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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4章 该走的路)

    两天后的夜晚。

    一良等人在比晚餐时刻稍晚一点的时间抵达纳尔森家的广场。

    平常这个时间,广场上几乎没有人影,但是今天却不可思议地停著不少马车。

    进出纳尔森家的人也比平常多,只见好几个人以小跑步进入屋里。

    一良率先下车,牵著薇蕾塔和莉婕的手,让她们下车。这时纳尔森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辛苦您了,一良阁下。您回来得真早……您的头怎么了?」

    「这个啊?因为被撞到头,受了点割伤而已。」

    纳尔森略微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伤势还好吗?」

    「嗯嗯,只是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比起这个,今天好像很热闹?有什么事吗?」

    一良看著忙进忙出的仆役们问道。

    「今年的『跨年晚宴』突然决定在我们领地举办,因此不得不紧急出动领地内的所有文官与佣人进行准备工作。」

    「跨年晚宴?……哦哦,就是那个集合全国的有力人士,一整晚不停打招呼的活动?」

    「呃,是的,就是那种感觉的宴会。照顺序,今年应该轮到古雷葛伦举办,但是他们突然派遣使者说,『今年夏天的饥荒太严重,我们没有余力举办晚宴,希望能把这次主办的机会让给伊斯提利亚』……虽然他们从以前就说过想把今年的晚宴让给其他领地举办的话,但是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因此我们也只好接受了。」

    「咦?古雷葛伦的情况那么糟啊?」

    「似乎就是如此。他们连提供给伊斯提利亚的支援都减少许多,所以没办法。」

    古雷葛伦提供的支援急遽减少,这件事一良听纳尔森说过,也在领地的资料中看过。

    只是没想到居然困乏到这种程度。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才说要转让主办权,也未免太突然了点。

    「这样啊……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指名伊斯提利亚呢?」

    「虽然说这种话有点像自吹自擂,但是我们领地复兴的速度确实相当异常。因此王族与其他领地的领主都会想藉著举办宴会的名义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我想,应该是王都私下指示古雷葛伦把主办权移交到我们这边的。」

    「原来如此……感觉起来是件麻烦事呢。」

    「是啊。但是我会妥善处理的。话说回来,您已经用过晚餐了吗?」

    「还没有。大家都饿了,有什么可以填一下肚子的东西吗?」

    「好的,我立刻命令厨房准备。是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盥洗沐浴呢?」

    「嗯,那就这样吧。」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当晚,一良是先洗过澡后再享用晚餐。

    晚餐后。一良把众人集合在自己房间旁的办公室里,把从日本带回来的伴手礼陈列在桌上。

    艾菈与玛丽也在场。玛丽显得相当惊恐,一脸如坐针毡的神情。

    「来,这是薇蕾塔的,这是莉婕的。」

    一良把简朴雅致的桐木制小盒子一一交给每个人。

    莉婕接过木盒,眼中充满期待。

    「我可以打开吗?」

    「好哦。」

    听一良这么说,众人一齐打开盒盖。

    「哇!?这是什么!?好美呀!!」

    看著躺在盒中的两只蓝色雕花平底玻璃杯,莉婕惊讶地叫道。

    莉婕确实说过想要透明的蓝色玻璃杯,但是没想到杯子上居然会有这么细致的雕刻。

    每个人的木盒中都放著两只同色不同花纹的平底玻璃杯。

    顺带一提,两只一组的价格是两万日圆。

    不在场的艾萨克与哈伯也有礼物。哈伯的部分,一良打算让玛丽明天送去给他。

    哈伯最近一直在监督新农地的开垦工作,每天直接来回于开垦现场与自宅,很少来纳尔森家。

    「好美啊……看起来就像宝石一样。」

    薇蕾塔拿起橘色的玻璃杯,高举在半空中,感叹地说道。天花板上的LED灯的光线穿透杯身,把杯子映照得既艳丽又耀眼。

    吉珂妮亚也拿起红色玻璃杯,「哦──」发出感佩的声音。

    玛丽在见到可爱的粉红色玻璃杯后,维持著打开盒盖的动作僵住了。

    艾菈的话,也许是因为已经看习惯一良泡茶用的玻璃壶了,因此虽然有些诚惶诚恐,但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玻璃本来就是宝石不是吗?」

