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店帮忙的莎拉觉得很伤脑筋。
她向自外地回来的双亲说明了自己所发生的事。
「竟然有骑士不是支持侯爵,真是前所未闻啊!」
信仰敬虔的父亲当场跪下来,向神献上感谢的祷告。
「没想到你能平安无事——」
母亲也哽咽地紧紧搂住莎拉。
看到父母的反应,莎拉才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并实际体认到能够安然无恙简直就是奇迹。
平民和贵族发生争执后还能重回日常的生活,根本没有这样的例子。
如果没有那位头上长着时不时跳来跳去的猫耳朵、还能在空中飞翔的不可思议女仆救了她一命,她早就在店门口被杀死了;而且若没有面恶心善的魔术师证明她的清白,她现在肯定被关在骑士团的大牢里吧。
不对,不只她们,如果那位不像骑士的骑士青年偏袒侯爵的话,她的下场肯定会更凄惨。
因为重重的巧合与幸运,自己才能够站在这里。全家人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饭,一如往常地迎接平安的早晨,也全多亏了他们。
每当她想起这件事,莎拉就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母亲温柔地摸摸莎拉的脸,对她说:
「你是花店的小女孩啊,所以你若想表达谢意,就送花过去吧。」
正因如此,莎拉现在自家后院的温室里,从刚刚就一直在喃喃着不知送哪种花比较适合,伤透了脑筋。
——好,就决定这个吧!
至今为止在花店里帮忙的直觉悄悄告诉她要选什么花。
于是,她把如耀眼太阳一样的黄色花朵包装起来后便出门。
小鸟的啾啾声宣告早晨已来到。
抱着黄色花束的莎拉来到「水之恩惠亭」前。
起初她先造访了王都防卫骑士团,但听说骑士中午才会过来,于是便前来他家。
——竟然住在酒吧里,果然是奇怪的骑士。
正常来说骑士一般都是贵族,她以为对方会住在更气派的宅邸里。
说不定他就如同外表所见,不是贵族的骑士吧。
正在思索这些事的莎拉,眼前突然出现——
「喵哈哈哈哈!」
对方并不是骑士,而是骑着扫帚在空中被大力地甩来甩去的女仆。
她单手握着扫帚柄,乐不可支地笑得很开心,但扫帚飞行的方式却很粗暴,感觉随时被甩下来也不奇怪。
长着兽耳的女仆魔术师,史黛拉·基特快要撞到建筑物的时候,放开扫帚往墙壁一踢,像只小动物一般灵活地跳到屋顶上后再迅速跳回扫帚上,握住扫帚柄。
接着又开始在空中绕来绕去。
「喵哈哈哈哈!」
——她究竟在做什么啊?
她简直快要坠落似地,莎拉胆颤心惊地望着女仆。
最后,扫帚滑行至几乎贴近地面的地方,史黛拉为了让扫帚停下来,发出「嘶—」的声音,停在莎拉的脚边。
「……哎呀,早安!」
她头上的兽耳啪哒啪哒地跳动着。
「我新做了新的扫帚,但它不怎么听话呢!」
然后她站起来,拍拍女仆服上的沙尘。
「早、早安。」
莎拉怯懦地低头问好。
「哎呀呀,这不是花店的小女孩吗?那件事之后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那个古怪的贵族有没有找你麻烦啊?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喵喵?」
「非常感谢当时你们救了我一命!多亏了大家,我没事。」
「因为『魔术师的手构得到本国所有寸土』嘛。」
史黛拉手插在腰间端起架子来。
「无论天涯海角,都会从天空飞奔过去!」
她大力竖起拇指和兽耳。
「那么,我要来继续调整扫帚,先告辞了!『飞吧!到无尽的彼方』!」
一吟唱咒语,扫帚又再度粗暴地乱甩,史黛拉「喵哈哈哈哈!」地往天空的彼方飞去。
——她应该没问题吧?
