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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看书网 > 小学馆 > 弹珠汽水瓶里的千岁同学 >第八卷 二章 毒苹果与魔女之夜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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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二章 毒苹果与魔女之夜②)

    *

    撒儿欢的时间结束之后,不出所料,群情激昂的二年级五班的同学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大小道具的制作看起来进展相当顺利,充斥在教室每个角落中的童话世界突然就露出了脸。

    天蓝色的藏T东跑西颠,这景象十分滑稽,很不寻常,不禁让我对即将到来的学园祭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阳、和希、海人、健太都在接受担任编剧的文艺部同学和荠的指导,用最快的速度着手演技训练。

    我、夕湖、七濑因为需要提前一步试一下完成的戏服,所以一起走向了被服室。

    另外,有必要的话需要有人搭把手换礼服,或者为了量尺寸有时候会接触身体,所以和我们同行的并不是实际替我们做衣服的女生们,而是时常帮忙的优空。

    对夕湖或是七濑来说,还是熟人帮忙感觉会轻松一些吧。

    于是我们走进了很久没来的被服室。和其他特别教室一样,被服室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可以分组工作的大桌子。

    在房间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人体躯干模型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在墙边并排陈设着几台正在使用中的缝纫机。

    这里有一股特别教室的味道。

    音乐室、美术室、生物室、烹饪室、这个被服室……

    每间特别教室无论到哪里都是一定的,有一股只有在这里才能闻到的独特清香。

    那一定是长年浸染的颜料、画具、药品,或是实习时所做的料理留下的残留气味,客观上讲,并不好闻,但我却并不讨厌这种味道。

    就仿佛是成人之后突然回忆起高中生活,学习的课程内容应该是已经完全忘掉了,但只要提起特别教室的空气,一定是感怀万千。

    就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地进行准备工作的优空开口说道:

    「那我们赶紧,先从朔君的衣服开始吧!」

    「哦」

    见我轻声回答了一句,优空将一个大号纸袋子递了过来。

    「我觉得你应该可以一个人穿……」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到底会穿什么样的衣服。

    王子殿下嘛,所以很容易就理解成披着斗篷、戴着王冠的形象吧?于是我看了看纸袋里面。

    「呃?认真的?」

    完全就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服装,我不禁惊叹一声。优空有些纳闷地问我:

    「抱歉,没和你商量过,是不喜欢吗?」

    「倒没有不喜欢……」

    「朔君的身材很好,我觉得挺合适你的。」

    「也不是那个意思。」

    「没问题,没问题啦。」

    「算了,算了」我耸了耸肩

    「既然大家都替我准备了,姑且先穿一下吧。」

    「嗯!」

    优空脸上一下子容光焕发起来,麻利地取出了黑色的布料,对我们说道:

    「这个是来挡门上面的窗户的,稍等一下呢。」

    「不愧是你,准备很齐备呢。」

    被服室在教学楼一层,周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当然,窗帘会拉上,不过门上的窗户要不挡住的话,我倒无所谓,夕湖和七濑应该就没办法换衣服了吧。

    于是四人忙碌一阵准备得当之后,优空再次开口说道:

    「那我们就先出去了,要是换完了衣服告诉我们一声,你自己能行吗?」

    「我会自己解决的,不需要你帮忙。」

    「是吗?」

    「都这关头了,除非你不喜欢。」

    说着,我快速脱下了西装外套,解开衬衫的纽扣。

    身上只留了一件背心,手放到腰带上的时候,我一下子回过头去——

    优空显得很习惯的模样,

    夕湖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七濑正在仔细观察,

    三个人肩并肩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那个,抱歉哈,还是出去一下吧……?」

    换好衣服后,我从被服室的门里探出头去,对她们说道:

    「换好了!」

    优空、夕湖、七濑依次走了进来,随后每一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儿,优空温柔地垂下了视线。

    「和想象中一样,非常合身呢。」

    夕湖嘿嘿一笑,接过了话头:

    「朔,真的像王子殿下呢」

    七濑则毫不含蓄地歪着头说道:

    「嗯!帅气的千岁。」

    如此直白的夸奖让我有些害羞,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总觉得像牛郎啊,不是吗?」

    为王子殿下准备的演出服,简单来说就是白色的无尾晚礼服。

    因为平时我都是一身休闲装打扮,所以像这样处处严丝合缝的衣服感觉很不协调。

    虽说和西服差不多——西装倒也罢了,可这周身纯白,实在是让人感觉臊得慌。

    优空的肩膀微微抖动着,笑着开口说道:

    「做衣服的女生们都说,这三个去演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这也太像是在cosplay了!」

    「是这样吗?」

    「尺码没问题吧?」

    听她一问,我轻轻地动了动胳膊和腿。

    「嗯,好像没什么问题。」

    优空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这次朔君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可以吗?」

