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小猫咪,这孩子来自何方。MyGirl,MyGirl,CallMyName,MYGirl
——映在眼中的一切从伤口流入,穿透身体而去。
她曾经说过,要一起寻找彩虹的起点与终点。
面带笑容的她,以像是要哭出来,像是小白兔的红眼睛这么说过。
——小白兔哭了,在宇宙的尽头。
「——呃~下一首曲子是,啊~呃~……」
四方形的音箱。有著树脂臭味的表演空间。微暗的长方形室内。从墙壁表面冒出来的裸露管线,与墙壁一样被涂成黑色。
舞台上方的右手边,浏海长到几乎盖住眼睛,骨瘦如柴的一名少年,抱著一把红色的士口他。
似乎被聚光灯照得有些不悦的这名少年,朝著面前的麦克风笨拙地进行著串场主持。
「该怎么说呢,那个……呃,哎……呃~……」
聚集在听众席的客人们忍不住发出笑声。
「呃~这首曲子是……呃,这个乐团组成之後,第一首创作的……呃~啊~呃~…………哎,算了——」
少年终於像是嘲笑著自己似地中断串场,就这么低著头开始弹奏起吉他。
一样站在舞台上的另外三名成员,各自在脸上浮现出苦笑。原本拒绝当主持人的他,是被其他成员说著「讲点话吧」硬拱上来的,理由是他这种拙劣的串场也很有这个乐团的风格。何况他是主唱,曲子也几乎都是由他作词作曲的。换句话说,他是这个乐团的负责人。
——所以,串场主持就麻烦你啰。
平常总是对他说著这种话,如今站在他的旁边,也就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女孩,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呢」的表情,不过还是以温柔的眼神看著微微低下头的他。
然後,他的吉他和弦声,与她的吉他旋律重合在一起。
重合的动作、话语。
音乐,声音,手心。
指尖,触碰而出的音乐。
足迹,成果。
以及,这个世界——
秋风晃动著树梢上被染成红色或黄色的叶子,强迫它们飞舞到空中。
被吹落的树叶,与风交缠在一起,并且坠落。
宛如雨滴一样落下。
轻盈,轻盈地上浮。
轻巧,轻巧地落下。
并排的银杏树通往一座大公园。
只要她让休闲鞋的脚跟踩到地面,堆积在周围一整面区域的落叶就沙沙响起。
她穿著铬绿色运动上衣,以黄色与茶色为基础色调的百褶裙,并且戴著一个头挂式耳机。从耳机延伸出来的电线,连接著包包里头的MD随身听。
风拂动著她长长的秀发。从耳机漏出的旋律传到空中。
节奏。她哼著音乐的旋律,脚步与节奏重叠。
「哼哼哼~~」
走过树木并排的道路进入公园之後,她朝著中央的喷泉前进。
圆形喷泉的周围摆著好几张细长的椅子,她经过了好几张这样的长椅。
然後她找到了「他」。他正躺在最能照得到阳光的长椅上,手已经垂到几乎要碰到地面了。
「喔,有了有了~」
就像是配合著旋律,她的话语自然变得轻快。
虽然与夏天比起来,如今太阳下山的时问早了许多,不过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长椅上的他似乎正在小睡。
她暂时停下脚步,将直到刚才都还很有节奏地踩著声音的脚抬起来,以脚尖缓慢地,悄悄地接近过去。可不要被他发现,也不要吵醒他了。
呼呼呼,你就这么继续睡吧!
虽然她想著想著就露出恶作剧的笑容,不过看他像熟睡的猫咪一样毫无防备的样子,使她不由得发出了声音。
「——呵呵!」
虽然她连忙按住嘴角,不过他的身体起了反应,开始缓缓从长椅上起身。
「……嗯?」
他从过长的浏海之问,看到了她的身影。
「早啊~!」
虽然她原本想要吓他一跳,不过既然被他发现也没办法了。
「…………嗯~嗯~?」
眼睛的焦距对不准。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她朝著耳机伸出手,随即耳机像是沿著头发滑落而挂在脖子上。
瞬间,沙沙的吵杂声从耳机传出。
「喂,难道说,那个难道是……那个?昨天现场演奏的那个?」
即使只有些微的声音,他也马上就听出那是什么了。
因为那是他所作的曲子,是他与她的乐团在昨天晚上演奏的音乐。
「关掉啦!而且,我不是说过不要录音吗……」
「呼呼呼,我偷偷请音控先生帮忙的。」
她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坦承自己暗中请音控人员帮忙录音。
她嘿咻一声坐了下来,占据他起身之後空出来的长椅空间。
「因为人家想听嘛,听听自己的现场演奏。惺要不要听?」
她指著还在播放音乐的耳机,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我不要,我并不想听。」
她早就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了。
她依旧保持著笑容,把手伸进包包关掉MD随身听。
「直(是的……」
他像是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
「不过啊,也应该要检讨一下吧?」
她看著他的脸,窥视著他的浏海後方如此说著。
「检讨什么?」
他不太高兴地回问著。
「检讨我们的表现啊?比方说哪一段没有合到,或是哪一段出错之类的,应该有吧?」
MD里的现场演奏录音,是以不同麦克风录下各自乐器的声音混合而成,听的时候满容易辨认的。
所以,会令人想起一些——「应该是那样才对。」「应该是这样才对。」「从第一首就出错了呢~」「这么说来,难得有像是国中生的女孩过来听呢~而且看她好像听得很开心的样子,害我这边也跟著高兴起来了。」之类的回忆。不过像这样回忆著各种事情而暗自高兴,也只是一转眼的事情,她还是必须对出错的地方进行检讨,例如在停顿之後继续演奏时,只有自己慢了一拍之类的。
不过以惺的状况……
「也是啦……不过,要是我听到自己的演奏就会开始烦躁呢,包含你说的部分。」
虽然似乎是如此,不过以她的状况还是不一样。
「我懂,我真的懂喔。毕竟我听了很多次,所以也能体会惺的想法。不过,因为我喜欢惺的曲子、旋律还有声音,所以我才会想听很多次呢!」
「啥——……」
她的这番话,使得他的浏海後方变得通红。
「我、我说你啊,还真敢面不改色说出这么难为情的事情呢,一般来说……」
「嗯?可是,惺不是也负责写歌词吗?」
「不对,这是两回事吧?何况我的声音是跟著旋律在唱,而且我们的乐团声音虽然很大,我的声音却那么小,反正听众应该听不清楚的……」
「不,听得很清楚喔。我听得很清楚。而且啊,来啦来啦——」
她这么说著,指向还挂在脖子上的耳机。
要听听看吗?