莎拉重新打起精神,高喊「有人在吗?」进到酒吧里。
里头传来乐器的声音。
她偷偷往里头一瞄,站在椅子上的银发少女正在弹小提琴。
酒吧的各个地方都有好几个玩偶——说不出来是可爱的人偶们,有的在飞有的在跳有的在旋转,手舞足蹈地开心跳着舞。
自己似乎偷看到了布偶们的舞会。
演奏则像专业的提琴手一样精彩。
——简直像童话里的酒吧一样。
最后,人偶们排成一列,鞠一个躬后演奏结束,便瘫软在地上。
手里拿着小提琴,像个少年般的魔术师丽捷特·奥赛罗,从椅子上下来,询问莎拉:
「你觉得哪个孩子可爱呢?」
「唉……啊,那么,是这个。」
「你眼光真好。」
丽捷特把小提琴放下来。
「『冷酷狗』笨手笨脚的很可爱。跟爱思堤有点像。」
丽捷待拿起莎拉所指的玩偶后再推给莎拉。
「要疼爱它哦。」
「……啊,谢谢。」
莎拉一手拿着花束,另一只手抱着玩偶。
丽捷特跟平时一样眯着眼看着莎拉。
「需要帮助时,大喊救命即可。」
视线立刻移开,将剩下的玩偶全都抱了起来。
「『魔术师的耳朵听得见本国所有声音』。」
丽捷特就这样坐回柜枱的位子上。
「因为我都听得到。」
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说。
「哎呀,欢迎光临。」
此时,一名美丽的女性从里头的房间出来。
「你来这样的酒吧有何贵干呢?」
嫣然一笑的样子很迷人,莎拉觉得这女性简直美得像花朵一样。
莎拉解释自己的来意,并将花束交给对方。
「哇,好漂亮的花哦!谢谢你,我想诺尔应该还没起床。总之,你先坐着等他吧。」
酒吧的女老板,艾妮塔·罗兰去厨房煮开水。
跟丽捷特一样抱着玩偶坐在柜台边的莎拉,闲得无聊地东张西望。
虽说是酒吧,气氛却很好,是个能让心情平静下来的地方。
老板的品味挺不错的。
哪天自己也到了能喝酒的年龄,第一个就要来这里。
忽然她发现酒吧的一张桌子,被黑色的块状物给污染了。
从字典一样厚厚的书伸出无数只触手,宛如黑色水母一样地满溢出来,扩散到整个桌子。
那画面看起来非常恐怖——莎拉觉得那是人类不能看的东西,所以马上把视线移开,假装没看到。
——周围的人好像没发现到那个呢。
她很好奇那是什么而心神不宁,这时艾妮塔端出了红茶和蛋糕,总觉得红茶的香气挺熟悉的
「这是我做的蛋糕,不嫌弃的话请尝尝吧。」
莎拉用手捏着蛋糕吃。
蛋糕非常可口,美味到吹走了莎拉对黑色块状物的不安。
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
由于艾妮塔想知道莎拉所经历的案件,于是她便一边喝红茶,一边简述事情的始末。
还稍微加油添醋了一下。
说话期间丽捷特偶尔会问她「有疼爱它吗?」起初莎拉不晓得在说什么,但很快就想到是哪件事,而摸摸「冷酷狗」的肚子。
这时,突然感到背后有股奇妙的气息,莎拉不经气地回头看。
可怕又混浊的黑色团块,摇摇晃晃慢慢地站了起来。
莎拉马上明白,从桌上的魔术书召唤出了绝对不能召唤出来的恶魔。
因为蛋糕太好吃以至于忘掉那股恐惧,实在是失策。
应该要早点跟周遭的人说的。
——恶魔大大咧着嘴巴。
然后恶魔左摇右晃地慢慢朝这边走来。
「呀!」
莎拉不禁倒吞口气,发出惊呼。
危险、不安、不祥。混杂着这些危险因子的黑暗气场往周围散布的恶魔,慢条斯理地走着。
接着——
「……好香哦。」
恶魔簌簌地抽着鼻子。
——他把我当成食物吗!?
恶魔走过了莎拉的旁边,往隔壁的位子坐下来。
「这个香味难道是Quartier latin吗?也给我一杯那种红茶。」
恶魔对着艾妮塔提出要求。
「……哎呀,这不是花店女孩吗?你好吗?」
恶魔——貌似恶魔的黑衣魔术师爱思堤卡·罗鲁叶,终于发现莎拉的存在。
「……啊,你好。刚刚之前都很好。」
莎拉的心脏彷佛敲着警钟,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
「是吗?那就太好了。干得好啊,艾妮塔·罗兰。Quartier latin即使是在调味茶中,也能品尝到温和的薰衣草香气呢。这味道很适合花店女孩哦,干得真漂亮。」
——原来是这味道啊,怪不得觉得这杯红茶的味道很熟悉。
没发现那是薰衣草的香气,表示身为花店女孩的莎拉仍是个半吊子。
不过,把救命恩人误看成恶魔,真是太失礼了。
刚刚那个黑色块状物,原来就是一身漆黑长头发的爱思堤卡,趴着睡在打开的书上而已。
「爱思提卡刚睡醒时都会这样,感觉很可怕。」
丽捷特补充说明。
艾妮塔将红茶倒入爱思堤卡面前的杯子里。
「工作进展得顺利吗?」
「不顺利,我输给睡意了。」
爱思堤卡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大大伸着懒腰。
莎拉总觉得有些尴尬。
「您在做什么工作呢?」
因为这个原因,她硬生生地开起话题。
手撑着脸在柜枱上的爱思堤卡浅浅一笑。
「我在写书哦,网罗了古今中外所有魔法的《罗鲁叶的魔术书》。目前进行到『让人体腐烂的魔法其方式与处理』的项目呢。切断人体的部位进行物理性的处置后能够摆放多久,把这些实验过程写下来并详加解说——」
接着她问莎拉:「你对这个有兴趣吗?」时,莎拉马上回答:「啊,没兴趣。」
——不只睡醒的时候,连思考的事情都很可怕。
正当此时——
「……哎呀?你不是——」
睡眼惺忪走下楼梯的人,犹如来自暴风雨中一样,他的头发卷得惨不忍睹。
「莎拉吗?你怎么在这种地方?难道是那个案件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妮塔举起莎拉带来的花束。
