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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Deus lo vult 第肆章 军大学)

    帝国军大学选拔再审议会

    「时间已到,现在开始帝国军大学选拔再审议会第三次审查。」

    主持会议的是军大学的教官。而与会列席者一如字面上意思,全是足以担任军队中枢的人才。对于肩负次世代的人才选拔,帝国向来是不惜投入人力与时间。

    如此作为的成果,即是当今以卓越水准磨练出来的各级优秀指挥官的优越性。

    「今日的议题,是针对各负责人所提出的候补人选进行重新审查。」

    正因如此,帝国会将军大学的选拔一如字面意思,作为与国家战略及国防有直接关系的概念讨论。如此一来,他们当然会在选拔过程中纳入各种考量,不惜努力挖掘出最适当的人才。

    因此军队为了重视人员的多样性,甚至会针对不合格的候补生,以不同的审查员进行二到三重的审查。他们认为,倘若在某次选拔课程中落选的军官拥有卓越的特性,那么让他落选,就是帝国的莫大损失。

    而帝国的历史也早已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拔流程。

    就连帝国陆海军富有盛名的军官,也有不少人是经由这个选拔流程达到军队的中枢。就连受到当时负责选拔的审查官夸赞,表示他在军旅生活当中最大的战果就是「选拔出伟大的老毛奇」

    的老毛奇将军,都曾遭到「这名候补生根本不适合当军人」的严厉批判,直到第三次审查才勉强合格。

    「依照惯例,我期待各位能根据前线、参谋本部,以及军大学等各单位的观点,活跃地进行讨论。」

    而就帝国军大学的传统见解来看,人员是在第几次审查合格的这点并不太重要。

    就拿近年的事例来讲,杰图亚与卢提鲁德夫这两名杰出军官就都是二次审查组。前者被担忧「学究性格过于强烈,不适合担任将军」,后者甚至被批评「头脑敏锐并充满干劲,但是有妄想症的倾向」,直到后来才通过审查。

    但是如今两人都同为备受期待能肩负帝国未来的俊杰已久。两人也因此有资格参与审查会。正因如此,甚至有人说,在极为普通的审查基准下合格的一次审杏否格者不会有所成就。

    因此,为了淘汰单纯的教条主义者,甚至会反过来将合格视为不合格,让淘汰掉的人选在二次、三次审查获得承认,这样一说,或许就能明白帝国有多么彻底地执行这套审查流程了。

    「那么,首先就对人事局雷鲁根少校所提出的,针对一次审查合格人选的再审议要求,进行讨论。」

    但连在彻底执行审查流程到这种程度的帝国,通常也不可能发生将二次审查合格人选重新评为不合格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

    与会列席者们皆瞬间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不得不朝主持会议的军大学教官投以困惑眼神。

    对通过一次审查,二次审查也没出问题的候补生提出再审议要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连表面上正在主持会议的军大学教官恐怕也无法释怀吧。

    「这次的审议对象,是在以追求公平性的观点进行的一次审查中,在匿名审议时获得最优等评价的人。」

    在一次审查时会进行所谓的匿名审议,基于省略一切申请人个人情报的文件,由数名审查员进行审议。审议员能看到的,就只有实际成绩,以及情报部与教育负责人所给予的评价。根据这些资料进行的讲评,将能排除一切人情影响,进行比较公正的审查。

    等审议完毕后,就会公开个人情报,最后让申请人成为走在军队菁英道路上的军官。这个人事审议必须要严正并且公平的进行。当然,会在这里获得最优等的评价,就表示候补生的资质当中,并没有发现任何会被军方视为缺点的部分。

    「不过参谋本部人事课长对此表示反对意见,并且提出再审查要求。本次的审查会议,即是根据他的要求所举办的。」

    教官话中暗示着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要提出再审议要求的心情。实际上,这倘若不是由能够详细查阅候补生资料的人事局课长提出的,恐怕这个再审议要求根本不会通过。

    过去就算有引起争论的一次审查合格者,问题也是出在于他们太过平凡。因此,就连负责主持会议的教官语气也不得不变得疑惑起来。在匿名审议当中,就连得到优等评价的军官都很少,况且这还是最优等评价,也就是说,这是在对实际上的首席合格者提出质疑。

    倘若是对军队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将校子女或是贵族的关系人,说不定还能质疑这件事的公平性。尽管是少数的例外事例,但要说到存有人情疑虑的案件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就这次来讲,候补生的身分是军人遗孤。当然也没有具备影响力的亲戚。推荐者也都是毫无关系的外人。跟派系与贵族也毫无关联。岂止是如此,就连推荐者也全是在军中以耿直闻名,在战场上打滚过来的干练军人。是在战场上拥有实际战功,另一方面也没留下任何问题行动纪录的军官

    像这种仿佛要将拥有如此出色经历,靠着实力一路晋升上来的军官拒于门外的主张,以军队的传统来讲简直是不可思议。因此,在座众人皆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眼神,朝陆军大学人事审查局人事课长的雷鲁根少校看去。

    「雷鲁根人事课长,我想知道贵官的判断基准。就资料看来,我只觉得他真是一名优秀的候补生呢。」

    虽说他这句话的语调稍微有点戏谑,但卢提鲁德夫准将的询问也是列席者共同的疑问。究竟是为什么?