    「说的也是……这么说来,这就是用宝石做的杯子了?而且还是最高级的。」

    「这样想的话,就会觉得这杯子根本是稀世珍宝呢。」

    「真的……」

    莉婕和薇蕾塔盯著自己手中的杯子,紧张地吞著口水。

    「还有,这也是吉珂妮亚小姐的。用来装刨冰的玻璃碗。」

    吉珂妮亚接过红色透明的玻璃碗,开心地微笑起来。

    「哎呀,实在太谢谢您了。那我就马上从今天开始使用吧。」

    「今、今天开始用吗?」

    「是呀,用这个碗装刨冰,吃起来好像会加倍美味呢……纳尔森,你怎么了?」

    发现纳尔森看著盒中物品僵住,吉珂妮亚探头看向他的礼物。

    「咦!这是什么?太厉害了吧!」

    「怎么了吗?」

    见吉珂妮亚也瞪大了眼睛,莉婕不解地问道。

    「太、太了不起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物品……」

    纳尔森说著,把他的礼物从盒子中取出。

    「哇!好厉害!」

    「好美……」

    莉婕和薇蕾塔也惊叹道。

    那是由琥珀色与绿色组成的威士忌杯。

    杯底是深琥珀色,愈到中央,绿色成分愈多,在最上层的杯缘部分变成深绿色。

    与其他人的杯子一样,杯身上都有精致的玻璃雕刻。

    价格略高于其他人的杯子,一只就要三万日圆。

    「我忘了问纳尔森先生想要什么颜色的杯子,所以就自作主张地买了。不过这杯子真的很美啊,对吧?」

    「是、是的。但是,这么高级的物品,我们真的能收下吗?」

    「可以可以,尽量收下吧。这是感谢大家平常对我的诸多关照。」

    「非常感谢您。但是,受到关照的似乎是我们这边……」

    「好了好了,不用想那么多啦,就收下吧。」

    在那之后,纳尔森说反正机会难得,于是从自己房间带了几瓶装在银制瓶子里的「秘藏」水果酒,亲自倒给大家喝。

    桌子中央摆放著水果及盐腌的肉品等的下酒菜,俨然成为一场小酒宴。

    由于薇蕾塔不太敢喝酒,因此是以麦茶代替水果酒。

    吉珂妮亚趁著纳尔森回房拿酒时,制造了一大堆刨冰,彷佛为了补偿这几天没吃到的遗憾似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哦──原来工程进行得那么顺利啊?」

    「是的。由于不需要花费人力从采石场搬运石材与加工,因此进度超前非常多。砂浆不但成本远低于石材,而且只要灌入模具中,就能制造出想要的形状,是非常方便的材料呢。」

    纳尔森红著脸,晃动著玻璃杯,觉得有趣似地看著杯中液体的动态说道。

    他才喝到第二杯而已,就已经满脸通红了,看来他的酒量不是太好。

    相对的,莉婕的脸色完全没有改变,一面连说著好喝,一面骨嘟骨嘟地把酒灌进肚子里。

    「进度超前太多,照这个速度,工程应该可以缩短一年以上吧。尤其是桔槔,真的非常有用呢。」

    「咦?桔槔?」

    一良问道。他无法理解桔槔如何运用在工程里,纳尔森点点头。

    「工匠们把桔槔加以改良,制造出了能把货物上下搬运的道具,不需花费太多力气,就能把材料运到高处,工作效率也因此提高许多。」

    「改良……哦,就是利用杠杆原理提起重物吗?」

    「哦,原来那叫杠杆原理吗?我听说工匠们把桔槔设置在可动式底座上,如此一来就能随时移动到不同的地点,把材料运到高处了。」

    纳尔森说的道具与桔槔类似,是把长木棒的中心点挂在支柱上,在其中一端绑上笨重的货物,压下另一端,将货物举到高处的升降装置。

    可以说是工地用起重机的人力版。

    「不只如此,听说工匠们还做了进一步的改良,在轮盘上加装转动用的把手,以轮盘卷取绳索,慢慢把货物吊起。这种道具不占空间,在狭窄的地点相当好用。」

    「哦哦,开发出这么多道具,可见大家都很有干劲呢。」

    「应该是因为绩效好的人能得到奖励吧。假如能提早完成碉堡的建设工作,就能把心力放在开垦碉堡附近田地或伊斯提利亚的治水工程上了。而且还能省下许多预算,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是啊。不过那些工匠还真厉害,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发出这么多道具。」

    「我想应该是从一良阁下传授的新式机械及道具中得到灵感吧。所以今后说不定能开发出更多新的道具呢。」

    「那还真是好现象。第一线的人那么有干劲的话,工程进度应该会很顺利吧。」

    「是的。再加上第一线已经开始使用制材机了,木材的加工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成本应该也会因此大幅降低。但是进度太快,变成材料来不及供应,因此接下来的课题就是加快供应速度了。说到这个,由于制造砂浆用的细砂不敷使用,工匠们将少量砾石加以捣碎后混在其中充数。虽然貌似过得去,但是多少会担心品质问题。」

    「哦,那样没有问题哦,而且强度还因此增加了呢。其实我是因为那么做会增加材料成本所以没说,不过在砂浆里加入细小的砾石,加以混合后就会变成名为混凝土的建筑用材料哦。」

    「唔,是这样吗?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发明新的建筑材料,我们领地的工匠们也真是有本事。如此一来就必须尽快量产碎矿机送到工程现场使用了呢,哈哈哈!」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吧,纳尔森的情绪比平常更高昂。

    说不定是因为领地的发展状况相当顺利,他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

    「话说回来,进度快成那样的话,就会想去实际看一下那座碉堡呢。」

    「哦哦,您愿意去视察吗?请务必前往视察一趟。还有就是,之前提过的,把手压帮浦运用在废弃矿坑的事……」

    「吶吶吶,工作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来聊更开心点的事情嘛。一良你也多喝一点,这种酒超好喝的耶。」

    纳尔森正要继续说下去,莉婕起身,把手放在一良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把玻璃杯递给一良。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罕见地喝醉了。

