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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7 普罗·粗鲁斯革命)

    自椿姬发表「追求」以来,已经过了三天。

    无论上课也好、休息时间也罢,苏奈总是心不在焉。她没办法把椿姬的事情从脑中忘掉。

    当然,对于目前的苏奈而言,她还是非常抗拒站上舞台唱歌。

    虽然在卡拉OK的包厢中,苏奈的确有在椿姬面前开口唱歌,可是如果要在一群人面前唱歌的话,她还是会畏缩,大腿也肯定会出汗变得湿淋淋的。

    果然,还是应该立刻拒绝椿姬的邀请吗……?

    不过,被椿姬那么出色的人以那种方式邀约入社,这个事实并不会让苏奈感到不愉快。倒不如说,她反而还很开心。

    老实说,自己到底有没有身为歌手的才能,苏奈连想都有没想过。她只是纯粹喜欢唱歌,才会偷偷地享受「一个人去唱卡拉OK」的时光。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关于椿姬的邀请,苏奈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她渐渐地浮现想找人商量的念头。可是,找DTM社的伙伴们商量的话,不知为何,又有种难以说出口的感觉。

    如果要提到DTM社社员以外的朋友,就只有玖玖莉了。但是,玖玖莉最近似乎又热衷于水上芭蕾社的活动,一下课就马上冲出教室。苏奈不想拿这点小事去麻烦人家。

    这么说来,在入学典礼刚结束不久的时候,柚叶好像就受到了椿姬的邀约。那个时候的柚叶,究竟是抱持怎样的心情呢?因为柚叶也是DTM社的一员,所以这件事情一样很难找她商量,这点仍然不变。不过就算这样,柚叶依然是个很不错的商量首要人选也说不定……

    「那么,接下来轮到茜根同学。」

    这时她突然被老师点到。目前站在讲台上的,是外籍教师马克莲女士。苏奈完全忘记现在正在上英文课。

    「呜呀!」

    站起来的时候,椅子也被苏奈不小心踢倒。

    「……茜根同学?你该不会正在打瞌睡吧?」

    马克莲女士手中的白色粉笔应声折成两半。

    「真、真的是万分惭愧!」

    瞬间,马克莲女士的眉毛挑得老高。

    「或许你觉得这么说很可爱,不过不需要把『真的很抱歉』说成『真的是万分惭愧』。明白了吗?」

    「是……真的很抱歉。」

    教室里纷纷响起窃笑声,傅进苏奈耳中。

    #

    那天晚上,苏奈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手机通讯录叫出柚叶的号码。然后她下定决心,按下通话键。当然,苏奈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连络柚叶。

    几声铃响过后,柚叶接起电话。

    『您好,我是茅野。』

    「啊,小柚,我是苏奈……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我认为,苏奈同学差不乡是时候拨电话过来了。』

    「咦?为什么这么说呢?」

    『「前几天,苏奈同学和椿姬学姊一起跷掉下午的课」——这个流言已经到处传开了。好像是有人当场看到的样子。我就有点挂心,猜想苏奈同学是不是也受到了椿姬学姊的「追求」。』

    「小柚……!」

    柚叶为苏奈的事情感到担心,这让苏奈非常感动,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尽管如此,现在可不是诚实地表达感动的时候。她有无论如何都想马上请教柚叶的事。

    「那个,小柚在受到椿姬学姊邀请的时候,有没有感到难以抉择?」

    『不,我当场明确地回绝了。毕竟属于我的地方,就只有DTM社。』

    那种毫不迷惘的态度,让苏奈对柚叶感到一阵敬佩。

    「是这样啊……其实,我也觉得我应该要回绝椿姬学姊的邀请。轻音社果然还是不适合我。而且,我也想更深入了解DTM……」

    『既然如此,苏奈同学大可以立即回绝。椿姬学姊是位很直率的人,只要把自己的心情明确地表达出来,我想她应该会谅解的。』

    「嗯……可是可是,似乎因为椿姬学姊曾大力赞赏我的歌声,才会让我没有勇气当面回绝。而且,椿姬学姊和外表看起来不一样,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啊,不好意思,我这样磨磨蹭蹭的好像一反常态,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我并不会看不起苏奈同学喔。就连我,也曾有抱头苦思的时候。』

    「咦……小柚也会吗?」

    『那当然。你以为我不是正常人吗?』

    「啊哈哈……说、说得也是呢。」

    『我和苏奈同学你想的不一样,其实是个内心贪婪的女生喔。』

    苏奈愣住了。她做梦都没想到,那种表示人性本能的词汇竟然可以从柚叶的口中听到。

    这时,透过听筒,她听到有人在呼喊柚叶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的毋亲在叫我了……』

    结果,通话到这里就中断了。

    虽然还有点依依不舍,不过苏奈觉得能和柚叶说话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她感觉身体似乎变得没那么沉重了。

    #

    隔天午休,苏奈再度造访轻音社的社团教室。

    「不好意思,打扰了。」

    「苏奈?直接进来吧。」

    那道声音透过门扉邀请苏奈进入,苏奈便僵硬地踏进轻音社的社团教室。

    果然,椿姬今天也一个人待在社团教室里面,可是却没有在弹奏吉他。奇怪的是,椿姬的侧脸带着忧愁,让苏奈的心莫名地难受起来。

    苏奈明明打算明确拒绝椿姬的邀请,但是现场的气氛却让苏奈说不出口。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椿姬慢慢地将视线转向苏奈。

    「其实这不是该向苏奈说的事情……不过老实说,我现在感到很困扰。前几天,不是有带你去一间录音室吗?那间录音室倒闭,让我的行事历乱得一场糊涂。」

    「学姊本来预定要在那边录音吗?」

    「老实说,我有一个儿时玩伴,是个女生……」

    「是指祭子学姊吧?」

    「不是!绝对不是!别把真雪跟那种人混为一谈!」

    椿姬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让苏奈整个人趴跪到了地板,落入不停道歉的窘境中。

    「那位小姐的名字叫『真雪』吗?」

    「是啊。真实的『真』、从天空飘落的『雪』,由这两个字组合成『真雪』。」

    「好美的名字喔……!」

    「哼,美的不只是名字喔。她不仅和娃娃一样可爱,个性也坦率、天真又纯洁,总是叫我『椿姬姊姊』。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常常像只小鸡跟在我后面,追着我跑呢……」

