也绝对不能饶恕!」
「河原若樱……你们看到那个了吗?」
「没错,就是你切成一块一块掩埋的尸体!【零流小说家】天之下芝兰要排除十哲内的毒瘤!这台冰箱里面想必也装着铁证吧!」
芝兰学姐奋力打开冰箱,里面——装着一个穿着制服、手脚折叠起来、疑似学园男同学的人。
出现了超乎想像的震撼证物。
原来老师是连续杀人犯。
因为事出突然,就连芝兰学姐都吓得腿软。
少女发出尖细的高音大喊:「天之下小姐,请冷静!」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好了,我要送你上西天。就算是你,一次对付两个拿武器的人,应该也应付不来吧。我就来好好纠正你的劣——咳咳!……结核……」
「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搞结核设定!」
不过,情况似乎不对劲。
我仔细观察芝兰学姐捂着嘴的右手。
掌心带血。
「芝兰学姐,你真的得了肺病——」
「万岁!是肺痨喔!是结核喔!形象提升喔!」
「这种时候不要做出欠人吐槽的发言!」
现在,要是遭到老师这位有段者攻击的话,实质上根本是一对一。而光靠我的金属球棒根本就没得比吧。可恶,脑海快要播放起片尾名单了。
但老师似乎无意战斗的样子。
「小生不认为自己杀了人。然而,小生也无意与法抗争。小生就从容地任凭你们的秩序处置吧。」
咦?老师说她不是杀人是什么意思?
「各位,暂时安静一下!」少女大叫:「我要解开误会,麻烦等我一分钟!」
听到这一句话,我们终于冷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