    「嗯,好。」

    一良接过莉婕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优雅又甘甜的果香在鼻腔扩散开来。

    甜度相当高,近乎甜品了。

    「唔哦,真好喝。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水果……怎么了?」

    一良赞叹道,接著发现莉婕正奸笑地看著自己。

    「嗯呵呵,间接接吻了。」

    「这也太幼稚了吧?」

    「欸──好无聊的反应──」

    也许因为一良的反应不如预期吧,莉婕鼓起腮帮子抱怨道。

    「薇蕾塔,你要不要喝喝看?这种酒很甜,喝起来和果汁一样哦。」

    「我要!」

    薇蕾塔二话不说地接过一良递出的杯子。

    「什么嘛──刚刚我劝酒时,你明明说不想喝……」

    「莉婕。也帮我倒一杯吧。虽然说是我秘藏的酒,但其实那瓶酒我连一口都还没喝过。」

    「啊,对不起,薇蕾塔杯子里的那些是最后仅存的酒了。」

    莉婕如此回答后,纳尔森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转变成虚无。

    「竟然……那可是从王都特地订购,超稀少的进口高级酒喔……因为听说愈陈年愈柔软顺口,所以我一直没有开封……」

    「反、反正另外还有好几瓶嘛,没关系啦。艾菈和玛丽要不要喝?这么好喝的酒平常可是没机会喝到的哦,还是趁现在多喝一点吧。」

    「真的。每瓶都很好喝呢……玛丽,你还好吗?你像喝了不少?」

    「我没事……我觉得很舒服……」

    玛丽以双手慎重地捧著粉红色的玻璃杯,神情恍惚。

    她从刚才起就在艾菈的劝说下喝了不少酒,但是除了脸颊发红之外没有其他醉酒的反应,只是一直笑个不停。

    「哦,薇蕾塔,你这不是也能喝嘛?」

    「这种酒没什么酒味,很甜很好喝呢。如果是这种酒,我就喝得下去。」

    「的确。喝起来不太像酒呢。要喝看看另外这瓶吗?」

    「好的,也请给我一点。」

    「一良先生,这种水果酒和刨冰很搭呢。」

    一良正在帮薇蕾塔倒酒,吉珂妮亚从桌子另一头把有点融化的刨冰递了过来。她似乎是以水果酒代替糖浆了。

    「哦,谢谢。是说吉珂妮亚小姐,你的脸很红哦,会不会喝太多啦?」

    不只脸颊,吉珂妮亚连脖子都发红了,而且看起来有点摇摇晃晃。

    她似乎完全醉了。

    「没问题。因为我是在山里长大的。」

    「这理由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哦哦,真的很好吃呢。」

    一良以汤匙舀起刨冰,吃了一口后说道。吉珂妮亚双手捧颊,扭来扭去地说道:

    「间接接吻……」

    「欸欸……你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喂,莉婕,这个酒瓶也空了,难道是你一个人喝光的吗?」

    「啊,那是母亲大人喝光的,我喝光的只有这瓶和这瓶。」

    「你们是打算今晚把所有酒喝光吗……」

    酒宴持续到深夜。

    也许是因为身体无法接受太多酒精吧,薇蕾塔喝起水果酒后没多久,就脸色发青地直冲厕所,回来后就精疲力竭趴在桌上不动了。

    到最后,只剩莉婕与玛丽没倒下,其他人全都喝挂了。

    隔天早上。

    玛丽请宿醉的艾菈帮忙完成自己早上的工作,只身来到利维森老家的正门口。

    ──哈伯少爷看到这个应该会很惊讶吧。如果他知道连我都有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提著的布袋中装著昨晚一良托她转交的伴手礼。

    礼物的内容是:和玛丽的杯子相同花纹的淡紫色玻璃对杯。

    玛丽请门房帮忙开门,进入屋内。

    「哎呀,这不是玛丽吗?好久不见了。」

    一名认识玛丽的侍女发现她的存在,出声说道。

    除了工作中必要的对话之外,不只这名侍女,所有侍女都尽可能地不和玛丽交谈。像这样主动与玛丽说话,可说是非常稀有的情况。

    并非侍女们讨厌玛丽,她们是怕和玛丽太亲密,会惹奥朗德生气,被他盯上。

    「你在纳尔森大人那边做得如何?还顺利吗?」

    「是的,大家都对我很好,所以还行。」

    「这样吗?那就好。你一定要在那边努力地工作,以免被赶回来哦。」

    「是、是的……那个,请问您知道哈伯少爷在哪里吗?」

    「我想应该在自己房间吧。早餐时间快到了,等会儿他应该就会出来了。」

    「我明白了,谢谢您。」

    「奥朗德少爷今天也在家,小心别和他碰著了。他从几天前起就一直很安静,说不定心情很不好哦。」

    「我、我明白了。」

    玛丽向那名侍女道谢后,照著那侍女说的,隐身在走廊暗处,小心地前进。

    就在她经过转角想上楼时,砰!整张脸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布袋差点因此掉到地上。玛丽努力抓住布袋,不让它掉下去。接著重新拿好布袋,慌张地鞠躬道歉。

    「真、真是万分抱歉。」

    「嗯?」

    听到对方的声音,玛丽抬起头,在见到对方的容貌后脸色发青。

    自己好死不死撞上的,就是从刚才起千方百计想避开的那个奥朗德。

    「哦,是你啊。」

    但是奥朗德似乎在思索什么,只是瞥了玛丽一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

    玛丽反射动作地缩起身体。

    「那、那个,真的是万分抱歉……」

    「你是来跑腿的吗?哈伯应该在他自己房间里。」

    「咦?啊,是!谢谢您!」

    尽管奥朗德那意料之外的平淡反应使玛丽大为动摇,但她仍赶紧再次鞠躬道谢。

    平时的话,奥朗德肯定二话不说就拳打脚踢了,可是今天却没有那么做,相当反常。

    「既然你在这里,就表示一良大人回伊斯提利亚了?他今天会待在纳尔森大人家吗?」

    「是、是的。我想一良大人应该整天都在……」

    「是吗?那你帮我转告一良大人,说我想向他报告上次那件事的调查结果。可以的话今晚就想去拜访他。」

    「我明白了。请问奥朗德少爷今天整天都在吗?」

    「不,我下午有事不在,你找个人留言就行。」

    「我明白了。」

    奥朗德说完,径自朝走廊深处前进。

    玛丽深深鞠躬目送他离去,为了免去一顿打骂而松了口气。

    她爬上楼梯,前往位在二楼的哈伯房间。

    经过办公室时,玛丽发现房门是半开著的。

    她不经意地朝里面望去,没有任何人在。

    唯一会动的,只有打开的窗户旁随风飘动的窗帘。

    「啊!」

    就在这时,一阵强风吹入房间,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吹落一地。

    玛丽快步跑进办公室,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

    「我记得这边也有……呜,在书柜底下……」

    她为了捡文件,绕到沙发后方,趴在地上,伸手想拿飞进书柜底下缝隙中的文件。

    好不容易构到文件,正想把手抽回时,玛丽听见有人走进办公室的脚步声。

    砰,门被关上,而且还传来上锁的声音。

    「哈伯,假如今后阿尔卡迪亚和巴贝尔开战,你认为我们有多少胜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就是问题本身的意思,直接回答就好。」

