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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妖精的时间活用法)

    除非死亡或是陷入昏睡,否则没有任何天然资源,会像时间这样公平而持续地提供给人类。

    而且我也认为,没有任何领域会像时间那样,能够突显出个人能否加以活用的差异。

    以这个基准而言,我知道自己是属于不擅长的那方。

    由于祖父是早起早睡,所以从旁人眼中看来,生活节奏有种安定的感觉;但我的作息却是随机处理的,例如对于在中午前起床一事,每次都必须进行是否成功动作的判定,在这些部分尤其明显。

    在这样的时代当中也确实存在名为闹钟的物品,但对我而言似乎并未发挥太大的效果。

    在早上到事务所去工作是我自己规定的基本模式,但最近能达成的次数一直减少,我屡次被焦躁感弄得烦恼不已。

    但是今天非常地顺利。

    我到事务所露面的时间,是在时钟快变成十一点之前。

    甚至还可以享受十一点休息时间的茶会。

    “早安,爷爷!”

    就连打招呼都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是啊……”

    对方却投以心不在焉的响应。

    祖父坐在位于背对窗户边的位置,属于事务所当中采光最棒的座位,他正一脸乏味似地读著书。

    无论怎么说,我们毕竟身为学者一员,有众多的书籍跟纪录会以各种形式跟管道被带进这个事务所里来。

    祖父并非爱书人也非书迷,却是个相当不挑食的乱读家。

    ‘发现了贵重的书,请学者大师保管。’

    附上像这样的一句话并跟商队一同摇荡过来的书,祖父会不断重复着一本接一本地翻阅,然后扔到隔了两间的无人事务所去的行为。

    樟树之里综合文化中心的三楼,除了我们的事务所之外,他全都是空房。应该说这栋建筑物本身只不过是被拿来再利用而已,处于根本无人知道其正式所有权归属于谁的状况。

    啊,之所以不使用隔壁空着的事务所,是因为那里早就已经被堆得看起来像座佛塔的书籍给淹没的缘故。

    楼层中的一间房间被堆得老高的书籍给淹没的情景,实在是相当地壮观。

    在桌上堆着大约三座被紧紧绑好的书所构成的书塔,看来祖父目前正在阅读的书籍也是其中约一本。

    “商队过来了吗?”

    “是啊……”

    有新刊(虽然是二手书)出现,就代表是这么一回事吧?

    由于商队会个别运用复数的路线,因此倘若是小规模的商队,有时会未经预告便出现。

    “这么一说~”祖父抬起头来。“他们送来了一件大型包裹。放在接待室里面。”

    “寄给我的吗?”

    “似乎是那样。”

    这么说完之后,祖父便又回到了书本上。

    “包裹?”

    我窥探著名义上是接待室、实际上只是用隔板隔开来的狭小空间,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相当大的木箱。

    会是什么呢?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用类似铁撬的东西把它给拆开了。

    “糖、糖果罐……?”

    在塞满箱子的稻草里头,装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罐子。

    这是之前的纸雕骚动时,因为妖精们在附带抽奖的牛奶糖里头抽到代表中奖的牛奶糖,于是我代替不晓得抽奖一事的他们,寄出包装纸。兑奖条件是一张金色包装纸,或集满五张银色包装纸。妖精们所获得的牛奶糖,是金色的包装纸换来的。

    “还不到两个月就寄来了……他们的处理过程真是迅速。”

    即使在人口减少的世界当中,在某处也还是有人在认真工作着。

    “但是话说回来……”

    我试着拿出罐子,发现那罐子大到要用双手才抱得起来。罐子非常沉重,重到不靠把手来拿的话,会有一点麻烦。

    “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虽然将包装纸寄出兑奖的是我,但没料到奖品会真的寄过来了。

    我身为点心学的权威,虽然很想调查一下内容物,但这是妖精的东西。首先必须送到他们手上才行。

    就在我这么心想,然后告诉祖父我要外出一事时——

    “不,且慢。虽然我没跟你说,但其实我的助手从今天开始要回到工作岗位了。”

    “什么……?”

    我抱着金罐子,凝固在原地。

    “之前我就说过了吧?虽然他因为个人因素至今一直休假,但从今天开始要回到职场来了。”

    我是听说过祖父有助手一事。但是——

    “我记得他应该是因检查而住院,对吧?”

    “没错。除此之外还有他个人因素,所以暂时请别人照顾……不过据说目前没什么问题。”

    我无法做出反应。

    我暂时茫然地化为了抱着金罐子的一尊女人像,仿佛会就这样在地中海一带从大约二世纪的遗迹当中被挖掘出来一般。

    我相当震惊。

    我并不擅长这种在已经熟悉的领域当中有陌生人闯入的状况,更何况对方还是名异性。

    我是领域意识相当强的动物,我是猫科的。

    但祖父又给这样的我重重一击。

    “拜托你去接他。”

    “这真是份困难的工作呢!”

    “你在说什么啊?”

    在我附近即将出现同世代的异性。

    倘若是年轻人,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心情吧……但要求身为老年人的期间已经是身为年轻人时期好几倍的祖父去理解这件事,或许是过分了点吧。

    加上已经忘却斗争的旧人类,几乎都是些性格大而化之的人。

    倘若是年轻人的话,多少会比较血气方刚,但现在是超少子化时代,其数量已经可以说是稀有物种一般稀少了。

    “那份工作似乎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是爷爷的助手吧?由爷爷去迎接他如何?”

