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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The Finest Hour 第贰章 过迟的介入(The intervene, Which was too late))

    来吧,各位。

    在战争艺术的历史上增添我们的页面!

    ──卢提鲁德夫少将(当时) 关于解锁作战

    统一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 帝国军最高统帅联络处会议室

    那一天,对出席帝国军最高统帅会议的众人来说,伴随战线骤变的情势变化,是甚至足以引起轻微恐慌的情况。要是脸色苍白的官僚们毫不掩饰地一齐瞪大眼睛凝视著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出席者,任谁都能轻易察觉到这场会议将会充满著火爆气氛吧。

    整起事件的开端,是帝国军在低地地区做出惊人的大规模后退所导致的战局变化。

    因此,当参谋本部战务局的杰图亚少将亲自出席会议时,众人皆认为他会给予适当的说明而纷纷投以注目,不断地希望他能够说明事由。

    「那么,请容我说明战略概要。目前我军已成功达成大规模的战线整理,并在成功之余让部队后退至所指定的防卫线上。」

    然而,有别于众人的期待与预测,杰图亚少将以淡然语调告知作战进展顺利的说词让他们失望透顶。

    在军方当中,人称对后勤与后方组织最为了解的将校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开始怒目而视的帝国文官与政治家们,甚至散发出一股「就算后退成功又怎样」的氛围。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杰图亚少将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副「啊,这豆子用得真好」的态度露出微笑,就像是在细细吟味似的将咖啡一饮而尽,在众人面前滋润喉咙。

    岂止如此,他还开始在会议室准备的雪茄盒中一一挑选起雪茄。

    然后「啊」了一声,在抽起雪茄之前不太甘愿地开口说道:

    「因此,参谋本部研判在眼前的战略情势下,可以认为只有共和国军算得上是帝国的威胁。紧接著,请容我报告有关海上战力的各种动向。」

    到头来,尽管集「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吧」这种视线于一身,杰图亚少将也依旧轻易结束陆战事项的报告,然后在目瞪口呆的列席者们面前,突然从外交相关的观点开始无其事地始报告起海洋战略的概要。

    「基本上,舰队战力并无太大变化。根据最新的情势报告,协约联合舰队尽管正受到联合王国名目上的『拘禁』,但实际上却是『保护』。有关船上人员,也没有特别遭到拘束的报告。」

    这是已在这个会议室中讨论过不下数次的已知情报。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下,杰图亚少将以一点也不在意受到众人注目的态度继续说道:

    「不过,至少在现况之下,我国在海上的重大军事威胁,就只限于联合王国海军以及共和国海军。」

    杰图亚少将滔滔不绝地接著「因此……」的话语。

    这是在这种危机之下让人难以置信的悠哉态度,因此搭配上他冷静沉著的模样,这种说明方式也让听众不得不涌起一股焦躁感。

    在这种危机状况之下,要说他是毫无动摇倒也就算了。这样或许还能称他是一名有胆识的军人。但是,把话说得就像是没有理解到危机的人,竟然是参谋本部战务部门的人员,实在是令人震撼。

    这让列席者不得不严重怀疑,军方及参谋本部该不会只有单纯以军事上的观点评估,因此没能注意到眼前的危机事态吧。参谋本部的家伙们到底是怎样理解这个状况啊──看在如此疑惑的人们眼中,杰图亚少将的态度就是如此令人不安。

    「财政部有事想说。」

    「请。」

    「感谢。经由多次警告,我相信各位早已明白,但如今战争费用已几乎是靠国内债在维持。考虑到这种财政状况,请容我提出警告,战争的长期化基于财源的观点来看,将很有可能引发难以漠视的经济问题。」

    相对于傲然点头允许发言的杰图亚少将,财政部的官员姑且维持著形式上的礼仪缓缓开口,不过当他提出这明确的提问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谓,财政部居然发出如此深入的警告,不对,是情况已严重到让他们不得不说到这种地步了吗?

