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鲜血革命当时,革命政府的罗比耶斯宣扬「若是能把贵族和富有阶级独占的土地舆财产分给贫民,就迈向理想世界。」的理念,却因为贵族和富人阶级将他治罪而中止了。
一位充满大智慧的神父告诉他。「不是机会平等,而是结果平等,这种连神都无法完成的事迹,区区人类之躯,如何化其为可能?」
培里库雷伊·迪兹·雅特斯「鲜血革命纪录」神乐历一七九九年
列车奔驰在高速铁路上。坐在靠窗座位的莫尔汀,举着酒杯眺望窗外景色。
连成一长串的车体,从皮耶佐共和国边境,巨大古代建筑之间的峡谷穿出。
窗外奇特的光景,从列车左右两旁扩展开来。高达三百公尺的怪塔辽住阳光。还有由数十个边长三十公尺的立方体组成,似乎不像供人类居住的建筑排列在一起。
高架铁路就从超级巨大的建物中穿过,而列车正行驶在铁路上。
「『古巨人』似乎也在皮耶佐共和国留有不少遗迹啊。」
莫尔汀喃喃自语起来。
「他们为何几乎从大陆上绝迹?那是偶然或者是必然呢?」
他凝视着眼前壮观的光景。
「我真想让优坎、库洛普菲尔老师跟巴罗梅洛欧表弟也看看。」
莫尔汀的视线回到列车里。萩菈索在列车的通道上走着。这位女秘书官怀里抱着一大堆文件。
那一大堆文件被放在枢机主教的面前。
「您瞧,猊下。需要签署的待审案件就像山一样多。」
没等主君的回答,萩菈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秘书小姐放下的手,又让另一张桌子上的文件堆积如山。莫尔汀脸上露出呆滞的神情。
「我在想啊,文件跟程序的发明者,应该被当时的人们抓去处刑才对;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如果没有文件和契约的存在,逻辑的发展就会受到限制,这不是猊下您教导我的道理吗?」
「还能翻出这么古老的旧帐,萩菈索啰唆得像老太婆一样。」
萩菈索挑了挑眉。莫尔汀一脸平静地倾斜右手的酒杯,随即一饮而尽。
「就算您说我是老太婆,这些文件还是要请您过目。」
几个穿黑西装的男子,从萩菈索背后走了出来,各自把手上的文件通通堆在桌子上。
「有关皮耶佐的问题又多了不少档案。请您阅览官僚和参谋团制作的八十七种因应方案吧,要是不能决定该使用哪项方案的话,皇国就会有危险了。」
秘书官萩菈索脸上露出微笑。
「猊下的玩伴优坎大人和巴罗梅洛欧大人正好不在,这三十分钟可是相当宝贵。」
「有人说过,一旦法规和文件不断增加,就是国家即将灭亡的前兆。」
莫尔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用手卷起文件,看了看方案的标题。他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枢机主教深深地吐了口气,高举已经见底的酒杯。夕阳从杯中透过。随侍在旁的侍童见状,随即将酒瓶取过来。
「对了,今天是古代的马兹卡里王纪念日。在处理文书工作之前,还有一些小酌时间。」
在萩菈索凶恶眼神的盯视之下,莫尔汀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好了,也差不多是兄弟将我的真意传递出去的时间了。」
莫尔汀将空酒杯递给了侍童,把羽毛笔放在桌上。
「您的工作还没处理完吧?」
「结束了。虽然我不是瓦伦海德,不过什么事都没做,就表示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回皇都欣赏伏里迪亚斯的歌剧就可以了。」
莫尔汀用双手抓住了扶手,背部深深陷入椅子里。萩菈索开口询问。「您说什么结束了……」的同时,整个世界开始摇晃。
伴随着一阵轰然巨响,车厢内所有的物体,包括空酒杯、文具、文件等等飞到了半空中,萩菈索的身体也飘浮在半空中。这位女忍者单手抓住座位的椅背,防止自己被卷往后方。列车的车轮发出刺耳声响,连隔音很好的车厢里也听得很清楚。
就在下一个瞬间,所有浮起的物体都撞出了响声。
列车车体停了下来。酒杯在地面滚动,酒瓶里的葡萄酒洒落一地,文件四处飞散,垫子迸出火花。车内的灯具剧烈地明灭,显示现在正处于异常状态。窗户上的防弹强化玻璃虽然没破,却也出现明显的龟裂的痕迹。
列车前后断断绩绩传来哀号声。车内广播声也出现杂音。
「猊下,您没事吗?」
萩菈索以华丽的姿势从空中落下,她首先确认主君的安危。莫尔汀举起一只手表示自己安然无事。侍童则是昏倒在地。
萩菈索回忆事发的前一刻,主君好像在异常状况发生前就做好准备了?她压抑心中的疑惑,开始确认四周的状况。萩菈索的黑西装男性部下们也安然无恙。萩菈索踏过四散在走道上的文件和碎玻璃,疾远奔向窗边而去。
她一边确认有没有咒式狙击的可能,一边纵身飞出窗外。她看向列车行进的方向,峡谷的峭壁从左右往前方延伸,这辆列车的行进路线上没有障碍物。
萩菈索细长的双眸睁大到极限。异常事态发生在第一节车厢上。巨大的柱子从车顶贯穿车体,牢牢地钉在铁轨之上。最前面的车厢扭曲得像毛毛虫一样,第二节车厢也有一半浮在空中。
贯穿列车的物体,外表看起来就像一把巨大的长枪。
高架铁路旁出现一道巨大的身影。
眼前是可将人类握碎的巨大五指,往上看过去是肌肉结实的手臂,终点则是隆起的肩膀。这些全部都包覆在青铜色的皮肤乏下,形成锐利的线条。
背负着光轮的肩膀上有着银蓝色头盔,在头盔之下,有一张正在窥视的机械脸孔,以及六颗橙色眼珠。
虽然外型非常接近人类,但是一切实在过于庞大。
身长十九公尺,穿着铠甲的「古巨人」,手持长枪钉住第一节车厢。
伫立在铁轨上的萩菈索一脸茫然,而其他的忍者也是一样。