    「当地部队的推荐、军官学校的成绩、军方情报部的背景调查、宪兵队的调查报告书,还有军功,这位军官皆有着卓越的表现。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

    军功推荐名额是用来选拔卓越军官的名额。会藉此选拔少壮或是说年少的军官,是要实现优秀人才的适才适所,以期待能带来庞大的好处。

    当地部队的推荐,是毫无保留的极力赞赏。考虑到军官学校的成绩,虽然实战技能看似有些许拙劣,但实战经验却反倒是出类拔萃。考虑到单纯的适应性问题,是能给予相当于榜首评价的杰出人才。实际上,考核评价是近乎完美。

    此外,就连平时会罗嗦到不行的情报部与宪兵队也都齐声赞赏,甚至让人不禁好奇,过去到底有过几次这种案例。

    「嗯,该怎么说呢……近年来难得一见值得期待的候补生,这相信是包含我在内,大多数人对于他的印象吧。」

    换句话说,对如此优秀的候补生表示质疑,就连自负个性别扭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无法理解。这倘若不是担任陆军人事中枢的菁英中的菁英,无法容许一切瑕疵的人事局课长所提出的再审议要求,恐怕会被认为是在开玩笑而遭到众人怒骂吧。

    「没错,该员的所有表现,确实都有着最优或是相当于最优的评价。但下官对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雷鲁根少校却明确表示,他是在承认这些评价后,才提出再审查的要求。换句话说,就是哪怕拥有这些评价,他也难以接受让该员通过审查。

    「他可是在校成绩第二名,与宪兵毫无嫌隙,情报部表示他拥有优秀的爱国心,并对他的保密能力做出保证。甚至还获得实战部队推荐的军官喔。」

    想当然,这种借口看在与会列席者眼中简直只能用无理取闹来形容。尽管为保持匿名性,所以隐瞒该员的授勋情形与军官学校的经历,但他毫无疑问是就算曾受领过野战航空战技章以上等级的勋章也不足为奇的杰出人物。

    毕竟他甚至受到必须要人格实力皆很出众才能获得认同的当地部队的推荐。

    「如果要让他落选,就只能让本季入学的新生人数挂零了。」

    这句沉重说出的话语,几乎等于是全员的共同意见。除了说他是实力、军功、考核等各方面皆很卓越的军官外,无从有其他评价。如果要让拥有如此成绩的申请人落选,就只能宣告本季的申请人全数不合格了。

    「这次就特别取消匿名审议。各位请看这份资料。」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吧同席的人事局总务课长,开始分发相关文件。本来在针对匿名审议的,内容重新审查时,原则上会继续保持匿名性。但根据情况,他也能运用权限取消匿名。

    好歹也算是认识雷鲁根少校的他,想尽可能地成为雷鲁根少校的助力。这硬要说的话,就单纯是出自于想保全他经历的善意。

    原本就是罕见的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还在前线建立军功获得野战航空战技章的推荐。这种军官就一般而言,想必会被视为将来的干补候补生,举双手欢迎他通过审查。

    但问题是,建立如此战果的人,是名年仅十一岁的幼童。只要是正常的军官,任谁都会犹豫派她上战场的小孩子。雷鲁根课长反对她就读军大学的理由,也是对她的年龄感到担忧吧。尽管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不过他总之是同意解除这起案件的机密限制。

    「……也就是说,如此丰硕的战果,竟是由这样的小孩子创下的?」

    而她的年龄,就连自负个性别扭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哑然失色。大概是终于认知到事态的异常性,室内鸦雀无声,弥漫着困惑与惊愕之情。

    年仅十一岁就当上魔导中尉。军官学校第二名毕业,持有银翼突击章,并拥有野战航空战技章的推荐。是击坠数六十二(协同击坠三十二)的Ace of Aces。别名为「白银」,并拥有教导队所属的经历?

    让人犹豫起自己该不该笑。只能说是旷世奇才的经历。

    「魔导军官的培育是当务之急,但果然还是得加上年龄限制吧。」

    认为她果然还是太年轻的列席者并不少。对于能否让她担任部队——而且还是大队规模的部队指挥官,放心将部队交给她指挥这点感到疑虑。主要来讲,虽然培育魔导军官的必要性已高呼很久,但同时也有着魔导军官凡事都很容易短视近利的批判声。

    「没错,不论作为魔导军官的能力再优秀,能否胜任将校仍旧是个问题。」

    毕竟,光是在极为专业的领域中达到卓越,就得花费一番苦心了。航空魔导师尽管以个人的卓越能力自豪;但能胜任部队指挥的人意外地少。

    所以说作为魔导军官的优秀能力,并不一定与担任指挥官与将校的能力有直接关联。名选手并不一定能够成为名教练。也就是说,就算以个人来讲是片:但担任部队指挥官所要求的却是其他要素。

    因此,有部分将官认为雷鲁根课长是对她的年龄与实力存有疑虑。如果是从这方面来看,确实是有让人感到疑虑的空间。

    「她在资质上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论军功、当地的推荐,还有形式,都完全符合条件。当中没有足以否定她能力的要素在。」

    但考核负责人却否定了这种疑虑a纪录上指出她拥有小队规模的指挥经验,指挥过程也并未发现瑕疵。虽说要是连小队程度都无法指挥,就根本没有接受军官教育的意义,但在这里挫败的人意外地不少。

    不过考虑到当地的推荐,至少就目前来讲,对她的部队指挥能力提出疑虑并不恰当。

    「她可是接受短期速成教育的军官。战术知识很偏颇吧。将校教育会比较适合她吧。」

    部分的将官仍对此提出疑虑。毕竟她接受的是短﹉期速成教育。就算实战中能发挥某种程度的效果,但经常伴随着知识有所缺失的可能性。若单纯是战术层级的指挥倒还另当别论,但她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必须到考虑综合性条件的部队长以上的指挥吗?他们怀有这种常识性的疑问。

    「她的毕业论文是《在战区机动中的后勤》。铁路部曾对这篇论文赞不绝口喔。」

    只不过,在匿名审议时给予她特优等评价的考核负责人们也毫不退让。毕竟,她早在毕业时就已经证明,她能够讨论战略层级的议题。

    而且这篇论文,还是难以想像通常会好大喜功的军官学校学生会选择的低调题材。不过考虑到她的战果,却意外地觉得理所当然。居然会去探讨战区的后勤,作者难道是熟练的战场经验者吗——甚至让他们在匿名审查时有过这种想像。读过这篇论文的人,都会基于内容而认为这是专家所写的专业书籍,不会太过于去深入追求。

    而看在这方面的专家眼中,就算再不喜欢,也会对文中的秀逸之处与关注焦点感到佩服。大纲简单明了。诉说物资储备的重要性,以及透过配备仓库与规格化让物流畅通,好确保后勤路线。极为重视效率化,将目标放在除了紧急储备物资外,排除一切的闲置物资。