「——你……就说不用了,我不听啦。」
他并没有这么喜欢自己。
不对。即使有很多人珍惜自己,真正很喜欢自己的人又有多少呢?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答案,总之他并不喜欢他自己。
他认为自己「没人爱」。深信不疑。
所以他才会如此吧。无法深爱自己所作的曲子,甚至觉得听自己创作的曲子很丢脸。
即使如此,他之所以还是创作音乐想呈现给众人,是因为自己或许没人爱,不过要是有人喜欢自己创作的东西,将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他这么认为。
绫很清楚他的心情与想法,却也因此觉得有些落寞。
她希望他不要认为自己没人爱。
我有好好看著你的。
我对惺——
她看向他的侧脸。
希望能展露笑容的那张侧脸。
一阵风吹了起来,拨动著他的浏海。细长的眼睛,看起来给人非常温柔的感觉。
不知为何,嘴角自然扬了起来。她像是回想起某种甜蜜的回忆而笑,并且点了点头。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真是的……」
虽然不知道她的「嗯」是什么含意,不过他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而且暖和。
像是对此感到无言以对的他,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他把自己的浏海抓得凌乱不堪,像是要躺在椅背上一样笔直仰望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学他的姿势,将视线投向天空。
天空中,一朵好大的云缓缓悠闲地飘过。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电视播的海洋生物特别节目,介绍过某种巨大的鲸鱼。如果天空是大海的话,鲸鱼肯定也像那样悠游自在吧。
像那样慢慢来就好了。即使慢慢来也没关系。不过,希望他可以知道自己并不是没人爱的。
当时,如此冷淡的他,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
「绫!」
就像这样非常自然,宛如理所当然叫出我的名字时,我实在是开心得无以复加。
虽然声音有些笨拙,好像很害羞,很孤单,有些胆怯又有些犹豫,然而却好暖和,好温柔,令人好想伸手拥抱。
所以从那之後,只要她被这样的声音所笼罩,总是会想要温柔关怀他。
只要他呼唤她的名字,她就能常保笑容。
他像是猫一样不太理人,总是以浏海遮住眼睛,不擅长与他人沟通,明明拥有各种笑容却只会笨拙地笑,即使难得有机会两人独处,有时也会专注看漫画看到忘记我的存在。
然而,这样的他非常可爱,而且惹人怜爱。
因为……对吧?