「古巨人」挥舞手臂,金属嘎嘎作响。只见「古巨人」扯碎列车的连结部分,把车厢抓起来;刚腕再向右一甩,整个车厢就被抛掷出去了。
从铁路上空疾飞而过的车厢,画出一道非常缓和的轨迹。巨大质量消失在高架桥梁的彼端数秒之后,爆炸和火焰随之炸开。微向前屈的「古巨人」迈开脚下的步伐,伸手去抓贵宾车厢的车顶。
金属车顶被硬生生剥开的同时,回到车内的萩菈索抽出了刀刃。她一边确认莫尔汀的位置,她展开化学链成系第四位阶的「微尘维叠壁」,只见一道由单分子编织而成的防壁笼罩住主人莫尔汀和她自己的身体。
四处飞溅的金属和电子仪器的碎片如雨滴般落下,单分子的防盾虽然被打弯,却没遭到贯穿。
只听见一阵宛如魔女哀号的声音,车顶完全被剥了下来。萩菈索解除咒式防壁,手执魔杖刀「夜鸦」,摆出了战斗姿态。身后的莫尔汀依旧坐在列车的椅子上,他的架式简直就像是镇坐在王座之上一样。
风景变得辽阔。暗红色的天空,耸立在左右的建筑物和岩壁,以及延伸到远方的铁路。
前方是巨人的威容。手上提着长柄的战锤。在十公尺长柄的前端,是一块汽车大小的锤子。
巨人脚下人类的身影,映照在聪慧与冷冽各半的六只橙色眼珠之中。
「终于找到你了,莫尔汀。」
巨人的口中发出电子合成的声音,音波冲击萩菈索全身上下。
萩菈索和四个忍者受到气势的震慑,视线无法从眼前「古巨人」的钢之巨体上移开。
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的莫尔汀,抬头凝视着「古巨人」。
「嗯……突如其来的访客啊,请问您是何方人士呢?」
「我乃是究极『古巨人』提玻尔特·特。是为了杀你而来。」
提玻尔特·特口中以电子声合成奇妙语调如此说道,六只眼珠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握在巨人手中的战鎚,握柄的底端就抵在铁路上,看起来就像立了根电线杆在那儿一样。
「『怨帝的十三位嫡子』,应该所有人都出动过了不是吗?」
「这才是兵法中的诡道。吾等与『怨帝的十三位嫡子』拥有同样心愿,却不被允许参与。」
提玻尔特·特如此宣告。
「因此,在那十三位几近死绝的现在,倘若在此截击『古巨人』的敌人,吾等亦有坐上那十三张光荣之位的可能。」
「古巨人」发出雷电轰击般的笑声。
「原来如此。」
莫尔汀抬头对着巨人微笑。
「因为我必须前往蠢蠢欲动的皮耶佐联邦,所以如果在回途边境遭到『古巨人』暗杀,就无法推测是谁的阴谋了。这应该是某人在针对艾里达那的主计划衍生的产物,这棋下碍还不错嘛。」
提玻尔特·特俯视着正在苦笑的莫尔汀。
「那么,我就取走你的命了。」
面对古巨人的死亡威胁,莫尔汀举起手中的酒杯。他右手食指上有一颗蓝色的宝石。原本凝视着宝石的视线,再次移回巨人身上。
「好啊,那你就试试看吧。」
巨人愤怒到全身颤抖,然而,莫尔汀脸上的表情与声音,却是毫无变化。
在高架铁路上四散的萩菈索和护卫忍者,完全进入备战状态。因为他们可以预见双方交谈之后的结果。
「不过,你得先击退我的护卫。」
莫尔汀说道。「占巨人」全身肌肉胀大,高高举起手中的战鎚。
「我就杀给你看。」
战鎚挥舞而出,忍者们看清那极长的水平轨道,飞到攻击范围之外。战鎚猛烈撞上列车的左侧,就这样将车体横扫而出。如长蛇般的列车从高架铁路上浮起,随即掉落在右方的建筑物上。
萩菈索怀里抱着莫尔汀,在高架铁路后方着地。列车遭到破坏之后,四周随即升起白烟,发出了爆炸声响。
萩菈索视线依然注视前方,她开口问道。
「您没事吧?」
「当然。」
莫尔汀的手仍然维持在高举酒杯的姿势。双眼漆黑的瞳孔环视着高架铁路,然后他看到被甩到列车外的椅子。在萩菈索和古巨人的注视之下,这位枢机主教走向椅子。他转身坐下,举起一直握在左手的酒杯。
「逃跑也没意义,那么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提玻尔特·特站在高架铁路上,重新握好战鎚。「古巨人」光是摆出战斗姿态,就给人一股难以忍受的巨大压力。
「你觉悟了就好,我就在这里干掉你!」
拿着魔杖刀的萩菈索,身旁冲出了四道人影。她那四个忍者部下,化为四道箭矢疾飞而出。
「让你见识一下甲贺忍术!」
「用咒式刀术集中狙击要害!」
四位忍者身形快如闪电,往伫立在高架铁路上的提玻尔特·特周围分散。
「你们好烦啊。」
「古巨人」双臂和握柄的长度超乎想像,再次横扫而出的战鎚,击中最前方忍者的背部,那名忍者从脊椎到胸膛的部位都遭到粉碎,接着,攻击的劲道波及下一位忍者。至于第三名忍者,则是被握柄扫中而四分五裂。
仅仅一次挥击,就让三个忍者粉身碎骨,身躯化为血沫散落在四周。第四人因为留在较低的铁路上,避开了破坏的飓风。同胞凄惨的死状没有留住他的脚步,他在提玻尔特·特伸出的手臂下方疾驰。
逐渐落下的脚掌,让忍者全身笼罩在阴影之申。在以秒数计算,甚至更短暂的世界中,忍者一边预测落下地点,一边拔足狂奔。但是并未从落下地点逃走,因为根本无法逃脱。
一道黑影落在忍者的脸孔上,然后整个人被击落到铁路上。只听到一阵轰然巨响。
提玻尔特·特把铁路轰出一个大窟窿,忍者的四肢被他踩在脚下。手脚各往不同的方向弯曲,不停地颤抖痉挛。
「这种程度还不够格当我的对手。」
纵使目睹部下的死状,后方的萩菈索依旧盯着敌人,在脑海里展开分析。
因为这是身为忍者头子的自己的使命。紧紧咬住的唇瓣,不断地累积着恨意,同时提醒着自己该做些什么。
根据萩菈索的分析,「古巨人」的动作,应该会因为躯体过于巨大而变得迟缓,但是巨人却使用超乎寻常的肌力,动作比攻击型咒式士更加灵活。「古巨人」长度极长的手脚,又进一步扩大了攻击范围。
