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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八)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吧

    翻译:ihcinihsdk

    葬送的曲调萦绕在普雷阿迪斯的云中,从队列的狭缝中流过。

    在高度两千米飞翔的乌拉诺斯王都普雷阿迪斯,虽然与地表同样高的云彩流过的光景并不罕见,可是多达两万名的士兵身着一级礼服,组成了多达两百个方阵冲破云霄行进的样子则是世间罕见的一派庄严。

    那无常弦乐的旋律余音袅袅,引导着列队向圣庙前的广场行进。

    由石板铺设的广场填满了军人们,那中央裂开来,四匹马拉的马车拉进来一口大大的棺材。

    盖棺布上,有点缀着王冠与剑的乌拉诺斯王家的徽章。在棺内横躺在干冰的被窝中的是三周前驾崩的乌拉诺斯王奥特加腐烂的身体。虽然说作为一个出生在世上的人,第二天应该就已经被埋葬了,可由于在生前没有明确决定继位者,这样怠慢下来的结果,就是自己只能在冰之床铺上等待着长达三周的协议结束。

    送葬的行列中挤满的民众们也前来悼念伟大的先王之死——或者说是尽量不露骨地显出前来游山玩水的心情——在军乐队演奏的苦闷音调中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目送着从车中卸下的圣棺由仪仗兵抬着,登上圣庙的情景。

    从棺材的后方,黑衣的王族们由戒备森严的中装骑士们从四边围住,十分庄严。登上台阶,有在建筑物前面支起的一排圆柱迎接着他们。

    棺材就在那里停下来,乐队的葬送曲也止住,高亢的钟声响彻了七月的天空。十七名王族用一圈圈花环饯行着,横向排成一列扩散开来,此后只有棺材进入了圣庙。奥特加从此将在历代乌拉诺斯王的身旁陷入永远的长眠。

    棺材消失了,向着被寂静封锁的数万名群众,塔钟响了三次便消失了。

    插上准备好的麦克,最初向士兵和民众说话的是圣阿尔蒂斯坦教皇府长,教皇伊拉斯特里亚里。

    “在将被突然降临的巨大困难所打垮的时候,吾等有必要时常回想圣阿尔蒂斯坦的引导。”

    在白色茂密的眉毛下,伊拉斯特里亚里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现出深深的慈爱之色。

    “吾之子民哟,不断求索吧。惟有不断求索,祝福方能前来……正如圣阿尔蒂斯坦的教诲所说,失去的星光不会再来。吾等将追悼与感谢献给伟大的王,从此,只能向前迈进。”

    士兵们和民众们静静地聆听着,那年逾花甲的伊拉斯特里亚里丝毫不带演戏的话语。

    这迂腐的秃驴……

    一边在伊拉斯特里亚里背后听着演说,乌拉诺斯第一王位继承者德密斯托利王子若无其事地在心底里不断甩出脏话。

    ——早晚要杀了你。

    他丝毫声色都不露地,不断在自己内心中吐出那样的诅咒,将视线甩在伊拉斯特里亚里细细的背上。

    “贤王奥特加所筑成的一个伟大的时代过去了,现在吾等还要编织出崭新的历史。于是乎圣阿尔蒂斯坦给我们投出了选项。我们竭尽自己的智慧,拿出尽可能的慎重,采纳了在这一时代,王位继承者存在两位这一事实的深意。”

    数万名群众咳都不咳一下,聆听着伊拉斯特里亚里的演说。奥特加驾崩的第一个消息从王都普雷阿迪斯跑出的时候,五百万市民全员的兴趣都集中在“下一个王究竟是谁”这上面。

    按道理来讲,应该是第一王子德米斯特利即位。才二十一岁如此年轻,而且是奥特加和正妻生下的长子,继承的正当性毋庸置疑。

    可是四年前“呼风少女”妮娜·维恩特降在普雷阿迪斯,事态急剧变化了。

    王位继承者第二位、妾生的王子马纽斯·西德斯作为亲善大使赶赴圣泉彼方的边境国家,取而代之出现的是,被预言为将“天空之霸者”引导至“天地的霸者”、将给世界各处带来永久和平的传说中的存在。在此之后,原本拥戴马纽斯的激进派便笑逐颜开地转而拥戴妮娜,屡屡搬出创世神话去攻击支持德密斯托利的保守派的软肋。

    “乌拉诺斯这两千年的时间翘首企盼,终于等来了妮娜·维恩特的出现。正如圣阿尔蒂斯坦预言的那样,吾等必须立妮娜为下一任的王,因为这是乌拉诺斯与圣阿尔蒂斯坦之间结下的契约……”

    对带着得意神情向大众极力鼓吹的政官财的激进派,王子德密斯托利带着无尽的憎恨度过了这三周。父亲奥特加健在的时候连一点不稳定的端倪都不让他看见,将妮娜赶到远方的离宫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老奸巨猾的样子,驾崩以来的这三周间便不管阴晴圆缺极力叫嚣着妮娜继承权的正当性。

    在激进派背后暗箱操作的,看样子无疑就是现在对民众说话的教皇伊拉斯特里亚里。虽然还抓不住他的小辫子,可德密斯托利深信着这一点。他大概企图将政治什么的完全不懂的妮娜当成人偶一样操纵着,向乌拉诺斯王府施加绝对的教皇府影响力吧。

    伊拉斯特里亚里丝毫不将真心流露,保持着一副完全的深深慈爱的神职者的面孔,讷讷地对民众说着。

    “按照惯例,吾等将在五月后——十二月十一日的圣阿尔蒂斯坦的圣诞祭典选出一个人作为下一任王将乌拉诺斯的未来托付之。预言的时刻即将到来。让我们一起亲眼见证乌拉诺斯即将统治天地各处的时候吧。感谢您的指引!”