嗯——
今井绫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虽然他就读同所学校的二年级,而且也比她大了一岁,不过绫称呼他——萤仓惺的时候,总是直接以「惺」来称呼。
他也一样直接以绫这个名字来叫她,两人从小就一直是这么彼此称呼的。完全没有令人诧异的地方,完全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两人并肩前进,走过银杏树并排在两侧的街道。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然而,影子的长度有著微妙的差距。惺的影子比较长。
这么说来,明明直到念小学为止,绫与惺的身高几乎是一样的,然而不知何时,她的身高却被惺超过,如今已经有著相当的差距了。
绫是在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停止长高的,从那之後好像长高不到一公分吧……
可是……体、体重却……
相较之下,惺明明这么瘦……明明身高也有一直在长……好狡猾喔……因为……我……明明没有长一局,肉却……赘肉却……
「喝~啊!」
莫名其妙生起气的绫,毫不客气朝著惺的上臂捏下去。
「好痛!你、你做什么啦!」
「呜~好细!给我好好吃东西啦!」
「干嘛忽然这么说啊!」
惺完全无法理解绫会这么生气的心情,就只是毫无抵抗承受著绫的攻击。
「真是的。今天就这样原谅你吧。」
捏到满足之後,绫这么说著并且放开手。
「多吃点吧,少年!」
然後她朝著惺的背上啪地拍了一下——以有点强的力道。
「好痛!……什么嘛……怪家伙……」
「说到怪的话,只是彼此彼此罢了。」
「不要把我跟你列为一谈啦。」
「这种话,等你可以好好当个主持人再说吧!」
「好啦……等等,那还不是你们这我……!」
「够了够了,本姑娘不想听这种藉口!」
「什么本姑娘啊……」
惺就这么在口中嘟哝抱怨著绫所说过各种无理取闹的话语,把浏海抓得凌乱不堪。原本可以看见的双眼又被头发遮住了。
对此感到在意的绫,朝著他的浏海伸出手。
「浏海太长了啦!」
她这么说著拨开他的浏海。细长的双眼出现在她的面前。
虽然目光在一瞬间相对,惺却像是要逃离她的视线一样,将头转到其他的方向。
「眼睛要是被头发遮住,看起来会有阴沉的感觉吧?」
她简直要为此叹息了。
「没关系啦。我看起来阴沉也无所谓的。反正我个性本来就很阴沉,何况我又爱看漫画,所以没关系啦!」
不过他却像是小孩子一样嘟起嘴摇了摇头,他的头发就这么从她的手中滑开。他再度举起一只手,随意把浏海拨弄下来。
「等等,不是喜欢漫画的人都很阴沉吧?别讲得好像很了不起一样。而且啊,给我道歉,给我向全世界爱看漫画的人道歉!」
「……唔……啊…………对、对不起。」
对於老实道歉的他,绫一瞬间露出像是开玩笑的笑容,不过表情马上就与口中的叹息同时恢复原状。
「你还是——害怕被别人看到你吗?」
绫停下脚步。
这里是银杏街道的终点。夕阳之下没有人群来往,只有风穿越两人之间的空间。
「只要跟别人的视线交会,还是会觉得难受吗?」
这番话,让惺缓缓转到绫所在的方向。
「没有……那回事……」
虽然爱理不理地这么说著,他却是一直低著头,视线犹疑不定。
惺把浏海留长是有原因的。
为了不与任何人的视线相对。
要是视线相对,就会被看见内心。他有这样的感觉。
肯定没有人看得见他人的内心。即使可以略见二一,也看不到内心的一切。
然而,惺不一样。
自己心中懦弱或肮脏的部分,或是不想回忆的事情,不愿思考的事情,他感觉……似乎全都会被看见。
即使没有做什么坏事,还是抱持著罪恶感。
——他会这样的原因在於母亲。
惺的母亲,是一个不爱孩子的人。
不对,不只如此——她甚至讨厌惺到了憎恨的程度。
粗鲁,冒失,脑袋不好,做事笨拙……
认为惺是这种人的母亲,除了以憎恨的方式之外,找不到其他的方式对待诞生於世上的自己分身。诞生出来的孩子,与身为母亲的自己非常相像,而且长得越大就越像,会使她回想起年幼时没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自己。
没有任何能力,对於一切只能逆来顺受,看起来一副瘦弱的模样。这个长得很像的孩子,使她感觉就像是在看著她自己。
孩子的眼神令她厌恶,令她难过。每次惺抬起头渴求著她,她就会动手用力殴打。直到打得整张脸肿起来,甚至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的长相。
即使如此,惺还是渴求著她。
想要得到爱情,想要得到母亲的温暖。
然而她还是打他,还是远离他。
惺不知道何谓爱情。
到处都没有。到处都找不到。
最後,惺的双亲离婚了。惺的抚养权当然是由父亲获得。
之後虽然有了新的母亲,但父亲与新的母亲没有公证结婚,因此惺的名字是使用父亲的姓氏,新的母亲依旧使用原本的姓氏。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一家人。
出生至今的惺,终於在这个家庭理解到,感觉到母亲的爱情、温暖以及温柔。
继母原本是单亲家庭,有两个孩子。
惺怱然成为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女孩的哥哥。
妹妹们是双胞胎,刚开始甚工分不出谁是谁。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开始会以「妈妈」称呼新母亲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把两名妹妹搞错了。
他开始感觉到,所谓的家族是非常温柔的存在。
然而惺在小时候背负的创伤,至今仍然没有结疤而留了下来。
从伤口流出的血滴落地面,使他背对一切。
自己被母亲所讨厌的,极为相似的双眼。
要是被别人看见,虽然没有做任何坏事,还是会使他萌发罪恶感。
——曾经被殴打,曾经被远离。
「如果是我的话,给我看也无所谓的说……」
绫就像是在安抚小孩似的,轻轻抚摸著在自己视线上方的他的头发。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轻轻拨起他长长的浏海。
好了,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眼神了。
你的眼睛深处,明明这么温柔的说。
「对吧?」
「『对吧』是什么意思啊……」
他别过头去。
然而,他的声音很柔和。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变得温柔了。
然而……这样或许又触碰到了他的伤口。
或许,又会让他感觉到痛楚。
要是他受伤,她自己一定也会受伤。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这样的痛楚,然而——
变得温柔,就是受到伤害。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我会受伤。
会因为他的温柔而受伤。
这么一来,就可以这么说了。
——这是你和我共同拥有的伤痕。
就像这样。
「好,回去吧回去吧!」
她想要伸手拉住他的手。
「唔喔!」
他对此做出非常敏感的反应。
「咦?不愿意吗?」
绫诧异地歪过脑袋。
——她是装出来的。
「当然不愿意啊,更何况,这样很丢脸吧!」
她知道,知道他会抗拒。不过,这算是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态吧?