    根据对后方闲置物资的批判,提出必备物资管理的提案,藉此让部队能在前线维持正常的战术行动。读过这备论文的陆军铁路部部长对此赞不绝口,甚至还恳求将作者分发到铁路部这件事,在后勤相关人士之间似乎相当有名。

    实际上,当时审查论文的几名熟练的战场将校,也全都对这篇论文赞不绝口。他们表示,只要有经历过在前线发动攻击时物资不足情况的人,就一定能够理解这篇论文。

    而就连对战时的后勤运用感到烦恼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不出例外。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匿名审议时,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只有十一岁。

    「失礼了,因为是机密指定对象的缘故,所以我没有去考虑作者的身分……但这不是军大学的研究报告书吗?」

    「不,这是她在军官学校时期写的论文。」

    「不好意思,请问还有需要继续审议吗?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当谈论起后勤层面时,就已经难以说她短视近利。就像卢提鲁德夫准将所困惑的一样。愈是一讨论,就愈是觉得要让她合格,怀疑的理由只有减少没有增加。

    该说是连他也看不下去了吧。始终保持沉默的杰图亚准将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开口。说话的音量并没有特别高亢。但说话的口气果然也显得无法释怀。

    「我有疑问。早在军官学校时期的现场实习时,应该就已经以瓦鲁可夫准将的名义推荐她去军大学了,但人事局却否决了这项推荐。我想针对这件事提出疑问。」

    就杰图亚准将看来,除了年龄外,提古雷查夫中尉这名候补生毫无疑问地十分优秀。而且早在军官学校时,就已经有部分将校给予她的资质极高评价。

    赞赏她在纷争地区的活跃,瓦鲁可夫准将还在当时推荐她就读军大学。尽管直接往来的机会少,但就与她数次对话时感到的知性来看,很难想像瓦鲁可夫准将会做出严重错误的推荐。

    此外如果要他说的话,就从经历上看来,提古雷查夫中尉尽管能力有受到评价,但遭到质疑的情况却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当时为什么没有进行审议?否决的人是谁?」

    「……是下官。否决的理由是年龄与战功不足。」

    而对于雷鲁根少校的答复,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态度点点头,投以严厉的目光。

    「雷鲁根少校。」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准将?」

    「我不想质疑贵官的公平性,第一次也就算了,但你这次要求审议的理由是什么?」

    雷鲁根所说的话,已经等同是会让他的公平性遭到质疑的不合理要求。杰图亚准将虽然没说出口,但几乎所有人都抱持着相同的疑问。如此杰出的人才,如此丰硕的战功。显然是名卓越的军官。为什么要对她提出质疑?

    「……因为我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抱持着严重的怀疑。」

    对于雷鲁根少校来说,答案只会是他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有着难以抹去的不信任:他根据阅过无数军官的经验,极为自然地对那个人感到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如今已化作严重的不信任,在他心中根深柢固。这让他下定决心,绝对要阻止那个人格异常者进到帝国军的中枢。

    「你这是在知道,她的精神鉴定与情报部的保密能力检查,双方都得到极高分数之后所做出的发言吗?」

    「是的。」

    果不其然,她就连精神鉴定与情报部的调查都通过了。岂止如此,根据场合,她还会是受到宗教家赞扬其虔诚心的虔诚信徒也说不定。毕竟大半军人的精神构造,都不会在交战时乞求神的宽恕。然而,这只是表示这些检查发现不到她的异常性罢了。

    「贵官是在质疑这些检查吗?」

    「是的,正如您所说的那样。不过,我不是质疑检查造假。我认为这些检查都有得到确切的结果。」

    这些调查恐怕都有得到确切的数值。毕竟,她的异常性并不在这里。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些精神鉴定,大都是针对成年职业军人的精神进行鉴定,而不是针对像她这样的人格异常者。所以这些结果,可说是基于公平且严正的检查所得到的吧。

    这正是她异常性的原因。

    「雷鲁根少校,我有件事想确认,同时我也明白提醒你,贵官的发言将会留下纪录。」

    「是的。」

    对于雷鲁根少校而言,不论是留下纪录,还是让经历受到严重伤害,都是令他担忧的情况。实际上,他是作为万中选一的人才奔驰在菁英道路上的人。就他的立场看来,本来应该是要避免进行这种争论。

    然而他却感受到一种不得不说的冲动。整个身体、整个精神,都在向身为人类的他,宣告着天敌物种的存在。那是异端,无法容忍的异常。

    「贵官为何会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存有疑虑?」

    「下官曾见过她三次面。」

    第一次见面,觉得她是名卓越的候补军官;第二次见面,觉得她是名恐怖的候补军官;第三次见面,确信她是名疯狂的候补军官。

    「是公事,还是私事?」

    「三次都是军方的公务。我在视察军官学校时见过她三次。」

    恐怕从来没有候补生会像她这样令人印象深刻,今后相信也不会有吧。至少他现在能确定她是异常的。冷静并且合理;爱国并且抱持着平等主义;是虔诚的信徒以及自由主义者。尽管拥有这性值得赞美的人类特质,但她依旧很扭曲。她身上同时存在着难以形容的不对劲与扭曲。

    「你是想主张她曾做出问题行为?还是言行举止有问题?」

    「请看当时教官们的意见。上头潦草写着『异常』两字。」

    与她接触机会最多的指导教官留下有趣的纪录。尽管对她的一切都给予卓越评价,但私下却潦草写下「异常」的评语。他所感到的不对劲,难道不就是她的本质吗?通常来讲,指导教官就算会指责学员们的缺点,也不可能写下「异常」这种评语。

    「……唔,看来不是平白无故啊。说明吧。」

    听到这边,杰图亚准将也总算解除谴责的姿态,摆出倾听的态度:就他的立场而言,只是觉得有必要以彻底公平的观点确认事实p

    「这是异常的情况。像这种已经具备完整的人格与观点,将人类视为物品看待的候补军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简直就像是组装完成的机械n彻底遵从命令,然后达成。根本就是理想的军官。尽管如此,她却能理解现实,从来不曾听她说出空泛的言论。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人。

    正因为如此,第三次见面时才会发生那种事情。

    「你不认为这是英才特有的现象吗?』

    「这些特质毫无疑问地在战场上也管用。实际上,瓦鲁可夫准将与情报部,就曾联名提出授予她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申请。」