「为表达感谢,她送了花来。」
「特地送过来的吗?真是谢谢你。」
看起来不像骑士的骑士诺尔·厄斯金收下花束。
「这花真漂亮!」
彷佛是在夸赞自己一样,莎拉红着脸一鞠躬。
她顿时觉得,开花店也挺不错的。
1
「很有趣的构造呢。」
地点是「水之恩惠亭」。
从拉堤耶鲁王子脖子上的项圈展开的魔法阵,爱思堤卡仔细阅览所排列的古代魔法文字。
「爆炸的魔导具机制是我制作的没错,但已经是魔法启动的待机状态了。本来这状况是应该早就爆炸,但对方用树脂包住魔导具,再在上头施了封印的魔法来抑制魔法启动。」
从王城回来后,爱思堤卡对项圈简单地调查了一下,花了点时间分析后,晓得目前并不会立刻爆炸,所以便小睡片刻以恢复疲劳的精神。
目前所有的人全都到齐,于是爱思堤卡便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项圈表面浮出来的古代魔法文字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等到全部消失后就会失去封印的效果,到时就会爆炸了。想当然耳,若勉强拔下来,封印就会解除而立刻爆炸。」
爱思堤卡喊出「结束」,魔法阵便随之吸入项圈里。
诺尔最在意的是,拉堤耶鲁王子所剩余的时间。
「项圈所设定的时间限制是多久?」
晓得还剩多少时间,心理上的负担也会不一样。
「就在今晚。夜晚的钟声响到第九声的时候。钟声一响完,封印就会解除了。」
城区的钟塔,每三小时就会响钟,响的次数表示该时间。
听到这个,拉堤耶鲁王子态度豁然地说:
「原来是这样。即使只听到这件事,来这里也算有价值。」
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态度相当沉着。
他身穿立领的贵族服。
领子高高立起来,以遮住黑色的项圈。
「就算只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也很好。」
不仅外表如此,拉堤耶鲁的举手投足即便是一个颔首的动作,也都相当高雅,令人有这里不是酒吧而是王宫的错觉。
「请您别说丧气话。」
守在旁边的执事克莱斯插嘴进来。
「我们就是为瞭解决此事才过来的。」
一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只有他一个人始终抬头挺胸地站着。
或许是因为在主人的面前,佣人不能坐下的原则吧。
刚刚艾妮塔端上红茶时也一样。
「王子的饮食全由我准备即可。」
克莱斯婉拒她的茶,从带来的包包里拿出茶叶和泡茶器具。
看来他的个性既顽固又一板一眼。
「这件事先放一边,我很在意非相关人士也在场。」
克莱斯以责难的眼神看着将花束插进花瓶里的艾妮塔。
那花束是刚刚来这里的花店女孩莎拉送的。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请旁人回避,这也是为了王子的安全。」
「哎呀,那真抱歉。」
艾妮塔中断手边的工作,马上就要出去。
「不用,艾妮塔小姐也请在场。」
诺尔却阻止她。
「她很值得信任。而且这间酒吧聚集了来自城里各个地方的情报,说不定能向身为酒吧老板的她问到一些最近大街上的传闻或动向,或是什么线索。」
「说得也是,你太失礼了,克莱斯。」
拉堤耶鲁责备说。
「这里是她的家。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吧。是我们冒冒失失厚颜无耻地来这里,还准备房间让我们休息。这份盛情你却无礼相待,成何体统?」
「非常抱歉。王子所言有理。」
克莱斯直接认错。
「我为自己的无礼道歉。对不起。」
艾妮塔对于拉堤耶鲁的话感到诚惶诚恐而低下头。
「别这么说,王子殿下,您言重了……」
不过,克莱斯担忧的也没错,既然不晓得是谁在王子脖子上装炸弹,最好闲杂人等都能够避开。目前在这里的其他人除了亚瑞丝、史黛拉还有丽捷特而已。
亚瑞丝守在入口附近警戒外头的状况,一边听谈话内容;史黛拉坐在暖阳照射的窗边的位子,摇头晃脑地打瞌睡。她比其他人都早起,制作新的飞帚。
丽捷特抱着「凶暴兔」的布偶,坐在柜枱边的椅子上。态度悠然自得,从那表情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话说回来,你有办法拿掉这个项圈吗?我很想知道这件事。」
拉堤耶鲁询问爱思堤卡。
「回答这问题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请教您。」
爱思堤卡轻轻摇摇头。
「请您告诉我,您是何时被戴上这个项圈的?」
拉堤耶鲁手摸着项圈说:
「前天的夜里,恐怕是趁我睡觉时戴上的吧。睡觉之前还没有,醒来后就被戴上这个了。」
他气愤地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
爱思堤卡拿起摆在桌上的王子的枕头,交给丽捷特。
「丽捷特,请你使用『探知(Detect)』来调查。」
「声响就好吗?」
丽捷特从口袋拿出像是耳塞的东西。
「还有声音哦。」
「是是。『探知(Detect)』。」
于是她侧躺下来,把头躺在枕头上。
接着嘴里念念有词。
乍看之下,那样子看起来像在睡觉——
「莫非……」
克莱斯面露险峻的表情。
「她是在嗅嗅沾在枕头上王子的味道吗?」
「你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拉堤耶鲁立刻反应。