「呵呵呵呵~」她笑了。与刚才不一样,是企图要做点恶作剧时会露出的,无惧一切的笑容。「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会有!」
他毫不犹豫如此断言。
「我的……呃~该怎么说呢,呃~内、心的……呃……会有损失…………」
虎头蛇尾的气势。
「啊哈哈哈哈哈!」
绫开始捧腹大笑。
因为惺表现出来的反应正如她的想像。
「什、什么啦!唔……哎~……」
不过,他的气势再度虎头蛇尾。
原本想要生气,不过他在中途发现绫只是在逗他而已。
惺的口才并不好。
而且,反倒还可以说是拙口钝辞。虽然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么严重,不过相较於普通人,他不太能明确表达自己要说的事情。
越是想要拼命表达意见,越是会变得结巴。要是话说得太长,到最後连自己都搞不懂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就这么不了了之。
昨晚现场演奏时的三次串场正是如此。第一次的串场时间原本想多讲一些话题,不过失败了。第二次的串场时间,是以下一场现场演奏的预告来打发时间(即使如此还是讲得结结巴巴,大概只有几个人听得懂),最後一次串场时间原本想努力介绍一下曲子,结果却以「——算了」打消念头。
惺所创作的曲子旋律很优雅,浅显易懂并且能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绫觉得不用勉强说明也没关系的。结果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他,在中途搞不懂自己要说什么而遭受挫折。不对,说要请他担任主持串场的人是我们……不过有时候,惺即使想要说些什么,却会认为自己的话语与想法一定没办法传达出去。
绫非常了解这样的他。
其实,绫很想在他串场主持的时候帮忙,不过惺应该不想要这样的协助。何况,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不过总是会想要逗他一下呢。惺慌张的表情或是苦笑的样子,其实绫还满喜欢的。
有点像猫咪。
对不起。
「哈……呼……笑够了笑够了。好,那么现在真的就回家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回去的。而且早知道就先回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他又嘟起了嘴。
这个样子实在很可爱,使绫忍不住又想逗他,不过这时候得忍耐下来。
绫连忙追著他已经向前走的背影。
此时,在夕阳的橙色光芒照耀下的他,背影看起来好渺小,好脆弱,使绫有一股想要紧抱住他的冲动。
好想抱紧他,对他说「不会有事的」——虽然或许没这个必要就是了。
绫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一定会觉得不好意思而抗拒的。
等到我再稍微长大一点之後,就不会让你说些有的没的,好好把你抱在我的怀里,所以给我等著吧。她心里这么想著——
想著这样的事情,即使是绫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她把泛红的脸颊当成是夕阳造成的,总之先追上他再说。
「等我啦,反正回去的地方还不足一样~!」
住宅大楼的其中一间,五〇五号房。门上的窥视孔透著光线。
站在这道门的前面之後,绫从包包取出钥匙,并且插入钥匙孔。
顺时针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後,门锁随著沈重的喀锵声打开。
「我回来了~」
绫走进玄关,一边脱鞋一边对屋内说道。虽然没有回应,不过从客厅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所以有人在家吧。应该说,这种时间会在家的只有——
绫的脚边,另一双被脱下来的休闲鞋,被扔在地上呈现难看的样子。
「纱耶好像回来了。」
她这么说著,将乱放的鞋子与自己的鞋子一起摆放整齐,然後走进家里。
「我回来了~!」
绫走进客厅之後又讲了一次——对那个把鞋子乱丢的人说著。
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这个人,听到绫的声音後缓缓转动身子,从沙发上采出头来。
「回来啦~」
把下巴放在沙发背上,有气无力如此回答的这名少女,与绫相似得简直是镜子里的同一个人。
绫的双胞胎妹妹——纱耶。她们是所谓的同卵双胞胎,拥有相同的基因,是宛如分身的存在。
两人真的很像。身高与鞋子的尺寸也完全相同。
差别在於头发的长度,还有……体……体重……
头发比较长的是绫,头发只有及肩的是纱耶。体重比较轻的是纱耶,梢微重一点的是……
又来了。又在讲这个。无所谓啦,这种事无所谓啦……
不太愿意去想起这种事情呢……
绫是在最近,才开始察觉到自己与纱耶体型上的差异。
出门的时候跟纱耶借的那条牛仔裤,有点,哎呀,真的喔,真的是有点而已,穿起来紧了一点……
不过我跟纱耶比起来,的确……在食欲上稍微,旺盛了那么一点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人家实在无法抗拒甜食的诱惑………………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该减肥了?
虽然这么心想,不过至今从来没有成功过。即使心想下次一定要成功,可是办不到。对不起。
「因为啊,现在是食欲之秋对吧?」
每次都像这样找藉口说服自己,结果还是会吃。而且继续吃。
想到这样的事情,肚子就咕~地发出悲鸣。
「…………哈哈哈……哈……还是办不到……」
「什么事?」
绫的自言自语,被纱耶这个锐利的问题打断。
「没、没事。啊,今天晚上吃什么?」
绫想要换个话题而主动开口,不过结果还是成为了食物的话题。
只能当成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而放弃吗?