    最重要的是,要说那个人是新任军官,怎样都只会觉得不对劲。将权限发挥到极限的结果,甚至发现她在少尉任官以前就曾参加过实战的疑虑。

    尽管线索很少,但综合来看,她曾参与过情报部作战的嫌疑相当大。就算授勋在手续阶段就遭到撤销,但打从他们提出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申请时,这背后就肯定有发生过什么事。

    「……你说是在现场实习时?」

    讶扩散到众人身上,让室内瞬间嘈杂起来。这虽是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她在短期间内造就的辉煌经历,让这件事增添不少可信度。

    这是她在现场实习时的事,换句话说就是九岁左右的小孩子,不仅参与实战,最后还得到申请授勋的资格?这要是说出去,只会被当成拙劣的玩笑一笑置之吧。这种媲美拙劣玩笑的事,居然会在选拔肩负军队未来的候补生的考核会议上听到,就足以说是种异常的事态。

    「在逼问过情报部后,我发现她可能曾极为机密地参与过某种作战。」

    国境纷争地区。作为候补军官的实习地点算是相当危险的类别,不过这种程度应该还算好吧。但是在实际上的敌方领地,进行连健壮士兵都会发出惨叫的长距离渗透训练?

    全副武装,在夜间横越匪徒肆虐的地区,朝着孤立的友军基地行军。这怎么想,都不会是候补军官所能指挥的作战行动。受他逼问的情报部友人,甚至认为参与这场作战的部队,是由久战沙场的准尉指挥。

    这也难怪。假如是拥有如此实力的指挥官,应该就连情报部也会想寻求协助吧。但他们恐怕作梦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是实习中的候补军官。如今怀疑当时的授勋申请会遭到撤销,说不定意外地是情报部事后终于察觉对方是候补生的缘故。

    「……你是说,候补军官在战区,参与过足以让情报部提出授勋申请的作战?」

    议论至此,已经无法再无视她的异常性了。遭到众人注视的情报官们皆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直摇头,不过众所皆知的,他们的原则是左手做的事情不会让右手知道。所以可以想见,只要他们着手调查,肯定能挖掘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他们的脸色,打从方才就突然变得相当难看。

    「如果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公开这些机密情报。」

    「这边我会去调查。然后呢?光只有这样,应该就只是名优秀的军官吧。」

    查证是我这边的事情。尽管话中带有这种意味,但主席也已经确信这是事实。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感到疑惑。

    对于除了年龄外,战功、考核皆没有问题的军官,他为什么要质疑到这种程度。

    「她在就读军官学校时,曾以魔导刀威吓违背命令的学员。」

    「……教训反抗者也是高年级生的职责吧?」

    极端来讲,军法是禁止私刑,但也有着没有浮上台面的潜规则在。比方说在训练中受伤会是意外事故,在与高年级生进行格斗训练时受伤也是稀松平常。

    说得难听点,才这种程度就要受惩,那几乎犬半的军人都得受到某种负面评价了。

    「她可是认真想要劈开对方的脑袋喔。倘若没有教官制止,恐怕就会有人残废了。」

    不对,才不是这回事啊,雷鲁根少校压抑着想如此大叫的冲动说明。他也很清楚,这是只有在场的人才能理解的事情。

    「……少校,要是真相信教育负责人说的话,如今军队里早已是尸横遍野喽。」

    军队里的教育负责人对新兵发出过度激烈的言词,对军人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海军陆战队或航空魔导军官在训练新兵时的各种辱骂,「我要宰了你」还算是可爱的说词。彻底否定身为人类价值的教育方式,在军队里并不罕见。

    诸如劈开你这家伙的脑袋瓜、把你这颗空心的脑袋炸烂等,就连这种程度的斥骂声,也经常在教练场上回荡开来。就连体罚也不是不使用,只是不推荐使用而已。

    「就算稍微有点偏激的倾向,这种评价也有点微妙啊。」

    「考虑到她的年龄,甚至能赞许她的自制力不错呢。」

    倘若只是言词辱骂、威吓的程度,坦白说不是很可爱吗——大多数的军人都基于自身经验做出这种判断。这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

    他们甚至认为,没有因为不断抗命的过错把人送上军事法庭,就算是很温柔了。毕竟反抗上级命令,最严重甚至会被处以包含枪毙在内的极刑。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相信,与其枪毙缺乏判断能力的新兵,直接痛殴他们算是很温柔的做法。

    「唔,人事课长是在担忧她的年龄与自制力吧,就这点来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议论至此,他们的结论毫无动摇。没错,她确实是有不符合年龄的地方。人事课长所谓她会严惩新兵的评论,虽然是有点偏激,但也还在容许范围之内;对于她所具备的异常优秀的才能,人事课长会感到担忧,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让她就读军大学,反倒能提供她未曾接受过的教育,让她接触尚未接触过的领域,这样肯定能将她培育成一名优秀并且卓越的军官。

    「不过,雷鲁根少校,你的意见果然还是太过主观了。不得不说你欠缺客观性啊。」

    虽然中途稍微起了点争议,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认同她通过审查。

    「当然,我们也认为你是想讲求公平。不过,像你这样的份量与身分,未免也太过拘泥于印象了。」

    「不过,你调查得很好。该如何管束情报部将是个问题呢。」

    倒不如说,如今他们已没有人认为人事课长是真心想讨论她的问题。在军中的政治力学上,必须得发挥卓越处世之道的人事课长,恐怕没办法公然抨击情报部。所以才会藉由其他话题来进行批判——大部分的人是这样看待此事。

    尽管没有明说,但他们认为人事课长是在考核人事途中发现到情报部的不透明动向,于是提出这次的审查要求作为抨击情报部的题材。藉此指出情报部所给予的评价,是反映出过去秘密作战的不透明行为。假如是这样,他确实不能说是有过失,甚至还可说是立下大功。至于情报部,不仅没办法追究雷鲁根少校,甚至还得向他谢罪。