古巨人体型十分庞大,而且又是由金属构成,这让萩菈索的攻击咒式几乎无用武之地。
「既然咒式的火力没有效果,那就只能进行肉搏战了。」
但是从肉搏战的角度来看,双方体格的差距过大,情势对萩菈索绝对不利。
究竟该撤退、还是展开突袭?但是背后的莫尔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敌人已经摧毁可以高速移动的列车,所以没办法逃出巨大的「古巨人」的手掌心。大贤者优坎在北方还育要事待办,所以人不在这里。
现场除了萩菈索,没有其他人能保护莫尔汀。
萩菈索屏住了呼吸。
目前只剩下往前进这个选择。为了让主君和族人存活,性命也可以视为道具。
心里已经有所觉悟的萩菈索,对提玻尔特·特展开第二击。女忍者已经根据攻击距离算好往后抽退的距离。
「古巨人」发动咒式,战鎚握柄的长度急速伸展。
「去死吧!」
横扫而来的大瀑布式冲击,命中了往后飞翔的萩菈索。
战鎚命中女忍者的腹部。
夕阳西下天的艾里达那东南部。亚修雷·布夫&索雷尔咒式士事务所非常热闹。窗外传来远处街道的消防车与警车的鸣笛声。这几天以来,艾里达那的警察与消防队因为破坏、爆炸、狙击和火灾而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之间,事务所仿佛变成了临时野战医院。
我很不愉快地接受吉吉那的紧急治疗。他透过治疗咒式处理我身上的烧伤、割伤、挫伤与骨折。
在我眼前的座位上,吉薇正在替沃尔罗德的手臂缠绷带,贴咒符。这真是一个没有公义的不平等社会啊。
「那边的那个家伙,你可别靠得太近啊。」
我才刚提醒完,吉薇狠狠就白了我一眼。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可是,」
我就此打住。不过,我、吉薇跟沃尔罗德三个人,就这样在事务所里面面相觎……气氛好沉重。吉吉那结束我的治疗以后,深深吐了口气。
「回到先前的话题。」
在三角关系之外的吉吉那,可说是在场人士之中最冷静的人。吉薇又继续进行沃尔罗德的紧急治疗。我则是尽可能压抑自己烦躁的情绪。
先由我主动说明应该会比较好吧。
「提供资金创立忧国骑士团,并且暗中煽动忧国骑士团的人,正是皮耶佐的『贝赫里嘉』。即使收了他们的资金,但在外人眼中看来,忧国骑士团只不过是一个激进团体罢了。『贝赫里嘉』杀害富勒,借此引发忧国骑士团和皇国居民对七都市同盟的憎恶。」
「吉薇,你怎么看?」
吉薇用嘴巴拉住沃尔罗德手臂上的绷带,绑好固定之后抬起了头。
「这一切都与戒指是由『贝赫里嘉』研发的东西有关。」
「戒指吗?」
我回想起被「古巨人」夺走的戒指那耀眼的绿色光芒。
「戒指与雷梅迪乌斯方程式、亚基涅伊翁学派,以及皮耶佐联邦共和国技术人员所特有的组成式有关。所以某个皮耶佐的不明势力,对制造戒指提供技术支援。」
沃尔罗德见到我一脸疑惑,于是再次补充说明。
「那戒指是我们一次次参与争夺战,最后却被李克儿格·格抢走的三枚戒指之一。里面封印了各种空间咒式,他们计划让佐艾迪斯复活。」
沃尔罗德望向吉薇。
「而关于这个部分,她似乎发现了某些事实。」
我和吉吉那的目光也转向她。三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吉薇妮雅身上。
「讨厌啦,这样看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
吉薇双手紧抱自己的身体。无论何时,女孩子总是会展现出女孩子气的那一面。但是事态紧急,所有人的目光还是聚集在她身上。
「嗯……」
吉薇坐在事务所的椅子上,她并拢膝盖,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我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艾里达那实在发生太多事件,所以我试着把这些事件串联起来。」
吉薇吸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贝赫里嘉』为了实验某种咒式武器,所以才制造出三枚封印了咒式的戒指。对于那些想要让佐艾迪斯复活的那些『古巨人』来说,戒指是他们非常得到手的东西。『贝赫里嘉』为了让『古巨人』在艾里达那从事某些行动,于是把这三枚戒指当成交易的条件。而从『贝赫里嘉』偷定戒指的布洛佐先生,没有把戒指交给沃尔罗德,而是把戒指交给了我。」
解说持续着。
「后来的发展,就和被牵扯进来的我们所知道的一样,抢回戒指的工作由『古巨人』负责,『贝赫里嘉』本身则负责在背后操控忧国骑士团,双方分工合作。」
吉薇妮雅将现状描述得很清楚。
「所以说,问题在于,『贝赫里嘉』以戒指做为交换条件,到底想让『古巨人』替他们做些什么?还有,内部和外部都遭到操控的忧国骑士团,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进一步来说,我们必须找出贾里伯爵与『贝赫里嘉』真正的目的,才有办法锁定目标,然后决定要去的目的地吧?」
我、吉吉那和沃尔罗德不禁感叹,吉薇真的把问题分析得有条有理。
「虽然还留下几个问题,不过吉薇妮雅的推论很有道理。」
吉薇说明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重新思考,沃尔罗德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们才逐渐了解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贾里打算利用『古巨人』在艾里达那引发某些事件,而那里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现在最令人困扰的就是,我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吉吉那丢出冷彻的话语。