「啊?今天又不是我负责做,等一下问妈妈吧?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
纱耶这么说完,就将视线从绫的身上栘开,转回去看著正在播放娱乐新闻的电视。
「咦?对喔,今天轮到妈妈做晚餐。」
在这个家里,家事是每个人轮流做的。
由於是双薪家庭,要是家事只交给母亲一个人,将会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为了尽可能减轻这样的负担,像是准备晚餐之类的家事,主要就由大多比母亲早回家的孩子们负责,依照今天是礼拜几来排定轮值表。
不过,由於母亲喜欢下厨,所以这方面没有全部交给孩子们,自己也跳下来一起轮值。而今天就是这一天。
不过绫有些搞错了,她以为今天轮到纱耶做饭。
一般来说,现在已经是纱耶走进厨房,绫也在旁边帮忙的时间了,不过她却一副悠闲的样子,所以绫刚才也觉得很奇怪就是了。
也就是说,明天不就轮到我了?
啊~唔~
我完全没在想明天要做什么菜色呢,怎么办?
「纱耶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明天的事情就是了。」
像这种时候,找个人来问是最快的。
不过,经常都是——
「嗯~还好耶,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好。」
没错,都会得到这种含糊的答案。
绫与纱耶都几乎不会挑食,是两个什么东西都会吃得很高兴的幸福家伙。
所以,我的赘肉才……
可是,纱耶应该也一样才对。
只有我……为什么?
像这样脑袋又被体重话题逐渐占据的绫,坐在沙发上头纱耶旁边的同时,从旁边桌子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我想吃那个,炸虾!」
沙发上的两个人,两张相同的脸蛋以相同的时问、相同的角度与相同的表情,转过去看著坐在桌旁椅子上的纤瘦少年。
对於这个明明与绫一起回来,却没有说「我回来了」就坐在老位子专心看漫画的少年,
「居然想吃炸虾,真是个小孩子呢!」
纱耶嘲笑著他的这个要求。
「有什么关系啦,想吃啦,吃炸虾,我想吃!」
文法乱七八糟的。不擅言辞的少年,把自己的浏海抓得凌乱不堪。
「而且啊,到时一定会有剩呢。因为吃不完。噗噗噗!」
纱耶完全一副嘲笑的态度。
「少、少啰唆!会吃啦,我会吃……喔?」
几乎盖住半张脸的浏海後面变得满脸通红的少年,原本想要回嘴说她几句,到最後却足虎头蛇尾。
「实在是——小惺真是个小孩子呢。」
纱耶夸张地耸耸肩继续说著。
纱耶知道的;—他没有办法继续回嘴。
他知道即使回嘴,也会被还以两倍以上的颜色,所以他到这里就会忍下来。这份无从宣泄的情绪使得他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不过他还是逞强故作镇静假装完全不在意,并且继续把目光栘回漫画上头,只是他的漫画拿反了。
绫以及纱耶,对於他的事情都很清楚。
成为兄妹至今,已经超过十年了。
成为家人至今,已经共同相处好久了。
从那之後……
发生过好多的事情。
笑过好多次,哭过好多次。
今井绫与纱耶。
然後加上,萤仓惺。
成为家人至今,经过了好多的时光。
——铃。
来自某处的铃声传人耳中,并且轻盈化为绽放的风。
顺风而行的纯白花朵,飞舞在天空之中。
「在看什么?」
虽然全身漆黑,却只有尾巴尖端一小撮部分是白色的这只黑猫,朝著宛如浮现在夜空之纯白花朵的女孩这么问道。
黑猫以背上像是蝙蝠一样的翅膀,在女孩的身边啪畦啪嚏绕了一圈。
怎么看都与那张令人惊艳的美丽容貌毫不搭配的,巨大的深色镰刀。女孩坐在镰刀的握柄上,轻飘飘浮在夜空之中。
纯白的女孩露出温柔的微笑,朝著来到自己面前的黑猫伸出手。
黑猫被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纤细手臂抱著。直到刚才还发出吵闹声音拍动的黑猫翅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没有。我并不是特别想看什么东西,不过……」
女孩以听起来非常成熟却又非常稚嫩,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说著。
「不过?」黑猫动著它大大的眼珠子,仰望著这名女孩。
「我看得到一个东西,所以得去看。」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难道说?真的啦,拜托饶了我吧,百百。」
黑猫以毫不关心的语气这么说著,并且将前脚放在抱著自己的女孩手上。
「可是啊,丹尼尔。那一定是只有我能做的事情。」
「……其实不能去做就是了……真是的……到时候局长又会惩罚你喔?」
丹尼尔以一半在生气,一半已经死心的语气这么说著。在这时,女孩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说:「虽然我总是这么认为,不过丹尼尔,你的这种个性啊——」