    也就是说,众人对这件事大致上的评价,就只有人事课长调查得很好这种程度的认知。总归来说,就是认为他是在追求公平性的同时,对情报部的秘密主义提出质疑。

    「辛苦你了,雷鲁根少校。虽然没办法通过她的再审查要求,但是我会接受针对情报部的再调查要求。」

    「……感谢。」

    就这样,与雷鲁根少校的意图相反,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出面阻止这件事。

    西方最前线的莱茵战线,她在这块土地上过着不分昼夜都会被突然叫醒赶去执行迎击任务的日子。而就在浑身满是泥泞与敌人的鲜血,硝烟的味道不仅附着在头发还沾满全身的时期,谭雅收到晋升中尉的任命书。尽管很少,但基本薪资增加是一件好事。

    不过还有比这更加让谭雅欣喜的消息,那就是跟着晋升任命书同时送到的军大学入学通知。该说是幸运吧。由于史瓦鲁柯夫中尉表示,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的能力已在实战中获得肯定,所以也在考量下推荐前去接受将校课程,所以你就放心去就读军大学吧,因此也没有客气的必要。

    不需要装出担忧部下这种军人应有的姿态,对谭雅来说真的是很幸运。

    而关键的军大学入学通知也一如她所愿,是以受到他人推荐这种在军队里非常荣耀的形式获得。由于申请资格最低也要相当中尉以上的官职,所以她本来并没有申请资格,但在打听下,似乎是方面军里的奇特人士以军功推荐名额推荐她入学的样子。不用说,谭雅当然是边在内心对自己默默培育的人际关系赞不绝口,边答应意味着能调派到后方安全地带的军大学入学邀请。

    就这样——

    书面年龄十一岁的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开始享受她在主观记忆下的第二次大学生活。看在世人眼中,她大概是所谓的跳级生,但实际上这却是她第二次的大学生活。就本人的主观来看,想要适应根本用不着多少工夫。

    当然,严格来讲军大学与一般大学在教育方针与课程上还是有相对的差异在。但若要谭雅来讲,就是能在一天三餐都能享受热食热汤的后方上学。跟前线相比,后方的生活真是舒适。

    而且对谭雅本人来说,主要还是她认为双方就本质上来讲是一样的。只要能透过信号理论展现自己的人力资本价值,那军大学在本质上也只是一所大学。不仅如此,倘若就局部来讲,甚至有着比一般大学还要优秀的地方,这是谭雅的一贯主张。

    就经历的观点来看,不仅不需要学费,还能领到国家津贴,并且确保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确赀是好处多多的大学。正因为如此,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才会身为新生在军大学兴高采烈地热衷学习。她那比较适合背小学生书包的身高,穿着感觉莫名合身的军服,并背着不相称的军官大包包。

    同时作为标准配备,背着自战场以来就无法放开的步枪与演算宝珠,谭雅今天也在完成每日,功课后前往大学。当然本人也知道,去学校时应该是要带笔记用品而不是步枪。

    但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早已染上手边没有武器就会觉得少了什么的习惯。毕竟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枪杀疯子与狂信者,或是存在X的大好良机。因此要做好常在战场的心理准备等待良机,这是不该懈怠,也不可能懈怠的事情。

    没错,常在战场的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像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这种跳级就读的小孩,才能够自然融入军大学的环境之中。尽管本人丝毫没有这种意图,但配戴银翼突击章从战场归来的军官一旦散发着常在战场的紧张感,就很难会遭到他人轻蔑。

    外加上她还会在无意识间,一边咬牙幻想着射杀存在X的瞬间,一边在休息时间分解清洁步枪。而当前来查问的教官问她为什么要携带步枪时,她的回答也令人印象深刻

    被询问到的当事人在瞬间愣了一下,露出符合年龄的困惑表情后,泰然自若地宣告:

    「既然这是随时都有可能赌上自己存在意义的装备,要是平时不带在身边,就会让我感到不安。毕竟我很胆小。」

    「……也就是说,要是不带在身边,你就无法安心?」

    「是的,就是如此。请把这当成幼童不肯放开心爱毛毯的幼稚习性,笑我吧。」

    这种举动,将能充分给予决定性的印象吧。就这样,虽说还是个小孩子,但从前线归来的印一咩象太过强烈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认识到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是怎样的一个人。所谓会带着笑容与同桌学习的同学,边讨论排除敌兵的方法,边述说自己的国防观点,让人觉得可怕又可靠的军人。

    「早安。拉肯卫兵司令。」

    直到听到招呼,才总算是察觉到她靠近。真的是完全感受不到气息。自己好歹也是历经过战场的人,但看在战场归来组眼中果然还是太迟钝吧。还是说,因为她是名卓越的士兵呢?

    「早安,提古雷查夫中尉。失礼了,请问今天也带着步枪吗?」

    我尽管身为士官看过无数名将校,但很少有像她这样前程似锦的军官。打听之下,年仅十多岁就能就读军大学可是前所未闻。不过在这之前,才十多岁就能中尉任官的经历更是惊人。

    但看来世界是很辽阔的。

    就连在战场上一次也没吃过敌人亏的自己,也有军官能轻易地来到我身后。很明显地,提古雷查夫中尉恐怕是位无法以貌取人的军官。据说她几乎每天都会配戴步枪与演算宝珠,托付给值班的卫兵司令保管的样子。

    不放开武器,应该是因为战场上的经历吧。偶尔也会有战场归来的人无法在精神上放开武器,但她似乎和这些家伙不同。就算放开武器,看起来也没有格外感到不安的样子。

    总归来讲,就是约束自己要将配戴武器当成一种习惯。虽然刚刚已经说过,但常在战场的心得贯彻到这种地步,真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能授获野战航空战技章的人。刻划在身上的战斗教训,还有对士官兵的适当态度。

    下次上战场时,还是别以年龄区分敌兵,要是不开枪说不定就会死吧。就当作学到一个经验好了。

    「是呀,说来丢脸,我似乎到现在都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我很能体会这种感受。自己也是直到能安稳睡在有月光的床铺上为止都会随时下意识地寻找掩蔽物。就算知道这里安全,但在战场上拼命学到的习惯,可不是能轻易改掉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相当了不起啊。」