    「好的!我这身不脱下来吗?」

    「嗯,想看一下站在一起的整体感觉。夕湖酱她们的衣服换起来可能稍稍要用一些时间……」

    「我知道了,那我去找个合适的地方打发一下时间。」

    *

    我去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向中庭走去。

    原本打算喝咖啡来着,转念一想,要是洒在衣服上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在最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润了润喉咙,总算安心了不少。

    嵌在校舍和游廊围成的四角之中的天空泳池里,鳞云在欢快地游动,秋高气爽。

    轻轻地扯开一些衬衫领口,凉风就钻了进来。

    原本以为我这身打扮出去会很吸引眼球,但其实到处都是穿着五颜六色的班级T恤的人在东奔西跑,穿着浴衣的茶道社和筝曲社成员在东来西去,手技杂耍部的成员穿着色彩鲜艳的舞台服正在练习。整个学校都陷入了非日常的热闹之中。

    不过就算这么说——

    我伸直了双腿。

    虽然并不像是和夕湖在几久公园里讨论的那样,但在祭典的气息接近的时候,伴随着昂扬的心情,一抹寂寞还是会涌上心头。

    再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恢复到闲散的中庭吧?

    突然看了一眼脚下,不禁乐出声来。

    室内鞋配无尾晚礼服,完全就是绝无仅有的文化祭试装时刻吧?感到有些可笑。

    而这种再也不会体验的瞬间,我们一定还会有吧?

    不管是啦啦队的舞蹈练习,还是背诵戏剧的剧本,抑或者表演王子殿下的时刻,或许还会有——

    就像这样,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试穿礼服的同班女孩的时间。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

    「前辈?!」

    已经有些听熟的声音飞入了耳畔。

    「红叶啊。」

    说着,我顺声音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她脚步轻盈地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您终于要从学校里退学去做牛郎了?」

    「终于得到了您的吐槽,我可真谢谢呐」

    说着我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红叶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坐了下来。

    「玩笑啦。莫非这个就是文化祭的服装?」

    「总觉得你好像知道的啊?」

    「是的!夕湖学姐说要演『白雪公主』嘛。」

    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现在我在等着夕湖和七濑换衣服。」

    我都解释完毕了,红叶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真真是一个轻浮的王子殿下呐」

    「闭嘴!」

    「是根据原著改编的吧?叫什么名字?」

    「白雪公主、暗云公主与优柔寡断的王子殿下」

    我话音刚落,身边的那位就笑喷了。

    呵呵呵,呵呵呵,还一脸苦楚地捂着肚子。

    红叶笑着说道:

    「那暗云公主会是悠月学姐,优柔寡断的王子殿下就是前辈咯?」

    「对啊,另外还很贴近我们的性格呐、」

    「诶,可惜了,我也想看一下呢」

    她的反应我有点没有料到,不禁偷偷地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红叶双手撑在长椅上,一副不慌不忙的快乐容颜,但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她的双眼中像是渗出了一丝不安与寂寞,仰望着遥远的天空。

    加入啦啦队的时候还曾经十分欢腾呢。

    我还以为——

    我们登台表演的戏剧嘛,即便不是特意邀请她,她也会主动坐到最前排的位置呢。

    「怎么了?你不来看吗?」

    听我这么一问,红叶的视线落到了地面上。

    她的神情隐于发丝之间,无法分辨。

    「当然了,能去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的吧?」

    「这不就是绝对不来的那些家伙的台词吗?」

    听她的语气,我感觉她现在很不安,也很寂寞,要比平时脆弱几分,于是我尽量采取轻浮的口吻来回答。

    「是要担任你们自己班的演出吗?」

    红叶猛地抬起头来,终于看向了我。

    「嗯,那可是在前辈们的面前!」

    瞬间的动摇彻底消失了,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后辈风范。

    也许是错觉吧,我感觉,或许眼前这名女孩,同样怀着祭典将近的感伤,或是这一类情绪。

    我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也就是说,要登台表演吗?」

    「与其说是表演,不如说是参与性的舞台企划吧。」

    「诶?这是要做什么?」

    「就是以前电视上人气企划之类的东西啦,详情还请期待开幕当天。前辈们绝对要来哦!」

    「你对我要求起来可真是不吃亏啊」

    「前辈要是登上舞台的话,绝对会气氛爆炸的!」

    「我后面会有舞台要上的!」

    「那就趁机宣传一下戏剧呗?看的人一定会留在体育馆的。」

    嘛,反正就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呗?