    指笛与欢呼声一概没有。伊拉斯特里亚里将并起来的指尖从眉心一直放到下颚,民众们低着头,献上了对死去先王的追悼,和对圣阿尔蒂斯坦引导的感谢之祈祷。

    德米斯特利也带着老实的面孔将视线落下,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只眼睛瞪视着在自己右边伫立着的身着礼服的少女。

    白色的头发,野葡萄色的眼眸,被贴着伊拉斯特里亚里的夸张的白色修道服裹着全身,用一如既往毫无变化的没有表情的脸兴味索然地对着广场上的群众。

    ——妮娜·维恩特。

    这个女的不出现的话,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当上王了。过去曾是竞争对手的马纽斯头脑睿智但奈何是妾腹所生,在王位继承者的正当性上与德密斯托利无法比肩。可是妮娜却有着“圣阿尔蒂斯坦”这一绝对后盾的存在。两千年前被预言会作为活神仙出现的救世主,也就是妮娜的口号号召力是远远凌驾于德米斯特利的强大。

    ——不知道究竟会怎么样。

    支持德米斯特利的保守派,现在在王府中占据着主流。元老院也好众议院也好大部分都是在奥特加时代得到了好处的人。可是从现在开始的五个月激进派的运动情况,究竟会怎么运转无法判断。不管怎么说,教皇伊拉斯特里亚里都太过危险了。那是仅靠一只手指,乌拉诺斯自然不用说,就能带动不管什么国际在这个星球上全大陆的圣阿尔蒂斯坦的信徒。伊拉斯特里亚里如果给妮娜撑腰的话,乌拉诺斯王府大概会一分为二吧。

    ——可恶的女人……

    德米斯特利保持着事不关己的表情,妮娜显出一个陶器人偶的气氛,所作所为完全不反映出自己的心境。听说妮娜自幼便作为政治斗争的道具被捧上了台,她大概也知道这次王位继承的骚动也会在她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完成吧。如果加冠了的话明明就能将这世界收入手中了,可那种冷眼旁观被欲望驱动的世间众生的疯狂躁动的那种态度,愈发惹恼了德米斯特利。

    ——看着吧,我来把你那张扑克脸撕个粉碎。

    这德米斯特利也不仅仅是张望着激进派的活动。他已经想好了多个对应措施。如果按照计划运转的话,会让伊拉斯特里亚里恨得直跺脚,可以尽可能地侮辱哭喊着的妮娜。

    ——给我恬不知耻地后悔来到普雷阿迪斯吧,妮娜·维恩特。

    背朝着大众进入了建筑之中,在一直持续到圣庙的拱形天花板下面一边走着,德米斯特利对着与自己肩并肩理所应当地在王墓之道上行走的妮娜不断送着无言的诅咒。

    ——你应该在的地方不是宝座上。

    ——适合你的是,贫民窟的妓院。

    圣庙入口处的青铜之门一边重重地嘎吱嘎吱响着一边打开来,德米斯特利将那阴沉的决心在庙内的一片漆黑中吞噬下去以后,一直用驯服的表情看着父亲奥特加在历代王的旁边横躺着的样子——

    对在拉米亚离宫的日常生活已经看开了。

    从塞农·卡瓦迪斯的私人住宅搬家到这里已经过了一周,已经十分习惯新生活的美绪·塞拉带着那样的印象,手拿水桶与抹布打扫着妮娜·维恩特的房间。

    在离宫住着的雇工,有三人管理家务和五个园丁,再加上美绪一共有九人。还有妮娜从祖国带来的一个家庭教师,以及近卫兵二十人。因此包括主人妮娜·维恩特,一共有三十一人在此常驻,相对于这样的人数来说,寂静与寂寞的气氛时常密布在这块地皮上。

    尽管这是仿佛妮娜本人的沉默寡言附体的凋敝的离宫,对于现在的美绪来说居住起来也不是那么痛苦。从在塞农府邸时全身毛骨悚然的暗杀训练中解放出来,只是担任妮娜的谈话对手这样的工作内容,实在是太败兴太单调了。

    话说,这根本不是能称为工作的重要事情吧。

    从塞农那里接到的指示是“解除妮娜的孤独,跟她搞好关系”这样含糊的东西,但即使想要跟妮娜拉拉家常,也只是“是”“诶”“是啊”这样没兴致的回答传来,根本没法说话。由于美绪也不是想要那么积极地照着塞农的指令执行,在姑且尝试了交谈失败之后便立马离开妮娜身边,给园丁打打下手,帮佣人做做饭,跟没在站岗的近卫兵说说话什么的,一天剩下的时间就随便打发了。

    今天从一大早,妮娜就带着近卫兵下了山,上艾文格里斯地区去了,这是在出席先王奥特加的葬礼。当拥有第一位王位继承权德米斯特利与妮娜肩并肩观礼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那就是平日看到的身边的妮娜。隐居在圆塔最顶部的自己房间里,无法好好地晒太阳也不跟别人说话那样子的妮娜,突然之间就站在魑魅魍魉飞扬跋扈的政治舞台上,她能够好好地按平时那样行动吗。虽说那种担心很多余,但她还是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打扫完了床和玻璃,在擦书架上的灰尘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的圣像,眼见就要掉下来了。

    “呀……!”

    虽然在刚刚将要落下的时候按住了圣像,但她着急忙慌,身体撞到了书架,这次是装得满满的褐色信封掉到了床上,里面的东西全部撒了出来。

    “真是的……!”

    一边生着自己的气,一边跪在床边,将信封中的内容捡起来放回原处。虽然看到了不太好,可还是在放回的过程中明白了那些都是书信。

    是从不同人那里送来的很多书信。好像全都写着告别的话语。收件人的名字不是妮娜,而是一致地写着“克莉亚”这个名字。

    ——是妮娜的真名吧……

    ——这么多的书信,看来有很多朋友呢……

    将茶色信封放回去以后,在窗外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差不多是妮娜该回来的时间了。正想拿着水桶从妮娜房间出去的时候,与家庭教师伍西拉伯爵夫人碰了头。

    “晚上好,伯爵夫人。”

    伍西拉叫住了打着招呼想要从旁边通过的美绪。

    “美绪小姐,我有话跟你说。”

    “……跟我……吗?”