    「请问杰图亚少将,参谋本部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有关贵方所指出的案件,我方也很清楚了解,战线是靠著大后方的重大努力与牺牲才得以维持。关于这点,我方十分感谢大后方的协助,同时作为紧急课题,现阶段正朝著歼灭共和国军的方向锐意努力。」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作为参谋本部代表的杰图亚少将所给予的答覆却很微妙,甚至该说是悠哉空泛的话语。

    只不过,话者脸上的表情清楚述说了一切。

    杰图亚少将在一字一句缓慢地把话含糊说完后,随即表示以上即是我方的答覆。而他在结束答覆坐下的同时,就重新回到在雪茄盒中挑选雪茄的作业,甚至还对周遭寻求更进一步答覆的眼神露骨地露出困惑神情。

    他们应该是有理解到大后方的情况,但这种徒具形式的答覆却让人怀疑他们究竟有没有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列席者们各个苦著一张脸,瞬间烦恼起这下该怎么办,尽管明知失礼,但这种答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起参谋本部对状况的认知。

    「请容我代表内政部直言,如今不仅低地工业地带实质失陷,就连西方工业地带也落入敌重炮射程的范围之中,这项危机倘若无法以军事手段解决,我国的工业生产力将会面临全面崩毁的危机。对此,请问军方有何意见?」

    简直是忍无可忍。

    内政官员就像是用全身述说著这句话,同时以急促的深呼吸让情绪平复下来,并缓慢地,就像是在斟酌遣词用字似的说出这番话语后,在座的文官们全都打从心底点头附和他的话语。低地工业地带……不对,西方工业地带对帝国而言,只能说是维持战争的产业根基。

    「身为外交部代表,我方很清楚必须与军方协商必要的对应方法。目前我方认为在现况下说不定得要采取不得已的政治措施,有关这项认知还请贵方指点是否妥当。」

    「身为财政部代表,尽管难以启齿……」

    真亏你们能厚颜无耻地进行战线整理,犯下让西方工业地带暴露在危机之中的蠢事──顾忌将这种话说出口的耳语四起,让会议室瞬间沦为纠弹会场。而在会议室身陷风暴之中的杰图亚少将,却看不出有任何动摇。岂止如此,他还以非常轻松舒适的姿势,一副「就抽这个Double Corona吗?不对不对,既然机会难得就再稍微考虑一下」的态度,在雪茄盒面前边喝咖啡、边心无旁骛地挑选雪茄。

    插图006

    随后在众人不断催促与直截了当地要求答覆的声浪之下,杰图亚少将才总算是以不耐烦的口气,一一向主席请求答覆许可,他的这种表现煽动起列席者的危机感与愤怒。

    「下官也有耳闻,连在宫中也有著相同的担忧。有关这点,就请容下官代表军方,在此向让皇帝陛下烦心一事致上歉意。只不过,军方也确信能早期打开这个局面。」

    结果,他又再一次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知道是胆大包天还是感觉异常地在众人面前做出难以理解的行动,滔滔不绝地开始向宫廷谢罪。

    单纯是在浪费时间的对话让众人感到愤怒与焦躁,不过在这当中,杰图亚少将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要求帮咖啡续杯,这甚至让某人窃窃说道,就某种意思上应该要对他的这种迟钝感给予一定的评价。

    突然间,杰图亚少将就像是在意起时间似的,在众人面前悠哉看起自己的怀表,让相关人员的忍耐限度一起飙升到临界点。

    「……差不多是时候了。」

    然后,当他随口说出「是时候了」这句话后,杰图亚少将身上随即聚集起众人怀疑他该不会要收拾行李回家的凝视视线。

    「你说,是时候了?」

    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答覆,这事可不会善罢干休啊……列席者们皆如此瞪了过来,不过爽快承受他们视线的杰图亚少将却只是无言望向入口大门。

    天呀──某人差点仰天长叹起来,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聚集巨大会议室中众人视线的门扉,开始发出像是从外侧遭到猛烈敲打的声响,这让列席者们除了一人之外纷纷轻微骚动起来。