    “我有其它事啊!”

    啊啊……看来似乎束手无策了。

    “……无论如何我都非去不可?”

    “你为什么要退缩成这样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呢?同样都是人类喔。快点去一去立刻跟他打成一片之后用力地抱住他的肩膀然后迅速地把他带回来。”

    满脸胡须的北欧海盗似乎就会用这样的方式变得熟稔。

    这是逼不得已。我只能前往了吧。

    我露出仿佛老毛病发作一般的痛苦表情看着祖父,这么宣告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接他回来……毕竟是工作嘛……”

    祖父丝毫不在意我苦闷的模样,他这么说道了:

    “在下午一点之前,面对广场的地方有个叫小羊与橄榄的出租房屋对吧?他应该就在那里等着。”

    这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啊啊,爷爷,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必须去迎接他呢?”

    “嗯?”

    “助手先生应该知道事务所的位置吧?为什么要专程由我们去迎接他呢?”

    “……这点我还没跟你说明过啊?”

    祖父的表情变认真了。

    “其实他身上……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平时的他,该怎么说呢?是非常不确实的存在。”

    “不确实?”

    “很难懂吗?”

    “不……只是就评价他人而言,很少听见这种方式。”

    祖父露出相当严肃的表情,开始挑选着用词。过没多久之后,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语,是比我想像中还要更令人沉重的内容。

    “他是出身于住在高原地域的少数民族,由于是与世隔绝了大约一百年的环境,因此被发现的时候,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其它人生存下来了,他被保护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人,我们客观判断,他已经无法在那个地域继续自力更生下去了。”

    “这样啊……”

    “之后他就被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决定由我来照顾。”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他是个还不熟悉社会的年轻人,需要有人帮他……”

    祖父的声音仿佛交杂了怜悯一般沙哑起来。

    他应该是相当纤瘦的类型吧?

    瘦巴巴且缺乏生存的气力,身体虚弱又靠不住的年轻人。

    但我心想倘若是这种类型的话,因为学舍也曾经有过,说不定可以不会那么紧张地跟他交流。

    “附带一提,外表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

    祖父点点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特征。

    “外表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身为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他理应拥有可说是理所当然程度的、经过锻炼的肌肉。没错,倘若要比喻成历史上的英雄,就是海克力斯(Hercules);要用神来比喻的话,就是爱力士(Ares);就是这种极为标准的年轻人模样。”

    “哪个星球会拥有那种勇猛威武的平均值啊!”

    我原本因同情而动摇的心情,因肌肉冲击而一口气烟消云散了。

    “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才行啊!”

    “那应该是爷爷喜好的年轻人形象吧?”

    我似乎说中了,只见祖父“唔”地低喃一声之后,便歪起嘴沉默了下来。

    “……不过这些也要是以拥有热情的意志为前提。即使拥有标准的结实且强壮的肉体,倘若没有作为核心的勇敢灵魂,也容易变成印象薄弱的人,这是无可奈何的。”

    “在爷爷的世界当中,标准就是猛男呢。”

    真是个讨厌的世界。

    “虽然身为猛男一事跟印象薄弱这件事完全没有关连性……总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样的人了。”

    “嗯,拜托你了,下午一点哦。”

    因为时间还很充裕,就趁上午这段时间先去一下妖精那边,把金罐子送去给他们吧。

    回程时顺路到镇上去的话,时间应该是刚刚好。

    “啊啊,对了。假如他有戴眼镜,或是绑辫子之类的特征,我想先知道一下。”

    “……特征?”

    不知为何,祖父愣了一下。

    “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吧。”

    “是什么样子啊……”

    “难道说您没见过他?”

    “不,没那回事。虽然我见过他好几次……对了,就是那个。就像刚才跟你说过的那样,他是个印象薄弱的年轻人,虽然体格很标准。”

    祖父看人的角度,应该扭曲得很严重吧……

    这么一来是否真的是猛男也变得很可疑了,倘若跟祖父所说的相反,我会很欢迎就是了。

    “已经够了。我出门了。”

    我抱着罐子跟便当,从事务所出发了。

    这是十一点刚过没多久时所发生的事。

    有很多缝隙跟阴影处等可供躲藏的场所。

    平常没有人居住。

    有被弃置不顾的巴士、废墟、游乐设施、垃圾山等等看似有趣的东西。

    妖精潜藏的地方大致上是这类的场所。

    平常的他们过着在缝隙间旅行的生活,只是个无害的小生物。

    但是只要一度增加其数量,便会开始宛如某种社会性昆虫一般的高度协同作用,

    开始发展出爆发性的技术力。

    像是建造出巨大的都市或宫殿、创造出对旧人类而言是未知的科学技术,一直玩到他们腻了为止……然后就解散。就是俗称的“集合离散”的性质。

    有趣的是,人口少的时候,其文明的水平也会比较在常识范围这一点。

    虽说人口众多便可能进行更大规模的工程,这点跟我们旧人类的上古历史也一样的。

    总之现在并没有妖精集团可以达到建立那种妖精国度的程度,我正处于漫无目标地寻找着的状态。

    只要找到了一个妖精,事情就没那么困难了。

    然后将金罐交给其中一人的话,之后他们便会连锁性地聚集起来吧?