「嗅嗅是什么意思?克莱斯。感觉听起来很羞耻。」
「王子,嗅嗅就是把头埋在沾了他人体臭的衣物里,专心一意地嗅闻着味道——」
「吵死了!」
身体爬起来的丽捷特,举着两手生气地大喊。
「都听不到了!」
爱思堤卡见状咯咯地笑了出来。
「丽捷特是在听过去的声音啦。」
她开始说明:
「犯人进到房里的声音,或者是将项圈戴在王子脖子上的声音,离王子最近的枕头记录了这些声音,而丽捷特能用魔法听到过去的声音。」
诺尔终于理解为什么要拿王子的枕头了。
——早点说的话,我也不用那么一头雾水了。
手靠在眼罩上的克莱斯,不是很相信。
「这种事真能办得到吗?」
他半信半疑地问道。
「过去的声音很快就消失,所以并不能听到全部的声音。可是能从这些声音里掌握到些什么。」
只要晓得犯案时的状况,就能成为寻找犯人的一条有利线索。
目前这样的窘境下,若说那是唯一的办法也不为过。
丽捷特不高兴嘟起双颊「唔」了一声,再度把头埋入枕头中,喃喃起咒语。
「那么,因为调查要花点时间,这段期间——」
爱思堤卡在拉堤耶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能请教您犯人有什么要求吗?」
「为什么你觉得犯人会有要求?」
拉堤耶鲁诧异地反问。
「如果只是要杀掉王子,趁您睡觉时一刀刺下去就了事了。但对方却特地用了限时式的炸弹。一般来说应该会考虑到,因此暗杀王子其实是为了其他目的吧。」
「要求当然有。」
克莱斯冷冷地看着爱思堤卡。
「我在王子的房里发现犯人给国王陛下的书信。」
「哎呀,上头写着什么?」
「信上写的是今天正午钟响之前,国王陛下必须在国民面前宣布『解除魔法统制』。如此一来,王子的命就能得救。」
——解除魔法统制。
意思是要废止魔法许可制。亦即没有专利魔法或一般魔法的区别,所有魔法都在国家的管理之下解放,可以自由使用的意思。
这代表——
「真蠢。」
爱思提卡马上不屑地说:
「这么做的话,国家可是会灭亡的呢。」
她脸上明显露出轻蔑的表情。
魔法一旦开放自由使用,也就允许人民拥有危险的魔导具。
如果任谁都能轻易制作出威力强大的魔导具,也能自由使用的话,国家势必会陷入极大的混乱。恐怕真会如她所说,国家有可能会灭亡。
「本国不可能接受这个要求。」
拉堤耶鲁斩钉截铁地说。
以贤王闻名于世的现任国王——埃尔宾国王,即使危及王子的性命,也不会做出破坏当今和平均衡的判断。
「不是这样的,王子。」
克莱斯温柔地劝说。
「国王陛下是不会对王子见死不救的。我已经安排了士兵,所以不论国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来向我们报告。王子,您要怀抱希望啊!」
但拉堤耶鲁的态度仍然很顽固。
「不,是我绝不会同意这种事的。『解除魔法统制』这样的要求跟我的命不能相提并论。如果为了留住自己的一条命而害国民曝露在危险之中,我宁愿现在马上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我已有心理准备了。」
「请您别说这种话。只要看清楚本国未来的发展,就知道王子是本国所不可或缺之人。即使同意『解除魔法统制』,以您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让本国导向正途的。」
只要是为了巩固自己的身份地位,双手变得多污秽也不在乎的贵族不胜枚举。
甚至只要是位居本国要职的高官们,几乎全都是这种想法的人。王族更是不遑多让。
然而,这位拉堤耶鲁虽然个性很固执,但似乎是继承了贤王人品,是情操高尚之人。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国家,诺尔也不想失去这个人。
「既然如此的话——」
爱思堤卡食指撑在脸颊上说:
「一定有能阻止爆炸的方法,譬如说用特定的『解除咒语((Key word))』来解除,或是阻止封印的倒数。犯人应该预备了几种方法才对。毕竟即使宣布『解除魔法统制』后,王子最后还是因为爆炸而死亡,国王就没有遵守约定的理由了。如此一来,国王就会马上恢复魔法统制的。」
诺尔双手盘胸思索着。
「说得也是。只在今天正午到项圈爆炸的夜晚,这么短的时间里解除魔法统制,一点意义也没有。犯人所希望的应该是『永远解除魔法统制』,只要接受这个要求,好歹能防止项圈爆炸,不过,为什么有人会希望『解除魔法统制』呢?」
日常生活上能使用的魔法就不用说了,连操作上比较困难的魔法若以专利魔法的形式来申请,几乎都能毫无问题地使用大部分的魔法。
当今又没有战争,想不到有什么目的必须要去使用被禁止使用的危险魔法。即使是使用危险的魔法,想也知道不能使用在犯罪上。
大多数的人对现状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对于魔法统制应该也没有不满才对。
不只本国,在其他各个国家,魔法统制这个规定也是很普遍的,照理说任何人都会认为那是必要的限制才对。
「由魔法引导,创造新世界。」
艾妮塔突然低喃这句话。
「魔法统制会阻碍自由的魔法发展,据说有这种想法的人聚集成一个团体。名称确实是叫——」
思索了半晌后,她说:
「『魔导联盟』吧。」
「我知道这个团体。」
一直没说话的亚瑞丝终于开口。
「我在王都内时不时会看到高喊着这种思想的人,的确就是那名字。不过,几乎没有国民认真听进去,也不是什么庞大的势力。我想应该做不出在王子脖子上挂炸弹这种重大的事件才对。」
——如果解决魔法统制,魔法会发展得更好吗?