    美绪有些惊讶地歪着头,向上看着伍西拉。看上去五十岁后半叶的这个瘦弱神经质的女性,用指尖向上扶了扶银边眼镜的梁,透镜深处那细细的眼睛稍稍阴沉了下来。

    “关于小姐的事。”

    “诶。”

    不知不觉,就感觉到她究竟想说什么了。伍西拉的话,与美绪预想的丝毫不差。

    “不能再看着不管了。虽然小姐她自身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故意显出很坚强的样子来行止……但我还是看出她是在勉强自己装出有精神的样子。我想着,如果有同年龄的朋友的话,每天会不会能稍稍过得再高兴一点呢。”(译者注:我们注意到,第一次伊斯拉舰队出发时克莉亚十五岁,距离第二次伊斯拉舰队出发大致估计为四年半,美绪今年十九岁,所以《恋歌》《誓约》的主人公们的年龄都差不多。)

    伍西拉用着仿佛春雨一般的口吻这么拜托着,看起来简直就像体贴自己亲生女儿的母亲一样。应该是看着妮娜的学习,感情也转移到她身上了吧。年龄相差太多的伍西拉无法与妮娜建立朋友关系,便只好依靠和妮娜同年龄——十九岁的美绪的样子。

    “即使您那么着急也没有办法,随着时间慢慢地建立起信赖关系也可以吧,我想。”

    用着一副听天由命的冷淡架势,美绪那样回答道。从美绪的角度说的话,自己只是被塞农命令来到这里的,并没有什么对工作的热情,只要适可而止随波逐流就可以啦,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诶。然而,这段时间小姐越来越多地摆出忧郁的神情了,即使学习也无法投入的样子。如果可能的话,美绪小姐如果能再稍稍积极地跟她试着拉拉家常的话,我想会帮大忙的。”

    虽然用着很有教养的口气,但这其实就是在批判我的就职态度吧,美绪终于察觉到了。更认真地干活,伍西拉大概就是想这么说吧。

    嘛,也有被批评也没有办法的方面啊。

    稍稍反省了一下,美绪回答道,

    “是啊。可是,我关于妮娜大人几乎什么都不了解。即使想拉家常,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身份高贵的人们之间的交友关系。我担心会不会提出什么拙劣的话题。”

    “你这么说的话,请跟伊格纳修商量去吧。他是小姐的专属骑士中资格最老,从十岁出头直到现在一直服侍着小姐呢。我会预先跟他说好,你早上就跟他见面,然后获取关于小姐的情报吧。”

    “啊,是……”

    “拜托你了,美绪小姐。与他会面的地点和时间,由我来指定。”

    几乎是伍西拉单方面地这样决定后,马上下了螺旋台阶。

    孤零零的一个人被留在了妮娜的房间,美绪叹着气。

    “伊格纳修……那家伙呢……”

    第一次来到这个离宫的时候,出来迎她的青年。虽然长着张看上去都不认为是男性的美丽的面孔,但言谈举止无礼又妄自尊大,说实话,很难对付。明明那个样子真不想送上门去拜托他,向他问问题。然而,虽然很少但还算是有一点薪水,如果不假装认真工作的话恐怕是不行。虽然提不起劲来,但为了能让在这寂寞的宫殿的日常生活顺利运转,大概还是照着伍西拉说的去做比较好。

    如果不这么做就好了。

    “……”

    在面前盯着依旧一张扑克脸陷入沉默的伊格纳修,美绪深深地无声叹了一口气,落入意识深处。

    伍西拉指定的与伊格纳修的面谈地点,是有着舒服的朝阳照射的离宫中庭。与守时前来拜访的美绪相对的是,伊格纳修迟到久达二十分钟,但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只是老大不乐意地无言地伫立着。

    在沉默的狭缝中,小鸟鸣啭着。

    虽然这是麻烦得不能再麻烦的事了,但这边不开口的话,事态就不会运转。

    “那——个……所以啊,我想伍西拉伯爵夫人大概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美绪·塞拉。”

    “……”

    即使心想着想让我上去踢你一脚吗,但美绪还是尽可能地抑制住愤怒装出亲切的样子,仰视着修长的伊格纳修。

    “你是伊格纳修·阿克西斯吧。好像是资格最老的专属骑士,深得妮娜大人的信赖呢。”

    “……”

    快给我回答呀。抑制住这样想要怒吼给他屁股来上一脚的冲动,美绪继续说着。看样子伊格纳修还在尽可能地把美绪来到这里的目的往坏处想呢。首先必须要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前来加害妮娜的意思。

    这样难以取悦的对手的话,她已经习惯巴尔塔扎尔了。如果还冒失地有所隐藏的话大概他会更加执拗地加强警戒,美绪便突然决定打出自己的手牌。

    “我来到这里,是被塞农命令‘跟妮娜大人成为朋友’。因为是任务,所以也没有办法,跟我合作吧。”

    “……”

    “当然如果你还想就这样让妮娜大人在那塔顶一直闭塞着,那不用合作也可以。可是我的工作就是和妮娜大人像朋友一样一整天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如果能让她笑出来就最好了。塞农也会高兴,我的分数也会上升,妮娜大人的心情也会好起来,清一色的好事啊。那是谁也不会有损失的展开呢。”

    “……”

    “如果你想让妮娜大人一直带着忧郁阴——沉的感觉下去的话,不合作也可以哟。但是如果想让她稍稍开朗有精神一点的话,就跟我合作。”

    “……”

    不管接连不断地说多少话,伊格纳修的表情就是一动不动,只是一直老大不乐意地俯视着美绪。

    美绪的鬓角血管浮起,用着硬撑着的笑容仰视着伊格纳修,将胳膊交叉在胸前,沉默了下来。

    沉默。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美绪也变得执拗起来,心里发誓绝对要在伊格纳修开口之前自己一动不动,带着笑容一直瞪视着伊格纳修。

    沉默。

    伊格纳修也是,美绪也是,只是交互着视线一动也不动。

    ——绝——对,不能输。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视线中还是带着侮蔑与轻蔑,编织起了对即使搭话也不回应的桀骜不驯的批判之意,瞪着伊格纳修。

    终于,禁闭在顽固中的伊格纳修张开了薄薄的嘴唇。

    “乌拉诺斯人,能信?”

    那是在想象范围内的冷淡声音,但总算明白了他终于开了口,而且可以理解人类的语言这点。

    “听不懂我说话?我是被带到乌拉诺斯的人哟,本来是圣·沃尔特人,因为诸多缘由,只能做乌拉诺斯的同伴,不要搞错了。”

    “……”

    “我是没办法才做的呢,完全没有想要加害妮娜大人的意思。我的话也想尽可能敷衍一下然后去玩,可被伍西拉女士骂了一顿,这样子才特意来拜托像你这样的木头人。我可不是想要赶着赶着来跟像你一样的自以为了不起不知礼仪的人说话的,别误会了。”在对伊格纳修解释的过程中,美绪渐渐上了火。确实啊,为什么那么拼命地执行塞农的指示啊,莫名其妙。

    ——究竟在干什么啊,我这个人。

    冷静地回想一下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被强塞了这根本不想做的工作,为了完成这工作才低声下气地拜托这铜像男,真是不明所以。将那逐渐积攒起来的怒气无法遏制地喷出来,不断甩在面前伫立着的铜像男身上。

    “我才不想和妮娜之流扯上关系,完全不说话啊,明明完全不成对话却不得不做谈话对手,很麻烦啊!”