我们无法展开行动。情报,我们真的很渴望得到相关的情报啊。
男子在幽暗的通道中前进,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在通道尽头的门扉开启了。
光芒照射在眼睛上,他伸手挡住以防视力受损。赫莱德战战兢兢地踏入幽暗的室内。
踩在金属地板上,环顾蓝色幽暗蔓延的室内。
这是一个半球状的广阔房间,天花板上有星空闪耀。因为被迫坐了长时间的车,总觉得站不太稳。这不是会错意,也不是错觉,实际上是金属地板在动。赫莱德重新思考自己的立场,整理好高级西服的领带,做好会面的准备。
移动地板以复杂的动作往房间中央前进。
只见天花板中央的太阳绽放光芒。光芒瞬间从黑暗之中倾泻而下,只见一名老人伫立在光线切割出的黑暗一隅,运送赫莱德的金属地板也随之停下。
赫莱德在半球状室内的中央和老人对峙。
「欢迎来到真正的会场。」
在上方的光线照耀之下,可以看到一位身穿黑西装的矮小老人。后退的发际线,白发向后梳齐。从浮现老人斑的脸庞,可看出他已届百岁之龄。像是萎缩红萝卜的鼻尖下方,有着一张冷酷的嘴巴。
这位老人正是达利欧涅特。
老人右手握着立方体,那是一块金属立方体。两名黑西装男子伫立在达利欧涅特背后,应该是高阶咒式士护卫。
「拉卡斯库银行的最高管理阶层莅临此地,真是深感荣幸。」
沐浴在光芒之中的达利欧涅特,脸上露出微笑。那是让人不寒而栗、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赫莱德鼓起勇气回应。
「这才是我该说的话。同时对于我们拉卡斯库银行来说,受到举世闻名的投资家达利欧涅特先生的邀请,实在是备感荣幸。」
赫莱德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刚才看不到外面,也完全听不到声音,这种大费周章的移动方式,实在让我感到有点疲惫。」他的语气之中带有些许讽刺。「虽然您的身分是如此尊贵,而艾里达那的现况也不算安全,这样的处置方式似乎还是有点过火吧?」
「我没什么时间。」
达利欧涅特无视于对方的质问。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拉卡斯库银行的回答是什么?」
面对无视于商业礼仪的对手,赫莱德内心显得局促不安。
话虽如此,与达利欧涅特之间的交易非常重要。他只能老实告知对方银行董事会的决定。
「本行决定全面赞成达利欧涅特先生的提案。」
赫莱德咽了了口水,继续说了下去。
「请将我们当作您数以百计,或者当作你数之不尽的工具之一使用吧。」
达利欧涅特眼神散发出锐利的光芒。
赫莱德对于己方的决定并不后悔,为了获利这是非常合理的决策。
但心中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厌恶感。恶魔也有其合理性。他心中不禁怀疑,是否与合理化身的恶魔订下契约。
「很好。非常好。」
达利欧涅特发出喜悦之声。在老人盯着不放的视线之下,赫莱德有种喝醉酒的感觉。那是一种身体摇晃,脚下不稳的奇妙感觉。老人制造出恶魔般的气氛,似乎侵蚀了赫莱德身体的平衡感。
站在地板上的赫莱德反转了一百八十度,视线对上半球状房间的墙壁。
赫莱德弄不清楚方向,但达利欧涅特知道这面墙朝向北方。
「那么,计划就此展开。其他人也到这个会场集合吧。」
他犹如歌唱般做出宣告。光线从半球状的墙壁和天花板渗出光线。光线从打开的墙面绽放出来。光芒逐渐满溢,墙壁往上下左右移动,半球状房间逐渐消失。
整个人楞住的赫莱德,茫然地抬头观望四周。他发现自己伫立在圆筒状的房间之中。先前的半球状房间,在圆筒状房间之中应该是做为接待室之用。
圆筒状墙壁上下排列着五十个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有四方形的终端机围绕,中间位置则是坐着穿西装的咒式士。
每个坐在座位上的人脸上都戴着知觉面具。咒式发动之后,四方形的终端机与座位上的人上半身都有复杂的咒式围绕。知觉面具上的人工眼球激烈地闪烁着。大脑可怕的计算能力直接与终端机连结,进行操作数字的工作。
那些操作数法系咒式的人是金融咒工学士。赫莱德与达利欧涅特上方飘浮着立体光学影像的立方体。
光线编织而成的立方体大约有五十个左右,六个平面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文字和数字的数量相当庞大。
金融咒工学士的人工眼珠不断闪烁,手捂在终端机上快速敲击,立方体也随着动作而移动、改变方向。浮现在平面上的光之文字和数字不断变换。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组合出复杂的方程式,文字与数字也变动了数百次之多。
变动速度之快,已经不在常人能理解的范围内,就连同样身为金融专家的赫莱德,也觉得速度太快、内容太复杂而无法理解。
唯有金融咒工学士才有能力掌控这种一秒钟内变化数百次的数字。
眼前出现的光景,让赫莱德呆立当场。达利欧涅特的团队人员和设备都是压倒性的先进,而且居然在这个房间里建立了一个金融市场、一个证券交易所。