如今每个人都已经充分获得魔法的恩惠,却希望魔法能发展得更卓越,这样的未来诺尔无法想像。那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听完了。」
丽捷特迅速地离开枕头站起来。
「你听到什么了吗?」
爱思堤卡问道。
「戴上项圈『咔擦』的声音,也听到后来犯人打开窗户的声音。」
丽捷特用手指一一数了起来。
「听不到犯人的声音。也不晓得是不是只有一个人,也没听到脚步声。人在那里的执事叫醒王子之前,只听得到王子睡觉时的鼻息,就只有这些。」
「看来犯人犯案时,是从王子的房里打开窗户的。」
既然丽捷特说的话可信,犯人就不是从开启的窗户入侵到房里了。换言之,并不是爱思堤卡她们飞在空中,从露台入侵房里的意思。
为了洗清她们一群人的嫌疑,丽捷特也有可能说谎,不过,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而拿到王子的枕头来大演这场戏也太迂回了。
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应该可以相信丽捷特所说的话。
克莱斯手靠着眼罩说:
「犯人堂而皇之地开门进来,再走出去的意思吗?王子的房里只有一扇门。而那扇门前有两名国王亲卫队的士兵一直在看守着。也就是说,明明是他们放了人进去,却诓骗无人进去吗?」
——国王亲卫队的士兵就是犯人,抑或是有参与此案的可能性。
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能够轻易入侵到王子的房间,犯人就是能进到王城内部的人,这一点应该没有错。一般人未经许可是很难进到王城里的,所以能在犯案的时间带里在王城内徘徊几乎是不可能。
然而,如果犯人是在拉堤耶鲁身边的随从或士兵,会在王城里也就不奇怪了。
诺尔视线看向克莱斯。
「拉堤耶鲁王子的随从有多少位?」
「如果是能出入王子房间的约有十几个人。因为照料王子生活起居的,并非只有我一人。」
听到他的回答,似乎每个人都有替王子戴项圈的嫌疑。
只要操控那些随从或士兵,不用真的弄脏自己的手也能够犯案。
办得到这种事的有权之士,在王城内部里多得很。
虽然应该不至于,但国王亲卫队的骑士长瑟里昂也是其中一人。只要他有心,封住部下的嘴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不知爱思堤卡是否料到这一步,但她把拉堤耶鲁带来这里的确是正确的判断吧。
王城看似安全,却不是安全的场所。
拉堤耶鲁简直就像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一样。
思索一阵子后,爱思堤卡提出问题:
「请问,王子即使在睡觉期间被戴上项圈,也都没有醒来吗?一般来说应该会察觉到才对。」
「嗯,在起床前完全没察觉到被戴了项圈。而且那一天醒来时头很痛,或许是被施予了什么深层睡眠的魔法吧。」
拉堤耶鲁有些尴尬地回答。
「根据目前的资讯来看,我知道有两个可以防止王子项圈爆炸的方法,一是接受『解除魔法统制』的要求,另一个则是逮捕犯人,问出解除方法。不过,不晓得国王会不会同意『解除法统制』,而且就算逮捕到犯人,对方也不会乖乖告诉我们解除的方法吧。」
爱思堤卡冷不妨地站起来,提出这一点。
「于是,我想到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她把右手臂的袖子卷起来。
「我的魔力被这个魔封纹给封印起来了。据说这个魔封纹以前封印过魔王,是威力相当强大的封印魔法哦。」
她让拉堤耶鲁看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所刻的黑色花纹。
「若能将这个封印转移到项圈上,就能拿下王子的项圈了。简单来说,就是不解开封印,而是重复施予威力更强的封印。」
爱思堤卡信心满满地保证能够拿下王子项圈,就是因为还有这个方法吧。
拉堤耶鲁诧异地问道:
「这种事办得到吗?」
「并不容易。」
这也是当然的,如果轻易就办得到,一开始早就使用这个方法了。
爱思堤卡看向诺尔。
「所以我要利用施予在诺尔·厄斯金身上的诅咒。」
——我无法对这句话充耳不闻。
「我才没有被诅咒呢!」
「不,你被诅咒了。」
「才没有这种事。我可是过得很幸福哦!」
爱思堤卡咯咯咯笑了起来。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诺尔·厄斯金,你之前碰到我的手时,有看到这个魔封纹几乎快被解开了吧。」
「嗯,我看到了。那只手跑出像黑蛇一样的东西,变成了魔法阵。」
「你也轻易就打开关住我的大牢魔法锁。」
「因为你说打开那个锁是有诀窍的——」
「那两种都不是能够轻易就解开的魔法。我跟你才一握手魔王的封印就被解开,不是很危险吗?」
「是这样说没错。」
「也就是说,你一接触魔导具,便出现了『解咒(Antimagic)』的效果。」
「『解咒(Antimagic)』?」
「没错,大概是下意识中将所接触的魔导具无效化了,所以你才不能使用魔法。因为你被施了『不能使用魔法的组咒』。」
「给我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不能使用魔法,是因为被诅咒的关系吗?」
「究竟是你原本体质的关系,还是被哪个人施予如此强大的魔法,原因虽然不得而知,但就是这么回事。有件事希望你不要弄错,你的诅咒并不是让魔法失效,而是让魔导具失效。举例来说,虽然你不能熄灭魔法所产生出来的火焰,但却能够让魔导具产生不了火。」
——这令我想起很多状况。
他的确不能使用任何的魔导具,像是摸了被施予「冷却(Cool)」魔法的保存库后,里头的东西全都腐坏等类似的状况也多得是。被朋友抱怨「魔导具被你一摸就坏了」之后,不知曾几何时,诺尔就不再触碰魔导具。
如果真如爱思堤卡所说的这样,至今所经历过的事他都能够理解了。
「你需要做的事跟那时候相同。你触碰我的手,封印开始解除后,再将封印移转到王子的项圈上。如此一来,项圈就完全被封印住,即使硬生生地扯开也不会爆炸了。」
诺尔这时才明白爱思堤卡说需要诺尔协助的意思。她所需要的并不是身为骑士的诺尔的能力,而是『解咒(Antimagic)』的力量。
「只不过,当这个魔封纹解除的时候,被施予魔法的对象物就会死亡。也就是说,王子虽然能得救——」
爱思堤卡露出有点伤脑筋的表情。
「我却会死掉。」
——不会吧,这可不行!