    说不定会那样顺势发展成大文明,但如果演变成那种情况,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能够无数次重新建立起文明的妖精真是太棒了。

    我从被牧场围绕住、宛如孤立起来般的事务所出发,沿着下坡往跟镇上相反的方向走;没多久便踏进了虽有房屋却渺无人烟的地域。

    我走在曾是广阔庭园的场所上,然后便发现了类似兽道(野兽所使用的道路)的小径。

    那是大约可供一人份通过的小径。

    右手边木栅的对面有着草地,左手边则有仿佛墙壁一般地耸立在那里的灌木丛。灌木丛中有水仙花、杜鹃花、石楠花等等,绽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构成一幅让人感到放松的风景。

    没多久我便到了Y字路口。

    根据倾斜腐朽的标示脾看来,右手边是果园,左手边则是住家。

    我朝左手边前进,拨开侵略着小路的茂密杂草往前走,于是一间坏了一半的白色墙壁房屋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呼。”

    房屋从墙壁中段开始,连同上方的屋顶,都整个不见了,就仿佛被巨人给咬了一口一样。

    墙壁因常春藤而染成了一片绿意,但仍可以看出在荒废之前,曾经是一座给人一种华滋华斯(注:华滋华斯(WilliamWordsworth)定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庭园那种感觉的时髦庭园。

    “……好像会在。”

    我集中精神,仔细地环视着周围。

    虽然有好几处可疑的地方……但特别引人注目的是——

    “那里。”

    开了个锯齿状缺口的墙壁一角。

    “你好。”

    我察觉到对方的动静,出声打招呼。于是一个熟悉的小小的头部冒了出来并摇摆着。

    “登场,也没关系?”

    “快出来吧!”

    十公分的新人类,妖精登场。

    我放下罐子,告诉他:“我带了很多点心来。”

    “你认真的?”

    “请把大家叫过来吧!”

    “是~”

    妖精仿佛跳蚤似地一边蹦跳着并消失到草丛当中。

    他在三十秒内便回来了。

    “我带来了。”“哇~”“是人类小姐~”“好像很强~”“要玩吗?”

    全部一共有五个人,似乎没有我认识的个体。

    一开始的妖精站在我脚下说道:

    “想吃多少,尽管吃?”

    “我不会吃你们啦。”

    “……是喔~”

    为什么要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啊?

    我将罐子夹在两膝之间,扭开了盖子。发出了啪铿的清脆声响。

    “糖果罐的内容曾是长久以来的谜团,现在即将分晓……”

    “喔喔~”“是金色的。”“是怎么回事啊。”“……真是诱人的颜色。”

    妖精们各自悬挂在罐子的外围,跟我一起窥探着罐子里头。

    “喔喔~……”

    罐子内侧也是金色。

    注入内侧的光反射着,在宛如小山丘的糖果上看似神秘地摇晃跃动着。

    让人目眩神迷的光景。

    “真、真是讲究……”

    一口巧克力、威士忌夹心糖、糖果、威化饼(薄酥饼)、饼干、麻糬、薄脆饼干(cracker)、水果软糖、最中饼(注:最中饼是一种夹红豆馅的日式点心,第l集的第182页也曾出现过)、草莓派、棒棒糖……

    甚至还装有现在已经难以到手的工厂制造品。

    那些糖果被鲜艳色彩包装起来,就宛如惊奇箱的内容一般。

    “……”“……”“……”“……”“……”

    所有妖精们都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他们张大着嘴,仿佛灵魂出窍似地发呆着。

    “喂喂?”

    我用指尖戳了戳其中一人的脸颊,他便啵一声地掉落下去。就像是成熟的果实一般。

    我将所有人都击落到地上之后,他们总算是开始恢复了意识。

    “好啦,你们可以把这些都吃掉喔?”

    “此话当真?”

    “当真。”

    我将罐子翻倒过来,于是便冒出了一座糖果山。妖精们反射性地爬上了山顶,因此顶上变成了挤满人的客满状态。

    “为什么要爬上去啊?”

    “因为它就在那里?”“正因如此。”“因为在那。”“在的话。”“就算不在。”

    “推倒天柱(注:推倒天枉(棒倒し)。天日本运动会的竞技之一。参加者分成两组,在各自的阵营上立起高高的棒柱,先将对手的棒枉给推倒的一方获胜)。”

    我把糖果山的底部挖走了一块之后,妖精们就纷纷跌落下来。

    ‘哔————!?’

    就这样玩乐了一会儿之后,点心时间开始了。

    “好好吃喔。”“好棒的味道……”“我快疯了。”“软糖……跟水母好像……”“有软绵绵的吗?”

    大受好评。

    “品质真好呢……”

    虽然我能理解因为是纪念品才会如此讲究,但现在也能做出这么多种类的点心一事,让我着实地吃了一惊。

    应该是有技术相当高超的师傅在吧。

    老实说,这些点心比起我做的还要更加精致且纤细……而且美味可口。嗯~

    我一边用舌头转动着威士忌夹心糖,一边思索着关于在死前是否有机会能够跟应该还存在于世界上的知名点心师傅碰面这个问题。

    “人类小姐、人类小姐。”

    “……什么事?”