    提起真雪的事情,椿姬就露出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竟然会有女生能让那个椿姬如此着迷,让苏奈萌生总有一天也想见上一面的念头。

    「她在哪所学校就读呢?」

    「……其实,真雪的身体不太好。她虽然算是国中二年级生,可是目前正在住院。真雪一生下来就是个身体虚弱的孩子。从以前开始,就不断地住院又出院……」

    「拖、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问了……」

    「哈哈,不需要那么严肃啦。反正也不是什么会危及生命的病。」

    听到这句话,苏奈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不过,椿姬显然是顾及到苏奈的感受才会这么说的。即使不是会危及生命的病,光是需要不停地住院又出院这点,就可以知道这一定很辛苦。

    「其实啊,真雪的生日在下个月,就快要到了。为了真雪,我打算制作世界上仅有一张的独立唱片做为礼物。我每年都会这么做。」

    「听起来好棒喔……!」

    苏奈的双眼瞬间闪闪发光。对照之下,椿姬却是面如死灰。

    「但是,我常去的录音室却毫无预警地倒闭了。当然,录音室这种设施只要找找,还是有很多家可以利用。可是这附近就只有那一间而已。虽然还有出远门到市中心去录音这个办法,不过那毕竟不是熟悉的录音室,应该不太会听取我的任性要求。至于优秀的录音室也早就排满行程了……」

    苏奈终于懂了。这就是在已经变成空屋的「K工作室」入口处,椿姬之所以喃喃自语「赶不上下个月」的原因。

    「烦耶……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啦!」

    急躁地以彷佛不吐不快的样子大叫过后,椿姬突然回过神来。

    「抱歉,被你看到这么丢脸的样子。」

    这时,有个东西从苏奈脑中闪过。那就是前几天,祭子不晓得从哪里收购到的「普罗·粗鲁斯」。

    「椿姬学姊!用『普罗·粗鲁斯』!」

    「Pro Tools怎么了吗?要是有那种水准的器材,我就不会说出那些话了。这么说来,即使是『K工作室』,似乎也把Pro Tools当成重点器材……」

    椿姬彷佛为失落的过往感到绝望,眼神飘向远方。

    「所以就说我知道哪里有嘛!学姊,请跟我来!」

    这一次,轮到苏奈拉着椿姬的手,从社团教室飞奔而出。椿姬感到一头雾水,苏奈可以从背后感觉到椿姬的呼吸气息。苏奈同时也为自己一反常态的积极行动感到吃惊。

    #

    踏进DTM社的社办后,苏奈转身面向椿姬。

    「这就是DTM社的『普罗·粗鲁斯』!」

    「什么!真的假的!这已经不是玩DTM的人会设置的器材了吧!」

    即使是椿姬,看到Pro Tools也非当兴奋,还忘我地大叫起来。

    「不对,给我等一下……?」

    「怎么了吗?」

    苏奈一脸讶异地询问。只见椿姬带着非常慎重的表情,走到巨大的控制台前。她从控制台的面板开始端详,详细地检查面板上的推杆以及旋钮这些控制键的使用状况,彷佛正在进行监识。

    好几分钟过后,椿姬站起,十分肯定地开口。

    「没有错!这是『K工作室』的主控台!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这个意料之外的状况,让苏奈觉得很疑惑。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稀奇的组合。怎么啦?」

    从门口出声搭话的人是祭子。她今天也依然面露不可一世的得意微笑。

    「祭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明明就是『K工作室』的器材耶!你看,这里不是有咖啡的污渍吗?这是录音师叔叔不小心把咖啡洒出来的痕迹,你可别以为能够躲得过我的眼睛喔?」

    在椿姬激烈的态度下,祭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可惜的是,『K工作室』已经倒闭罗。这些可怜的器材啊,最后都被政府查封,变成官方主办的拍卖会竞标品。」

    这个冲击性的告白,让苏奈和椿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呜……你这女人果然是不可小䝼!一个平凡的女高中生,怎么可能会想去看看政府机关主办的拍卖会啊?还跟着竞标?甚至得标?」

    「哎呀,你真的认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高中生吗?」

    「……不,我不那么想。真要说的话,你是最差劲的女高中生。」

    「哎——哟,椿姬啊?你说得那么冷淡无情真的好吗?你不是正在为真雪的礼物伤透脑筋吗?要是你愿意拿出诚意,让你使用这些器材也不是不行喔。」

    「呜……!」

    椿姬被堵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握紧的拳头开始发颤。

    已经握有制空权的祭子上半身向后微仰,傲慢的态度比平常多了两成。

    在情势让人觉得就要一触即发的时候——

    「拜托你……让我使用器材。」

    意外的是,椿姬低头了。她应该真的相当疼惜真雪这个儿时玩伴。对于椿姬来说,在真雪的生日送出「世界上仅有一张的独立唱片」这件事情,代表了这个儿时玩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也可以啊。不过,我可是有交换条件喔!」

    发出这句宣言的祭子,侧脸看起来出奇地邪恶。

    究竟,祭子打算开出什么条件呢?她搞不好会提出破天荒的无理要求也说不定。譬如说让她摸摸胸部啦、或者是拍拍裸体照片之类的。还是说……会比这些都还糟糕也说不定?