    倒不如说,这反而证明她有确实理解到战场上的重点。保持正常的精神,在战场上理解什么是重要的事,对青涩新任少尉而言是一种试炼。战场是会将他们坚信的信念以激烈的现实加以蹂躏的世界。

    在勇敢、光荣、名誉都沾满泥泞的厮杀中,只有少数例外的军官能获得名声。唯有这些少数军官知道的秘密,其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是倾听士官兵的话语,提出令他们心服口服的意见。但能做到这点的军官,真的是少之又少。

    「谢谢。能得到干练士官的肯定,真是比什么都还要让我高兴。」

    所以有必要对于眼前少女的内在,而不是外表献上敬意,真挚地进行对应。

    懂得赞赏干练士官的军官会更加成长。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卫兵司令以忠实尽到自身的责任,来对这名令他惶恐的娇小中尉表示敬意。

    「不好意思,想请问一下,中尉今日前来的事由为何?如您所知,今天可是假日,学校并没有开课喔。」

    今天是社会上一般所谓的安息日。也就是星期天。如果是虔诚的信徒,大都会在今天前往教会,有些人还会进行忏悔:听说这位中尉也常在上午前往教会拼命地真挚祈祷。更重要的是,我曾不只一次实际看到她一味注视着圣像的模样。

    「嗯,理由很简单。就是想使用图书室。宿舍资料室里的书籍不太够。」

    而理由也非常单纯,提古雷查夫中尉真的是相当勤勉,就连乖僻的图书馆长,也会赞赏她的知识以及好奇心与求知欲,说不定该说她是军人的楷模。最主要还是曾听老长官提起,她对古老战斗教训的分析与概念的再分析,甚至足以让参谋本部的作战课叹为观止。

    这个小小的脑袋瓜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啊——我真心地感到如此赞叹。

    「容我失礼了。如果方便的话,请按照惯例,将武器交由下官来保管。」

    通常的话,保管军官的私人物品,既要进行多余的手续,还得要费心管理,总是让人提不起劲,但这位中尉可是另当别论。在战场上,没有比步枪还要值得信赖的战友。而对魔导师而言,演算宝珠就跟步枪一样无可取代。能负责保管这两样物品是荣誉,所以完全不觉得麻烦。

    「就这么做吧。那么,我先告辞了。」

    提古雷查夫中尉在迅速就指定位置写好申报书,以熟稔的动作收下保管证明书后,朝着校内走去。虽是惊鸿一瞥,但从背后看去,发现她的步伐尽管小,但脚步却毫无一丝的犹豫。这让她本来娇小的背影,看起来意外地庞大。竟能受到这样的军官信赖,让她毫无犹豫地将战友托付到我手中——一想到这,就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

    「……那个准尉还真是个嚣张的小鬼啊。」

    但有个无法理解这种身为士官的无上幸福感的白痴泼了一盆冷水。她才这种年纪就当上军官了,这个笨蛋却除了年纪外一无可取。

    「你傻啦?那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鬼,而是还散发着在战场上沐浴到的敌人鲜血味道,满是硝烟味的小鬼喔。」

    真不愧是有过实战经验的中士的告诫,不过他的认知还太浅了。要成为如此彻底的军人,就连历战老兵也得要有才能以及对战争的爱才有可能办到。换句话说,倘如不是以人类的立场来讲厌恶战争,但就算远离战场,也仍旧会眷恋战火的人,恐怕是无法理解她的吧。

    「中士,你的认知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咦?没有啊,我当然是觉得她会成为一名好长官。」

    她当然会成为一名好长官吧。如果她能担任自己的大队长,我应该会乐意服从她的命令。就算是突击、就算是最后防护、就算是迟滞防御,不,就算要我担任殿军也甘之如饴。因为她是受战争所爱之人。

    想必会是个让人以军人身分名留青史,或是获得无上光荣的部队吧。我确信这是保证能确实获得的荣耀。正因为我见过无数军官才能够明白。她就是所谓的英雄。

    「给我注意点,蠢货。中尉可是持有两个演算宝珠,而交付保管的就只有一个喔。」

    不过就算跟无法理解的蠢货们说这些也没用。中尉是对我方的职责让步,才将步枪与备用的演算宝珠寄放在这里。她将最后的一颗——也就是那颗最常使用的演算宝珠留在身边,就相当于是她的权力。

    不过,对于不是理解这点而默认她带进校园,而是根本没发现到的笨蛋们,我根本没有想说明的意愿。

    「她是没注意到吧,还真是不能掉以轻的长官啊。」

    「……这要是被值星军官抓到可就糟了啊。」

    ……唉,你们还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啊。

    走在逐渐习惯的军大学校区里,谭雅的心境就跟往常一样微妙且复杂。人类要是失去羞耻心,等待他的就将会是不知羞耻,这种对社会性生物来说不名誉的指责。这意味着,知耻是身为社会性生物的一种现象。

    因此……啊啊,丢脸死了——她才会有这种想法。就算满怀着复仇在我心的志气,背着步枪到处跑可也不是值得夸耀的举动,谭雅对此有着自知之明。

    正因如此,自从教官若无其事地警告过她后,只要是在军大学设施里,她都会把步枪寄放在卫兵司令部,做出妥协地改配戴非魔导依存的战斗用军事小刀,让自己不是完全赤手空拳。

    但要说她每次去寄放武器时,丝毫不在意她在卫兵司令部所承受到的那些视线,是骗人的。她可不喜欢曝晒在这种像是在看古怪人士的视线之下。而且一想到这些视线确有其道理在,就让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是心理作用,但总觉得那些卫兵都在嘲笑她:瞧那个蠢货又把步枪背过来了。不过在后方地区,要是有个全副武装的魔导师四处游荡,首先会遭到众人注目这点,是连谭雅也能够理解的心理现象。一想到自己也会这么做,就完全没办法责怪他们。

    尽管如此,基于无法跟他人述说的理由,谭雅依旧是不得不随时配戴着武器。

    原因就单纯只是尊严的问题。倘若不明确维持自己存在的理由①,避免让理性遭到信仰侵占,自我意识最终就将会逐渐薄弱,让人可以想见到沦为存在X的玩具任祂摆布的未来。自称为神的超常存在之辈或许是基于无聊才玩起人偶游戏,但被当成人偶玩的人可受不了啊。