    玛丽原本想起身,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她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僵在原地。

    玛丽听到的声音,来自诺尔与哈伯。

    「……假如同盟国团结一心地对抗巴贝尔,说不定能打成平手。但仍然会是场苦战。」

    「嗯。那么,假如我方少了一个或以上的同盟国呢?」

    「那样一来应该会毫无胜算吧。除非出现奇迹。」

    「是吗?所以同盟方一定会战败。不过就算没少同盟国,九成九也是输定了。」

    「父亲大人,请您说明白点。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要趁著开战前逃到巴贝尔。当然,你也要一起去。」

    「什么!?」

    父亲诺尔语出惊人,哈伯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玛丽也惊呆了,手中文件差点掉到地上,她赶紧重新抱紧文件。

    「我本来预定是两、三年后再过去的,不过情况有变,不得不提前了。」

    「您一直与巴贝尔私通吗?」

    「没错。打从签定休战协定后,政府决定军事发展优先于复兴建设的那一刻起,我就看清这个国家已经没救,开始与巴贝尔接触了。实行那种本末倒置的政策,根本不可能撑过下一次的大战。」

    「您竟然……兄长大人也知道这件事吗?」

    「不,奥朗德和你一样被我瞒在鼓里,我是直到三天前才告诉他这件事的。」

    「兄长大人怎么说呢?」

    「他没说什么,不过也没有很惊讶。毕竟是奥朗德,应该早就多少察觉到我在做什么了吧。」

    「原来……如此……」

    「我已经和巴贝尔连络好了。虽然不是现在马上,但是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会分成好几天,让你们不受人起疑地离开伊斯提利亚。」

    「但是……」

    「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带玛丽走的。」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玛丽猛地一颤。

    为了不被诺尔和哈伯发现,她尽可能地贴在沙发旁,缩著身体,浑身发抖。

    「到了巴贝尔之后,我就把玛丽的所有权送你。等到一切安顿好,你们要一起离开利维森家也无妨。就算你想娶玛丽也成。」

    「不,我把玛丽当成妹妹,没想过和她结婚……」

    「什么?我还以为你一定……算了,那就这样吧。总之,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玛丽都行。」

    哈伯沉默不语。

    也许把哈伯的沉默当成接受这提议了吧,诺尔继续说道:

    「所以在离开伊斯提利亚之前,你要尽可能地收集军方的情报,这样才能向巴贝尔展示我们的价值,确保我们在那边的地位。」

    「父亲大人,我想问一件事。您能保证巴贝尔绝对能战胜同盟军吗?」

    听到哈伯这么问,诺尔露出惊讶的表情。

    「巴贝尔当然会赢。他们土地比我们大,人口比我们多,而且为了在下次的战斗中获胜,还进行了各种军制改革,不可能重蹈上次那种轻敌的覆辙。」

    「但是,上次的战争,就算打到后来,巴贝尔也没能打赢同盟国,要说他们下次绝对能赢,不会太武断吗?」

    「上次巴贝尔之所以没有继续进攻,是因为被同盟国与北方蛮族两面同时夹攻,但是蛮族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进攻,而且同盟国这边也……」

    「同盟国这边也?」

    「……我说太多了,关于这件事,等到过去巴贝尔之后再告诉你详情。现在你只要照著我的指示行动就对了。」

    诺尔说完,直视哈伯。

    哈伯也不移开目光,直视著自己父亲。

    「你深受伊斯提家的重用,说不定会觉得有恩情,可是因妇人之仁而误判大局,只会害死自己而已。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你想保护玛丽对吧?想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人事物,就要有舍弃其他东西的觉悟。」

    「……对父亲大人而言,最珍惜的是什么?」

    「当然是你们这几个孩子了。」

    「也包含玛丽在内吗?」

    「当然。我是很想这么说,但是我对玛丽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可是假如你很珍惜她,我也会为了你而珍惜她。」

    「……是这样吗?」

    「到了巴贝尔之后,我会把玛丽当成女儿对待的。当然,我会彻底要求奥朗德和其他人也都那么做。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再把她当成外人欺凌她。」

    听诺尔这么说,哈伯把目光下移到父亲的脚边。

    诺尔无奈地叹道:

    「听好了,我再说一次。阿尔卡迪亚下次必定战败。所以我们要带著所有能弄到手的王家与伊斯提家的情报去投靠巴贝尔。我们只要考虑如何保护最重要的人就好,不能误判大局。眼前的局势可没有好混到光凭感情用事也能活下去,懂吗?」

    「是。」

    「很好。在离开的日子决定好之前,你就继续照常做事吧。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用不著告诉玛丽。到了巴贝尔后再对她说明就好。」