    “……”

    “话说,我为什么要亲自低声下气地拜托像你这样一个自恋狂(译者注:此处后面会被伊格纳修吐槽)啊。别开玩笑了,适可而止吧。我也想和Air Hunt的朋友们在一起呀。乌拉诺斯会对妮娜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爱咋咋地,为什么我要勉强地跟她做朋友啊,莫名其妙啊。”

    “……”

    对着伊格纳修大声喊着包括一些没有关系的事情的过程中感到愈发郁闷,便不知不觉带上哭腔了。连鼻涕都啜泣出来,美绪痛快淋漓地骂着。

    “好啦够啦,我才不管,随你便吧。妮娜她禁闭着得忧郁症也好,因为孤独发病死去也好,我从——来就没管过。随便你怎么样——吧。你呢,则是一生像铜像一样盯着地面吧,别动啊,一生都别动啊。你们全体都像朽木一样一直在这宫殿里寂寞地站着就好了,很适合你哟,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站到死吧。如果想要将我牵扯进去,请容我拒绝。虽然可能会被塞农骂,那种事现在我无——所——谓。再见——啦,拜——拜!”

    美绪蹬着地面,背对着伊格纳修,沉着肩膀离开了。

    也没有从后面追来的气息。她飞快地走着,回到了佣人的房间,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在,美绪便一个人对着墙壁俯下身子擦着眼泪。

    “究竟在干什么呀我……”

    涌上了难以辨别其种类的激烈感情,她无可奈何。看样子对伊格纳修的愤怒成了导火线,点着了至今为止压在心底的感情炸弹。不断啜泣着,吸着鼻子,用衣服的袖子抹着眼泪,等着心情平静下来。

    终于止住了眼泪,美绪站起身来。做了个深呼吸,用手整了整头发。

    妮娜也好伊格纳修也好爱咋咋地吧,关我什么事,随你们的便吧。我才是,对谁都没有兴趣,也不想扯上关系。在这府邸中若无其事地打发时间就好了。

    打扫一下庭院吧。这样想着,单手拿着扫帚从佣人房间里出去到了庭院,发现伊格纳修正靠着房屋的侧壁站在那。

    “……”

    美绪无视了伊格纳修,直接迅速走去。

    “我不会消除对你的警惕的。”

    伊格纳修那冷冷的声音,从背后送了过来。可是美绪连头也不回,就那样到了房子背阴处的杂树丛中,用扫帚扫着落叶。

    不到一小时便将那一片扫得一尘不染,一个人正收拾着垃圾袋,这次伊格纳修从杂树丛中出现了。

    ——究竟从哪里进来的呀。

    抑制住不由得冒上来的想要那样指摘的冲动,美绪带着浑然不觉的面孔继续着作业。

    “别人明明在说话,别走啊。”

    传来了伊格纳修机械性的斥责。

    看样子他虽然习惯了无视他人,但并不习惯被他人无视啊。活该,一边这么想着,美绪理都不理,直接单手拿着垃圾袋出了后院。

    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焚化炉,收拾完扫除用具,给喷水壶接上水向花坛浇水时,这次只见伊格纳修带着毅然决然的脚步大老远走上前来。

    “让我好找。”

    与其要找,跟上来不就好了。抑制住这样指摘的冲动,美绪默默地将目光对着花回答道,

    “……怎么了?……谈话应该已经结束了。”

    她用着冷淡而低沉的声音,狠狠地说道。伊格纳修今天第一次表情扭曲了,背过脸去说,

    “……我并不是就信任你了……不要误会了。”

    究竟在说什么呀这家伙。

    美绪再次只是盯着花,对着看向别处的伊格纳修,甩出了话语。

    “你不要一个人说完就完,如果不好好地按照顺序说的话,对方可不会管吧?你究竟信任什么我究竟误会了什么,完全不懂啊?”

    “……我是在说,认同你和妮娜大人接触。吾等是如何到此地的大概情形,在可以告知的范围,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有何不满?”

    虽然仍然是完全不带半点亲切的语调,但好像总算是敞开一点心扉了。

    ——真是麻烦的人啊……

    果然很像巴尔塔扎尔,这么想着,美绪依然看着花,事务性地告知。

    “帮大忙了。不要在这儿吧,有什么可以安心说话的地方吗?”

    “……在后山有个防空监视所……那里就可以……在此之前……有一点,要订正一下。”

    “……?”

    伊格纳修那有些难为情的目光回到美绪身上。

    “……不要叫我,自恋狂什么的。”

    美绪也终于将目光从花那里离开,仰视着伊格纳修。

    “……?……啊,刚刚那句骂人的话?怎么,让我说中了?”

    “……在我熟悉的人中,有个货真价实的自恋狂……被这么叫的话,那家伙的脸会不时浮现出来……让人火大。”(译者吐槽:伊格纳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拿卡路来开涮啊……)

    总觉得这个叫伊格纳修的青年,虽然外表美到让人窒息,但内心意外地很孩子气啊。

    ——怪人。

    美绪将喷水壶放在地面上,用真挚的表情面向伊格纳修。

    “那么,就去那个什么防空监视所吧。我想知道很多详细的情形呢。”

    这么说着,跟在扑克脸的伊格纳修背后,美绪迅捷地登上了山表面的石阶——

    山顶附近有个木质的高台。用梯子登上顶部,普雷阿迪斯的景观一览无余。

    飞空岛的全周,以及外围对面的蓝天都清晰可见。这是为了尽早用肉眼看见敌机来袭而设置的监视所。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边眺望着湛蓝的夏天天空,一边听着与妮娜过去相关的话题。

    将背靠在高台扶手,伊格纳修所说的是比Mitteland大陆与Westeland大陆相隔还要远、从未曾听说的国家中起飞的“飞空岛”的故事。

    对着不太擅长说话的伊格纳修,美绪通过事无巨细的提问,理解了前后关系,就像听着童话一样倾听着遥远世界的故事。

    对着行驶在不断向上喷射的海“圣泉”的飞空岛“伊斯拉”,前来袭击的乌拉诺斯空中舰队。

    妮娜隐藏着身份,作为一个在飞行科上学的学生驾驶着航空机。在战斗中,她亲眼目睹了很多同学的死亡。呼风能力在当时本来早已失去了,妮娜为了保护一个个重要的人们,祈愿着能取回那份能力。