仔细凝视立方体的顶点,位于顶点上的不是立方体,而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蓝色地面上散布着绿色或褐色的斑点,代表着这颗星球的海洋与陆地。
赫莱德的双眼紧盯自己脚下所立的伍戈多大陆,上面有许多国家。
「在现在这个瞬间,世界各地都有黄金之蛇孵化了!」
达利欧涅特以高亢的语气说道。影像上的大陆浮现数十个光点。光点的大小从针尖大、指尖大,到拳头大的都有。
「大大小小的黄金之蛇,即将横跨大陆,往下一个目标前进。」
各种不同大小的光点沿着球体伸出粗细不同的箭头,只见那些箭头全部指向伍戈多大陆上的某一个地点。
赫莱德凝视着成为箭头目标的那个地点之后,他终于理解了达利欧涅特策划出一个恐怖的计划。
「黄金之蛇的数量增加得更多之后,最后将会征服黄金之龙。而我的七个人生也将就此终结。」
达利欧涅特抬起右手,戴着白手套的手举起了立方体。立方体像变魔术般绽放光芒,开始旋转起来。
「金币变银币,银币变铜币!」
老人大声叫喊。
「好痛。你要像吉薇那样温柔啦。」
「你这种话留着跟医生说吧。屠龙族的治疗方针,就是即使会杀了患者也要全力治疗。」
吉吉那在接待椅上对沃尔罗德进行正式治疗,他用手接起沃尔罗德断掉的肋骨,然后再发动治疗咒式。这是正式治疗中无可避免的过程,但是疼痛的程度真的非常剧烈。
「吉吉那,其实你很讨厌我对吧?」
「如果你认为我喜欢你的话,那就代表沃尔罗德这家伙的脑袋已经腐坏了。」
吉吉那继续使用治疗咒式。
门旁有一颗黑色毛球蜷缩成一团。猫咪爱尔文似乎是从敞开的门扉溜进来的,就这样待在那儿。也许是对于这群人类的奇妙关系和举动感到好奇。
为了获得艾里达那的最新情报,接待室一直播放着电视新闻。立体光学映像不断播放一条条关于艾里达那的资讯。有一群抗议团体,围在达利欧涅特投资会议会场外面抗议。
先结束治疗的我,跟吉薇一起在厨房做料理。这是为了冷静下来所不可或缺的一项作业。仔细一想,因为事件接二连三爆发,结果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部没吃。
我从锅子里舀了点汤到小碟子上,再喝进嘴里。确认一下味道,感觉遗不错。我把小碟子放到洗碗槽,关掉锅子的炉火。
「好了,这是最后一道菜。先端出去吧。」
我和吉薇开始把菜端出去。
大锅、深锅和小锅。大盘和中盘,还有叠在一起的取菜用小盘,银色汤匙和肉叉。我们在厨房和接待桌之间来来往往,进行用餐的准备。
肋骨部位附近的牛肉,厚切之后串在一起烧烤,表面的脂肪因为余热而跳动。把切碎后的大蒜和韭菜放到肉块上之后,散发出一股美味的香气。
史温拿夫风味的鳝鱼,肉质晶莹剔透。香草酱下有着家鸭胸肉红色切片。
加入半熟蛋的央华风炒饭,充满了金黄色的颗粒。
大锅的深色汤汁是茄子绞肉咖哩。冒着水蒸气的饭锅,米饭散发出雪白的光辉,仿佛正在等待与咖哩相逢的那一刻。
两个深锅里面分别以番茄和奶油基底的汤,红色带有乳白色的汤汁飘出水蒸气。旁边放着刚出炉的面包和义大利面。
小龙虾为海鲜沙拉增添美丽的色彩,新鲜嫩绿的菜叶上还有水滴。透明的盘子里放了饭后吃的草莓和葡萄,倒上炼乳之后,就像是覆盖着雪冠的山脉。
要弄出这桌菜肴还真累人。我深深地吐了口气,不过心里觉得很踏实。
「就算再会吃,这也做太多了吧。」
吉薇用手背擦着汗说道。
「这里有饿肚子的吉吉那跟沃尔罗德,他们是大胃王等级的攻击型咒式士,而且还有吉薇要吃嘛。」
我话刚说完,右侧腹就遭受吉薇的右肘肘击。我和吉薇恢复成往常的样子。沃尔罗德在一旁看着我和吉薇。在这一刻就把那些烦人的争吵都忘掉吧。
四个人围着接待桌坐了下来。
「这几天只靠简单的外食和随身干粮过活,我觉得这样可能会影响士气,虽然仓促了一点,不过这可是我的全力之作。」
我一边苦笑,一边擦着汗。对我来说,这也是很久没有的做菜经验了,做菜实在是件很快乐的是。因为每个人都大方地贡献食材费用,让我可以挑战平时因为经济困顿而无法达到的料理技术极限。
「好了,那么就……」
完全不等我的开动信号,耐不住性子的咒式士们和吉薇,早已开始攻击食物。只见汤匙和肉叉对着食物或刺、或舀、或挖。牛猪鸡鸭鱼贝等肉类被撕得粉碎,米饭、面包跟面食则是被狼吞虎咽地吞下。
酒杯交互飞起,空盘子不断往上叠。我也只能傻眼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吉吉那什么都吃呢。」
「我没有什么特别不吃的东西。」
吉吉那思考了一下。
「要说我讨厌的东西的话,大概就是齿轮或螺丝吧。」
「在你思考喜欢或讨厌的食物,请先搞清楚那是工业制品好吗?」
「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工业制品甚至是毒物被端上餐桌的悲剧罢了。」望向远方的吉吉那,脸上浮现深深的忧虑及哀愁。「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那样的悲剧存在……」
我完全不想去追究详情,不过,吉吉那不想回到家乡未婚妻身边的原因,我总觉得、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可以猜想得到。
吉吉那的手伸向鸡腿肉,却被吉薇的筷子抢先一步。
吉吉那以野兽的眼神,瞪视着餐桌对面的吉薇,而吉薇跟大型肉食兽一样张开大口发出威吓之声。即使连吉吉那也敌不过吉薇的食欲。
食物以猛烈的态势迅速消失。
我也不认输地狼吞虎咽起来。为了让伤痕累累的身体得以恢复,肉类可是必需品。
没过没多久,爱尔文来到椅子旁边,它展现出淑女总是最后到场的风范。我用小盘装了些鱼类料理,放在旁边的地板上。爱尔文用那双黄金眼眸盯着不放,开始吃起鱼来。这一位实际上也是个恶女啊。