    「我明白了。」

    「很好,快去吃饭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两人谈完后,离开房间。

    玛丽依然躲在沙发后方,浑身发抖了好一阵子。

    当天晚餐后。

    一良在自己房间旁的办公室里,向众人说明摆放在桌上的监视器的性能。

    在场的有一良、纳尔森家的三人。薇蕾塔去帮玛丽做晚餐的善后工作,因此不在场。

    「我打算用这些监视器把今后我们和其他国家、其他领地做重大交涉时的样子记录下来。只要有这些纪录,就算对方想反悔,我们也有证据能证明不是空口无凭。还有,这些监视器拍下来的影像可以即时在这边的萤幕上看到。」

    「这和你上次用的相机有什么不同吗?」

    莉婕端详著圆顶状的监视器,问道。

    「用途类似,但是有点不太一样。监视器拍下来的不是单张的照片,而是把活动的样子全部记录下来,而且可以重覆观看。是说相机也是有类似的功能就是了。」

    「唔──……所以在记录交涉过程时,这种机械比较方便?毕竟叫『监视』器嘛。」

    「没错。而且还可以用来预防犯罪。比如在交涉时出了什么问题,在其他房间监视的人可以立刻赶到现场解决。」

    「哦,也能这样用啊?」

    莉婕感佩地说道。一良看著那样的她,偷看了一下纳尔森与吉珂妮亚。

    他们也都以「这样一来应该就没问题」的表情点头。

    一良已经事先对他们提过监视器的事了,因此他们都明白这是为了莉婕准备的机械,也明白使用方法。

    「虽然说除非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大事,否则存在这里面的影片应该派不上用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这边装设几台使用吧。只要藏在与来宾见面用的房间的盆栽里,对方就无法发现了。另外这个是警报器……」

    一良正说明著机械的用法,玛丽敲门走了进来。

    「一良大人,奥朗德大人到了。他正在会客室等您。」

    「哦,好,我马上过去……嗯?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发现玛丽的表情有点忧郁,一良问道。玛丽紧张地回道:

    「不,我没事。感谢一良大人如此关心我。」

    今早偷听到的诺尔所说的那些话,一直在玛丽脑中打转,害她烦恼到几乎食不下咽。

    之后,哈伯若无其事地收下玛丽转交的一良伴手礼,但是在听到玛丽也收到同样的礼物时,笑了起来。

    由于他的态度和平常完全一样,玛丽也没办法向他提那件事,只好默默地回到纳尔森家,一个人烦恼不已。

    虽然她很想找人商量那件事,但是又怕反而会为被商量的人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没办法说出来。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哦,今天就做到这里,先回去休息吧。我会通知其他侍女的。」

    「……不,没有!我真的没事!」

    有那么一瞬,玛丽露出强忍泪水的表情。一良不禁担心是不是奥朗德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既然本人坚持没事,一良也无可奈何。

    「唔──……好吧,不过你别太逞强哦。」

    「是的。谢谢一良大人的关心。」

    一良带著玛丽,前往会客室。

    几分钟后,一良与奥朗德面对面地坐在桌前,看起盐湖的调查报告。

    被烛火映照得光影幢幢的房间里,只有一良与奥朗德两人。

    这是因为奥朗德希望能在报告给纳尔森知道前,先和一良私下讨论的缘故。

    一良曾经因为不听奥朗德的劝告,把莉婕被尼贝威胁的事告诉吉珂妮亚,吃到苦头学乖了的他,这次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奥朗德的要求,因此成为现在这样的情况。

    「探子说,没有发现一良大人说的那种盐湖,但是在内陆的盆地中发现奇妙的村子。」

    「奇妙的村子?」

    「是的。每天都有许多载货用马车进出那村子,调查报告中说,是为了运送从村里采掘的黏土。但是马车的终点却是古雷葛伦沿海某座以制盐出名的小镇……那样的海边小镇需要那么多黏土吗?这就是奇妙的部分。」

    「是打算以船只把黏土出口到什么地方吗?或者是为了建设什么建筑物,所以需要大量黏土制造砖块?」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考虑到成本,以船只出口黏土太不划算;虽然当地有制作砖块或陶器的迹象,可是运到当地的量与使用量对不起来,两者的份量差太多了。」

    「唔,不寻常得那么明显吗?」

    「是的。马车运来的黏土全都存放在同一座设施里,但是那设施附近就有山与河川,想就近取得黏土并非难事,而且那村子的黏土品质似乎也不是特别高,给人的感觉相当古怪,因此不由得令人在意。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要不是他们发展出了以黏土制盐的新制盐法,不然就是……」

    「……他们其实是假运土,真运盐吗?」

    奥朗德点点头。

    「虽然我想更进一步调查,但是那村子的警备森严,难以接近,不知要花多久才能查清楚,因此我想先向您报告目前已知的部分。」

    「原来如此……说不定那村子里有地下岩盐的矿坑呢。」

    「岩盐……?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请问这和盐湖有什么不同呢?」

    奥朗德认真问道,一良回想著以前在百科全书上看过的内容。

    「大致而言和盐湖很类似。假如盐湖的水分被全部蒸发,地面将会出现一整层的盐,日子久了被风砂埋住,最后就变成岩盐层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们把从地下挖出的岩盐包在黏土里,运到沿海地区,伪装成从当地海岸生产的盐来贩卖到各处。」

    「有这个可能。岩盐的盐呈结晶状,假如那村子里真的产岩盐,那么古雷葛伦盐的品质特别好,也就不奇怪了。」

    「那样一来,就算不花力气制盐,也能靠著贩卖高品质的盐大赚一笔呢。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对于一良的猜测,奥朗德感佩地用力点头。