    “会做点心的人类,有更多就好了。”

    神奇地是妖精的疑问正好跟我的思考重叠了。

    “说的也是呢!不知道还剩下几个人……”

    现在还算好。

    还有人留着,而且也活着。

    但是下一个世代呢?再下下一个呢?

    人类花费了长时间所遗留下来的做点心的技术,是否会就此消失无踪呢?

    “如果有留下很多人就好了呢!”

    妖精并不适合做点心。因为他们不擅长计算份量。或许是不晓得调整份量这种概念吧?

    实际上,他们所制作的东西总是尽可能地发展到能发挥出最大效用为止。

    “要是有很多个我就好了。”

    其中一名妖精拾起了头。

    “那个~不是不可能?”

    “你说什么?”

    “只要努力。”“梦想就会成真?”“不努力也会成真。”“也可以故意不让它成真。”“愿望,帮你,实现?”

    “用、用什么样的方法?”

    五个声音重叠起来:

    ‘复制人。’

    “不行。”

    “啊~……”“立刻回答……”“不行吗?”

    偶尔他们会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复制技术。虽然人类也在某种程度上也办得到,但是下令禁止了。”

    “为什么?”

    “在伦理上……”就算这么说明,他们也无法理解吧?“……因为一些伟大的人会很生气。”

    妖精们大惊失色。

    “……会很生气……”“还是算了。”“复制人,不行啊。”“复制人,不行,呀。”“差点就不妙了。”

    “差点就不妙……?”

    他们是喜欢人类的妖精。

    由于太过仰慕人类,倘若开始复制起来,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的吧。

    倘若复制出来的是我,那真的是……

    “复制人是绝对不行的喔!”

    我费尽唇舌地再三叮嘱他们。

    不知是否听到了传闻,妖精们开始慢慢地聚集了起来。

    我虽然暂时愉快地眺望着他们的点心时间,但今天必须去迎接助手先生才行。

    我看了看手表,但时间却依然停止在十一点。

    “坏掉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时刻。

    “那边的妖精先生,请问现在是几点呢?”

    “……中午。”

    说的也是呢!

    我还是靠自己去确认时间吧!似乎也该准备个新的手表会比较好。跟祖父开口的话,他应该会拿出点什么来给我吧?

    因此我决定先回事务所一趟。

    这是在回程中发生的事。

    在前方的小径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生物。

    “……”

    看到那个生物,我的思考便模糊地浑浊了起来。

    会在人类城镇上闲逛的动物,一般而言表情都算是相当丰富的;但那名生物却给人一种毫无生气的印象,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虽然我试图仔细去观察,但我感受到一种仿佛看见强光时一般难以忍耐的抗拒感,我不禁用力地闭上了眼睑。

    接着我睁开双眼时,好像看见有个女孩子的黑影站在那里——

    太奇怪了。

    但是当我又眨了一次眼时,女孩已经变回原本的动物——

    “bow”

    然后这么叫了一声。

    “是狗……?”

    当我这么认定之后,它就只是一只狗了。

    狗将脸偏向一旁并移开视线之后,用矮短的手脚快步地离开了。

    “……奇怪的……狗?”

    当狗的身影从我视野当中消失之后,那股不自然的感觉也随即消失无踪了。

    我回到事务所时,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我报告关于手表损坏一事,并恳求要一只新手表;于是祖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你想要手表是吗?”

    “是怀表也无妨。爷爷有很多个吧。”

    祖父算是跨越了多种领域的收藏家,他喜欢收集像枪械或钟表这类机械装置的东西。

    “等等,那可不行,坏掉也无法轻易修理哦。”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所有东西都是会毁灭的。”我说着这种换个角度听起来会显得很悲观的台词:“即使是没什么价值的手表也无妨喔?”

    “……我这里没多少那种东西……唔唔……且慢,倘若是那个的话?”

    他这么说道并离开事务所,消失到某处去了。

    大约五分后他拿着手表回来了。

    并没有放在箱子里面。整个裸露在外,似乎是相当没有价值的东西,只见祖父用像是小孩子在挥舞树枝般的轻松态度,甩动着手表。

    “这个可以给你。”

    “非常谢谢您……才怪。”

    我之所以会撤销道谢的台词,是因为看起来是手表的那个物品实在是非常惊人。

    “这是什么东西啊!”

    “那个叫做……手表式日晷(注:日晷仪的简称,走一种利用日影测量时间的仪器。或称为“日规”)。”

    在面盘上只有三角形的突起代替指针突出着。

    “这甚至不是机械……这个真的能测出正确的时间吗?”

    “还有这个指南针也一起带着吧,如此一来就能分析出正确的时间,虽然仅限于晴空万里的白天。”

    “饶了我吧……有没有其它的……更确实一点的……”

    “只要精通日晷的使用方式,在有什么万一的时候,说不定会派上用场喔。”

    “绝对不会变成那种状况的,我会整个人被包围在文明的摇篮中死去。”

    “唔,真是奢侈……好啦、我知道了,改天我会替你准备好可以用的手表。今天你就先用那个撑过去吧。”

    我暂时装备起那个手表式日晷。

    当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看时间。就算给我指南针,我还是觉得很困扰。这个手表大概没有被活用的机会了吧?