「咦……?」
少女没有改变语气就叫著它的名字,使得黑猫感到有些不安。
然而,
「真的很可爱呢~!」
「啊;?」
「就像猫咪一样。」
丹尼尔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圆,嘴巴也是张得好开。
「你、你忽然在说什么啦,百百?而且还说什么我像猫,只是类似而已啦!」
「嗯?这两种说法不是一样吗?结果啊,总之你很可爱就对了!」
百百如此说完,就露出美丽的笑容。
并且用力紧抱著丹尼尔。
绫是班长型的女孩,纱耶则是散漫型。
她们曾经常常被学校的朋友这么说。
然而,目前绫与纱耶就读不同的高中,所以被别人用这种奇妙方法做区分的情形也变少了。绫与惺就读男女同校的高中,纱耶则是就读短期大学的附属女中。
不过国中时代的朋友,还是一样把她们称为『班长与散漫的双胞胎』就是了。
总之,她们会被这么形容的原因,绫的心里并不是没有底。
回想起来,绫从国小直到现在,在班上或是各种委员会以及例行活动里,都拥有担任过班长或委员长的经验,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的勇者。
她经常会主动插手管一些麻烦事。有著多管闲事,不做些什么就静不下来的个性。
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当然有她的份,而且她今年也想担任……
另一方面,纱耶则是会尽可能回避麻烦的事情。国中二年级的时候,曾经在全班抽签选干部的时候抽中一次班长的宝座,不过就只有这一次而已。
虽然绫曾经邀她一起担任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当成国中时代最後的回忆,
「不用了,好麻烦。而且我不想要有人把责任推给我。」
却是被她这么漂亮拒绝了。
虽说如此,也不能说纱耶是个不负责任的女孩。凡是自己被赋予的工作,她都可以
「好、好难受,百百,百~百!」
「嗯嗯,丹尼这种动作也好可爱!我要用脸颊摩擦你的脸!」
「百百~!不要这样叫我啦!还有,不可以摩擦脸!不……不可以摩擦~~……」
「有什么关系,这样很舒服啊?」
「一点都不舒服啦!像这样摩擦……呃……不对不对!」
看来摩擦脸颊似乎很舒服,不过丹尼尔摇头表示不可以这样。
「……真是的。百百你很怪耶?怪怪的。」
随即,百百的声音恢复成原来的音调。
「——嗯,我知道的。虽然知道……可是……我…………」
她宛如要吹起微风似地细语著,抱著丹尼尔的手臂加强了力道。
「…………百百……」
比起自己被抱得紧紧的,另一个想法使得丹尼尔的心头更加难受。
百百,你又流泪了吗?
百百,你又将流泪吗?
我明明希望你能笑的。
明明希望,你能永保笑容的。做得很好,只要是曾经答应要做的事情,她就会做到最後。只是她不愿意被别人强迫负担什么责任,也不愿意强求什么责任。所以不会去插手麻烦的事情。
这就是纱耶的原则,将散漫程度拿捏得非常恰到好处的自然风格。
即使这么说,绫并不想否定这样的做法,也不想变更自己的原则。她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是做得到的事情,她就会去做。
就只是如此而已。
不过她有时候会认为,自己比纱耶更适合这种原则。
纱耶乍看之下似乎对别人漠不关心,不过她其实比绫更能与他人打成一片。不只是能与他人第一次见面就聊开,对於绫觉得棘手的事情,纱耶也可以很自然地处理好。
由於不会紧张,所以面对大场面的时候都会有好成绩。国中时代,像是球赛或是运动会之类的比赛中,纱耶肯定有著活跃的表现,可说是令人称羡的地方。
与她相较之下,应该拥有相同基因的绫经常会无所适从,因此绫对她的形容就只有
「了不起」三个字。她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努力完成自己被赋予的责任吧。
明明是这样的个性,纱耶却不太会主动与他人来往。
相对的,绫看起来会积极与他人来往,其实却是怕生又胆小。虽然如今也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在双胞胎多了一个哥哥的时候,首先与「他」化解心防的也是纱耶。
不过以纱耶为契机,绫在之後也逐渐可以与他交谈了。
刚开始就只是感到害怕而已。
素昧平生的男生。以留长的浏海挡住眼睛。
比绫大一岁,总是看著下方,不愿意让彼此的目光相对。
即使找他搭话也没有回应,想要尽可能远离他人。
对於这样的他,总是跟在他旁边的人是纱耶,绫只是被纱耶拉著一起走而已。
纱耶毫不畏惧,朝著他大步接近过去。
那时候的纱耶是基於什么样的想法这么做的,事到如今想知道也无从得知了,不过因为有那时候的纱耶,才有了现在。
如今的三人,已经是一家人的关系了。
可以感到如此幸福。
——纱耶果然很可爱呢。
明明脸蛋一模一样,绫却总是会这么认为。虽然没有到感觉自卑的程度,不过绫很羡慕她。
她认为,纱耶拥有令他人宠爱的个性。
平常虽然装作漠不关心,有时候却会撒娇。
就像是……猫咪。
跟某人很像。
啊哈哈,果然因为是兄妹吗?