    他似乎已经把这说法当成真相了。

    「那么我会以此为依据加以调查的。由于领主戴亚斯大人很有可能也参与此事,假如真是那样,就能以此威胁尼贝阁下了。」

    「怎么个威胁法?」

    一良不解地问道。奥朗德奸笑起来。

    「我想,交易量减少五成,是尼贝阁下为了得到莉婕小姐而做的恫吓。假如戴亚斯大人是在知道当地有岩盐矿坑的情况下把制盐事业全权交给尼贝阁下处理,那么不久之后,尼贝阁下应该会以『天气好转了』或者其他藉口把交易量往上修。」

    「唔──……也就是说,假如交易量维持在减少五成的状态,就表示戴亚斯先生不知道领地内有岩盐啰?」

    「没错。假如戴亚斯大人不知道领地内产岩盐,而尼贝阁下又铁了心非要得到莉婕小姐,那么他八成会坚持到底,减少交易量直到我们出声求饶为止。但是,假如戴亚斯大人也有参与岩盐的事,一定不能容许尼贝阁下基于私心做出使收入大幅减少的蠢事。尼贝阁下之所以还没把减少交易量的通知书送过来,我想应该是在观望修正交易量的时机吧。」

    这次换一良对奥朗德的猜测感佩地用力点头。

    「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是这样,直到尼贝有所行动为止,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就好了?」

    「我想这样就行了。我会继续调查那村子的事,但是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需要特地去做的事吧。」

    「唔……如果尼贝还是坚持砍五成的交易量,又该怎么办?要把岩盐的事告诉戴亚斯先生吗?前提是拿到那村子的地下有岩盐的证据就是了。」

    「那么做应该会很大快人心吧。不过,藉此逼尼贝阁下把至今为止私吞的利益全部吐出来,您觉得如何呢?假如他瞒著戴亚斯大人私下贩卖岩盐,肯定从中获得巨利,让我们把那些钱全都接收过来吧。假如岩盐的事被戴亚斯大人知道了,尼贝阁下不但家产会被充公,而且很有可能被判死刑。还不如以此为把柄,让他成为我们的傀儡,拚命为我们赚钱,赚到死为止。」

    「这、这招好狠啊。虽然那也是他活该啦……」

    听著奥朗德以爽朗的表情说出的凶残提议,一良不禁乾笑起来。

    奥朗德也跟著发出愉快的笑声。

    「这是妄想染指一良大人未来夫人应有的报应。虽然不能像吉珂妮亚大人那样直接砍了他,但还是该彻底打垮他才对。」

    「欸?不,我和莉婕不是那种关……」

    「啊啊,您们交往的事还在保密中吗?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我还以为早就公开了。」

    「等一下,大家都在说,是真的吗?」

    一良正发问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奥朗德应声后,薇蕾塔端著放了两只茶杯的托盘走进房里。

    原本应该是由玛丽奉茶的,但是薇蕾塔在洗碗时,发现在一旁泡茶的玛丽脸色非常难看,所以主动说要代替她送上茶水。

    顺带一提,关于玛丽的身世与在纳尔森家的立场等等,薇蕾塔已经从一良那儿大致听说了。

    「抱歉,我是来送茶水的。」

    「是薇蕾塔啊?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了。」

    也许是有点紧张吧,薇蕾塔以僵硬的动作走到桌前。

    「嗯,谢谢你。」

    「不、不会!」

    就在她生硬地把茶杯放在桌上时,奥朗德开口道谢,害得薇蕾塔拔高了声音,怪腔怪调地回道。

    她僵住几秒,接著明白自己出了大糗,满脸通红地鞠了一个躬后快步离开房间。

    奥朗德以看到稀有动物的表情目送薇蕾塔离去。

    「这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我是第一次见到她呢。」

    他凝视著被带上的门板,问道。

    由于薇蕾塔穿著便服,不是侍女服,所以奥朗德以为她是哪个贵族家的女儿。

    「她是从葛利夏村来这里帮忙的特别助手。她很机灵,脑袋转得很快,帮了我很大的忙哦。」

    「原来如此,能被一良大人如此称赞,想必非常优秀呢。」

    「是啊,她真的又聪明又很可靠,所以我把道具和机械的开发管理工作全交给她了。」

    「哦!真是太厉害了。有机会的话真想和她聊一聊呢。」

    奥朗德边听边点头,把视线移回一良脸上。

    「关于尼贝阁下的事,到此告一个段落。另外要您报告的,就是先前提过的,让原本住在被拆除的老旧建筑物中的居民迁移到郊外的事。」

    「哦哦,那件事我全权委托奥朗德先生处理了嘛,有什么问题吗?」

    「不,一切很顺利。我正在移居的村子或城镇里,建造许多军方在驻屯驻地过冬时用的营舍。和一般住宅相比,那种营舍构造单纯,成本也比较低;不但能在短时间内建好,而且还能承受积雪的重量,非常适合我们的需要。只要把原本的单人房隔间改成能容纳一整个家庭的隔间就行了。」

    「唔喔!那真是太棒了。这么说来,建材也可以集中在一起大量生产了?」

    「当然。我已经委托导入制材机的工房大量生产木材了,成本因此大幅降低。而且因为是组合式建筑,使用的大多是同样的零件,生产效率也提升了很多。至于移民们的工作……」

    在那之后,两人讨论著相关的政策,直到深夜。

    隔天早上。

    一良穿著睡衣,坐在椅子上,让玛丽为他解开绷带。

    既然都被玛丽叫醒了,就乾脆请她帮忙看一下伤口变得如何吧。

    玛丽小心又轻柔地解开绷带,拿下盖住伤口的纱布。

    「怎么样?伤口有化脓吗?」

    「没有,看起来似乎没有那种迹象。」

    「是吗?那就好。可以帮我在伤口涂上这种药膏吗?只要挤一点点在指头上,涂在伤口上就好。」

    「我明白了。」

    玛丽平淡地答应著,接过管状药膏,把鲜红的药膏挤在指尖。

    她轻轻拨开一良的头发,轻柔地把药膏涂在伤口上后,盖上新的纱布,重新缠上绷带。

    「好了。」

    「谢谢你……呃,玛丽。」

    「是。」

    从早上起,一良就感受不到玛丽的情绪起伏。

    而且她脸上完全没有笑容,样子明显很异常。

    「假如我猜错了就先和你道歉,你和奥朗德之间发生什么事吗?」

    「咦?」

    玛丽稍微出现动摇。为了让她安心,一良尽可能地以最和善的态度开口:

    「从昨天起你就没什么精神,所以我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果你愿意,我随时能让你商量;如果你……」

    他正想发问,就在这时,有人在房外敲门。

    一良应声后,哈伯开门走入房间。

    「一良大人,早安。」

    哈伯脸上挂著与平时无异的柔和笑容,深深鞠躬。

    「早安。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呢?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为昨天一良大人送的礼物道谢的……呃,请问那布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呢?」

    发现桌上的纱布,哈伯讶异地问道。

    「哦,这不是血啦,是药膏。前几天我头部受了一点小伤,所以擦个药。」

    「受伤……?」

    「嗯,碰到一点意外状况,我的头因此被割伤。玛丽才刚帮我换好药而已。」

    「……」

    「怎么了吗?」

    见哈伯陷入沉默,一良不解地问道。

    哈伯吃惊似地回过神,以担心的眼神看著一良。

    「不,没什么。您的伤势还好吗?」

    「不是什么大伤,已经没事了。吉珂妮亚小姐帮我缝了一针,大概再三天就可以拆线了。」

    「是这样吗……一良大人没有大碍就好。」

    哈伯微笑著再次为礼物的事道谢,离开一良房间。

    一良目送他离去,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一动也不动的玛丽。

    玛丽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直勾勾地注视著一良。

    她的表情略微僵硬,看起来颇有惧意。

    「继续刚才的话,如果你有需要,我也会尽力帮你的忙,所以尽管来找我没关系。如果不方便和我说,也可以抱怨给艾菈或其他侍女听哦。就算不能解决问题,光是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心情就能轻松很多。」

    「……好的,谢谢您。」

    玛丽小声说完,鞠了一个躬,很快地离开房间。

    看著被关上的门,一良搔著头。

    「唔──好像不该由我开口?应该先由艾拉小姐或薇蕾塔说才对……」

    他反省了一会儿,开始缓慢地换起衣服。

    当天傍晚。

    城中的木工工厂。

    薇蕾塔站在杂乱的工厂中,把设计图摊在桌子上,向包围在自己身边的木匠们解说机械的制作方法。

    虽然纳尔森已经告诉木匠们今后将由薇蕾塔担任道具与机械的开发管理工作,但是实际见到薇蕾塔来到工厂,他们还是大感意外。

    从名字可以知道新来的管理者是名女性,但是没人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这种机械名为碎矿机,在从水车延伸出来的轮轴上加装木板,利用水车的转动,以木板把设置在一旁的槌子提起,轮轴的木板与槌子的木板分离时,槌子就会落下,敲碎放在底座的矿石。」

    「唔,真是方便的道具。这机械是小姐想出来的吗?」

    年长的大匠问道,薇蕾塔点点头。

    「是。我参考制材机和工具机的原理设计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众木匠发出「噢噢!」的赞叹声。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有才华……不愧是纳尔森大人推荐的人才呢。提高敲碎矿石的效率,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呢。」

    「要尽快把这种碎矿机制作出来吗?」

    一名双手盘胸,感佩不已的壮年木匠向薇蕾塔问道。

    「是的。愈快愈好。我想把这种碎矿机配置在各个矿坑或相关的工厂里使用。」

    「说到这个,听说最近矿山的开采量好像增加了不少,有了这种机械,工作起来会轻松很多吧。对了,听说最近会有大批铜矿和铅矿的矿石运到伊斯提利亚,小姐有听说这件事吗?」

    薇蕾塔惊讶地问道:

    「铜矿和铅矿?不是铁矿吗?」

    「铁矿?那是什么?」

    这次换成从来没听说过铁矿的木匠们反问了。

    「那是最近发现的新的金属种类。比青铜硬又比青铜轻,生产成本又很便宜。由于纳尔森大人下令紧急开采这种矿石,所以我想,运来伊斯提利亚的应该是铁,而不是铜和铅哦。」

    一良和纳尔森不打算隐瞒铁的存在。一旦开始炼铁,就会把铁器全方面地导入所有产业之中。

    考虑到巴贝尔可能从好几年前就开始生产铁器,纳尔森他们隐瞒发现铁矿的事并没有好处。

    而且,故意放出阿尔卡迪亚已经炼矿的风声,让这消息传入巴贝尔耳中,说不定还能让巴贝尔重新评估我方战力,延后开战时间。

    既然已经有了现成的冶炼和加工方法,而且还能以木炭高炉大量制造生铁,那么开战时间愈晚,对阿尔卡迪亚就愈是有利。

    因为那样一来,阿尔卡迪亚就又有时间把所有产业使用的金属道具全部换成铁制品,一口气提升国力。

    「哦,真想看看那种金属呢。话说回来,我听说的确实是铅矿……是谁乱造谣?而且我还听说顺便开采出了少量的银矿,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话说回来,小姐今年几岁了?」