    苏奈脑中浮现这些夸张的妄想,同时吞了一口口水。

    「从今以后,你得叫我『※祭子P』!」(译注:P为制作人「producer」的缩写。)

    以为祭子会提出意想不到的残酷要求而陷入妄想的苏奈,不禁差点跌倒。

    「你、你说什么!」

    相比之下,椿姬居然抱着头,看起来非常苦恼。看来,那句话精准地戳入了椿姬的罩门,让她觉得无比羞耻。

    「太、太糟了!竟然要称呼这种人为制作人……!」

    #

    隔天开始,为了让DTM社的社办能够进行正式录音,内部进行了彻底改造。改造费用从轻音社与DTM社的社团经费中支出,椿姬和祭子也都有各别出钱赞助。

    为了提供更纯净的电源输出,祭子毫不犹豫地把供给电源的设备都做了强化处理。执行下来的结果,连苏奈这种外行人的耳朵,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播放出来的声音多了透明感与清亮感。祭子对于这方面的知识非常渊博,就连椿姬也认同她在这方面的确相当优秀。

    那个杂乱的社办渐渐变成录音室的模样,让苏奈的心十分雀跃。

    到了四月下旬,女子乐团「Rocket☆Sweets」的录音终于开始了。

    如今,室内各处均有设置录音专用的麦克风,也把套鼓搬了进来。

    歌手专用的录音问也已经打造完成。这里使用祭子从五金行收购的木材拼装而成。虽然只不过是个质朴的小隔间,可是它确实是主唱专用的录音间。苏奈悄悄许愿,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进到那里面录音。

    录音师的工作,决定由卡卡莉负责。

    根据柚叶的说法,卡卡莉似乎是那种一个可以一手包办所有事情的人。所以卡卡莉不仅是个音乐制作人,也同时具有录音师的身分。连祭子也拍胸脯保证,事情交给卡卡莉就不会出错。而被指派当录音师的卡卡莉本人,似乎对Pro Tools垂涎已久。因此,这个工作她当然一口答应。

    祭子特地搬来名为「※阿埃隆椅」的高级办公椅,放在录音室的主控台旁。她还擅自把那个地方命名为「制作人专用位置」。(译注:原文Aeron Chair,世界级的人体工学椅。)

    当然,苏奈也有和弥耶以及柚叶,一起参观每天的录音制作。结果,自从受到椿姬意料之外的「追求」以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以上。因为每天都过得十分匆忙,导致苏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应椿姬的邀约。

    尽管如此,苏奈还是不认为把心力都集中在录音工作的椿姬,会在这个时候期待自己的回应。

    #

    对于祭子而言,帮乐团录音似乎有好几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一录到底」,和现场录音的录法相同:除了主唱的麦克风,也在全体乐手演奏的乐器上,挑选重点位置把麦克风配置上去,藉以收录乐音。这是能将演奏的跃动感以及整体感表现出来的最好办法。但是,这个方法会产生难以做细部调整这个缺点。

    第二种方法是将伴奏一录到底,只把主唱抓出来个别录音。使用这种方法录音的时候,可以保持演奏的整体感,并突显主唱的声音。

    最后一种方法是把乐器和主唱全部各别录音。假如录得不好,有可能会降低演奏的跃动感以及整体感,不过却能彻底地做细部调整、反覆修正音源。就音质方面来说,这种录音方法可以调整出品质最棒的作品。

    在椿姬和卡卡莉的讨论之下,最后决定采用第二种方法。

    收录于专辑当中的曲目总共有五首。

    无论是哪一首歌,作词作曲都由椿姬负责。编曲的部分,似乎则由乐团全体成员一起参与。

    那天的放学后,开始进行主唱录音。

    椿姬走入歌手专用的录音间。

    平时给人艳丽印象的椿姬,今天却很不一样,不知为何穿上了运动服。身上完全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头发也紧紧地绑好固定在后面。

    看到这种情形的苏奈,现在正在询问一起来观摩的弥耶。

    「我认为那是为了防止杂音产生的预备方案。比方说,会不会是为了不让衣服摩擦的声音被麦壳风收录进去,才想出这个方法呢?如果穿上运动服,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

    「哇……总觉得好像很专业耶!」

    说到专业,椿姬在即将录音前,带来好几只自己出钱购买的麦克风。她似乎为了哪只麦克风适合即将录制的曲风想了很多,为此感到十分烦恼。

    「……!」

    在那堆麦克风中,有一只忽然吸引住苏奈的目光。苏奈第一眼看到的瞬间,不由得发出了「好可爱喔……!」的赞叹,陷入一见钟情的感觉。虽然连制造厂商以及型号名称都不知道,可是整体浑圆的外型再加上以樱桃木色为主要色调的设计,让苏奈不注意也难。

    不久之后,第一首歌录音完毕。当椿姬走出歌手专用的录音间准备稍作休息时,苏奈带着提心吊胆的心情上前询问:

    「那个……我想请问椿姬学姊带来的麦克风……」

    「你想问哪一只呢?」

    「就是圆圆的、颜色很像家俱的樱桃木色那一只。」

    「喔……那一只啊。那是Electro-Voice的CARDINAL,是电容式麦克风。我也很喜欢那一只呢。」

    「那么价位……大概是多少呢?」

    得知苏奈对CARDINAL萌生兴趣的椿姬,现出会心的一笑。

    「唔。选择CARDINAL的话,似乎会和你的声音很合得来。我记得,定价好像接近四万日圆吧?」

    「四万日圆啊……」

    这让苏奈立刻打起退堂鼓。毕竟她不久前才把压岁钱花光,而由于SM58已经还给轻音社,所以准备新的麦克风是苏奈目前最紧急的任务。

    就在苏奈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时——

    「你们两个——!禁止窃窃私语!喂,椿姬!快点给我准备进来——!」

    祭子在制作人的专用位置上,以高傲的眼神向两人提出警告。

    「可恶……!」

    即使额头冒出青筋,椿姬还是规规矩矩地走向歌手专用的录音间。

    「定价接近四万日圆啊……」

    一边目送椿姬的背影,苏奈一边沮丧地喃喃自语。

    #

    录音的日子仍然持续中。

    椿姬以了亮的声音大声唱着新歌。

    乐团的乐手们——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以及鼓手,则是全心全意地演奏乐曲。

    看着这样的景象,苏奈产生「其实加入轻音社也不坏」的念头。

    光是这样远远看着,就连带地传来一种很畅快的感觉。姊姊之所以会那么沉迷于乐团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苏奈总觉得可以理解。