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餐桌上,只见吉薇一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料理。
我拿起一片苏打饼,再把旁边一粒一粒的小颗红卵放在饼干上。
「放上鲑鱼卵的苏打饼很好吃哦,吃看看。」
我拿着那一片苏打饼往吉薇的嘴边送。吉薇半信半疑地张开嘴巴,我把苏打饼放斜之后她就一口咬下。她鼓起双颊,一边咀嚼一边细尝味道,嘴角慢慢变得缓和。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喂食小动物。
我一边用餐,一边思考未来的方针。
「首先,贾里伯爵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一边倒着饭后喝的红茶,一边继续说了下去。「答案很明显。想必是贾里伯爵已经和『贝赫里嘉』、『古巨人』合作了吧。」
对于我确认的话语,沃尔罗德点头表示同意。吉吉那则是继续以犬齿撕裂肉块。
「『贝赫里嘉』的前指挥官罗帝玛斯少尉、中尉遭到处分,一定有相当的理由。怕是因为他得知计划要变更,因而萌生退意,于是遭到皮耶佐高层的处分。」
我终于开始了解事实真相了。
「我们在贾里伯爵的诱导之下,侵入『贝赫里嘉』的总部,对方的目的是清理『贝赫里嘉』之中的罗帝玛斯派。然后让我们顺便解决掉『古巨人』。再根据上面的指示,让贾里继承『贝赫里嘉』的部队。」
开始感到羞愧的沃尔罗德接着说明。他自己的祖国,自己曾经待过的部队,如今居然完全变质,这应该让他很苦恼吧。正因如此,沃尔罗德才会想去阻止「贝赫里嘉」。
「虽说双方站在绝对的反对立场上,但毕竟都是同属皮耶佐联邦共和国的外交宫和特殊部队。如果事情有变,其实也会握手书和。」
沃尔罗德再次补充说道。他所说的话让我产生疑问,我想在座的人相同的疑问吧。
「所谓的事情有变是指什么?『贝赫里嘉』与『古巨人』合作是一种损害到皮耶佐国家利益的失控行为。我真的没办法理解,贾里伯爵总是把皮耶佐的利益摆在第一顺位,而局势的变化居然让他与『贝赫里嘉』合作。」
「现在在场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政治专家或者情报分析专家。」
吉吉那指出了事实症结,沃尔罗德也说不出话来。
「即使有两个退役军人也没办法预测啊。」
我把那两个靠不住的家伙抛在脑后,开始深入思考。现在也只能从既有的情报去预测了。
「如果事情已经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的话,或许就会促成贾里伯爵这么做。」
「最糟糕的方向?」
「前提是『贝赫里嘉』的失控对皮耶佐有害。不过,如果情况已经失控,再去控制不让它进一步失控,将会对皮耶佐共和国产生危害。那是足以造成皮耶佐亡国的巨大灾厄。换句话说,贾里为了保护皮耶佐联邦共和国,只能选择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呢?」
「虽然我觉得这种情况很令人遗憾,但是嘉优斯的想法很有参考价值。虽然贾里本人想当个冷静理性的外交官,不过他的内心是个充满爱国心的大善人。」
吉吉那肯定我所说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正因为这样,现在的贾里才令人畏惧。为了大义或正义,大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了除去大义和正义的敌人,他会全心全力地投入。没有半分的转园余地。」
吉吉那把他的想法说得很清楚。贾里伯爵已经不顾一切了。
「贾里伯爵对艾里达那十分熟悉,同时他的立场又能诱导我们的行动。而操纵『贝赫里嘉』的皮耶佐高层,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将贾里牵扯进来,我终于了解原因还在了。」我说出苦涩的言语。「只要截断大善人的退路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大善人的行动,将会比那些善于算计的行动更积极,进而让这个世界化为炼狱。」
皮耶佐高层的每一步都经过思考。沃尔罗德提出疑问。
「照你的说法,为了守护皮耶佐,贾里伯爵究竟打算要做什么?又为了什么原因才引进『古巨人』这种势力庞大,而且是外来的战力?」
「问题还是回到原点。」
吉吉那说出结论。吞下最后一口肉类料理。吉薇开口说道。
「对了,在当人质的时候就想要告诉你们了,布洛佐先生的遗言说。『金币变银币,银币变铜币,「冰霜之手」动了。』」
「她已经告诉过我了,所谓的『冰霜之手』在皮耶佐语里指的是『贝赫里嘉』。」
沃尔罗德简单地补充说明。
「金币变银币,银币变铜币……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思考着这句话,吉薇也同意我的说法。
「没错吧?可是虽然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回想不起来。」
沃尔罗德也是一样,他闭着嘴巴努力回想。
因为想不起来,就试试用手机上网查询。结果只列出一些看似无关的爱情电影标题、古典小说或诗里的一句话。这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联性吗?