我的话比起撒娇,或许更适合让别人撒娇吧?绫这么心想。
因为,惺或纱耶会撒娇的对象,大概就只有我呢。
比起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更会向我撒娇的。
……等等。
哎,或许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不过无所谓,反正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
「在笑什么啊?好恶心喔!」
耳际响起一个带有回音的声音。
浴缸里的纱耶,正以看到奇怪生物的眼神看著绫。
「咦?啊……我刚才在笑?」
这里是浴室。顺带一提,她刚才在洗身体的手也是停著的。
目前的绫,全身都被满出来的泡泡所覆盖。
「这种想到什么事情笑出来的样子,有点诡异耶?」纱耶还在继续说著。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因为好笑才笑,而是觉得很高兴才笑的。说不定啊,我刚才想的是纱耶的事情喔?」
绫并不是要开她玩笑,毕竟这也是真的。
然而纱耶却出现过度的反应,整张脸红了起来。
「啊~你又面不改色讲出这种事情了!真的很丢脸耶……!」
像这样露出丑态的方式,也不禁令人觉得很像惺。
绫不由得又露出了笑容。
「你看,你又笑了。啊~真是的!我要泡到头昏了啦!换人!换场了!」
「咦、可是,我还在——」
啪唰;——!
「呀啊!」
纱耶从浴缸里舀起一整瓢的热水泼向绫。
「等、等一下啦!」
「绫动作好慢。快快洗,快快泡,然後快快出来。这是基本常识!」
「这样不就叫做乌鸦过水——」(注2)
「0KOK,乌鸦好样的。」
纱耶以这句话打断绫的抗议声,从浴缸起身之後坐在绫的旁边。
「那个,这样很挤耶……」
「我知道的,我们家很小的。有意见的话请找爸爸妈妈抱怨吧。」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好的好的,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好啦,我来帮你洗背。」
「咦?——嗯!」
2
比喻沐浴时间很短。
绫还没点头之前,纱耶就把绫于小满址池池的海绵接过来,并且开始用力刷着她的背。
「——啊~好舒服喔;!」
「客人您愿意这么说,负责洗背的在下也实在很高兴呢。」
「唔~总觉得这种说法一点爱都没有呢。」
「爱?拜托,你怎么又用这么丢脸的字眼……」
「这样很好啊~有爱是一件好事。」
「好啦好啦……一直都有喔……爱。我对绫一直都有的。」
「…………嗯……」
「唔哇,果然羞死人了……绫,你真敢面不改色讲出这种事情耶?」
「会吗?啊哈哈!」
虽然就像这样老是彼此说著玩笑话,然而纱耶最後的那句话,听起来是真心的。
真的令人觉得,爱是存在的。
确实存在著。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呢。
是一家人呢。
大家都是。
我和纱耶,爸爸和妈妈,还有惺……
一家人……吗……
惺也这么认为吗?
他会……这么认为吗……
绫与惺之所以会和朋友组乐团,是在朋友的邀约之下自然而然的结果,不过两人开始学吉他的契机来自於父亲。
父亲唯一的兴趣就是音乐,拥有的音乐专辑堆积如山,从旧的到新的都有。绫与纱耶明明只能住在同一个房间,父亲却拥有自己的收集室,而且主要放的都是唱片,由此就可以知道他拥有多少的音乐专辑。看到堆积在房里的大量专辑,或许会觉得这样已经很多了,不过只要父亲偶尔休假的时候忽然不见,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中都会拿著几张专辑。
母亲对此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次「已经没有地方放了吧!」并且火冒三丈,父亲也会当场反省,不过他依旧会死性不改继续收集下去。
在学生时代憧憬摇滚乐团而开始学吉他的父亲,至今也有与老朋友们组乐团,偶尔会跑到录音室里头玩一玩。
在这样的父亲带领之下,绫与惺与纱耶三人,都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碰吉他了。
念国中的时候,三人的功力比同年纪的学生们高了好几段。
惺逐渐开始自己编写原创的曲子,认识目前一起组团的成员,并且经过变声时期之俊,也可以由自己来唱歌了(之前的乐团主唱被开除了,因为唱得很差……),而且还相当受到女生们的欢迎……
然而他本人似乎没有察觉。比起想要受欢迎的想法,想要表演音乐的想法似乎比较纯粹而明显。
由於惺一直被孤独感所笼罩,所以即使没有显露於言表,能像这样和别人一起做些事情,应该会令他高兴得无以复加吧。
这样的想法至今都没改变。而且从当时到现在,他串场主持的笨拙程度也没有改变。即使如此,就算是去除绫的偏心评价,他所作的曲子与随处可见的业余乐团相较之下,再怎么样也绝对不会逊色,也因此逐渐受到许多人的瞩目。
但也因为这样,以惺的性格来说,他当然会对此感到困惑,这方面就请见谅了。
至於纱耶,她在国中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与惺不一样的乐团。当时的她以娇小的身躯混在男生群里,却反而带领著这些男生,站在舞台的中央弹奏吉他。
加上她是左撇子,所以更加引人注目。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绫是右撇子。即使是双胞胎,好像也会有一个人是右撇子,一个人是左撇子的情形。
至今也能够回想起来,在惺念国三,绫与纱耶念国二的时候,文化祭的那场乐团比赛。
惺与纱耶就只有在那一次,曾经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那次实在很棒。全校学生,甚至连一部分的老师,都在这十五分钟里为他们疯狂。
虽然只是这么短暂的时间,然而对於身处在当时空间的学生们而言,要是说到毕业时的回忆,甚至会有人提到惺与纱耶他们的乐团。
体育馆的音响与环境称不上有多好,即使如此还是有数百人跳动摇摆。
以当时乐团成员为基础所组成的乐团,就是目前惺与绫所在的乐团。
不过,成员们当初第一个邀约的对象并不是绫,而是纱耶。
绫每年都会担任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别说是在国中生乐团活动的主要表演场合——文化祭的乐团比赛上台表演了,她甚至忙碌到连练习都无法好好参加。何况这并不适合绫的「角色」,被认为文静而且天生就是班长料子的绫,没有被邀约组团是比较正确的结果。
至於为什么现在参加乐团的不是「纱耶」,而是「绫」呢?