    所以为了要明确地重新认知敌人的存在,最近这段期间,谭雅只要一到假日就会前往最近的教堂,在存在X的仿造雕像前不断孕育憎恨的意念。心中伴随着对怨敌的无限憎恶,是充满诅咒话语的健全心境。这正是对于存在X这个玩弄人类的存在,谭雅·提古雷查夫这个个体概念的答案。尽管她打着一旦有机会就要当场射杀存在X的主意把步枪带进教堂,但遗憾的是,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那家伙。

    当然,她自己也很理解这是非生产性的行为。然而虽说是非生产性活动,但要是懈怠下来,艾连穆姆九五式的诅咒就很可能真的让她成为一名虔诚的「神的信徒」。考虑到保全心理卫生的必要性,维持一见到存在X的模样就会感到厌恶的心理状态,是不可避免的必要行为。

    要是怠慢这件事,就跟怠慢呼吸、放弃思考是同样的行为。

    「……哼,也就是不想被当成人偶摆弄吗?」

    人类的尊严在于思考,谭雅对此深信不疑。对从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种来说,正是思考这个概念让他们成为有别于其他物种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她无法理解「相信的人会有福」这种放弃思考的行为。

    当一个人丧失思考、丧失疑问、丧失探究能力时,它的存在对谭雅来说就不再是人,而是沦为形似人类的机械σ正因为如此,谭雅·提古雷查夫这个个体的存在才会尊敬思考、热爱议论,并打从心底嘲笑教条主义者。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耻笑狂信者与盲信者。她会难以忍受自己跟那些盲信共产主义的教义,这种媲美某种宗教的东西,在社会实验中制造出堆积如山的尸体的蠢货们是同个物种,全是基于这种人类观点。正因为人会在世上反复试误,所以才显得伟大。自己不去思考,还强制他人遵从自己的教条主义,简直是愚蠢至极。

    意图让自己成为这种尖兵的存在X,只会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残留的理性,也让她觉得像这样光是让憎恨之情高涨是种毫无生产性的行为。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姑且将这事放到一旁,专注在自己的求学道路上。

    所以在注视自己的将来,尽自己目前所能尽到之事这点上,谭雅会十分贪心。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前往图书馆。走在已经走惯的道路上,一边与面熟的职员们打着招呼,一边毫无迷惑地走向图书馆。

    「报告,提古雷查夫中尉要进去了。」

    然后等抵达图书室门口后,就跟往常一样,先进行简短报告再推开大门。她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军大学的入学资格,要求最低阶级必须有中尉以上,所以身为中尉的谭雅会是阶级最低的人。

    而且虽说是星期天,但就算有几个人先到也不足为奇。也就是要时常提高警觉,认为里头随时会有长官存在。

    「唔?」

    然后她平时的用心在此时得到了回报,证明这是正确的顾虑。走进图书馆内的谭雅,随即看到一名年过半百貌似学者的军人已在图书室里头,隔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朝她看来。

    从肩膀的阶级章来看是准将的将官,然后根据他的军装判断应该是大人物。这位先来的客人会在这里翻阅大量的地图与纪录,考虑到军大学资料的质量也是当然的事。而这也跟军事战略的研究,无论如何都得依靠军大学资料库的情况,有着很大的关系。

    当然,就算大人物极为罕见地前来军大学找资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这里严禁携出的纪录与论文堆积如山『想要阅览就只能自己走过来,所以会待在这里也是当然的事。

    「呃,抱歉打扰了。准将阁下。」

    而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谭雅在心中对这场美好的巧遇暗自偷笑。不论哪个时代,有个高层的知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想寻求见面的机会,就必须亲自前往有可能的场所,提高巧遇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非常遗憾的是,这身体的外观年龄太年幼了。因此会被能活用酒精的场所拒于门外。当然,就算能在那种地方与大人物在酒席上同席,也只会扫对方的酒兴造成反效果。

    但这反过来说,也不是不能利用小小年纪就十分可靠的形象,博得对方的好印象。尽管如此,—但要活用自己的外貌,假如不去有意识地展现小孩子的举动,实在是很困难。

    光是要她像个小孩就已经是无法理解的次元,更遑论是要像个小女孩,这就跟要她去理解宇宙人的生态是相同的意思。倘若有迫切必要,基本上还是能装出笑容,但顶多就这种程度。

    正因为如此,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机会发挥到最大效应。

    「嗯,不用客气。现在只要当我是毕业学长尊敬就好。」

    面对她的敬礼,对方答礼的语调与其说是军人,更适合说是一名研究学者,有种哲学家的感觉。就某方面来讲是个古板的人吧,但就她所见,与其说是个性乖僻,倒不如说是个性直爽,让人有着这种印象的将官。

    「是的,感谢您的宽待。我是学生谭雅·提古雷查夫,受帝国任命为魔导中尉一职。」

    「我是杰图亚准将。官拜参谋本部的副战务参谋长。」

    参谋本部的战务参谋!这不是相当于后方大人物顶端的集团吗?真是太走运了。

    [插图]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准将阁下。」

    她发自真心地如此说道。毕竟他们可是拥有跟参谋本部掌管人事的那群人同等的权威。拿企业来讲,就是制定经营战略的中枢部门。

    能在职务外认识那边的人员,真的只能说是幸运。

    「唔,中尉,你有急事要办吗?」

    「报告,我并没有特别的急事。准将阁下。我今日是为了学习知识而前来自习的。」

    边克制自己兴奋到快跳起来的冲动,边老实禀报自己的目的。所幸,自己基于满足求知欲的必要性与法令研究的目的,有在频繁地使用图书室,所以应该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然。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时间允许,可以让我稍微听一下年轻人的意见吗?」

    「是的,如不打扰的话,我乐意之至。」

    「没关系,你就放轻松吧。」

    「是的,就容下官失礼了。」

    而幸好对方也对自己抱持着某种程度的兴趣。这比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对手做简报轻松多了。也可说是比在裁员的简报会上,跟无法理解裁员必要性而不肯接纳的董事打交道好多了。