    “不过,爷爷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呢……”

    “那个啊……嗯,是怎么来的呢……是什么时候入手的东西啊?”祖父用指背叩叩地敲着皱纹紧紧聚集的额头附近。“喔喔,对了。那个是很久以前,从某位女性那里得到的东西。”

    “女性……?”

    “是位美丽的女性。”祖父淡淡地说道。

    “那是指奶奶吗?”

    “不,不是。”

    祖父干脆地承认了。

    “那,是外遇?您明明都有奶奶了——”

    “不是。那是跟她相遇前的事情。而且是我还很年轻时的时代!”

    从祖父愤慨地这么说道的模样看来,我应该是戳中了他感到相当介意的部分吧。

    “那,是进行到哪种地步……的关系呢?”

    我并不太擅长关于恋爱的话题。

    尽管如此,既然遇上血亲违反道德的行为,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放过。

    “没有到任何地步。你所想像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对方单方面喜欢我罢了。”

    “……真是肮脏?”

    “为什么会扯出这个结论?我可是很纯洁且清白的。”

    “竟然忘记人家好意送的礼物……而且还说什么机械装置的手表不能给我,但这个却可以。那个初恋情人真是太可怜了!”

    “……不,我偶尔也会交换一下磨损的突起部分,有好好地在保养它……”

    而且强调时的声音还这么微弱。

    “……真不诚实。”

    “更何况她根本不是什么初恋情人。虽然漂亮,但我们立刻就分手了。”

    啊啦,其实算是个美谈……?

    “别提这些了,你快点出门吧。时间到了。我也得去牵双轮车回来才行。”

    祖父抓起白袍并站起身来。

    “……既然您要出门,就用那双脚亲自前去就好了嘛。”

    “因为不晓得那车还能不能动啊?人带回来之后,你就随便照顾他一下吧!”

    “……是。”

    总觉得还残留着一些疙瘩,我便这样离开了中央大楼。戴着派不上用场的手表式日晷。

    这大概是十二点四十分左右的事。

    从事务所到镇上广场的距离,走快一点的话大约是二十分的脚程。

    只要赶一下路,应该可以在下午一点整到达才对。

    但我总提不起劲来赶路。

    助手(说不定)是个肌肉发达的年轻男性,这个事实让我感到心情非常沉重,自然地脚步也就跟着迟缓下来了。

    并不是担心会跟那位助手发生什么冲突或状况之类的,不是那个次元的问题。

    是能否习惯的问题吧?

    虽然也有能够立刻跟他人打成一片的人们,但我正好是位于相反位置的人种。要花上一段时间。

    倘若对方是同性的话,所需时间也会缩短一点。

    倘若年龄有差距的话,所需时间会再缩短更多。

    倘若并非怪异的性格,所需时间会一口气缩短非常多。

    但跟不属于任何一种类型的人,我本身还不晓得该如何相处。我以为总有一天会晓得,这样也能维持身为女性的衿持,倒是挺好的。

    “呼……”

    至少助手先生如果还是个少年的话,我也会感觉轻松一点。

    “人类小姐~”

    在我走到事务所跟城镇中间的牧场附近时,从石墙对面妖精突然现身,向我搭讪。

    “是、是,有什么事吗?”

    妖精拔下背着的黄色果实,朝着我举了起来。

    “这个,送给你~”

    我得到了一根小小的香蕉。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竟然会有香蕉,真是稀奇。”

    “……”

    不知是否没有听见,妖精沉默不语。

    也罢,倘若是这些妖精的话,要从其它地方采集来区区一两根香蕉,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香蕉给人一种在生病时才会吃的印象呢。要是能得到更多香蕉的话,就能用新鲜的香蕉做出各种好吃的东西……”

    用餐中——

    这么说来,妖精给人一种不吃鱼肉跟蔬菜,只会吃点心的印象……那么果实是包含在点心当中的吗?

    “怎么样呢?”

    “……没什么味道耶?”

    “味道,需要吗?”他用有些意外的声音说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种仿佛忘了调味一般的说法,让我莫名在意起刚才吞进胃里的物体实际上究竟是什么,那真的是香蕉吗?

    “下次会添加味道。”

    “……这应该没有危险吧?”

    “是麻糬(翻译:是,那是当然的)。”(注:当然(もちろん)日文只取前面两个宇,刚好也有麻糯(もち)的意思。这是俏皮的说法。)

    那就好。

    “你有吃金罐子的糖果吗?”

    “有,金色,闪亮亮的喔?”

    “这样啊。倘若每天都有那种礼物,就太棒了呢?”

    “呢~?”

    妖精蹦一声地跳到石墙对面去了。

    可以看到草原上有几顶三角帽子摇摇晃晃地进进出出。有一颗球砰、砰地在忙碌地……不停跑动着的三角帽子之间来往着。

    “踢皮球。”

    虽然我自己不擅长运动,但倒是挺喜欢看别人玩。

    我坐在石墙上暂时眺望了好一会儿。

    不至于吹乱头发的微风,吹过了在平缓的丘陵跟城镇间拓展开来的平原。将花草淡淡的香味交织成大理石模样的风,仿佛蕴含着诗意一般;即使只是呆坐在一旁,我也能沉浸在生气蓬勃的感觉当中。

    我丝毫没注意到呢。

    没注意到就是像这样感到心情愉快的时间,才会比主观更为迅速地流逝消失。

    是的,这已经是将近十三点四十分时所发生的事。

    “喂~!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祖父不耐烦的声音把我从石墙上的大小姐拉回成不成体统的孙女;还顺便被重力也拉了回来,于是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好痛喔……爷、爷爷?”