「我不想参加,我腻了。而且我觉得找绫比较好喔?实际上无论是弹吉他还是唱歌,都是绫比较拿手的。」
纱耶这么说著,一口就回绝了组团的邀请。从那之後,就没有人看过纱耶弹吉他了。如今她是高中一年级的同家社固定班底,甚至令人觉得她很快就会被邀请成为回家社的专业顾问。
——无论是弹吉他还是唱歌,都是绫比较拿手。
其实我觉得没这回事的……
虽然这么认为,不过绫却依照纱耶所说的,与惺等人组了一个乐团。
在那一次的文化祭,惺与纱耶好耀眼,令她好羡慕。
其实自己也想试试看,不过却没有自信。
她没有说出「让我一起加入吧!一道句话的勇气。
是纱耶在这样的绫背後推她一把的。
「我去参加会比较好吗?」
「绫比较好,不应该由我去。」
纱耶是这么说的。总觉得老是受到她的协助呢……
要是没有那句话,绫认为自己一步都踏不出去,从今以後也将会驻足不前……
纱耶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知道我需要什么。
那么,我知道纱耶在想什么吗?
唔~嗯,我姑且觉得自己是知道的……
可是……
有著两扇厚重房门的密室。
释放出响亮声音的扩音器。
「——!———!————!」
一名骨瘦如柴的少年,让喉头的血管明显浮现,像是大吼一样高歌著。
歌颂著被浏海遮住的双眼所看见的这个世界。
曲子经过副歌之後进入了问奏。
然而,在这个时候,
啪!
随著这声短促的杂音,在场的两把吉他,有一把的声音停止了。
以此为契机,另一名吉他手、贝斯手与鼓手都停止了演奏。
「——啊,抱歉,弦断了。」
首先停止演奏的她——也就是绫,举起手擦了擦满足汗水的额头,并且吐出舌头道歉。
「怎么了,绫?看你好像经常出错,是状况不太好吗?」
站在她旁边的他——也就是惺,从浏海之间将眼神投向她。
「没啦,总觉得好像有点热……」
她这么说著,伸手拿起堆在墙边行李上的毛巾。
「会热?是吗?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吗?」
乐团里算是队长,担任贝斯手的永尾祥平,由於自己是最靠近空调遥控器的人,因此他如此说著,并且马上把空调设定温度下降两度。
「谢谢。」
绫以毛巾擦拭著脸。
「拿去!」
并且从惺递给她的宝特瓶里喝了一口水。
「呼……」
做个深呼吸之後,绫对众人露出甜美的微笑。
然而,惺的表情却有些阴影。
「既然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喔?」
虽然话语有些严厉,她却很清楚惺是在担心著自己。
不愧是有著十年的交情。
就算隐瞒也会被发现的。
「嗯……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身体有点倦。」
最近,她的身体偶尔会使不上力气。不过只要好好休息,全身无力的感觉到了隔天早上就会消失,所以应该只是疲累的关系吧。
「不然,今天要到此为止吗?」
吉野英人从狭窄室内的最深处,也就是鼓组之间采出头来如此提议。
他的整颗三分头不断滴下汗水,身上冒出的水蒸气让黑框眼镜蒙上了一层雾。
吉野平常总是这个样子所以无须在意,不过考量到绫的状况,
「::也是呢。一
所以永尾点头同意了。
虽然乐团进行练习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并不需要过於勉强。
练习并不是为了表演,而是要快乐演奏出连结一切而成的音乐。
练习应该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对。
然而,
「啊,可是还有一点时间……」
绫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绫才这么说的。
然而,练习室并不是免费使用。惺与永尾才高二,绫与吉野才高一,即使目前所使用的练习室有学生折扣,这笔钱对於四个人来说也绝不便宜,要每天练习是不可能的。
老实说,她觉得太可惜了。
「其实无所谓吧?偶尔一次而已。」
惺这么说着就放下吉他,开始收拾脚边的机器。
「好~收工收工!」
结果,今天的练习就在永尾的这一声中宣告结束。
走出练习室的四人,正前往柜台要缴交使用费的时候,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啊,店长,难得见到您呢~!」
永尾对著柜台後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男性打招呼。
这名男性叫做鱼谷润一朗,是这间音乐练习室的拥有者,是四人常去那问咖啡厅的老板,也是乐团作为据点的那个表演空间的店长。
也就是说,同一栋大楼的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办公室,三、四楼是音乐练习室,地下一楼则是表演空间。鱼谷就是这栋「行星」综合大楼的经营者。
鱼谷是一位开朗又容易相处的人。而且很会照顾他人,熟识的各个乐团经常找他商量事情。
无论是练习室或是演奏舞台,要租借使用的话还是得缴费。不过与其他地方比起来,租用这里的舞台表演所需的费用低廉许多,而且要是乐团成员有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