    「贵官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似乎相当活跃的样子呢。」

    「是的,承蒙众人过高的评价。」

    「白银」是个让人感到难受的讨厌别名。让我确信有必要重新彻底检讨帝国军的命名品味,但至少要说显眼也确实是很显眼的样子。

    对于少壮的菁英来说,多少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似乎有助于出人头地。但所谓棒打出头鸟,看来有必要多加注意,维持在可以控制的程度吧。

    「什么话,我觉得这是很恰当的评价……对了,就问看看贵官的意见吧。」

    而虚名有时也能对见面时的第一印象做出贡献的样子。毕竟看似对她有点兴趣的准将,虽说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但还是起了向谭雅寻求意见的念头。

    「中尉,就算是主观意见也无所谓。依贵官的看法,觉得这场战争会如何发展?」

    作为对话的一环,以军人的身分谈论战局。也就是一般大众所谓的闲话家常。适当地延续无伤大雅的话题,以一般平凡的想法来说确实没错。

    但对方对她有兴趣。只要坦率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就能在某种程度内向他展现自己的干劲。当然,不说蠢话是最低限度的条件。

    「承蒙阁下赏识,但不知阁下话中所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

    所以,确认对方发问的意图,同时展现自己的积极性与谨慎态度,正是出人头地所不可欠缺的行为。在军队中,长官们最喜欢的部下习惯,毫无疑问是会跟长官仔细商谈,持续报告不中断联络。不懂的地方就要直接问。这种姿态与报告、联络、商谈的原则,就某种层面上,正是在军队中才格外有用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帝国军人这种生物,对正确性拘泥到偏执的倾向很强烈。

    正因为如此,比起争取加分,倒不如留意避免扣分。光是讲话大声,是没办法出人头地的。要留意微小细节,以宏大的音量喊出,才能够出人头地。

    「嗯,确实是如此。那我换个方式问吧。贵官预料这场战争会是怎样的型态?」

    「恕下官冒犯,下官认为这不是自己所能谈论的事情。」

    然后要避免做出超乎自己权责的发言。举例来讲,就跟人事部不该插嘴营业的事情、营业不该插嘴人事部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重点就在于要懂得自己的分寸。

    「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谘询,你就自由论述吧。」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来是不想讲的。但要是再坚持婉拒反倒会显得失礼。最主要还是担忧,会被当成没有自己论述的无能。认为就算不开口,对方也能够理解是种天真的想法。还是种超夸张的幻想。

    人类有两个耳朵,但只有一个嘴巴。这即是表示,面对愿意倾听的对手,只要一个嘴巴就够了。所以说,就算只说出最低限度的话语也能够达到某种程度的沟通,但要是不开口就不可能进行沟通。

    「我坚信这次的战争肯定会发展成大战。」

    简报的基本之一。预测最好要说得很笃定。就算要顺便增添独创性,也要确保稳健的内容。简报要是不能传达重点,就没有意义了。

    「你说的大战是?」

    「恐怕会将大半的主要列强牵扯进来,发展成世界规模的战争吧。」

    在这个世界里,这场战争将会成为世界大战的开端吧?就算不是,也肯定会发展成列强之间的全面战争,要说是大战也没有错。

    也就是以常识来想,肯定会认为这场战争会演变成世界大战。列强与列强为了争夺霸权而相互冲突。各个阵营不可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在这边展现出自己见识够深、有认清楚现实的一面,将会获得好评吧。

    「……根据呢?」

    「帝国虽是新兴强国,但与过去列强相比,就算单独一国也拥有相当强大的优势。」

    再来,就是不要怠于说明。要避免无用多余的会议,唯一的解决策略,就是彻底地建立彼此的共识。

    就这层意思上来讲,准将实在是做得相当确实。与区区一介中尉交谈,居然能认真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惊讶的宽容。正因为如此,才有发表意见的价值。

    「因此,帝国与其他列强一对一交战绝对不会输,必定能获得胜利吧。」

    「唔,对共和国的战争也一定能赢吧。」

    而且,还会帮忙说出自己难以启齿的话语。「对共和国的战争」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对其他国家不一定的意思。多亏上位者帮忙点出军队潜在敌人的存在,让话题进展得更加顺畅。

    边坦率地感到佩服,谭雅也同时感到自己稍微变得多话起来了。这甚至让她威觉到,难以选择部下的军队,会比企业还要更加彻底活用部下的能力。

    这是在人事部进行裁员时的她所不具备的观点,应该要真诚学习吧。军队跟企业不同,没有办法自己选择部下,所以只能培育。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难以想像联合王国与卢斯联邦会对此事坐视不管。义鲁朵雅王国的态度则尚未明朗。」

    「……他们与这次的战争应该没有直接利益才对。」

    而且,还会重新确认理所当然的事。嗯,真是棒,实在是太棒了。这正是所谓的知性对话啊。对方要是不对自己的知性程度感兴趣就无法成立的对话。真是太开心了。这正是社会人士的醍醐味吧。

    「是的,直接利益就如您所说的一样。但另一方面,他们也面临到是否要允许霸权国家诞生的抉择。」

    「霸权国家?」

    「是的。在大陆中央地带,帝国在消灭掉法兰索瓦共和国后,相较于其他列强将不再是相对性的强势,而是能确立起绝对性的优势。」

    只要想看看德意志帝国能独自战胜法国与俄罗斯帝国的情况就好。大英帝国会蠢到对这种事置之不理吗?他们要是有这么蠢,如今那个岛国,肯定还只会被人当成边陲小国看待。

    正因为他们能理解到严苛的现实,所以才会参与战局。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列强,也绝对会遵照国家利益的指示参与战争。

    因此,倘若无法在短期间内,而且还是在不允许他国干涉的情况下消灭共和国,就绝对会连锁性地引发他国的干涉。」

    「原来如此。确实会演变成这种情况也说不定,但这样一来,共和国不也有机会成为霸权国家吗?这应该也很难让人接受吧。」

    呃!该死,居然被对方帮忙补全论点不足的地方了。如果他是考虑到我看起来年幼才这么做的话,自己想必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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