    在绝望旅途的终点,在最后的决战中,妮娜夺回了已经丧失的呼风能力,歼灭了乌拉诺斯飞空舰队,拯救了伊斯拉。

    然而,对于乌拉诺斯来说,他们发现了在两千年前被预言的传说中的存在“呼风少女”。

    乌拉诺斯外务尚书省次官塞农·卡瓦迪斯答应了用王位继承者第二位——马纽斯·西德斯进行人质交换的条件,成功将妮娜·维恩特作为亲善大使招待到了王都普雷阿迪斯。

    自那以来,四年——

    为了把妮娜有朝一日扶上政治舞台的那一天,便让她在这寂寥的离宫中与无聊作伴。

    “妮娜大人也是被人从朋友身边拉开,强行带到这里的呢……”

    听完了话,美绪发出了这样的感想。昨天,在妮娜的房间里看到的一束信件,是临别之际伊斯拉的朋友们送给她的吧。

    苦闷的心情,在美绪的内心扩散着。

    虽然明白,身份不同,可是不得已从事间谍活动,离开Air Hunt岛被送到普雷阿迪斯来的自己的境遇在妮娜的身上重叠了起来。

    俯瞰着曝露在高空大气中的普雷阿迪斯的街道,叹了一口气,美绪凝视着伊格纳修的侧脸。

    “……我明白了,谢谢你。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可是,如果只是和妮娜大人快乐地说说话的话,我还是想做的。我也算大概明白,她究竟有多寂寞……”

    “……虽然总是表现得很坚强……果然随着时间,明显精神疲惫了。如果照这样下去不改变的话,对身体不好啊。”

    “不到外面去玩什么的吗?”

    “……从来没有。”

    “……莫非这四年间,一次都没有出去玩过?”

    “……”

    难为情的伊格纳修的沉默,就是比什么都好的雄辩了。美绪不知不觉地火大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里的人,真的担心妮娜大人吗?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放着不管啊?蠢吗?”

    “……她可是在王位继承权上,与第一王子德米斯特利比肩的人啊。在乌拉诺斯王宫,觊觎妮娜大人性命之辈大有人在。冒冒失失地出去到街上走的话,就把性命的危险曝露在外了……”

    “可是在公务的时候不是都在变装么,用那银色假发化妆。平常将那假发卸下素颜出去的话,谁都认不出来吧。”

    “敌对势力……也就是德米斯特利王子的支持派中,有深知妮娜大人素颜的人在。而且,妮娜因私离开离宫之际一定需要王府许可,要通过王府的话,势必德米斯特利派会知道妮娜大人外出的时日与地点。派遣暗杀者混在人海中,将麻烦的人消灭掉,他们可是好好地考虑了。实在太危险了。”

    美绪稍稍沉思了一下,仰头看着伊格纳修。

    “这样……这么说的话有保镖的话就好了呢。”

    “……”

    “如果是老资格的专属骑士的话,无论在什么困难的状况下也能誓死守卫妮娜大人呢。”

    “喂……”

    “将妮娜大人带出去玩,这可是为了让她精神起来呀。你,不会是,想将如此重要的工作踢给像我一样的新人吧?第一天将我当成可疑的人来威胁这样的工作,你倒是很上心呢,将可疑的人轰走可是工作啊,稍稍给我认真一点儿去完成啊。”

    一口气这么说完,伊格纳修愈发愁眉苦脸了。美绪保持着理所当然的神情,谴责着伊格纳修和在这府邸里的每个人的怠慢,讴歌着妮娜的孤独。倒不是她真的对工作那么上心,只是将从Air Hunt岛离开以来,一直积压下来的忧闷,迁怒给了伊格纳修,根本停不下来。

    二十分钟后,伊格纳修服了软。那落魄的表情依旧朝着普雷阿迪斯的景观,保证了会请求妮娜的外出许可,以及自己会担任保镖的事,挤出了疲惫的声音。

    “……说道这份上的话……就拜托你陪着妮娜大人吧。都是同年龄的女性……说不定能治愈妮娜大人的孤独。”

    美绪带着胜利的表情点了点头,明白自己有点儿说过头了。伊格纳修带着有些微妙的态度接受了美绪的谴责,不知不觉就连着说出了苛刻的话来消解日常的压力。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只好去做了。

    美绪下定决心。

    “嗯,交给我吧。怎么做才好呢,去哪里好呢。虽然艾文格里斯最好不过了,但警备也容易一些的有名观光场所之类的地方不知有没有啊。我也不太知道,普雷阿迪斯的相关情况……”

    “避开人多的地方吧。我希望能在周围十米之内目光都可达的地方。我想想啊,在历史纪念馆附近的话,又开阔人也很少,妮娜大人说不定也会感兴趣……”

    “不要光提那么死板的地方啊,我想着带她去更好玩的地方呢。让妮娜大人笑出来的话,那可真算是作战成功了呢。”

    “如果事先定好场所的话,可以预先配置身着便服的卫兵进行守卫……虽然向王府提出的外出申请中有详细汇报要去的地点的必要,但不按照那么做的话也不会进行责罚。让王府知道假的外出地点,实际上去完全不同的地方的话,刺客也无法张开大网在那候着……”

    “嗯嗯,有一个有才干的专属骑士好好地护卫嘛,没问题的哟。所以啊,去看看电影啦舞台剧,去热门的饭馆吃饭,在大街上购购物不是也完全OK吗?妮娜大人也是女孩子呀,应该会想要小摆件啦可爱的衣服啦,会想吃些好吃的东西的吧?”

    伊格纳修与美绪面对面商量着,好好推敲着让妮娜又安全又快乐的外出计划。

    来回比较着一些那样也不行这样也不行的想法,美绪非常享受。她感觉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像这样子考虑过这样那样的在明天以后的事情了。发觉自己久违地情绪高涨起来,结果美绪一上午都花在了跟伊格纳修商量上面,终于完成了与妮娜的普雷阿迪斯观光计划。

    一周后——

    在澄澈的七月上旬阳光明媚的清晨。

    美绪身着连衣裙以及带花边的无袖短上衣,穿着稍稍有跟的凉鞋乘上了在离宫正门前等待的两匹马拉的马车。然后她用笑容,跟坐在对面很有教养的先来的客人打着招呼。

    “天气那么好真是太棒了呢。妮娜大人,今天请多关照啦!”