    就算她不提,我也会尽量在红叶、明日姐以及啦啦队同队队友的表演现场露面的。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说道:

    「知道了。我会转告大家的。」

    「很好的!能行的话大家一起来吧!」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听我调侃着答应之后,红叶突然认真地看向了我。

    「前辈,约好了哦!」

    「也太夸张了!」

    「我希望得到约定」

    「好吧,好吧,约好了。我一定会去看的。」

    「好!拜托啦!」

    「还有——」

    我开口说道:

    我把刚才从被服室出来的时候,和零钱一起塞在口袋里的一张纸递了过去,红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接过了纸条。

    「前辈,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再怎么看也不会是情书吧?!」

    赫赫,一阵天真的笑声响过,红叶打开了对折的纸片。

    「诶,这个是……」

    红叶一脸震惊,双眼瞪得圆圆的。

    那上面写着我的肩宽、身高、腰围等,总之就是做衣服所必需的资料。

    见红叶大概看了一遍,我补充道:

    「做话剧服装的时候,优空帮我量出来的。」

    不只是话剧,啦啦队的服装也需要自己动手制作。

    原本打算拜托优空的,但是上个月的合宿期间,红叶揽下了我的那件衣服。

    所以我就想,应该是会要同样的资料吧,正好在刚才,我拜托优空记了下来。

    嘛,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见到她,于是将手伸进口袋里随意抓了一把,带着零钱递了过去。

    等了很久红叶都没反应,我看了看身边。

    「又有点晚了呐」

    只见她双手轻轻地捧着笔记纸,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呢喃着。

    「红叶?」

    「啊,没什么。」

    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红叶小心翼翼地叠起了笔记纸,收进口袋。

    随后露出了调皮的笑容,调侃道:

    「原本我还打算去前辈家登门打扰,测量每一个细节呢。」

    「你可饶了我吧!」

    我故意叹了口气,红叶也耸了耸肩。

    「玩笑啦。我会努力为前辈做衣服的!」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就在这时,优空从被服室那边探出头来。

    「朔君!咦,红叶酱?」

    看起来夕湖和七濑终于换完衣服了。

    我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说道:

    「难得有机会,一起去看一看?」

    红叶犹豫了一下,随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了,我还是把这个当做正式演出的期待吧。」

    「是吗?」

    和先前的对话似乎有些前后不一致,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想去刻意将它理顺。

    迄今为止,对现阶段的我来说,再向前迈进一步的理由也好,借口也好,都是没有必要的。

    红叶朝着优空一脸天真地挥了挥手。我对她说道:

    「能来就来吧,后辈。」

    「能去会去的!前辈。」

    接着两人四目相对,在适当的距离上扑哧一笑。

    *

    和红叶分开后,我再次站到了被服室的门前。身边站着的优空吃吃地笑着说道:

    「朔君,你一定会吃惊的!两个人都超漂亮呢。」

    「是啊,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夕湖酱刚才提议,拜托你一个接一个地见她们。」

    「怎么个说法?」

    「首先从夕湖酱的礼服开始!」

    「不是,七濑还没有换好衣服?」

    「不是啦,悠月酱会在窗帘后面等着。所以你不要去找她哦。」

    「这样啊,我知道了」

    「那我开门咯?」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优空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双手轻轻地打开了门,像是为了防止我的视线被她挡住。

    「啊——」

    穿着纯白晚礼服的夕湖,微微含羞地伫立在那里。

    「怎么样?朔」

    完全就没给我抖机灵的余地,

    「简直像是初雪」

    我只能坦率地呢喃着。

    上半身完全以蕾丝为基调,点缀着白色的绸缎的高领,搭配着透明的翩翩长袖,是一身控制着肌肤暴露程度的礼服设计。正因为如此,才会与白雪公主,不,与现在的夕湖身上神秘、优雅的氛围浑如一体。

    如波浪一样展开的长裙,犹如被清风徐徐吹过的湖畔上的细雪。

    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吧?

    以雪花结晶为主题的耳环,在耳边如梦幻,摇曳不停。

    呵呵,优空小声地笑着。

    「朔君,站到她身边吧?」

    听到这句话我吃了一惊,轻轻地甩了甩头。

    绝对不能踩到裙子上留下脚印,为此,我慎而又慎地站到了夕湖身边。

    卡拉,卡拉,优空将带轮子的镜子推到了我们面前。

    镜中映照出的我们,简直就像是……

    飞红过耳的夕湖,毫不经意地开口说道:

    「感觉就像是结婚典礼一样呢」

    「呃——」

    从我在外面等的时候开始,一直都装作视而不见的状况被她如此轻松地付诸了言语,我不禁心神大乱,轻呼一声。

    我知道,夕湖的话语里并没有弦外之音。

    无论是谁,在这种状况下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念头吧。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开个玩笑对付过去就行了,明明之前我都可以做到的,可为什么……

    只是现在,无论如何……

    都无法巧妙地展露笑容。

    果然,夕湖惴惴不安地看向了我。

    「那个,朔,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像是在说给自己,我回答道。

    强迫自己微微扬起了左侧的嘴角,说道:

    「怎么看怎么合适呢。新娘。」

    用一个无聊的玩笑代替了“对不起”。

    想必,这一点马上就会被看穿。

    「够啦!不要用店员的视线哦,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说一下作为新郎的感想。」

    夕湖在镜子里嫣然而笑,巧妙地接过了话题。

    然后,我终于可以盖上了感伤的盖子,我坦率地回答道:

    「真的很合适,夕湖。」

    「嗯。朔也是呢,」

    「仿佛是公主殿下。」

    「就像是王子殿下。」

    「夕湖演出的时间似乎有很多。」

    「你一定会陪着我吧?」

    「嗯。就到此为止吧。」

    「嗯,今天就到这里了。」

    「真是的。」在一旁看着我们对话的优空无奈地皱起了眉头,温柔地说道:

    「夕湖酱、朔君,你们俩啊!悠月酱还在等着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们相视而笑,挠了挠脸颊。

    「呐,朔!悠月也非常漂亮呢!」

    「嗯,我知道。」

    听我这么一说,夕湖柔然一笑,对着窗户那边搭话道:

    「悠月,让你久等啦!」

    唰啦——

    以这句话为信号,窗帘拉开,强风的吹拂下,哗地一下展开。

    逆光之中,濡羽色的人影显露而出。

    注:濡羽色,此处引用的原文,意为有光泽的黑色。

    咔嗒,咔嗒,款款玉步,仿佛是黑夜即将来临,

    摇摆,摇摆,掠影绰绰,仿佛是黑夜左摇右晃。

    就这样,悠月站到了我的面前,随后优雅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千岁。」

    似乎比平时还要鲜红的嘴唇款款而动,妖艳万分。

    「————」

    拜夕湖所赐的心神打乱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结果却被这第二支利箭射穿。

    我拼凑着仅存的情绪——

    「就像是夜之本色一样。」

    回过神来的时候,业已直白低声道出。

    全身都以深黑色布料制作而成,悠月的晚礼服与夕湖的晚礼服形成了鲜明对比,肩膀四周的肌肤被毫不吝惜地暴露出来。

    不过,我并不知道穿礼服时是否也可以用off shoulder(一字肩)这个词,但她的后背差不多有一半是裸露着的,胸口也露出了深深的乳沟。

    几乎没有做任何装饰性质的设计,反而就像是在主张七濑美丽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

    「呐,好好看着哦?」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收回了移开的视线,裸露而出的七濑周身笼罩在女人味的气息之中,让我感到了窒息。

    优空和刚才一样说道:

    「朔君,站到她身边吧?」

    七濑的礼服要比夕湖短了几分,与地面若即若离,春色撩人地摇摆着。

    因为不用担心会踩到裙摆,两个人的距离自然而然地拉近了。

    于是两个人再次并肩站立在试衣镜前。

    「真的!就像是结婚仪式。」

    七濑若无其事地用手梳理着我的头发,手肘自然而然地缠绕在我的手上。

    我瞬间大惊失色,身体僵直地开口说道:

    「喂!七濑!」

    「护花是新郎的嗜好,对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彻底死了心,轻轻地握紧拳头,手肘弯曲。

    镜中的七濑突然柔柔地垂下了眼角。

    之前的妖艳瞬间偃旗息鼓,消失不见,全无七濑风格的玉洁冰清,飞红入颊。

    「真开心!」

    七濑嘀咕着,手上稍稍加了一些力气,说道:

    「很适合呢」

    「很适合的」

    「最起码」

    「看着你就行了」

    「有什么感想?」

    「已经知道了吧?」

    「嗯」

    「因为是相似的人」

    「因为是在照镜子。」

    嗯,是啊。突然,一种实感涌入心间。

    白与黑。

    月与湖。

    这种平静的心情,那种不需要语言的关系,和与我一起度过了那个八月的夕湖之间流淌的时间是一样的。

    看似天涯,实则咫尺。

    犹如白的反面就是黑。

    月也好,湖也好,似乎都能映照出某人。

    其实和七濑也可以像这样对话呐。

    可是,

    同时我又在揣摩——

    是七濑变了吗?还是我已经变了?是七濑想要做出改变,还是我自己想要做出改变?是七濑已经变了吗?还是我已经改变了?或者是——

    只有我仍然没有任何改变吗?

    我感觉,自己孤零零地蹲伏在这秋色渐浓的秋天的角落中,停滞不前,落在了队尾。

    *

    试装结束之后,我们转回班级之内,一起参加戏剧的排练。

    也不知道是受到七濑和荠的表演启发,还是因为啦啦队的训练让大家早就形成了通往学园祭的正确回路,所有人都可以集中注意力认真排练。

    在讲台上排练着的我们,手头做着各项工作偶尔会观望我们一眼的其他同学——

    这样的氛围让我觉得真的不错。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了最终放学时间,我们结束了排练和其他工作。

    将制作了一半的大小道具收拾得当,将挪了位置的书桌摆回原位,将黑板一角上写着的日期更换成了明天的日期。

    这倒也不全是因为我是班长,而是总觉得眷眷不舍,我想守护着这所有的所有,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扬声器中,催促离校的广播轻吞慢吐,婉转悠悠。