虽然餐桌清理干净了,谜题却还是留着没变。我们一直都在问题的周围打转,完全没有找到问题的核心。仿佛被某人用厚重的天鹅绒盖起来一样。
「想一想,仔细地想一想。」
我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古巨人』们的目的是要利用三枚戒指让佐艾迪斯复活。而谍报机构『贝赫里嘉』暗中操纵忧国骑士团。贾里伯爵则是掌握了『贝赫里嘉』。另外也出现了好几具尸体。虽然真相尚未明朗,但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是,情况正在往最糟的方向。」
没有人回应。吉薇站在流理台前泡着茶。对我来说,还有问题需要解决。
「对了,吉薇。」
我指着厨房的一处。
「我想趁现在整理魔杖剑,我的保养工具在厨房的门那里,请你帮我拿一下。」
吉薇往旁边移动。打开我所指的那扇门进去搜寻。她歪着小巧的头部,回头看着我。
「不在这里耶?」
「没有吗?」我脸上露出困扰神情。「我想大概在二楼吧。你还记得吗?上面仓库的架子上。」
「我知道了,那大家就继续思考对策吧。」
吉薇离开正在思考的我们,往二楼的方向走上去。
半圆形巨大的建筑物耸立在夕阳之中。这是一座不禁让人抬头仰望的巨大会场。
位于艾里达那西岸的会场入口,挂着「国际投资会议」的大型布幕。
这是达利欧涅特举办的投资会议。在通往会场的空地前面,警察士和警官队在正面的玄关排出拿着盾牌的行列。
抗议队伍的人群一层层地包围将警察部队与会场周边。他们拿着写有「反七都市同盟」、「反世界规格」等等的木板子和旗帜,全部挤成一团。而最多人举的标语就是「反达利欧涅特」。
参加抗议的人数不只数百人而已,达到了上千人的规模。还有其他各种团体,加上抱着好玩心态来参加的人,形成人山人海的大场面。
周边交通已经完全瘫痪,汽车和货车都无法动弹。因为狂热的气氛而情绪兴奋的人,爬到车顶上挥舞旗帜。
装甲运送车停在会场用地上。坐在驾驶座的是嘉贝菈,副驾驶座则是伊吉坐在上面。
「我不太想担任这种会场护卫,我好想去追击『古巨人』。」
亚尔利安青年凝视着会场外的群众,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五个家伙、现在只剩下四个,让我吃了很大的大亏。因为我没有认真战斗,结果一事无成。」
他用右拳狠狠撞上左拳。
「只有嘉优斯跟吉吉那,还有拉尔豪金老爹和亚库托可以自由行动,这样真是太狡猾了。」
「你不要这么说。」
嘉贝菈轻轻地撩拨亚麻色的发丝,轻轻地叹了口气。
「只要引发一次暴动,艾里达那就会四分五裂。留在这里控制群众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第二、第三和第四分队部被分配到这里来。」
伊吉脸上又露出不满的表情。
「所长和副所长像游击队一样在艾里达那侦察。」
他眼中流露出锐利的光芒。
「这个事件最后的事发地点究竟会在哪里呢?」
嘉贝菈的低语在群众的叫喊中消失。
群众另一边,有一个在街头徘徊的男子。
「怎么办、怎么办?」
卡斯佩尔在艾里达那四处游荡,漫无目的地随便乱走。
「怎么办、怎么办?」
月费、租金和借款的催缴函已经寄到家里,所以他才离家出走。
但是他不能丢掉手机。艾里达那现在陷入沸腾的状态,几乎所有工厂和商店的功能都瘫痪了。
他向登录过的派遣公司申请工作,可是派遣公司和卡斯佩尔解约。好像是因为他迟到、缺勤和工作态度不佳。
没有任何专长和技能的卡斯佩尔,只能从事单纯的劳动工作,但是在艾里达那陷入沸腾的状况下,根本找不到这样的职缺。而且,就算现在开始工作也没办法解决问题。
他觉得戴在头上的黑色帽子很沉重。
双脚像是受到引导似地往投资会议的会场附近前进。周围的群众看起来一千人以上,聚集人数相当可观。抗议活动达到暴动的临界点,现场气氛达到最高潮。
卡斯佩尔没有办法理解这一切。应该很聪明,对从事无意义行为的群众不屑一顾的自己,现在居然流离失所,在街道上徘徊。不仅没了工作,还欠了一屁股债。
卡斯佩尔兴起一股参加抗议活动的念头。
但是,他做不到。
他认为抗议活动或反对活动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爱国心这种玩意让那些头脑不好的人有个目标罢了。
而且,反对同盟、世界局势,或者达利欧涅特,没人知道最后会有什么结果。他觉得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局势一定不会好转。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知道该怎么抗议才有用,不知道该怎么反对才好;还有,他也不知道该向谁发声。
卡斯佩尔以前一直是个旁观者,从今以后也是一样。
卡斯佩尔孤独地站在情绪沸腾的群众外面。
身处于群众之中才是真正的孤独。
在卡斯佩尔的注视下,抗议队伍的叫嚣声浪越来越激烈。
一位身穿黑西装的男子从人潮之中离开。男子离开会场,穿梭在大楼与大楼之间。
正在奔跑的男子,来到了大楼的建筑工地。金属墙壁之内停了好几辆深绿色的装甲车。
车子旁边有一群内心想法一致,身穿银色积层铠甲或一袭黑西装的人。
在更外侧的地方,还有一群装备参差不齐,散发出凶狠气势的团体。他们是为了追求金钱、渴望鲜血,才会一起同行的中阶与高阶攻击型咒式士。
在装甲车和咒式士团体之间有数支翻飞的旗帜。那些是红色底布上有金线编织的刀刃交叉图形,上面写着「艾里达那忧国骑士团」的旗帜。在夕阳的风中随风飘扬。
「情况怎么样?」
粗大的手指抚摸着长满胡须的下巴,骑士团团长葛雷森开口问道。男子摇了摇头说。
「有好几个投资机构和银行的代表进去了。但是感觉没有任何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出现。」男子充满苦涩的口吻继续说道。「另外,最重要的是,达利欧涅特本人似乎也没到场。」
「情报的正确性有多高?」
「因为是由护卫会场内部的警察士,也就是皇国方面的卧底传来的消息,所以应该很正确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葛雷森面露疑惑之色。「如果达利欧涅特不现身的话,那些投资机构是不会信服的。他本人一定会出现才对。」
骑士团的成员陷入沉思。
「结论只有一个,那个会场只是用伪装的场所。」
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转身去看。
「想不出来啊」
我神态自若地从椅子上起身。神态自若地离开了接待室,又神态自若地走上楼梯。
我一踏上二楼,便加快脚下步伐进入仓库。
「吉薇。」
伫立在窗边的吉薇转过身来。当然,吉薇也理解了我阳才所指示的事。为了让我们两人可以独处,刻意制造出时间差。
长时间与吉薇分离的我,想要向她确认一些事。心思敏锐的吉薇,也察觉到我的邀请,乖巧地听从指示。