2
「我不要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命。」
拉堤耶鲁王子坚决反对。
「站在万人之上的人,有时也必须做出这种决定。」
与如此主张的爱思堤卡,对话没有交集。
这时,克莱斯安排的传令兵带来了消息,他报告说:
「国王陛下并没有发布『解除魔法统制』的命令。」
「那可以省去自我了断了。」
拉堤耶鲁怅然若失地喃喃说。
国王若真的同意「解除魔法统制」,他或许真会自我了断。
从他的态度便能窥看到那样的决心。
——剩下的方法就是,逮捕到犯人把魔法解开,抑或是牺牲爱思堤将项圈拿下来了。
不只拉堤耶鲁,就算是诺尔自己,也不同意后者的选项。
然而,目前的状况是既没有犯人的目标,又没有其他的线索。
沉重的气氛中没有任何人说话。
「来吃饭吧。各位肚子都饿了的话,是想不到好方案的。时间虽然有点早,大家还是先来吃午饭吧。」
在艾妮塔的提议下,大家便决定先享用午餐。
「说得也是,无论如何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从艾妮塔手上接过午餐的爱思堤卡,板着脸离开诺尔坐在较远的位子上,和丽捷特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诺尔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默默吃饭。
「那个好吃吗?」
坐在正对面的拉堤耶鲁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好吃啊,因为艾妮塔姊的厨艺很好。」
在划开的面包里夹着腌了辛香料的烤鸡肉和蔬菜,是很简单的三明治。但是,加上艾妮塔特制的香肠后,便衬托出那无法形容的美味。
「不用刀叉直接用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吃法呢。」
由于王子盯得入迷,诺尔便问他:
「王子也要吃看看吗?」
「……不了,不用了。克莱斯会生气的。」
结果他却断然拒绝。
那位执事克莱斯人不在现场。
「王子的饮食由我来制作。绝对不要给王子奇怪的食物,万事拜托了,因为他会吃坏肚子的。」
他千叮万嘱之后,便外出采买食材。
「克莱斯执事的工作做很久了吗?」
诺尔随口问道。
他觉得克莱斯对拉堤耶鲁相当地忠贞不二。
不仅如此,也看得出拉堤耶鲁对他同样非常信赖。
「他出身于侍奉历代王家的执事一族。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不知该如何形容,像是兄长般的人吧。他曾经救过我好几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唯有克莱斯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你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吗?」
听他这么一问,他想到的是兄长瑟里昂。
不晓得他内心在想什么,平时也沉默寡言,但瑟里昂一直支持着诺尔。虽然现在两人变得疏远,但无论自己被逼到什么样的窘境,提到谁是他最强而有力的依靠,都会想起那个粗鲁又老是凶巴巴的哥哥。
「总觉得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
拉堤耶鲁看起来很高兴。
「克莱斯能瞭解真正的我——」
就在这时候,酒吧里突然响起巨大的怪声。
「咕噜噜噜噜噜噜!」
那声音大到每个人都暂停用餐的动作。
眼前的拉堤耶鲁脸红到耳根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真是伤脑筋,该怎么办呢?
诺尔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亚瑞丝不客气地大步走过来。
亚瑞丝把还没碰过的自己的那份三明治盘子放在桌上,用刀子和叉子切下一角后放入口中。
然后,嚼一嚼再吞下去。
「从骑士亚瑞丝·克鲁鲁冒昧以身试毒。似乎很安全,王子殿下请开动。」
「抱歉……」
拉堤耶鲁用小若蚊鸣的微弱声音回答。
亚瑞丝微微颔首后,回到位子上。
——真是有能力的从骑士!