    大匠喃喃自语著,一旁的年轻木匠非常感兴趣地向薇蕾塔发问。

    「前阵子刚满十六岁。」

    「哇!好年轻!比我小十岁呢!」

    「小姐是贵族吗?」

    「不,我和大家一样是平民。」

    另一名工匠问道。听到薇蕾塔的回答,众人眼中浮现期待之色。

    「是这样啊。你是哪里出身的?」

    「我来自伊斯提利亚西边,一个叫葛利夏的小村子。」

    「哦哦,我知道那里,是传说中葛雷西欧尔大人出现的村子嘛。」

    「结婚了没?」

    「咦?还没有。」

    「有男朋友吗?」

    「咦!呃……」

    「有吗?」

    「没、没有。」

    老实过头的薇蕾塔回道,「噢噢!」几名年轻木匠欢呼起来。

    声音中带著明显的欣喜之色。

    「那我们今晚办个联欢会吧?好好喝上一喝!」

    「哦!这主意好。每次都只能和脏兮兮的臭男人喝酒也很无聊,今晚应该能喝得很爽吧!」

    「不、不行,我还有事,必须早点回去才可以……」

    薇蕾塔被他们兴冲冲的样子吓得后退一步。

    一名工匠把手按在她肩上,好啦好啦,不让她继续后退。

    「不要这么说嘛,今晚我们请你,你们说对吧?」

    「当然当然,这时候就要爽快答应才上道哦,小姐。」

    「要去哪间店?上次那间怎样?」

    「呃!那个!我真的有事不能去啦!」

    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参加了,薇蕾塔赶紧出声加以拒绝。

    可是工匠们只是「好啦好啦」地拍著她肩膀,完全不听她说话。

    「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别担心啦。」

    「不是那样的,这样太突然了,我还有事……」

    「没关系啦,我们会请你吃好吃的啦。」

    「所、所以说……」

    正当薇蕾塔拚命拒绝,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众人朝门口望去,一名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抱歉,因为门是开著的,所以我就擅自进来了。」

    「嗯?你是谁啊?」

    「我是这位小姐的同伴,因为她一直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情况。」

    「奥、奥朗德大人……」

    听到薇蕾塔的话,所有人一起看向她。

    「咦?奥朗德,是利维森家的?」

    「是的,我是奥朗德•利维森。虽然很抱歉,但就是这么回事。可以把这位小姐还给我吗?」

    奥朗德代替薇蕾塔答道。工匠们一下子变得有如槁木死灰。

    「小姐,既然你和贵族关系密切,就该早点说啊。」

    「就是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人出手……」

    「我明天要请假……」

    「咦!不、不是那样的!我……」

    薇蕾塔急著想辩解,但是奥朗德快步朝她走来,彷佛想把她从木匠们手中抢回来似地搂住她的肩膀。

    「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沐浴在工匠们的视线中,离开工厂。

    奥朗德带著薇蕾塔来到离工厂有点距离的马车旁,接著放开搂著薇蕾塔的手。马车为箱型,装饰得相当豪华。

    「你还好吧?」

    「是、是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忙!」

    薇蕾塔很快地站直身体,向奥朗德深深一鞠躬。

    尽管她脑子仍然一片混乱,但还是能理解,自己是被这个人帮助了。

    「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不可以在这种时间单独前往那种全是男人的地方哦。就算他们是工匠,也不等于每个人都有良好的操守。」

    「好、好的。对不起……」

    薇蕾塔诚惶诚恐地说完,不可思议地看著奥朗德。

    「那个,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是来隔壁工厂瞭解简易住宅用木材的生产进度的。离开工厂时,正好看到你一个人走进那间工厂里,令我有点在意,所以就留下来观察了一下状况。」

    奥朗德说完,微笑了起来。

    那是优秀能干的男子才能表现出来的、既爽朗又诚恳的完美笑容。

    「关于你的事,我已经从一良大人那儿听说了哦。听说你现在负责的是道具和机械的开发管理工作?」

    「是的,我是以莉婕小姐的辅佐者身分在旁协助这些事。」

    「是这样吗?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工作应该很辛苦,不过请多加油哦。如果有不懂或困扰的事,尽管找我商量吧。」

    「好的,谢谢您。」

    薇蕾塔道谢后,奥朗德张望起周围。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城市染上鲜艳的橘红。

    再一个小时,这一带应该就会被黑暗包围了吧。

    「已经这么晚啦……机会难得,要不要和我一起找间店共进晚餐呢?我会用马车送你回去的。」

    「啊,对不起。我必须回去准备晚餐才行。」

    奥朗德有点惊讶。

    「咦?准备晚餐?你还兼任厨师吗?」

    「与其说兼任,应该说我会帮玛丽准备一良先生的餐点吧。」

    「哦……我记得玛丽是一良大人的专属厨师吧?难道她一个人无法胜任这个职务吗?」

    「不是的,是我要求玛丽让我帮忙的。」

    「原来如此。但是现在赶回去,应该也来不及了吧?我会派人通知玛丽你来不及回去帮忙准备晚餐的,你就放心和我去吃饭吧。」

    「呃……很抱歉,我想我应该赶得上准备时间,所以我还是要回去。」

    「咦?」

    意料之外的回答使奥朗德瞪大双眼。

    就连坐在驾驶座上的驭手,也因薇蕾塔的话而惊呆了。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任何女性拒绝奥朗德的邀约。

    薇蕾塔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人的表情,自顾自地鞠躬行礼。

    「真的非常感谢您刚才的帮忙,我先告辞了。」

    「等、等一下!」

    薇蕾塔正要离去,奥朗德连忙叫住她。

    「有什么事呢?」

    薇蕾塔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

    「既然如此,我用马车送你回去吧,天色快要黑了,路上很危险的。」

    薇蕾塔看了一眼马车。

    搭乘马车的话,就必须行驶在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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