    “……是。”

    仍然是一如既往脆弱而靠不住的回答。

    假发也好化妆也好修道服也好全都脱下的妮娜·维恩特,仅仅用质朴的白色外套和深蓝的裙子搭配起来穿,显得有些土气,伸着背在坚硬的座位上坐着。

    用太过夸张的马车出去的话就太惹人注目了,便借了一辆庶民乘坐定员两人的街头揽客的马车,作为今日外出之用。座位中间很狭窄,让相对而坐的妮娜和美绪的膝盖都碰到了。

    “我也没有四处逛过普雷阿迪斯,所以也许不太适合作陪同游览。可是今天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诶。”

    妮娜的样子完全看不到快乐,看起来有一种“这也是工作,没有办法”那样明确的态度。好像已经彻底习惯了被他人推上台去利用,而完全失去了自己意志的样子。

    ——即使一点也好,能拿出点精神就好了呢。

    ——我如果也没有干劲阴沉着脸的话,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美绪自己这一年来,心情也从来没有开朗过。一直怀抱着沉重的事情,压抑着自己生存着。可是今天她有着让妮娜打起精神的任务,便决定即使硬撑着也要很有精神地行止。

    美绪目送着窗户外,向目送着马车就在跟前的伍西拉伯爵夫人打了招呼。

    “那么我们走了,这一切都十分感谢。”

    包括向王府提出外出申请接到许可这一系列麻烦的机关的手续都是由伍西拉去做的。假使日后王府因为记载着虚假的访问地而前来诘难的话,那个时候也需要由伍西拉去应对。

    “拜托你了,美绪小姐。小姐,请一定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

    简直就像是目送着出征去的士兵那样的悲壮感觉从伍西拉身上飘来。妮娜稍稍点了点头,用纤细的声音回答道,

    “我告辞了。”(译者注:原文「行ってまいります」,是「行ってきます」的自谦用法。后者都被翻译成“我走了”,那么这里姑且先这样翻译吧)

    “伊格纳修也是,拜托你了呢。”

    伍西拉对着侍奉在马车后面的伊格纳修也说道。

    “交给我吧。”

    用厚厚的束腰外衣和马裤搭配着穿的伊格纳修,骑着菊花青的马,从马鞍上回应着。马具的装饰十分简朴,腰上插着一只短剑,一派闲得发慌的中流贵族公子哥儿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的样子。其他十二名卫兵,已经在今天你那预定要访问的地点预先身着便服潜伏着了,对着可疑人员放出警戒的目光。

    做了一切可以做的准备。

    接下来就只剩下今天好好享受了。

    美绪回头看向后面,对坐在御者座上的马夫说道,

    “那么,走吧。”

    鞭子划过清晨的空气,马车缓缓地开始动了。

    “小姐,请一定坚强。”“我们等着您的归来。”

    并排站着的人们说着过于夸张的话,一直目送着从拉米亚离宫出去的妮娜——

    出了拉米亚离宫,越过在山的中腹聚集着卫兵们的地方,一边看着枝叶的华盖下了细细的山道后,视线豁然开朗。现在到了普雷阿迪斯左岸的平原区。

    在远方,纯白的一连串积雨云映衬着蓝天。略过一垄橄榄田,在土壤被踏得结结实实的干线道路不断延续的前方,普雷阿迪斯的中心地带——艾文格里斯地区的高层建筑物因为盛夏的空气而氤氲起来。

    眺望着马车窗对面,美绪试着若无其事地搭话。

    “妮娜大人,您曾去过艾文格里斯地区吗?”

    “……因为公务去过几次。……至于私人的话,今天还是第一次。”

    “我因为也没有去过,所以完全不熟悉,就让我们一起迷路吧——”

    装作开玩笑地这么说道试着对她微笑着,妮娜也笨拙地舒缓了嘴角,用有些亲切的笑容回应着。

    ——姑且,常识性的交流还是可以的呀……

    这个事实是迄今为止不断试着接近已经明白的。然而试着从此再向前踏出一步的话,就会被妮娜周围布满的柔软薄膜吸收而反应全无。今天的目标就是突破这层薄膜,而触摸到妮娜真正的感情。

    那像是微笑一样的东西立刻从妮娜脸上消失了。只有鸟的鸣啭和马蹄悠闲的响声从两人之间流过。马车沿着道路的弯曲行驶时,夏天的阳光照射进来,妮娜那干净的侧脸稍稍显得愉悦了一些。

    ——话说回来,还真是美人啊……

    这样从极近的距离并着膝盖坐着,素颜妮娜的可爱以及叹息好像都流露出来。光洁的黑发,以及无垢的野葡萄色的眼眸,以及仅仅触碰一下就会变得粉碎的保持着不稳定的均衡的五官。如果被送去过年龄相仿的学生生活的话,一定毫无疑问地会相当受欢迎。

    ——没有恋人吗?

    一周前从伊格纳修那里听到的过去的故事中,好像没有像是这一类的人物,美绪也没有问。伊格纳修也说了“有从我嘴里说不出来的内容。你如果问的话,我也不阻止,说不说就看妮娜大人了”,说不定在那飞空岛伊斯拉上,有着某种恋爱故事呢。

    ——这样的美人又那么可爱,性格又那么谦和……

    ——而且也据说有着学生生活,一般来说应该是有恋人的吧……

    虽然明白那是卑贱的推测,但因为都是十几岁的少女,也想说说那样的话。身份高贵的人们的恋爱故事,作为杂谈是在合适不过的题材。

    经过大约一个小时,马车终于进入艾文格里斯地区了。

    道路变成石板铺成以后,交通量也增加了。富裕阶级乘坐的四匹或者八匹马拉的马车、氢电池汽车、双层公交车以及装甲车辆川流不息,道旁杏仁的穿着也色彩鲜艳而华美。大概一周之前国王驾崩披麻戴孝的氛围已经全无,市民们那幸福的笑颜到处绽放着。