艾妮塔将午餐默默放在她的面前。
那似乎是早已做好但没端出去给王子的那份。
「声音听起来也很高雅呢。」
爱思堤卡说。
「就像乐器一样呢!」
史黛拉说。
「王子殿下也是人嘛。」
丽捷特说。
——真是不懂得看场合说话的三人组。
「王子,虽然不知是否合您味口,但为了理解庶民的饮食生活,您要不要尝一口看看呢?毕竟机会机得。」
「浪费这机会也很可惜,那我就尝看看吧。」
对于诺尔的提议,拉堤耶鲁满紧张地手伸向三明治。
「但是,请各位务必别对克莱斯说。」
嘱咐完之后,咬了一口三明治。
「……唔♪」
紫色的瞳仁一亮,发出愉悦的声音。
然后看到诺尔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诺尔骑士,有什么奇怪的吗?是吃法不对吗?」
拉堤耶鲁觉得害羞地皱起眉头问。
「不是,没什么事。」
他这样好像——
「这东西真好吃呢!平常吃的都像这样吗?好像淡淡的,没什么味道,也没有很重的腥味」
看来拉堤耶鲁很喜欢这料理。
他的个头娇小又很瘦小,比向来都站在他旁边的克莱斯矮一个头左右。
或许因为这关系吧,那套在细小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比例看起来很不搭。
诺尔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手。
——解咒(Antimagic)
一触碰,就会使魔导具无效的诅咒。
「啊!」
诺尔灵光一闪,不禁叫了出来。
「王子,抱歉失礼了。」
或许能有不需要牺牲掉爱思堤卡,更简单的解决方法。
诺尔的右手伸向拉堤耶鲁的项圈——
「住手噗!」
「噗!?」
突然有张脸从旁伸了出来,诺尔赶忙把手收回去。
「会死噗!」
那是用食物把两颊塞得鼓鼓的爱思堤卡。
她把食物嚼了嚼之后,用力咽下去。
「我不是说了『广范围爆炸(explosion)』的魔导具上,被重复施加了封印的魔法吗?你一碰的话,说不定只让外层的封印魔法失效。也就是说——」
爱思堤的眼神冷冰冰的。
「现在立刻,碰!!」
她迅速地举起两手做出爆炸的手势。
「绝绝对对,不可以触碰啦!」
接着她面向厨房的艾妮塔。
「艾妮塔·罗兰,我一紧张就不小心全都吃下去了。再给我一个吧。」
她再次点了餐,甩头后使得黑发飞扬,潇洒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我还以为是披头散发的黑色妖怪突然飞过来呢。
「……哈哈!」
诺尔眼前的拉堤耶鲁则是暴笑出来。
「刚刚看到她的脸了吗?脸颊鼓鼓的简直就像松鼠一样!而且,诺尔,你竟然『噗!?』地叫出来!哈哈哈!表情好好笑!」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地捧腹大笑着。
本以为他是个严肃的人,没想到还挺爱笑的。
而且,总觉得那动作很像——
「拉堤耶鲁王子。」
手提着购物袋的克莱斯以大力金钢般的站姿站在入口处。
「午餐是吃『马铃薯浓汤』……?」
「啊哈……」
手里拿着三明治的拉堤耶鲁,嘴里发出干哑的笑声。
※
「可是,为何被戴项圈的是拉堤耶鲁王子?」
执事克莱斯怒气未消似地,手靠着眼罩。
「犯人『解除魔法统制』的目的并没有达成。不过,若项圈不是戴在王子脖子上,而是国王陛下的话,事情可能会有些不同。这么说不知是否妥当,如果陛下也以自己的性命来做交换,想法会不会也有所改变呢?」
旁边的拉堤耶鲁掐了一口克莱斯做的汤,放进嘴里。感觉那汤黏糊糊的又不好喝,但看得出来喝了汤后他的情绪就平静下来。
「克莱斯说的没错。」
诺尔同意他的说法。
「既然是要达成『解除魔法统制』这个目的,把项圈戴在埃尔宾国王脖子上,绝对是更好的方式。就算杀掉拉堤耶鲁王子,那也只是单纯的报复行为。对方势必会再想出新的要胁手段。」
喝着餐后茶的爱思堤卡说:
「如果把项圈戴在埃尔宾国王脖子上,他不接受要求而炸死的话,下一任的国王会是谁呢?」
「是我啊!」
拉堤耶鲁理所当然地说。
「直系血亲的男子最优先拥有王位的继承权。无论原因为何,都不会把王位传给女子。因为建国历史上也没诞生过女国王。如果国王有很多的后妃,每个人都生男孩子,便能从中挑选继承者,但父王只有我这个独生子,因此我肯定会是下一任的国王。更何况——」
他将汤匙放下,叹了口气。
「把项圈戴在父王脖子上是不可能的。」
「对啊,那是不可能的。」
晓得个中缘由的爱思堤卡点头。
「因为当今宝座上的埃尔宾国王是假的。」
「这是怎么回事?爱思堤卡。」
不用说,这件事诺尔是第一次听到。
「从几年前开始就他就行踪不明了,所以无法做出解除魔法统制的选择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无法选择,而是国王不在的关系,所以无法做出判断。晓得这件事的只有参与国政上层部的一小部分人士。由于我们与这件失踪案有关,所以才知道的。」
「换言之,犯人晓得这件事,所以才把项圈戴在拉堤耶鲁王子脖子上吗?可是这样的话,就算王子死亡,国王的立场还是没变啊。」
「如果只是想抢夺王位,把两位都杀掉就好了。」
爱思堤卡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拉堤耶鲁王子炸死后,就暗杀王城里的埃尔宾国王。犯人当然就是把熟睡中的王子戴上项圈的人啊。所以这种事并非办不到。」
她咯咯咯地冷笑。
「成为下任国王后就下令『解除魔法统制』,如此一来目的就达成了。」
诺尔却觉得哪里说不通。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让埃尔宾国王和拉堤耶鲁王子两人都戴上项圈不就好了?之后才进行暗杀就是费了两次工。况且如今警备更加森严,不可能轻易就能暗杀国王的。」
「肯定是因为无法制作两个项圈啦!」
爱思堤卡指着拉堤耶尔的项圈说:
「那里头是我制作的魔导具哦。虽然有能力封印住魔法,却无法理解构造再复制一个出来,可见得对方是程度只有这样的魔术师吧。」
「王子,汤还有剩哦,请您快点喝完吧。」
蹙着眉头的克莱斯眼尖地看到汤还有剩而提醒王子。
拉堤耶尔听他的话,沉着地拿起汤匙。
「对方的程度肯定只有那样——」