    窗外,像是某人急急忙忙地拉下了黑色的窗帘,悄无人声。

    两间相邻的教室取代了眼中早已熟悉的操场,朦朦胧胧地望着呆呆伫立着的我。

    啪嗒一声,关掉了灯光,夜晚的轮廓赫然映现。

    这个时间段的学校是暧昧的。

    漫步在走廊中,我的脑海中开始思考。

    明明这里就像是平素里白天世界的象征,可自从灯光熄灭之后,像是陷入了沉眠,边界也变得模糊起来。

    上了锁的特别教室,空无一人的连廊之下,阒然无声的体育馆。

    夜晚的学校里难免会有怪谈,怪力乱神之类的,不过我确实也能明白,那种一不留神就会踏入外域的成为迷路孩子的感觉。

    脑袋一边发散,一边走向了门厅入口的地方。就在这时——

    「Hi」

    「Hi」

    七濑背靠在校门上,对我轻轻地挥了挥手。

    「今晚不回去吗?」

    「今晚一起回去吧?」

    并没有特意约好见面。

    并没有什么约定,也没什么先行的苗头。

    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夜晚就好了。

    我思忖着——

    昼与夜。

    非日常与日常。

    舞台与观众。

    赝品和珍品。

    偶尔,将这雾里看花的暧昧原封不动地盖上盖子,转而沉眠的日子也还不错。

    *

    良久无言,两人静静前行。即将要到足羽川河边的时候,七濑突然开口:

    「呐,千岁?」

    「怎么了?七濑。」

    「今天的我,怎么样?」

    「你指的是哪一个你?」

    「比如那个新娘的我」

    「比如那个魔女的七濑」

    「你讨厌黑色的我吗?」

    「我讨厌没有选项的问题。」

    听我这么一答,她一下子就将手伸到我的面前。

    「我说过了吧?会上瘾的」

    「不要让我说出,是我希望上瘾的。」

    突然,我们两人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因为你是夜晚。」

    「因为是你的夜。」

    轻轻地,我推回七濑的手,开口说道。

    「到此为止吧。」

    「嗯!今晚就到这里吧。」

    我们漫无目的地彷徨在这夜间,就连如此说出口的台词也是暧昧不明。

    宛若将这感伤揉成小小的纸团,隐藏到这星光之间,

    我们缓缓地反复眨动着双眼——

    仿佛打算探寻那未曾赋名的星座,

    我们不时地眺望着天空。

    「朔」

    「悠月」

    曾经浸在唇边的那熟悉的临时谎言。

    「千岁」

    「七濑」

    或许总有一天会成为那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去时。

    宛若镜子一般的女孩身边,相似的人相互依偎——

    在那之后,我们会编织出怎样的结局呢?

    *

    转过周来的某一天,放学后,我时隔多日地用钥匙打开了屋顶的门。

    明明退部之后经常来这里的,但最近啦啦队和班里的戏剧都十分忙碌,对这里真的是久疏问候了呢。

    今天是久违了的两边都没有活动,我打算在这里读一读如这秋天一般的山本文绪的『蓝,另一种蓝』或是躺下听听音乐。

    而且——

    我不知不觉中自嘲地笑了起来。

    总之,为了直面自己的内心,我还需要时间。

    脑海中转动着,我推开了门。一股无比怀念的气味扑鼻而来。

    走到屋顶,抬头一看,消防水箱附近怡然自得地漂浮着缕缕云烟,就像云朵一样。

    这么一说——

    我不禁苦笑起来。

    自从夏季学习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闻到这股LUCKY STRIKE(好彩烟)的烟味。

    虽说味道和记忆会有直接联系,但是十年后在居酒屋里突然想起藏老师——想想这事就够烦的了。

    或者说,那个时候我可以很坦率地感怀万千?

    试着想一想,这或许也算是感伤的一幕吧?

    脑海里开始发散,我的身体和往常一样爬上了楼梯。

    「哦!那边的男高中生。」

    懒洋洋地伸直双腿的藏老师手里夹着香烟,朝我挥了一下手。

    「什么意思啊。」

    我轻笑一声,坐到了他身边,开口问道:

    「话说,你到底有多喜欢藏T啊?」

    听我这么一问,藏老师哼了一声,揪起自己身上的藏T。

    「你这家伙,不是应该明白什么叫做飘飘然嘛」

    「干嘛不直接说喜欢啊。」

    听我这么一说,藏老师眯起眼睛,仿佛想起某个遥远的日子一般,吐出一口烟。

    「很青春,我也很喜欢班级T恤。」

    「诶?」

    我没想到他这么说,不禁连玩笑和幽默都给忘掉了,做了一个很直白的反应。

    藏老师有些自嘲地轻轻扬起嘴角。

    「一年可以穿一次这东西,这也是为数不多的让我觉得做老师也还不错的瞬间之一。」

    「是想起了青春年代?诸如此类的事情?」

    「人过三旬,就算是不喜欢也能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

    「然后——」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算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藏老师轻笑一声,满脸喜悦地回答道:

    「你在说什么?」

    此君果然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我耸了耸肩。

    「就你说的“那边的男高中生。”」

    藏老师不会没有目的地说出这种话来的。

    既然说出了口,一定还有其他深意。

    我从他的表情就感觉到了,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

    噗~噗~藏老师喷出两个烟圈。

    「最近似乎显得相当值得嘉奖呐?」

    「学园祭就在眼前了,好好地度过青春吧!」

    听我这么一说,他有些嘲讽地淡淡说道:

    「难道不是说被剥了一层皮吗?」

    「藏老师一说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讲荤段子了。」

    似乎他就没打算回应我的玩笑。

    一段轻浮的时间经过,藏老师又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随后他伸出手指去戳着烟圈中间的空洞,继续说道:

    「——或者是度过了一个夏天吗?」

    「嗯?怎么说?」

    「这样啊」藏老师略显为难地垂下了眼角。

    「你已经不能做大家的英雄了吧?」

    「————」

    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的一句话,令我的胃部一下子蜷缩起来。

    当然的了,我根本不会将这个夏天发生的一切逐一向班主任汇报。

    所以他应该对我们之间的事情一无所知,明明就是如此,可为什么那句话却毫不避忌地直直刺向了我的内心。

    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任何辩解,或是开个玩笑回避开来,藏老师先行开口说话了:

    「一看你们我就知道了。」

    他将LUCKY STRIKE的烟蒂在随身携带的烟灰缸里捻灭,继续说了下去。

    「所谓的十七岁的夏天,就是这种东西吧。」

    我心里最直白的那个疑问猛然间脱口而出:

    「藏老师你也是这样吗?有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夏天?」

    「这个嘛,怎么说呢。」

    那几乎就等同于肯定的反应了。不知为何,我心里感到有些发痒。

    这个从一开始相识的时候就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学校教师的藏老师,确实也有过17岁的年龄。

    他那时看到的夏天的天空,是和我们一样同样的蓝色吗?

    他那时看到的秋天的天空,是和我们一样同样发生了变迁吗?

    「……或许是害怕吧。」

    或许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年人与孩子之间的感伤击中了吧,等我回过神来,话已经出口。

    「都将我抛在了一边,大家都渐渐地变了。」

    夕湖、优空、七濑、阳、明日姐——

    曾几何时,那些理应在我身边并肩前行的女孩子们,不知何时,都从我身边走过,渐渐成熟起来。

    即便是回头伸出手来,我的那颗心依然是在空转。

    我划呀,划呀,却只会越来越焦躁,完全无法和她们咬合。

    「哎呀,哎呀。」

    藏老师有些无奈,点燃了第二根香烟。

    「我还以为你有点男人样了呢,结果没想到本质上还是一个披着皮的樱桃男孩呀!」

    注:樱桃男孩,是指没有和女性交往过的男性的俗语。

    「喂,我说啊!」

    藏老师津津有味地吸了第二口香烟,呼地一下,吐了出来。

    「——其实改变最大的人并不是其他人,而是你自己吧?」

    「是吧?」藏老师有些挑衅地看着我继续说道:

    「已经不是大家的超级英雄了,站在那里的是男高中生千岁君吧?」

    哦,原来如此呐。

    藏老师的话语,终于将卡在我内心深处的那个违和感的本体指了出来。

    ——不是作为千岁朔(英雄),而是作为千岁朔(一个男人)。

    不是大家都已经改变了。

    不,当然,大家也发生了改变,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但在最前的最前,有一个前提是——

    最一开始,想要扭曲自己的人是我吗?

    动辄会说——

    并不是我在原地踏步,而是在大家前进的道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傻傻地在后退。

    「我并没有否定任何东西。」

    仿佛是抢先下手一样,藏老师喃喃说道:

    「这也可以称之为“成长”。」

    成长,我在舌尖反复转动着这个不太匹配的词语。

    就这样,反复咀嚼了几次,但还是像一块已经失去味道的口香糖,寡淡冷漠。

    就像是在说,现在的我根本搞不明白一样,差一点就将它吐了出来。

    突然间,我回忆起和藏老师在这里曾经的一番对话。

    是否可以相信是正确的呢?

    难道我——

    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话语滴落而出:

    「那个夏天里,或许是遗落了圆规吧。」

    藏老师的嘴角突然扬了起来:

    「女人吗?」

    「现在这种时候你说这种话,会遭受世人痛骂的吧?」

    「要根据时间和场合来选择嘛,要说女人并不讨论女生的话,应该还凑合吧?」

    「你想说什么我大概明白了。」

    「有些感伤,只有男人称呼“女人”二字的时候才会发生。」

    我故意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现在我加入吧,不过,藏老师也为你口中的那个“女人”陷入迷途过吗?」

    藏老师有些感怀地眯起了双眼。

    「——选择女人这事,也许和选择你小子的生活方式很像呢。」

    生活方式,这个词眼让我格外在意,但姑且还是先自嘲一下吧。

    「前不久我刚挨了一顿训,说是“你是不是错误地以为只有你自己才是可以选择的一方?”」

    「措辞罢了,女人也要选择男人」

    我也知道,对自己班主任说出这种话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的问题无论到哪里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不希望他能告诉我正确答案。