    在我看过去的瞬间,有辆马车嘎沙嘎沙地从眼前的道路上奔驰了过来。

    马车在我眼前停了下来。

    “这、这、这什……?”

    这太过冲击的状况让我说不出话来。异常强壮的拉车马在额头上刻有谜样的十字伤痕,且看起来相当粗暴;它一边散发出“老子平常就在斗争当中打滚”的气息,并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一种叫夏尔(Shire)的大型马。名字是戴莫斯号(注:戴莫斯(Deimos)是希腊神话申战神亚瑞斯(Ares)的儿子之一)。平常是只拉车马。”

    戴着金色头盔的祖父就在战车上。

    还有一个陌生人坐在他旁边。是个身穿连身工作服,且具有农家风味,但看起来就似乎非常喜欢这种游戏、有着浑圆瞳仁的老人家,一定是他的玩伴,

    “啊,这……咦?”

    “我有拜托你去迎接他吧?你在摸什么鱼啊!时间不是早就超过了吗?这可是工作啊,你还不快点去?”

    “是、是的……”

    “而且我说你啊——”

    我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一段就省略掉。

    “……那么,那东西是什么呢?”

    “这是双轮战车(chariot)。”祖父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

    那是只有单轴的车轮,必须站着搭乘的双轮马车。

    “我还以为双轮车是指什么呢,原来是古代的战车吗……(注:本书中的双轮车原文为“チャリ”,跟双轮战车的日文“チャリオット”前半刚好相同。)”

    我只有这种程度的知识。

    “原本应该是由两匹马来拉,但戴莫斯老弟既然身为以十二马力为傲的本镇之英雄,要拉这种程度的战车根本不成问题。”

    “这匹马肩膀的高度比我的头还要高耶……”

    “它就是那种品种。虽然车体是重现出来了,但却没有马可以配合。今天总算是能够让它动起来了。虽然在大约二十世纪时也曾有名叫梅卡瓦(Merkava)的战车,但它原本在希伯来语当中是意味着双轮战车(Chariot)的词汇。可以说这就是梅卡瓦的始祖。能够重现出来可说是历史性的丰功伟业,这就是活生生的学问。”

    完全是在玩乐。

    “我还得再试跑一下,所以你还是趁现在赶快去接他吧!”

    “是……很对不起。”

    祖父发出口令之后,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并顺势在道路上奔驰前进。

    “……好愉快的人生。”

    因为刚才发生过那桩意外,所以这次我决定认真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随着逐渐接近镇上,道路也变成了用石头铺设的,路上来往的人数也逐渐增加。

    并排着的住家也并非都一模一样。

    鲜艳地涂抹成白、红、褐色的街道,之所以会让人感觉是打从一开始就设计成那样的和谐,是因为岁月的熏陶已经结束的缘故吧?废墟所没有的生气活动着,让个性封闭内向的我也感受到类似安心的感觉。

    来到大街上之后,便开始会看见以街道的浓淡为背景,将椅子搬到屋檐下睡午觉的老人、或是正在谈笑闲聊的妇人们之类悠哉生活着的人们。

    给人一种仿佛整个城镇变成了巨大酒吧般的印象。

    所谓的小羊与橄榄,就是面对着前方圆形广场的出租房屋。

    以前似乎是间酒吧,在举办义卖等活动时,经常以当时的用途被利用着。没有营业的时候,搭配着羊与橄榄的招牌会垂挂下来非常好认,因此也经常被当成等人的场所。

    因此我来到了这里一看……他已经在那边了。

    在建筑物前方、招牌的正下方。拥有一身衬衫仿佛就要裂开来似的肌肉,让人感到畏惧的年轻人正直立在那里。

    就在现在,就在我内心当中,他得到了Mr.海克力斯的别名了。

    不知是否晚了整整一小时的事让他感到不快,只见他绷着脸且双手交叉着。

    实在很难开口跟他搭话……但我必须达成这个任务。

    总之我试着并排在距他约十公尺处的旁边……嗯,完全看不出来是并排着。

    我用一分钟前进一公尺的速度逐渐地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花了八分钟才到达能够交谈的距离。

    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因此我用那八分钟调整好心情之后,开口向他搭话:

    “……请问……您是海克力斯先生吗?”

    “嗯?”

    我弄错了。

    “失礼了……您是助手先生没错吧?”

    “您说在下吗?在下是个邮局员工……”

    我弄错人了!

    “非、非常抱歉!”

    “哈啊……?”

    我留下感到困惑的青年逃跑了。

    我在离开到远处之后,偷偷地观察着情况,于是过了大约十分钟之后,青年跟他的同伴会合,并离开了现场。

    这么一来,屋子旁边就没有任何人在了。

    “……毕竟我晚来了整整一小时……就算人不在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

    那么,他上哪去了?

    这是由于我太过排斥这个工作,而拖拖拉拉地将它延后的失误。

    倘若助手先生无法靠自己前往到事务所,或许他还在这附近徘徊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得找出他才行。

    这应该是大约十四点整时所发生的事。

    “我不晓得呢。”

    “我没看见呢。”

    “这不在我们的营业范围内呢。”

    我发挥极少出现的营业模式,试着向镇上的人询问,但却完全没有打听到有谁看见了疑似助手先生的人。

    毕竟我本身也没有见过他。于是搜寻的效率形成了极为糟糕的结果。

    “嗝?”