背靠在入口处墙上的亚瑞丝插话进来:
「别看她这个样子,爱思堤卡小姐是天才魔术师。根本没有魔术师能够完美无瑕地复制罗鲁叶工艺哦。」
「别看我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啊?」
爱思堤卡受到打击的表情,
「虽然我看起来像个生性害羞又晚熟,不谙世事的乡下小女孩,但我可是不折不扣的魔术师哦。」
——我想没人觉得你看起来像那样吧。
「总而言之——」
诺尔把话题转回来。
「假设,对方成功暗杀拉堤耶鲁王子和国王陛下,下任国王由谁继任?继任的那家伙很可疑吧?」
「国王的候补人选是埃尔宾国王同父异母的兄弟。」
爱思堤卡把手掌打开再阖上比动作。
「那个色老头——基本上,吉库哈尔特陛下体现了『英雄爱美人』的道理,和很多人生了小孩哦。所以候补人选两只手都不够用。埃尔宾国王因为是正妃的孩子所以就任当了国王,但其实他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每个都是坏心眼的家伙,一定会掀起一个难看的王位争夺战。其中一个你不是也认识吗?」
「哪个?」
「那个在天空飞的南瓜裤,佩鲁德派尔·佩罗侯爵就是其中一人哦!」
诺尔听到这个,顿时想起一件事。
「……亚瑞丝,能够为骑士授勋的人是谁?」
「怎么突然说这个?只有国王陛下才能授勋啊。诺尔骑士也是接受埃尔宾国王授勋才成为骑士的吧?」
「就是这样。但佩鲁德派尔侯爵却对你说『近日提拔你为骑士』。现在想起来,这句话彷佛是在宣告近日内会成为国王的意思。」
「……他的确是这么说了。那个变态。」
亚瑞丝彷佛想起不堪的回忆,缩起脖子。
「是原本要杀花店女孩莎拉的那个人吗?」
清洗碗盘的艾妮塔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脸问。
「刚刚我听说了关于那个人的事,因为莎拉说『一开始还以为是埃尔宾国王』。因为对方有紫色的瞳孔,而且还说『我的国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实际上是个『摆出国王架子的讨人厌的爷爷』。」
自己怎么没有快点想起这名字呢?
既然是王弟,对王城内部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设想到若是一般人在王子身上装炸弹,难度就高得多。
「其实有一件事,我很伤脑筋。」
亚瑞丝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前几天的事件发生后,某天佩鲁德派尔侯爵寄了邀请函到我家。被教训得那么惨还有脸来邀约我觉得真是佩服,不过由于是被邀请去吃饭,所以不觉得有异——」
她拿出一封信。
「今晚在佩鲁德派尔侯爵宅邸招开派对。」
把这封信不离身地带在身上,可见得她并非真的不愿意过去。
看得出亚瑞丝想当骑士的念头根深蒂固。
「这时间点招开派对,真令人起疑呢。」
爱思堤卡兴味盎然地眯起眼睛。
「他或许是打算开派对招待有力人士或能帮助自己的人,来拉拢他们吧。在派对的热闹当中,听到王子遭到暗杀一事,便以『王城里有刺客』之名举兵起义。然后趁着混乱之际,派人潜入王城内部暗杀国王。在这种情况下,随便找一个人当做是刺客,再假装是由自己逮捕到暗杀国王的刺客,藉以声名大噪。接着再以时局不安定为由,自己直接赖在王城里不走。既然同样都拥有王位继承权,他便能因此拔得头筹。」
——佩鲁德派尔侯爵想要篡夺王位?
「既然想到这件事跟『魔导联盟』有关,情况会不会是这样呢?『魔导联盟』以帮助侯爵拿下王位为条件,要佩鲁德派尔侯爵答应『解除魔法统制』。侯爵一旦成为国王,即实现『魔导联盟』对于『解除魔法统制』的要求。」
「佩鲁德派尔侯爵真有这样的打算吗?光只是像国王般装腔作势,就能断定他是幕后的主使者吗?」
诺尔半信半疑地反问。
做到这种地步,就是发动政变了。
「无论如何,时间限制就是在今晚。如果要拿掉项圈,我或王子有一个人势必得死。而避开这状况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只有让犯人解除炸弹。既然说到跟佩鲁德派尔侯爵有关,他的确是很可疑,我们这里也有适合的人选能去刺探军情。」
「我拒绝!」
亚瑞丝看出接下来的发展,而从旁出声。
爱思堤卡没理她,继续说下去。
「把丽捷特的音符胸针别上去,大大方方进去即可。如此一来就能晓得里头的状况了。既然企图发动政变,应该在哪里安排了大规模的私人军队待命,好进到王城里进行压制,也可以引导本人亲口说出来。无论如何,只要找到类似政变的证据就行了。」
「我绝对不干这种事!总之要找证据什么的,线索实在太零碎了!」
亚瑞丝更加坚决地反驳。
「我也晓得这是没有胜算的睹注,但如果没有其他方法,也只好这么做了。」
亚瑞丝不愿帮助,令诺尔很苦恼。
但他其实也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重点,推理得有些牵强。
「拉堤耶鲁王子——」
爱思堤卡的视线看过去。
「该怎么做,全依您的判断。」
拉堤耶鲁阖上眼,思考了半晌。
「从骑士亚瑞丝·克鲁鲁。我能将命运交托在你手上吗?」
拉堤耶鲁表情认真地询问亚瑞丝。
「……既然是王子所下的命令,我岂敢不从。」
亚瑞丝手贴在胸前,深深一鞠躬。
这时诺尔瞥见爱思堤卡嘴上露出微笑。
诺尔心中难以言喻的一丝不安逐渐扩大。
到头来,她根本觉得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换取拿掉王子的项圈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那态度简直就像在寻死一样——
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的窗户边,完全没加入谈话的史黛拉和丽捷特靠在墙上,幸福地打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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