    ——真的很像乐园呢。然而。

    ——正是将地上的战争当成职业,才制造了这种富裕。

    乌拉诺斯以适当的金额向地上国家出借空中战斗力的同时,将乌拉诺斯的人才打入贷与国家的政治中心,十分擅长这种最终将之作为卫星国家的操作手法。成为乌拉诺斯傀儡的地上国家撒播着战争的灾难,掠夺着其他国家的地下资源,向没有资源的乌拉诺斯进贡。现在马车窗外绽放笑脸的背后,是地上居民横满地面的尸体。

    呼地,她将艾文格里斯的景观,与燃着的Air Hunt岛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那已经相当熟悉的士官学校燃起大火,曾与朋友一起出去游玩的大街燃烧殆尽,很多无辜的人们都被杀死。现在在这街上行走的人们,究竟知道不知道这条街道的幸福都是在那种惨祸的基础上的呢。

    ——然后我,成为了那样的乌拉诺斯的狗腿……

    美绪紧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

    胸口很痛。只要看着窗户外面的光景如此幸福,那痛苦就愈加增幅。

    “……你,没事吧?”

    冷不防地,眼前被人搭话才回过神来。

    “……诶?”

    妮娜没有表情地,近在咫尺地盯着美绪。

    “身体……不舒服吗?”

    看样子她觉得美绪身体不好。美绪慌忙作出笑脸,回应着妮娜。

    “啊,没关系的。只是稍稍,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

    “多谢您的关心。差不多该到最初的目的地了吧,好期待呀!”

    “……诶……那个……”

    “嗯?”

    “……身体不好的话,即使不那么勉强地陪着我也……”

    妮娜看上去没有自信地那么说着。美绪慌忙在脸跟前摇摇手,

    “怎么会,完全没有勉强呢!因为我非常期待呢,昨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

    假装开着玩笑浮现出了害羞的笑容,妮娜也再次用笨拙的笑容回应着。看样子在自己想象之上,妮娜还是有些心气的(译者注:原文「気を遣る」,有点“干劲”的感觉,但这里好像不太对,但即使google之,网上也只有些这个词组不正经的那方面的解释,不理想啊,这里姑且这么处理吧)。

    真是个好人啊。

    她深切地这么感觉。离开离宫的时候,一直跟着她的人们那么担心的心情,美绪似乎稍稍理解了一些。大家超出了仅仅是工作的交流而喜欢妮娜,而非常珍视她。

    ——不是坏人,也完全不高傲……这么说,是成为她的粉丝啦。

    这样领会着,车轮停了下来,车夫向车内回头,告知已经到达。美绪有活力地打开了车门。

    “到啦!露天泳池呢,妮娜大人!”

    “泳、泳池……?”

    “在普雷阿迪斯很有名呢!没关系,连泳衣也准备好了!尽管游泳来释放压力吧!”

    “哈、哈……”

    妮娜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点了点头。

    积雨云与蓝天与水花,还有孩子们娇声。

    艾文格里斯地区的名物,王立泳池公园中有将近一百个穿着泳衣的男女和孩子们。一共大大小小的五个泳池,连高二十米,全程将近二百米的水滑梯都有。由于是直接使用从两千米下方用管道抽取的海水(译者注(同时吐槽):原文「組み上げる」,有错字,应为「汲み上げる」,表示抽上来的意思。话说,我怎么有点想象不出是怎么抽上这两千米高空的……),水量也丰富,那是从小孩到大人能享受一天的人气娱乐场所。

    以湛蓝的夏日天空为背景,妮娜和美绪换上泳衣,站在了泳池边上。

    “妮娜大人,好可爱呀!”

    “……”

    “泳衣我肆意为您准备好啦!尺寸是从伍西拉女士那里听说的!太好了,大小完全合适,太称您了!”

    美绪真心地这么欢闹起来。两个人的泳衣都是,腰际裹着浴巾的那种分离式泳衣。在她的话语中毫无伪装,妮娜真的像是从画本中出来的精灵一样可爱,而且体型很好。

    “呀——!”

    与鼓舞声一起,美绪跳入了水中。水花飞溅,激起了水泡,马上从水面伸出了美绪的笑脸。

    “好舒服啊!妮娜大人,快点啊!”

    “……”

    妮娜依旧没有卸下僵硬的表情,在泳池边踌躇着一动不动。莫非不会游泳吧,美绪正这么担心的瞬间,妮娜坐在了泳池边,小心翼翼地将脚尖浸入了水中,然后像是入浴一样,慢慢地将肩部都浸入了水里。

    “……真舒服……呢。”

    她无表情地如是告知,也看不出有多舒服。总是在圆塔最顶层隐居着,突然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曝露着肌肤,估计会有所抵触吧。想着作为最初来的地方可能门槛太高吧,但美绪还是露出了笑容。

    “我们游泳吧!运动起来的话会精神起来呢!”

    “……诶,是啊。”

    确认了妮娜面颊稍稍放松了些,美绪将脸一直露在水面上,慢慢地开始了蛙泳。

    真舒服。从划过的水面扩散着波纹,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强烈的日光。沾在嘴唇上的水咸咸的,在风中有一股海风的气味。确认着后面妮娜也用蛙泳跟了上来,美绪游完了二十五米。

    脚踩在泳池底部,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旁边有人搭话道。

    “大小姐们,是两个人来的吗。如果可以的话,去一起喝茶好吗?”

    冷不防地把背伸直看向了右边,有像是高级贵族的公子哥儿模样的两个青年,浮现出爽朗的笑意。

    啊——

    美绪对着水底吐出了无言的叹息。

    她一直担心着看到妮娜的泳装身影,会不会有这一类的人出现,看来出现得比预想得还要早很多。说不定和圣·沃尔特的男性一样,乌拉诺斯的男性也是能像呼吸一样地勾引女性呢。

    一边装腔作势地梳理着金发,公子哥儿用着全然习惯的口气邀请着。

    “二位着实美丽之至,在下不认为下贱之辈会放着二位不管。在下不自量力,希望能守护二位。”

    妮娜赶了过来,呆呆地站着不动。其中一个青年立刻就靠近了妮娜,同伴也同样梳理着长长的银发。

    “绝不能让庶民们的肮脏之手触碰到你,请让在下来守护这可爱的花朵吧。”

    哦唉——

    拼命抑制着这样的呻吟,正要恭敬拒绝而开口的美绪,在说出最初的一句话之前,就明白了没有那个必要。

    在妮娜御前已经有身着海水泳裤的专属骑士挡在面前,用凄绝的眼神盯着两个公子哥儿。

    “……”