    当然,如果想像椿姬那样唱歌,就不得不先习惯站在舞台上。老实说,苏奈觉得这真的很因难。她没办法和椿姬一样,能够那么轻易地把别人当成蔬菜。

    当第四首歌曲《Sagrada Familia》即将开始录音的时候,苏奈受到椿姬意想不到的试探。

    「老实说,本来拜托要来当和声的同学,突然有急事没办法参加录音。要是苏奈方便的话,要不要参加录音当个和声看看呢?」

    「咦咦?」

    这个意料之外的请求,让苏奈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

    「苏奈,好棒喔……!」

    「这真是太好了呢,苏奈同学。」

    虽然弥耶和柚叶都面带微笑祝福,不过说真的,苏奈没有自信能把歌唱好。她的内心还没有办法做好准备。椿姬自己曾经很肯定地说,这是「世界上仅有一张的独立唱片」。既然这张唱片收录着如此浓密的情感,苏奈就完全不认为自己这种外行人适合参加录音。

    「怎么啦,苏奈?」

    椿姬一脸讶异地探头看向苏奈的脸。

    「我、我果然……还是不行!我没有自信!」

    苏奈转身朝向社办的入口,似乎想要飞奔而出。可是她没办法。因为,祭子正以一副高傲的姿态交叉双臂,来势汹汹地挡在门口。在祭子严厉的眼神注视之下,苏奈感到非常害怕。她的背脊不停颤抖,连膝盖也抖起来了。大腿内侧又开始流出令人不愉快的汗水,变得湿淋淋的。

    「学姊……?」

    「我以『祭子P』的身分命令你,去参加和声。」

    「可是……」

    面对依然犹豫不决的苏奈,祭子以严肃的口吻,毫不客气地说道:

    「缺德的制作人可不会接受你抗命喔,苏奈!」

    这句话才刚说完,就让在场除了祭子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

    「咦?」

    祭子露出狼狈的表情,看起来大受打击。

    「这个梗……该不会没打到大家的笑点吧?我失败了吗?」

    卡卡莉彷佛要替周遭所有人代为发表内心的感言,面带苦笑开口回答:

    「与其说失败,倒不加说『社长是位缺德制作人』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可是您却硬要自己发出宣言,对我们来说这只是再次确认而已,一点冲击性也没有。要是社长真的打算玩这个梗的话,那我不得不说,您的确是失败了。」

    「真是的!既然这样,就直接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就好了嘛!你们干么全都安静下来啊?这样很没礼貌耶!」

    看着祭子满脸通红地提出反驳的罕见模样,苏奈不由得爆笑出声。

    「喂!怎么连苏奈都这样啊!你在笑什么啦?」

    「对、对不起!」

    那种让人烦闷难受的紧张感,不可思议地消失了。现在的话,苏奈有种可以在众人面前唱歌的感觉。她认为问题不在于唱得好或不好。重要的是,要满怀真心去唱。

    苏奈下定决心,向椿姬表明自己的想法。

    「假如学姊不介意的话,还请让我参加和声的录制。」

    #

    「那真的很辛苦耶——!」

    当天晚上,苏奈和弥耶忘我地讲了很久的电话。

    作业写完了、晚餐吃饱了、澡也洗好了,苏奈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她的心依然跳得飞快,没办法平静下来。今天白天之内,总算把《Sagrada Familia》的和音部分录完。当卡卡莉给出「收录OK」指示的瞬间,兴奋感也跟着涌出。那份余韵,现在依然在苏奈心中回响着。

    『苏奈的和声真的很棒喔,和椿姬学姊的声音也很契合呢。』

    「弥耶这么说,让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我还是会觉得很不安。虽然这一次的和声录音成为我非常珍贵的经验,但是我不禁会想,用我这种人当和声真的好吗?」

    『这是椿姬学姊期待苏奈能够帮忙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喔。』

    「和声的收录工作的确已经结束了,再怎么烦恼也没有用呢……不好意思,这样一点都不像我。」

    『对呀对呀。』

    弥耶努力点头的模样,苏奈也能透过话筒感同身受。苏奈觉得心底升起了一股舒服的暖流。

    「啊,对了对了!其实啊,这是发生在弥耶回家之后的事情。在我打扫社办的时候,卡卡莉学姊突然问我……要不要试着唱看看《Sagrada Familia》的主唱部分。」

    『咦?结果呢?』

    「因为是卡卡莉学姊的邀约,所以我就放手唱看看了。卡卡莉学姊给了我很多建议,也让我照着建议录了很多遍,但是我依然觉得很开心喔。多亏有主唱专用的录音间,我才能不那么紧张地录完。」

    『哇……如果我也能在旁边参观就好了。』

    弥耶以很遗憾的语气轻声说道。由于弥耶今天必须代替忙碌的双亲,把年纪还小的妹妹接回家,所以只得先行离开。

    「对了,虽然我是第一次使用电容式麦克风进行录音,不过就和椿姬学姊说的一样,录起来的感觉真的与动圈式麦克风完全不同呢。为了可以再次进行宅录,我得早点把电容式麦克风买下来才行。」

    『苏奈已经决定好要买那只麦克风了吗?』

    「嗯!那个部分啊,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买Electro-Voice的CARDINAL。」

    『是那支椿姬学姊也有使用在录音上的麦克风吗?』

    「没错没错!那只麦克风啊,不仅小小的、而且还圆圆的,真的非常可爱耶!」

    在录音中实际使用电容式麦克风这个经验,让苏奈对于CARDINAL愈看愈对眼。情况和遇上Genelec的监听喇叭相同,她完全喜欢上这支麦克风,已经没有购买其他麦克风的打算。