    然而,我还是想问一问眼前这位曾经有过十七岁的男人。

    「那,你觉得该怎么下定决心才好呢?」

    「这个嘛」藏老师微微垂下了目光,像是在回忆,低语道:

    「能做的也只有搜集了吧?」

    简短的一句话。他手里的香烟就像线香烟火一般,渐渐变短。目送着香烟消散,藏老师继续说了下去:

    「说出的话语,他人对你说过的话语;

    展露的笑容,他人为你展露的笑容;

    流过的眼泪,他人为你而流的眼泪;

    相似的事情,并不相似的事情;

    看到的事情,他人看到的你的事情;

    在意的事情,引起他人在意的事情;

    陪在他人身边,他人陪在你的身边;

    训斥过的言辞,遭到他人训斥的言辞;

    被人原谅,不被人原谅,

    原谅他人,不原谅他人——」

    这一串罕见的饶舌般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将这所有的一切回忆全都搜集起来,一样列举,一一思考」

    说着,藏老师将烟蒂收进便携烟灰缸里,茫然地望着天空。

    「和某人在一起的时候,能做怎样的自己呢?」

    「不」,藏老师像是做出总结一样说道:

    「——站在某人身边,想保持怎样的自我呢?」

    我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选择某人,就意味着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

    与某人相伴,意即想保持怎样的自我吗?

    ——喀拉。

    内心的深处,怀念的声音响起。

    我发现,自己似乎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或者说,自己似乎忘记了的某件重要的事情。

    就像,那一天看到的月亮。

    就像,沉在波子汽水瓶中的弹珠。

    就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找出了一些话头一样,藏老师正准备再次开口——

    嘎吱——

    一道寂寞的声音响起,屋顶上的门打开了。

    「千岁……?」

    接着就传来七濑寻找我的声音。

    藏老师将香烟和便携烟灰缸塞进口袋里,扭身站了起来。

    「混球同学的肮脏课外补习到此为止。」

    紧跟着他顺势瞟了一眼七濑那边,嘴角突然扬了起来:

    「殉于女人的空缺让女人来弥补,这才是好男人的做法吧?」

    *

    镜子啊镜子。

    ——假如,我是明日之风。

    *

    走下消防楼梯顶,目送着藏老师走出屋顶之后,我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吗?」

    「没有啦」七濑就像即将散落的樱花一般,淡淡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总感觉今天来这里的话能遇到你。」

    「是吗?」对这句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台词,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社团活动呢?」

    「今天小美咲必须要去自己班里看一下,所以我们就简单做了些运动,很快就结束了。」

    「预选赛很近了吧?」

    「嗯。」

    「状态呢?」

    「现在的我大概有点厉害呢。」

    「要是七濑你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厉害了。」

    我的脑海里回忆起五月份体育馆里的比赛。

    那一天的比赛,有个家伙偷走了七濑的篮球鞋。

    那天美咲老师就曾说过。

    『只是,偶尔——她会挣脱桎梏。』

    实际上,在那之后的比赛,即便是在我这名门外汉看来也是敏锐得令人瑟瑟发抖。

    第一次见到东堂舞的时候,就感觉她是一名天赋异禀的选手。

    从简单地接球练习、拉伸运动,甚至都没有运球,仅仅是处理球的方式就已经彰显出高手的独特氛围。

    说老实话,我从一年级开始就对七濑抱有相同的印象。

    所以在看到她的连续三分得分的时候,我还记得自己心里的那股微妙的信服感。

    七濑悠月能打成那样也是必然的——这就是我最直接的感受。

    原以为那是偶然才能触及的领域,不过她要是能常态化地扯下桎梏,那她成为一名匹敌东堂的选手一点都不奇怪。

    我走到了栏杆边上,手搭在上面。

    横贯操场和教学楼之间的大道上,以及停车场里那边,学园祭上点缀校门用的拱门以及为了体育祭赶工制作的造物正在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着。

    突然发现自己和藏老师说话用去不少时间呢。

    眼前无垠的天空已经完全布满了傍晚的气息。

    遥遥在望的群山之中,呈现出一抹温柔的牡丹色,在那牡丹之中,披上了一条象征着夜色开始的深紫,描绘出一幅美丽的渐变黄金时刻。

    注:这里的渐变黄金时刻以及后文的蓝调时间都是摄影上的时间段。有兴趣请自行求教什么都知道的百科全书

    就好像是空气本身都被染上了淡淡的抚子色,笼罩着整座城市。

    注:抚子色,微微泛紫的粉红色。抚子是石竹科石竹属花卉的总称。虽然抚子花的花期很长,从春天开到秋天,但在平安时代的装束“袭”的组合色中,抚子袭被当成是夏天的颜色。

    说不定坐在我身边的七濑也在想着相同的事情。

    她喃喃自语道:

    「我喜欢秋天的黄昏,四季之中最美的景色」

    「嗯。我明白,可能是因为空气清澈吧。」

    「或许……是内心清澈吧?」

    「有一点不太对劲吧?」

    「为什么?」

    「因为在现在的我眼里看来,很美。」

    「这话说得挺不像样。」

    「一些不太像样的谈话的余韵吧。」

    我略带自嘲地轻轻耸了耸肩。

    抑或者,这微微泛红的空气让我有些中毒了吧。

    藏老师离去之际留下的话语依然还挂念在我的脑海中一角。

    本打算开一个玩笑改变一下气氛,结果突然发现,七濑正撑在栅栏上,手托着腮望着我。

    四目相对之后,她突然有些成熟眯起双眼,声音犹如下一瞬间就会被秋风卷走的落叶一般,开口说道:

    「你的心是清澈的。」

    「诶?」

    「要比任何人都要清澈,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沉滓也会引人侧目。」

    「七、濑……」

    宛若镜面的双瞳之中,映照出晚霞的抚子色。她继续说了下去。

    「若是有人看见那一点沉滓,或许可以不负责任地揶揄过去。」

    这措辞、这语气,都让我情不自禁地将她和某人的影子重叠到了一起。

    「于是说着,“清澈的心灵里有些沉滓”,然后就将自己的沉积的内心送到了高阁之上。」

    「动辄如此呢」七濑微笑着,笑容之中缀点着些许温柔。

    「可比所有人都要在意那点沉滓的人,或许就是你自己。」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心脏哦。」

    「可是我是知道的。」

    说着,七濑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地用手捂住了我的胸口。

    「沉在这里的,其实是波子汽水中的弹珠。」

    「——」

    仿佛被直接触碰到一般,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七濑顺势转过身去,将身体靠到了栏杆上。

    「呐,你看?」

    说着,她抬头望向瞬息万变的天空。

    我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砰的一下,她调皮地伸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们似乎和天空连在一起了呢。」

    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起来。

    染满视野的美丽的渐变线,化作半透明的纱幕覆盖住周边。

    宛如初恋的晚风撩动着七濑的长发,灼烧着我的喉咙,麻酥酥的。

    高档洗发水的清香,就像是真夜中的收音机一样,沁人心脾。

    似乎想要在两人孤单的天空中轻轻捞起那一点沉滓,七濑开口问道: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我能问一下吗?」

    或许,一个不慎我就会依赖到面前这个同龄的同学身上,为了避免这一点,我开口回答她说:

    「是一些不能说给七濑听的话呢。」

    「小七」

    「嗯?……」

    「现在不是七濑,也不是悠月,更不是七濑悠月。只是小七。

    这样的话,可以吗?」

    那样的话——

    我觉得……

    或许这就是七濑为自己准备的借口一样的东西吧?

    就像是化身为舞台之上的,一瞬间的王子和公主一样。

    既不能说给七濑,也不能说给悠月,更不能说给七濑悠月的话语,只能诉说于小七来听。

    「小七……」

    就像在河边呼唤那个人一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脱口而出。

    *

    接下来,我将自己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下,然后将藏老师告诉我的话语,用一种不过是旁人的事情一样的温度告诉了七濑。

    不管自己做出了何等繁琐不堪的排兵布阵,最终结局都是一些浅薄的小把戏。纵然对方是晚霞之中装扮一番的小七,我依然想要在自己的心中划上一道界限。

    等到我全部讲述完毕之后,七濑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选择生活方式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嘲,些许自省,甚至听起来还有些自责。

    我还没有来得及被后悔拖住脚步,七濑抢先一步笑了起来,笑容梦幻,像是用一只手遮住了月光。

    「藏老师说的事情我有些明白了呢。」

    说着,她沿着屋顶的栏杆走了起来,边走边说:

    「打算在某人身边如何自处,这听起来就像是非常美丽的恋爱借口呢」

    「借口?只是这样……?」

    我和她并肩走到一起,反问她。

    「抱歉,现在的小七嘴巴很毒。」

    七濑有些为难,歪着头思考一阵说道:

    「不过,就算是七濑悠月的话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吧。」

    一步、一趋,暮色渐淡,夜色渐近。

    「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总觉得稍微有一点性情中的理由似乎也可以呢。」

    「你是指……」

    我忍不住插嘴问道,七濑停住了脚步,声音轻抚过面颊,轻声低语。

    「——选择一个看似不存在的,绝对可以展现自我的对手。」

    这话仿佛就像是对藏老师的对答。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是美好的,也不能永远都是英雄。」

    七濑低声吟诵着,轻轻地垂下了眼帘,寂寞地望向我。

    「假如就连你这清澈的内心,偶尔也会沉淀下来,」

    「那——」,她终于将手轻轻地贴到了我的脸颊之上。

    「那至少,我希望在你下定决心面对的对方面前,稍稍袒露一些吧」

    她的指尖温柔地触碰着我的双唇。

    「懦弱的你,优柔寡断的你,那个不是千岁朔的你——」

    「七……」

    我的嘴忍不住想要张开,但七濑掩住了我的嘴,结束了我的话语。

    「——让你的身、心,都耽溺于这个夜晚之中,安然入梦。」

    随后,我们一直静静地彼此凝望,直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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