    “唔~?”

    “嗯~?因为大叔我喝醉了的关系~”

    我走访镇上,也跟正在闲晃散步的人询问,但他们全都是喝醉的醉汉(这究竟是……)。

    在农耕闲散的时期,大家真的都很闲的样子。

    我回到城镇外围之后,总算是遇到了跟助手先生相关的人士。

    “你是调停事务所的人吗?”

    一位大约二十多岁的女性,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是那样没错……”

    她将蜂蜜色的金发随性地在后方束成一把,身穿在现今的时代算是挺罕见的白袍。

    “太好了。我从街上的人那边听说你四处在找人。”

    我将整个身体重新面向她,

    “……那么,您该不会就是祖父的?”

    “不是,我是医师会的人。就是暂时收留了助手的人。”

    既然隶属于医师会,表示她跟我同样也是隶属于联合国。

    “十分抱歉。因为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所以我迟到了。”

    “我才要道歉呢!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人就不见了……我也正在找他呢。”

    短暂失踪似乎是常有的事,医生小姐的脸上并没什么焦躁的样子,反而带着有些无奈的表情。因此我也得以稍微冷静了下来。

    “那么,我们分头找吧。”我这么提议。

    “那我就到镇上再巡逻一次看看啰。”

    “我去确认他有没有跑到森林那边。”

    “幸好你是位可靠的人。因为他……是个非常暧昧的人。”

    医生小姐也说了跟我从祖父那边听到的形容词有着类似语调的内容。看来对方似乎真的是位自由奔放的人物。

    “那么,一小时后我们再到在约定的场所碰面吧。”

    “好的。”

    我们分别之后,便起步前往各自负责的场所。

    距离镇上最近的丘陵,有着让人联想到图画故事本身的风景。

    除了有一些零散生长着的树木之外,牧草地的淡绿色占了大半,可以尽情地眺望周遭的景色。

    稍微爬到高处后,回头看刚才来时方向的话,也可以眺望到樟树之里的全景。

    越过几座平缓的丘陵之后,地形会逐渐变得险峻,没多久便会进入山脉的领土。还有随着逐渐前往远方,茂盛树叶的浓绿色也会跟着增加其所占的比率,草地的颜色会变得无法判别。

    而且在这般山岭的另一头,除了仿佛随时会被遗忘的国道支线外,就只剩雄伟的自然界稳如泰山地坐镇在那里了吧?

    不过那里毕竟不是能随性走到的范围。

    尽管我现在所处的位置视野非常清楚辽阔,但还是没看见半个人影。倘若他在的话,应该是到了更深入的地方。进入树林的人是无法从这里看见的。

    “应该是不至于……会走到那边去吧。”

    虽说是树林,但也是森林的一部分。

    因为只是将密度较低的地方称为树林罢了。

    要是不顾前后地深入到内部,到时也有可能会遇难吧。

    “应该走不到那里吧。”

    要是演变成那种局面,事情就麻烦了。

    我稍微加快脚步,朝着附近的树林前进。

    虽然我有把指南针带来了……但倘若演变成需要这种东西的情况,就糟糕透顶了。希望这个指南针千万不要是遇难的前兆。

    我决定跨步向前迈进,当穿过枝叶注入的阳光无法在脚下照出斑点模样时便回头。

    因为也不能保证不会有野兽出没。

    突然间仿佛糯米团一般的草丛发出了嘎沙的声音,于是我进入备战状态。

    “嘟~!”

    一名摆出万岁姿势并僵硬住身体的妖精,以黑胡子海盗桶(注:黑胡子海盗桶是一种将长着黑胡子的海盗玩偶放入特制的木桶里头,参加者轮流将短刀插入木桶上的洞孔,插到海盗跳起来的人即为输家或赢家的游戏。)的气势跳了出来。

    “……我没力了。”

    我瘫倒在地。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种毫无关连的展开,是人类比较不拿手的部分。”

    “真辛苦呢~”

    “说辛苦的确是很辛苦……啊啊,对了,我问你喔。”

    “呀?”

    我抓住爬到我头上的妖精,让他坐在我的膝上。

    “你刚才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男孩子?”

    “没看见。”

    “看来似乎没有到这附近来呢。”

    “我,才这么心想,就看见了。”

    我将他悬吊在半空中。

    “看一下。”

    “啊~嗯。”

    因为他是个喜欢被作弄的妖精,所以似乎不是很讨厌的样子。

    “那,是在那边看见的呢?”

    “人类小姐,我看到了喔?”

    啊,这些人该不会无法分辨男女的差别吧?

    感觉是很有可能的事。

    “……算了,总之能请你替我带路吗?报酬是……”

    我摸了摸口袋里头,献上一颗从金罐子中分到的糖果。

    “小糖果……我喜欢。”

    他告白了。

    “那就请你告诉我位置啰。”

    “呀,到这边来?”

    妖精从我膝盖上滚落下去,朝着森林蹦蹦跳跳地前进。

    不太像是在带路的妖精,左摇右晃地跳跃,就像是漫无目的在徘徊一般,脚步有些不稳,让我有点不安地想着他真的打算帮我带路吗?