我又细细地看着吉薇,发现她真的好美。艾里达那街灯的光线从她背后涉入,仿佛在梳理着吉薇白金色的发丝。如燃烧般的黄金发丝,带着忧愁神色凝视着我的绿色眼眸,可说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事物。
我果然是深爱着她的。但是我不敢开口询问。嘴唇动弹不得,舌头也无法动弹。
曾经选择了沃尔罗德的吉薇,现在对我究竟是有什么想法,光是这句话我就问不出口。我简直像个青春期的少年,确认对方是否爱我这件事,让我感到恐惧、胆怯。
我也很清楚,就算自己爱着对方,却也有可能不是两情相悦的情况。
在男女关系之中,彼此的心意就像是在战场上一样。每个人都是永远的初学者。
吉薇把她的手探入上衣的怀中,再次伸出的手,握着金属的小盒子。我霎时之间屏住了气息。
「那、那个是……」
那是为了搜找失踪的富勒,拜托吉薇去罗路卡屋拿的小金属盒。贴在盒盖上的封条破掉了。我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开口问道。
「里面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嗯。」
吉薇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等待吉薇的回答时,才一秒钟感觉就感觉像永远那么长。
「我好开心。」
吉薇张开唇瓣。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想得那么长远,愿意和我共度平凡的人生,愿意为了我成为更好的人。」
吉薇说出的话让我的胸口萌生希望。
「我和沃尔罗德在一起之后,也对你的世界比较了解了。」
女子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却在无意之间对你做出那么残酷的事,已经回不去了。」
吉薇摇了摇头,白金色发丝也随之摇晃。
显示没有那么单纯。只要发生过一次龌龊,就无法轻易地恢复原状。
我连我也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先前吉薇的拒绝让我伤透了心。有段期间我开始疑惑,当时吉薇是否真心想救我。
「到了现在,我想或许我稍微可以理解了。」
我扪心自问。
「就像我想拯救吉薇一样,吉薇也为了救我而行动。我想,那次残酷的告别也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我和吉薇互相爱着彼此。即使两人相爱,却也会彼此伤害。彼此都为对方设想,结果反而伤害得更深。
我就是这样,而吉薇的心也尚未离我远去。爱有多少,恨就有多少。
两人之所以分手,并没非分手不可的理由。只是彼此的生存方式差异太大,日常生活的细微龟裂,演变成巨大裂痕。就算如此,我依然相信这段感情并未破碎。
「我和吉薇从本质上来看有很大的差异。」
吉薇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和吉薇之间都有道巨大的断层。因此,这里就是分水岭了。
「我实在是愚昧到没有办法请求你原谅。就算这样,就算是现在,即使差距还在,我还是爱着吉薇你。即使你不爱我,我还是深爱着你。」
我老实地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追求着吉薇。
「也许我们要互相了解是不能的事情。可是,我还是爱你。」
我抱着胆怯的心情开口问道。
「即使如此,你只爱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吗?」
我心里很清楚,此时正是修复两人关系的最后机会。
但是我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单纯为了取悦对方而说出无意义话语很简单,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要在想出非说不可的话语很难。
我往前走进一步。两步、三步。我伸出了手,指尖触碰到吉薇的脸颊,她并没有拒绝我。
我的指尖向下移,搂住吉薇纤细的腰部,然后将吉薇紧紧拥在怀里。我感觉到她的体温很热。
我凝视着吉薇,吉薇也凝视着我。这是一种让步,互相让步,贴近彼此。像是在寒冷的冬天受冻的两人,渴求着彼此的体温一样。即使只是这样也好。
两人的脸庞逐渐拉近距离,火热的唇瓣交叠在一起。
在长时间与死亡为邻之后,我终于亲手将心爱的吉薇拉回身边。强烈的幸福感让我连头顶都麻痹了。
吉薇移开唇瓣,抬起她的手。她手中握着一个小金属盒。
「既然你原谅我,」
吉薇说道。
「那么这个就由你来送给我吧。」
我接过小金属盒,用颤抖的手打开,取出里面的戒指握在右手。我把小盒子丢掉,以小盒落地的声响为背景,我拉起了吉薇的左手。
「你们去的时间有点久,没问……」
楼梯上的沃尔罗德动作僵住了。我越过吉薇的肩膀看着沃尔罗德。我和沃尔罗德的视线瞬间化为电光,彼此交击在一起。
我将脸向前靠。刻意让吉薇背后的沃尔罗德看着我们,再一次索求吉薇的唇瓣。
沃尔罗德脸上露出惊愕和恐怖、以及绝望的表情。这位连面对「古巨人」也毫无所惧的勇者,脚往后滑落了一步。吉薇察觉到脚步声,于是离开了我的身体。
女子的脸上充满背叛的苦恼和后悔。沃尔罗德随即转身冲下楼梯。
「等等,沃尔……」
我把古薇的身体拉过来。既然已经选择了某一方,吉薇对于沃尔罗德的介意不过只是虚伪的温柔。看见我眼神里的狐疑,吉薇咬住下唇。
我的嘴唇添上一抹残酷的笑。
同时,我思考着沃尔罗德内心的想法,咸觉胸口生出小小的荆棘,我和沃尔罗德彼此都经验过相同的感觉。
但是一个人的心是不可能由两个人平分的。不只是我,无论是谁。都不会将心爱的女人、将吉薇的心与他人分享。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心中同时产生了幸福感与罪恶感。
路面电车交错前行,这里是艾里达那西北部的坡道。
海达因亭是一个位在坡道上卖乌尔克料理的店。建筑物的旁边,是一片设有遮阳伞的户外座席。好几位绅士与淑女,坐在附有灯光照明的洋伞之下,享用着时间稍晚的下午茶或晚餐的。
「啊啊,可以吃到期待已久的乌尔克料理真是太好了!!」
户外座席的一隅,坐着一个戴着飞行用眼镜的人影。稚气的脸孔,让人难以判断他是青年或是少年。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嘴巴塞满乌尔克风的鱼类料理,让脸颊塞得鼓鼓的,然后他就这么一口吞下。
「上次来的时候,因为太忙所以没吃到,艾里达那这边的口味果然是一流的。」
青年又吃了一口,脸上露出一副幸福的模样。食物的美味好像要把他的口鼻溶解掉一样。他伸展着被西装包住的身体,像猫一样「喵!」了一声来表现自己的喜悦。
「费尔德烈德,用餐时要保持安静。」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名字叫费尔德烈德的青年,双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