    「可是……我现在十分缺钱……」

    没错,CARDINAL的价位接近四万日圆,可不是能轻易出手买下来的东西。这就是苏奈之所以感到烦恼的原因。另外,喇叭的部分,两台也超过六万日圆。

    「唉,钱的事情我会从现在开始想办法,就先放到一边吧。明天就是录音的最后一天了耶。」

    『是啊。没想到,最后一轨竟然要采取主唱与钢琴的搭配演出,让我很惊讶呢。』

    「对啊对啊!而且钢琴还是由小柚负责弹奏的喔!」

    这是在今天准备回家的时候,椿姬首次公开的事实。

    椿姬在众人面前表明自己的意思,并且将新曲《cobalt blue》的乐谱托付给柚叶。虽然说是乐谱,其实也只是把主唱部分的旋律加上和弦记号,是份再简单不过的乐谱。

    面对困惑的柚叶,椿姬以若无其事的自然态度开了口。

    ——你只要随着和弦,自由地演奏就可以了。简单来蜕,就是睛你即兴演奏,是你的话,我相信一定有能力可以办到。

    #

    那天是星期六,当然也不用上课。不过不愧是热衷于社团活动的乙叶学园,校园内到处都充满了活力。

    早上十点。

    椿姬与DTM社的社员们,为了帮这张独立制作唱片精彩的最终曲《cobalt blue》录音,她们先在社办进行讨论。

    附带一提,今天实际参与录音的有椿姬和柚叶、担任录音师的卡卡莉,以及自称制作人的祭子这几个人。苏奈和弥耶完全只是来观摩的。至于千夜子,她则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置身事外。

    在讨论的过程中,柚叶提出「在伴奏的时候,我希望使用真的钢琴,而不是电子琴」这个要求。因此录音的地点,便匆促地直接改在音乐教室进行。再怎么说,要把一架大钢琴搬进DTM社的社办里,实在是太困难了。

    一般而言,音乐教室由吹奏乐社使用。不过幸运的是,为了出席演奏会,她们今天似乎都出了趟远门。

    在祭子的指示下,众人把一整套录音器材、各式麦克风加上支架,还有连接用的线材等等有办法进行搬运的器具,一个接着一个运进了音乐教室。像苏奈和弥耶这类来观摩的人,这种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如果再早个几年,众人可能就得把MTR(即Multi Track Recorder,多轨录音机)搬进音乐教室了。不过,DTM社毕竟是使用电脑创造音乐的社团,说起录音的话,还是会使用搭载于笔记型电脑的录音系统。

    另一方面,以「Rocket☆Sweets」的成员为首的轻音社社员们,她们为了加油打气,也纷纷来到音乐教室观看录音过程,总数高达十八个人。这也证明椿姬有多么受到社员们的爱戴。

    正当祭子与卡卡莉忙着设置器材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椿姬即将录音的消息渐渐传开,应当认真地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们,开始陆续集结在音乐教室周围。

    虽然大半都是椿姬的粉丝,不过为了柚叶的伴奏而来的学生,似乎也不在少数。其中,有兴奋地发出尖叫的学生、有准备好手机照相功能的学生,也有打算凑热闹而前来观看的学生……

    当然,大家都知道那群学生没有恶意。尽管如此,对于录音而言,那群学生就是制造噪音的源头,依然是群宛如仇敌般的存在。

    「真是因扰呢。这样子实在太吵,不适合进行录音。」

    卡卡莉露出苦笑,看向祭子的侧脸。在这个出乎意料的状况下,就连祭子也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彷佛有只鹤无声地立于水面那样,音乐教室出现了新的人影。那名学生光是现身,就让非常吵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将目光移到门口的苏奈,似乎开始感到头晕目眩。

    弥耶则马上发出了「啊……」的轻叹,彷佛险些失了魂似的。

    如此惊为天人的绝伦美少女,以端正的站姿伫立着。

    那位学生的名字与长相这些基本资料,苏奈大致上知道。

    安昙川紫凤。

    她在私立乙叶学园的学生会中拥有最高的地位,也就是这间学校的学生会长。

    「哎呀呀。连假日都要来学校处理事务,真是辛苦了学生会呢。」

    不愧是祭子,即使学生会长出现也面不改色。

    祭子和紫凤这两人,无论美貌、仪表或者是言行举止都不相上下,让人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苏奈对女郎花祭子这个学姊有了重新认识。也可以说,她又重新喜欢上了祭子。因为她原本有「祭子平常的行为总是很轻率」的印象,才会让苏奈最近对于祭子的评价直线下降。

    在紫凤的背后,还有两位即使称为美少女也当之无愧的同学,就像侍女一样跟在紫凤身旁。

    其中一位是副会长,名叫舞扇光鹤。她长得十分漂亮,并不逊于紫凤。明明现在才四月,就已经有传言指出下一任的会长决定由光鹤担任。

    另外一位是一年级生,是负责书记的……遗憾的是,这一位苏奈连名字都不知道。可是那张脸她曾经见过。她就是之前苏奈造访一年A班的时候,曾经把她取名为「班长(暂定)」,是个很适合配戴眼镜的那位学生,后来透过柚叶得知担任一年A班班长的人其实不是她。

    没办法,苏奈只好把这位戴着眼镜的一年级学生,重新取名为「班长(假的)」。

    不同于死命地瞪着祭子的紫凤与光鹤,学生会那三个人当中,只有班长(假的)的视线始终都停留在柚叶身上。看来,这位同学依然迷恋柚叶。她脸上的表情,正是恋爱中的少女会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看似非常认真负责的外表不同,这位同学很明显地没有察觉到现场的状况。

    紫凤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

    「总之,请即刻把那些器材撤走。你们根本就没有提出借用音乐教室的申请书。」

    「那是当然的啊——毕竟人家根本就没有申请嘛。」

    「就算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我依旧不会更改决定。」

    「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骚动啊。再怎么说,这么多观众为了我这个『祭子P』而聚集到这里来,人家可是连想都想不到呢。」