    虽然一言不发,但她好像看到了伊格纳修眼中释放出了杀气。

    公子哥儿们一瞬间被他的气场压制了,稍稍畏缩了。伊格纳修究竟是什么时候接近的,美绪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无关人等冷不防受到惊吓也没有办法吧。

    而且,正是因为上半身露出来,才能显露出互相的战斗力。伊格纳修虽然绝对称不上肌肉隆起,但锻造成的肉体如同金刚石那般收紧,肌肉丝毫没有浪费,而且还在胳膊、胸部、肩部、腹部都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旧伤。

    美绪明白,那些都是在战场上负的伤。像是裂伤、刺伤、刀伤甚至枪伤的伤痕都有。大多数都在身体前方,在后背几乎没有。虽然她一点也不知道伊格纳修的过去,但应该是保护妮娜而受的伤吧。

    “……抱歉,刚刚想起接下来还要跟人商量事……”

    “……我也是,有个交易……”

    好像一眼就明白了那不是可以与之作战的对手,两个公子哥儿慌慌张张地转身,用着优雅的爬泳(译者注:虽然想着应该知道,但还是注释一下——爬泳就是通常自由式中最常用的那种泳姿;尽管如此,应该清楚的一点是,所谓“自由式”,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用任何泳姿去游,因此自由式游泳不等于爬泳)游走了。

    伊格纳修那充满非难的目光,这次转向了美绪。

    “……”

    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但是那表情中明显在告知着“所以说我早就说过泳池还是算了”。

    美绪一瞬间被他的气势压制了。可是马上就改变了态度,回瞪着他。将最初的目的地选在泳池的是美绪,是她压制了伊格纳修的反对,现在才到了这里。

    “什么啊你那眼神。泳池也很好嘛,那么开心的。”

    “……”

    “所以我说啊,有想说的话就说清楚嘛。你是男的吧,为什么用那种充满诘难的目光啊,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她这么喋喋不休地说着,伊格纳修摆出一副对这种显摆和不快的态度,叹了口气,然后一副欲言又止地,叽叽咕咕地说道,

    “我说泳池就算了……当然一方面是为了妮娜大人……你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诶?我?为什么?”

    她这么浑然不觉地问道,伊格纳修愈发显得难说出口地扭曲着脸颊,然后将脸转向一边说道。

    “你和妮娜大人两个人在一起……太惹眼了。假装不经意地观察一下周围吧。”

    被这么说道,美绪用视线偷偷扫视了周围。一家人来的还有年轻人们都只是看起来很高兴地在游泳,没有感觉什么异常。

    “……男人啊,注视一下年轻的男人。”

    收到了伊格纳修的解释,用假装不留意的视线特别向年轻男性送去了。

    于是。

    确实有很多两眼发光向这边看着的人。而视线的焦点正是妮娜,以及美绪自身。只是稍稍将视线扫视了一下,就和好几个青年对上了视线,一种莫名地荤腥的恶寒从背后传来,鸡皮疙瘩出来了。

    美绪不由得在水中浸到了肩部,仰视着伊格纳修。

    “有好几个人朝这边看……是察觉出了妮娜大人的身份吗?”

    “……不是……你真的没有自觉吗?……是你自身吸引着众目的。平常的装束都是这样,现在穿着泳装的话……”

    从难以启齿的伊格纳修的话语中,迟钝如美绪也终于明白伊格纳修想要说的了。

    在Air Hunt士官学校的时候也是这样。

    明明美绪自己并不希望这样,可很多男性学生都提出交往的请求。在被作为埃利亚多尔之七人极力宣扬的时代也是,美绪也经常在关于容貌姿色方面被人谈论道。塞农也痴迷于把美绪的外表作为武器培养成女性间谍。总是不断地收到周围的各种评价,美绪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异性究竟如何评价自己的外表。

    然而。

    总感觉有些上火,将肩部都浸入水中,瞪着伊格纳修。

    “什么呀。如果讨厌妮娜大人被男的搭讪的话,更加好好地护卫不就行了吗,明明只要你在附近,周围就不敢接近的。就是你离得太远了才有一些怪人靠近的吧。给我更加认真地做事吧!”

    “……”

    “那个,妮娜大人?游泳啊,很快乐吧?很舒服吧?”

    被甩来话头,妮娜依旧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是的。……很久没有游泳了……挺舒服的。”

    显得有些弱弱地回答道。美绪依旧将身体浸在水中,右手炫耀性地向伊格纳修振了下手臂。

    “好的,胜利!我们还会继——续游泳的。你,好好地护卫吧,有用着猥琐的眼光看着妮娜大人的,就用你的身体去保护吧。好不容易买好了泳衣,还想多游一会儿呢!”

    “……”

    伊格纳修依然一副扭曲的表情,咬紧了嘴唇。美绪be-地伸出舌尖,催促着妮娜,再次蛙泳游走了。

    “给我有点儿自觉吧,求你了……”

    很不痛快地凝视着十分顺利地前后配合着向远处游去的美绪和妮娜,咂了下舌头,伊格纳修无可奈何地在正在蛙泳的两位身后跟着。

    妮娜很受欢迎这点伊格纳修也知道。然而美绪有着与妮娜同等,或者是更惹异性眼光的魅力。虽然最初见面的时候那样感觉了,但在身体线条都露在外面的这个地方,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魔力了。来到这里以后一直,年轻男子自然不必说,从带着一家人前来的父亲一直到半老的绅士,都对美绪的肢体露出了下流的眼光。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份容姿,才让塞农给盯上了吧。

    对于女间谍来说,吸引异性的外貌上的魅力就已经是强有力的武器了。前几日美绪好像说过自己是从圣·沃尔特被强行带来的之类的话,看样子违背着本人意愿来到这里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在美绪背后横亘着的某种复杂的缘由,已经在交谈过程中多少有些察觉。

    “奇怪的女人,真是的……”

    为了妮娜大人这点当然也能想得通,可是连美绪不得不一起护卫总感觉有诸多不爽,可伊格纳修还是在这充满战场气味的地方驱使着肉体之盾,一直奋不顾身地从箭束一样射出的男人们的视线中守护着少女们。

    被如同字面意思那样张开身体的伊格纳修这个盾牌保护着,妮娜和美绪浮现出了笑脸,在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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