    话虽如此,却又没有其它线索。

    我将脑袋放空,跟在妖精后面走着,穿越过一个阳光从枝叶间倾斜射入,树木以相同的间隔并排;真的是非常井然有序的空间。

    明明有如此充足的阳光,但却没有矮树丛,只见森林的地表光溜溜地裸露在外。

    那是个拥有宛如浑然天成的大自然休息室一般的情趣,非常适合在漫步时铺张垫子坐下来品茶。

    妖精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

    我感觉像是突然被扔进了异世界,现实跟非现实仿佛会立刻交错一般、是个神奇且不可思议的瞬间。

    我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出自己是否正在做白日梦。

    总觉得这里是个奇怪的场所。

    是什么呢,是怎么样的呢,是为什么呢?逐渐感到晕眩的感觉,让我停留在原地不动。

    “……唉呀?”

    那是仿佛钤铛般的声音。

    这让我从自己中毒般的诅咒当中解脱,我环顾着周围。

    从树荫处现身的是位陌生女性。

    当然跟刚才的女医生是不同人。

    那是位有着苗条身材与清澈眼神,感觉十分有气质的女性。年纪似乎很轻。大概是十几到二十岁左右吧。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并彼此僵硬在原地。对她来说,这也是一场意外的遭遇吧。

    “你好……”

    互相对看之后还假装没看到的话也太不自然了,因此我试着主动打了招呼。

    对方也随即露出微笑,

    “你好。你是在散心吗?”

    她用稳重且清澈的声音这么向我问道。

    “是的……我正在找人。”

    “唉呀。我也是呢。”

    女性将纤细的指尖抵在脸上,看似困扰地微笑着。

    “也会有这种偶然呢。”

    “真的呢。”

    她是位容易交谈的人。

    我能够毫不紧张地用最自然的态度假装乖巧。

    “你是在这附近找人吗?”

    “不,我不晓得。只是对方可能在这附近也说不定。请问……你有跟谁擦身而过吗?”

    我这么询问,只见她摇了摇头。

    “这样子啊……倘若再向前进说不定会迷路,或许我们彼此都应该在这一带打住会比较好。”

    虽说要就此打住,但由于这一带尚未搜寻过,因此会变成两人一起在同样的场所为了同样的目的四处徘徊着的状况就是了……

    “说的也是。要不要两个人一起在这附近绕绕看呢?”

    正好我也想提议同样的意见,因此我立刻接受了她的提案,决定将这个天然休息室大致分成两块地区,然后各自去巡视采查。

    “我找这边。”

    “那我就到这另外这边。”

    没有树根冒出的干净地面十分易于行走,寥寥可数的落叶也不至于让人脚滑,因此搜寻行动非常顺利地进行着。虽然进行着,但遗憾地是风景并没有所谓的变化。

    这实在是个非常奇妙的场所。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然所缔造出来的休息室,但仔细一想,应该没有如此不自然的地方才对。

    以相同间隔排列着的树木。

    只有一部分是平坦的地面。

    仿佛受到控制一般毫无偏差的光量。

    记得以前似乎有过一种利用眼睛的错觉,将树木间的细长空间看成是树木的错觉艺术(trickart),我陷入了仿佛迷失在其中的感觉。

    ——那位妖精先生。

    我用不着在脑海中捏制不自然的感觉,它便呈现出形状现身在我眼前了。

    “……”

    是炉灶——

    照理说应该颇有重量,但不知为何却被设置在这个要搬运挺困难的地方。

    既然是这么大的炉灶,无论是披萨或点心,甚至连猪肉都能整头烧烤的样子;只要有食物的材料,应该可以不用担心会在这附近遇难。可以确定的是这并非以防止遇难的观点来设置的东西。

    “……嗯,大概都找过了吧……”

    她似乎是结束了她负责地区的搜寻行动,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不起的是她并没有非常吃惊动摇的样子。

    我们两人暂时将视线注目在炉灶上,然后她慢慢地走向前,将手放在炉灶的盖子上。

    “那个……?”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该不会是躲藏或潜伏或被囚禁在那里面吧……?”

    “而且还是烹调后的状态?”

    这个人其实挺阴险的呢。

    关闭着的炉灶盖子,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打开了。

    “唉呀,太好了。”

    “……是啊。”

    里面什么都没有。

    突然间感到一种扫兴的感觉,似乎是我跟她都有共通的想法。

    回到事务所,跟祖父报告,道歉,将所有事情都交给祖父处理,然后我回家烤个点心什么的——

    这念头逐渐培养成难以抗拒的诱惑了。

    “唉呀,在那种地方有只狗呢。”她这么说道(这么说来,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狗?”

    “那只狗让我非常在意。”

    她突然奔向应该是狗所在之处。我的视线因此被遮蔽住,无法如愿地瞻仰到她所说的那只狗大人的身影。

    反倒是她的态度让我比较挂心。

    “所谓的狗是——哇啊?”

    我试图追赶上去而伸出的右脚,脱离意识的控制并加速了起来。

    明明不是在冰上,脚尖却滑了出去,没多久便变成往空中踢上去的形式,我的身体也跟着失去平衡而被抛向了半空中。

    我滑倒了。

    我马上就知道是踩到了某个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那感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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