    不满的嘘声瞬间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

    「喂,祭子……算我求你,给我闭嘴。」

    硬是把祭子挪开之后,这次轮到椿姬对上学生会长交涉。四周立即接连响起兴奋的尖叫声援。

    在音乐教室的一角,祭子正以身体实践orz这个颜文字,陷入挫折的情绪中。现场有注意到祭子变成那个样子的人,恐怕也只有苏奈而已。

    和祭子不同,椿姬带着真挚的表情发言:

    「没有提出借用申请、以及没有预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骚动,的确都是我们的疏忽。这点我承认。可是,我们也有无法让步的理由。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在有钢琴的地方录制新歌。学生会是否可以给我们一点方便呢?」

    「我也请求您通融一下,学生会长。」

    连一直保持沉默的柚叶,也在不知不觉间和椿姬并肩站着。

    下一刻,一直在紫凤背后待命的班长(假的),眼镜镜面一闪发出光芒。明白柚叶也很积极地想要录音之后,她似乎也跟着受到影响,显得坐立难安。

    「学生会长,我想到一个方法了!」

    #

    班长(假的)的提议内容非常地异想天开,但是这个方法既可以让椿姬进行录音、还可以同时满足观众狂热的好奇心,学生会更没有必要再找碴……确实是个一石三鸟的点子。

    以祭子和椿姬为首,录音工作的相关人员都往礼堂移动。在得到那群观众的协助之下,折叠椅现在正被整齐地排放在礼堂广大的地板上。目前,座位已经排到一半以上了。

    虽然平常并不会特别注意到,不过礼堂的舞台上放有平台式钢琴。

    而且,竟然还是※贝森朵夫的平台式演奏琴。(译注:相当有历史的奥地利钢琴品牌,被列举为制造钢琴的三大品牌之一。)

    由于姊姊纱奈学过钢琴,所以苏奈或多或少有听过这个钢琴品牌。假如茜根家想要买下这台钢琴,大概得办理长达三十五年的分期付款。这台钢琴就是如此地高级昂贵。

    「为什么像『贝森朵夫』这种等级的钢琴会出现在我们学校里呢?」

    祭子向看呆的苏奈说明原因。

    「听说,这台琴似乎是从赚了不少钱的校友那里得到的捐赠品呢。」

    「真是大手笔耶……」

    目瞪口呆的苏奈远远地看着舞台。

    柚叶已经开始试弹了。即使面对贝森朵夫这种顶级钢琴,柚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感动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弹赛着和音。

    录音的准备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最后,卡卡莉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中间放了桌子,并把以笔记型电脑为首的一系列录音器材设置上去。

    舞台上,配置有将近十支的麦克风。好几只麦克风被立在撑起顶盖的平台钢琴周围,让人觉得特别有气势。

    器材的设置终于全部完成了。

    观众席的第一排从卡卡莉算起,旁边依序坐着祭子、苏奈以及弥耶。学生会的部分,则依序坐了会长紫凤、副会长光鹤还有书记班长(假的)。

    此外,第二排全部被轻音社社员坐满。第三排以后,都被椿姬和柚叶的粉丝们、以及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来凑热闹的群众所占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观众席已经全部坐满了人,甚至还出现打算站着看表演的学生。

    苏奈畏畏缩缩地和邻座的祭子搭话。

    「总觉得,这次的录制,意外地变成了公开的录音活动耶。这样真的好吗?」

    「哼……那些坐在观众席上的家伙,可是能发挥出『吸音』的功能喔。那群观众的存在本身,并不是只会制造麻烦而已。」

    说出这番言论的祭子,勾起嘴角微笑的侧脸出乎意料地邪恶。

    「举例来说,在音乐厅里,根据观众的多寡有无,音乐的响声也会跟着有很大的变化。再说,能借用到礼堂的贝森朵夫琴也是一个收获。小柚在自己家里爱用的钢琴,其实好像也是贝森朵夫琴喔。」

    「咦咦……!」

    突然发出一声大叫的苏奈,慌慌张张地闭起嘴巴。虽然录音还没开始,可是身为DTM社社员的自己竟然失控地惊呼,实在很不得体。

    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卡卡莉转头面向祭子。

    「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录音罗。」

    于是,录音开始了。

    当紫凤通知在场所有人开始录音的时候,礼堂瞬间鸦雀无声,变得安静下来。

    卡卡莉宣布开始第一次录制。

    舞台上,椿姬和柚叶很自然地交换视线。不过那也只有一瞬间而巳。椿姬随即面向饔克风,柚叶则把手指放到键盘上。

    苏奈很在意柚叶会做出什么样的演奏。其实,新歌《cobalt blue》的乐谱,是昨天才交到柚叶手上。即使柚叶再怎么厉害,在只被告知和弦的情况下,真的有办法做出即兴的伴奏吗……?

    事实证明苏奈的担心是多余的。

    柚叶的手指开始弹起前奏,彷佛那是一开始就已经编写好的乐曲。那段旋律令人联想到小溪潺潺流动,是段沉静的演奏。流畅而美丽的旋律与柔和婉约的和音交融相叠。弹到这里的时候,椿姬的歌声渗了进来。

    椿姬的歌声,完全不同于印象中充满魄力的样子,表现得相当详和。

    歌词的内容,是叙述被饲养在鸟笼里的小鸟在鸟笼中慢慢成长,最后终于脱离鸟笼,朝向蓝天振翅飞翔的故事。当然,苏奈马上就明白,这是写给长期住院的真雪的歌词。

    以轻柔的乐音作为乐曲开端的诠释手法,随着旋律的行进,也渐渐地提升强度。如今,椿姬的歌声已经和柚叶的伴奏结为一体。她们的表现技巧如何、声音所呈现出来的响度又如何,这些旁枝末节的问题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在第三次唱到副歌的时候,整体音乐突然变得极为澎湃——椿姬把抑制已久的感情全部释放出来了。

    被强烈地敲击的键盘奏出琶音,使人联想到教会的钟声、也彷佛使用纺车编织般细致,更有如汹涌的浪潮倾泄而出,震撼着听众的心。尽管如此,却完全没有妨碍到椿姬歌唱。琴声就像是个忠贞娴淑的妻子,彻底地做好伴奏的工作。然而,这一连串乐音并非依照乐谱的指示弹奏,从头到尾都只是即兴演奏。

    之后,笼子里的鸟儿朝向天空拍动双翼——随着旋律进入最盛大的高潮部分,新歌《cobalt blue》也宣告结束。

    在歌曲余韵完全消失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观众席爆出热烈的鼓掌,喝采声也宛如一阵狂风突然涌现。不知不觉中,观众一个又一个接连站起。到了最后,观众甚至全体起立鼓掌。

    苏奈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抽抽噎噎地流着感动的泪水,一边拚命拍手。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和预料的一样。弥耶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呼出轻叹,正陷入失神状态中。

    祭子举目眺望舞台上向观众们鞠躬致意的椿姬与柚叶,同时将双唇凑近卡卡莉的耳边。

    「喂,卡卡莉?把掌声也收录进CD里面吧。」

    卡卡莉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我现在正这么想。」

    就这样,录音一次完成。

    #

    当天的黄昏时分,把所有器材都收拾好的苏奈一行人,约在校门口前集合。

    约定集合的成员中,有以祭子为首的DTM社员们,还有以椿姬为首的『Rocket☆Sweets」团员们。DTM社有五个人、轻音社也有五个人,是个人数高达十个人的集团。

    为了纪念录音完成,祭子提议大家办场庆功宴。这也是她们之所以集合的原因。把大家的意见收集整理之后,开办庆功宴的地点最后落在站前的汉堡速食店。

    在速食店里,轻音社的每一个人都迅速地采取行动。在她们的努力之下,成功地占领到四人座的餐桌两张、以及两人座的餐桌一张。一般来说,室内派的DTM社碰到这种状况,总是会慢个半拍,无法顺利抢到好位子。

    点好餐的苏奈和弥耶一起坐进空着的位子。那是一张四人座的餐桌,对面正坐着负责占位置的祭子以及椿姬。由于弥耶实在过于紧张,所以整个人都变得畏畏缩缩的。可是神奇的是,苏奈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倒不如说,她反而对眼前的两位学姊抱有亲近感。

    「话说回来,这么悠闲地举办庆功宴真的好吗?真雪的生日可是在下个月的月初喔?好像还有像是混音调整以及母带处理的工作要做……」

    椿姬一面咬着薯条,一面露出非常不愉快的表情。不过这些问题果然都被祭子三两下打发掉了。

    「不管是混音调整还是母带处理,全部都由卡卡莉负责。她可是个很有本事的录音师喔。她一定有办法赶在期限前将这张唱片处理好的啦。」

    「那就万事拜托了。如果是某个缺德制作人也就算了,由宫内负责处理的话,我就能放心信任了呢。」

    椿姬毫不客气的态度,让祭子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这么说来,我可是还没列出帐单喔。录音室的使用费,你打算付多少过来呢?」

    「唔,这方面啊……」

    没想到,椿姬居然一本正经地从口袋拿出钱包。

    「这一次,我们原本要委托『K工作室』进行录音,所以我们的确编列了预算。老是受到你们的帮忙也让我觉得过意不去,我会好好地支付报酬的。你想要多少钱呢?」

    祭子马上不满地鼓起双颊。

    「喂!我之所以说出那种话,并不是因为想让你做出这种反应好不好!真是的,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啦!再说,你其实一点都没有必要支付酬劳给DTM社啊。」

    「是、是吗?」

    面对祭子真诚的眼神,这次似乎轮到椿姬被弄得浑身不对劲。

    「是啊是啊。我完全忘了『这个』了。」

    突然,祭子从怀中取出某样东西。那好像是用来收纳名片的银色卡套。

    「其实啊,我试着做了DTM社的社员卡喔。」

    「好棒喔!」

    苏奈高兴地叫了出来,弥耶也跟着点头。

    在两位天真的学妹面前,祭子将社员卡一张又一张地排在桌上。

    No.01  女郎花祭子

    No.03  宫内卡卡莉

    No.04  宝船千夜子

    No.05  茅野柚叶

    No.06  茜根苏奈

    No.07  白泷弥耶

    「总而言之,我有依照入社的顺序排下来。在DTM社创社的时候,为了保住社团人数,我有劝说好几个同学入社。不过等到卡卡莉和千夜子入社的时候,那两个人都已经退社了。所以,这里面并没有她们的名字。」

    苏奈和弥耶领走自己的社员卡,并仔细地端详。闪闪发光的卡面上,印有社员编号以及名字。彷佛得到了自己的名片,苏奈感到十分开心。她往邻座看去,发现弥耶也露出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

    至于坐在另一桌的卡卡莉与柚叶,祭子也把她们的社员卡传过去。她们两个都面露苦笑,领走自己的社员卡。

    突然,苏奈觉得有哪怪怪的。

    「咦?没有No.02的社员卡耶?」

    没有错。不知为何,独独漏了No.02这一张。尽管如此,DTM社的正式社员的确是六个人,社员卡的数量也刚好六张。

    闻言,祭子得意洋洋地说明起来:

    「问得好。仔细听好罗。老实说,想要在乙叶学园创立社团,最少一定要有四个人。那个时候的我才刚入学,为了『最少一定要保住三个同伙』这个目的,即使劝说进来的人是幽灵社员也无所谓。在那三个人当中,有两个人就和我刚刚说的一样,已经退社了。可是,剩下来的那个人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到她的退社申请书。不过那个人拥有很匹配No.02这个号码的实力,所以我就勉强让她留下来罗。」

    「哇……那位学姊究竟会是谁呢?」

    面对苏奈这个单纯的提问,祭子现出可以说是「史上最糟糕」也不为过的邪恶笑容,把留在卡套里的最后一张社员卡取出。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把那张卡递给椿姬。

    「来,这是你的社员卡喔。」

    No.02  鹭宫椿姬

    椿姬一眼扫过那张社员卡,随即不顾他人眼光,大声地惨叫起来。

    「喂——!为、为、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当成『阿宅社』的社员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刚刚我就说啦。为了保住人数,所以才会借用你的名字嘛。你不知道啊?」

    「谁知道啊!现在马上取消我的社员资格!」

    「要取消也可以啊。可是这样一来,你就必须支付录音室的使用费罗!如果是被同一个社团的伙伴使用录音室也就算了。不过其他社团的人,可就没有理由享受这项福利了呢。」

    「所以我就说我会好好地支付报酬啊!」

    「既然如此,那就交出日币一百万圆整吧!一分钱都不能少喔!」

    「你是义大利的黑店老板吗!」

    她们不管这是庆功桌,正要开始不像样的斗嘴的时候,苏奈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那、那个……椿姬学姊?」

    就连祭子和椿姬,都因为苏奈一脸正经地站起来,而暂时停止丢脸的争执。

    「我可以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

    这里是行人来来往往的站前广场。

    喷水池前,苏奈和椿姬面对面站着。

    太阳已经下山,色彩缤纷的电子灯饰遍布各处,一闪一闪地放出光芒。

    「关于……先前您邀请我加入轻音社那件事……」

    苏奈表明目的后,椿姬默默地点头,示意苏奈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想留在DTM社继续加油!椿姬学姊邀请我加入轻音社,真的让我非常开心。可是,我还是——」

    「不必再说了。」

    椿姬打断苏奈的发言。苏奈从来没有见过椿姬如此开怀的模样。椿姬的嘴角,甚至浮现一抹微笑。

    「总觉得,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不如说,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我不该硬要拉你入社的。」

    「不不不,您不需要道歉的!」

    这个时候,时间刚好来到下午六点,水柱同时喷涌而出。椿姬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着眼前鲜明的风景,露出苦笑喃喃自语:

    「真是的,拒绝我邀请的家伙居然出现两个,今年的一年级生到底是怎么啦?」

    「回绝您的邀请,让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哈哈,你没有必要这歉啦。对了,送你一个东西吧。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有受到苏奈不少照顾嘛。」

    椿姬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直接递给苏奈。

    「这……这不是CARDINAL吗!」

    「虽然是二手的东西,不过状况还不坏。电容式麦克风的保存方法,你就自己上网去查吧。」

    「可是,这么昂贵的器材,我实在没办法收下……」

    面对苏奈客气的态度,椿姬开朗地一笑置之。

    「我先声明,你可别看不起我的麦克风收藏,光是CARDINAL。我就有两只了。这只是其中一只,所以你不用太在意。况且,既然已经把SM58还回来,现在没有新的麦克风的你,也没办法进行宅录吧?」

    「呜呜……真的很感谢您,椿姬学姊!」

    在苏奈鞠躬表达谢意的时候,她的泪水与鼻水也跟着不断涌出。椿姬露出苦笑,并用手帕替苏奈擦脸。

    「好啦,该回去罗。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会被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喔。」

    「是……是的!」

    苏奈精神抖擞地回应轻快转身的椿姬。手中的CARDINAL十分温暖,让苏奈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

    #

    返回汉堡速食店后,不知为何,祭子却是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

    她的右手抓着一个插了吸管的纸杯。这个举动,很明显地吸引了四周的注目。

    无论是DTM社的成员或者是轻音社的成员,全都立即装成不认识祭子的样子,没有一个例外。和祭子坐在同一桌的弥耶,则落到抱着头不停地颤抖的窘境中。

    椿姬坐回自己的位子。

    「喂,你在干么?」

    并且以一副严厉的口吻质问祭子。

    祭子一点都没有被责备的样子,仍然维持起立的姿势,得意洋洋地回答。

    「没有啦——其实,我还没带头乾杯啦。我还真是糟糕,怎么可以忘了身为社长最重要的责任与义务呢?」

    「给我慢着。这里只不过是一间汉堡速食店。用纸杯来乾杯,也未免太没气氛了吧?」

    「那跟是不是用纸杯一点关系都没有。最重要的当下的心意啦!是啊,我只是非常非常想要以社长的身分带头乾杯而已。没错,我就是想在这里带头乾杯啦!」

    「祭子学姊,你把真心话全都说出来了喔!」

    遗憾的是,祭子完全不把周遭的劝阻当成一回事。

    「那么,各位!」

    她把右手的纸杯高高举起,活力十足地带头乾杯。

    「※叩——叮!辛苦啦——!」(译注:「叩叮」为术语「coding」的读音直翻,整句话的意思是「录音辛苦啦——!」)

    祭子带梗的发言,让店里面的空气瞬间结冰。

    尾声  苏奈、VOLCALOID与发表会

    四月二十七日。

    黄金周近在眼前。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现在正是引颈期盼的时候。不过对于身为学生的女郎花祭子而言,那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一天的放学后,祭子走进位于商店街的「小水向书店」闲晃。在晃到某个放了很多以少女为主要客群的文库小说区时,她发现了认识的人。

    祭子整个人突然开始兴奋起来——

    「弥——耶!」

    并且她还不顾一切往前冲,从弥耶的背后一把抱住。由于弥耶实在是太娇小太可爱,让祭子不禁涌起想要把弥耶从头整只吞进去的念头。

    「啊……」

    被抱住的弥耶轻轻呼出一口气,同时陷入虚脱状态。

    「喂!怎么才这样就失神啦!」

    祭子连忙按压弥耶的背活络气血,试图让她回神。虽然弥耶的脚还不太有力气,不过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话说回来,难道是刚才的那个抱抱很不恰当吗?弥耶明显地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那个,弥耶?你……真的就这么怕我吗?」

    祭子极为罕见地探寻着弥耶的心情。暂时把头压得低低的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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