    「失礼了,请恕下官在会议之中打扰!」

    然后,沐浴在会议室内众人好奇究竟有什么事的视线之下,新来到的军人有别于杰图亚少将而微微退后,就像是被震摄到似的朝会议室内的其中一人投以求助眼神。

    「啊,你,代号是?」

    不过,就这,句话。

    直到刚刚都还在不断重复平庸对话的人一问出这句话,他就像是猛然回神似的,以彷佛要让声响回荡在会议室中的气势打开从怀中取出的通讯文件。

    「报告!收到电报『我们是胜过世间一切的莱希』!再重复一次,是『我们是胜过世间一切的莱希』!」

    「干得好,……那么,请容我向各位报告。即刻起,参谋本部已成功达成『红黄色作战』的第一阶段──冲击与恐惧作战,并同时发起相当于下一阶段的解锁作战。」

    突然打起精神的军官,以宏亮的男中音朗朗读起国歌的其中一节。

    而在这种场面下听到他读起国歌的其中一节显得惊慌失措的列席者们,就在下一瞬间以宛如遭到烟雾笼罩一般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睁睁看著杰图亚少将一改之前的迟钝反应,以机敏的动作迅速起身,并且没有跟方才一样向主席寻求发言许可而突然开口。

    「目前正在统计最终战果,不过根据执行部队回报的代号,我军似乎已成功摧毁共和国军莱茵方面军司令部,或是使其彻底丧失机能。」

    你刚刚说了什么?

    某人喃喃说出的这句话即是全部。

    已摧毁共和国军莱茵方面军司令部?

    当某人一脸错愕地喃喃复述起方才的报告时,他们才总算是理解到事情的重大性。

    你是说,已经摧毁了敌军……敌军的……总司令部吗?

    「解锁作战的主要目的,乃是要将如今部署在友军防卫线前方的共和国军莱茵方面军部队歼灭。参谋本部视部署在此地区之部队为敌军的主力军,且目前正为了藉由歼灭这批部队达到消灭敌野战军之目的展开行动。」

    然后面对这些疑问,杰图亚少将就像是方才的无精打采是在骗人一样的,迅速打断众人的提问开口说道:

    「我军目前已藉由第一阶段作战成功摧毁敌指挥系统,还请各位静候进一步的报告。」

    同日 参谋本部 作战局

    「芝麻开门」。

    那一天,往来参谋本部的各课课员们全都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中,怀著难以抑制的激昂感,快步执行自身的任务以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整个参谋本部笼罩在大规模作战前的激昂之中,其中要说到收到冲击与恐惧作战成功报告之际的参谋本部作战局,更是人人互拍著肩膀欢腾不已。

    炸毁共和国军的莱茵方面军司令部是出乎意料的奇策,是足以让众人惊叹「没想到居然能做到如此完美」的战果,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以出色的表现成功达成了这项任务。

    对于带著满意笑容读起成功电报的卢提鲁德夫少将来说,这也因此是个象徵吉兆的好开端。在最坏的情况下,至少只要能让敌司令部暂时陷入混乱的话……在周遭也有传来这种悲观意见的气氛下,认定如果是他们就一定能办到的成果即是这个。

    就连卢提鲁德夫少将也心想「杰图亚那家伙,还真帮我准备了不得了的压箱宝啊」的欣喜若狂,甚至现在就想冲到啤酒馆不顾形象地高呼乾杯。

    冲击与恐惧作战所必要的各种机材与人员,全都在战务局漂亮的安排之下准备妥当,拜这所赐让解锁作战几乎是按照计画进行。

    正因为如此,当以紧急联络之类的理由把杰图亚少将从会议室中叫出来,却看到他带著些许困惑的表情走出会议室大门时,卢提鲁德夫少将才会疑惑「战友究竟是在为何事烦恼啊」。

    「外交部刚刚收到重要联络事项,说是收到联合王国经由大使馆发出的正式通告。」

    「是发出最后通牒吗?」

    「不,真要说的话是完全相反。似乎是摆出『为了恢复和平,如今正是进行国际间协调的时期』这种奇妙的态度。」

    随后他就「啊」一声理解了。的确,要是在大规模攻势之前跑来说要斡旋议和事项,确实是会让人困惑,卢提鲁德夫也能理解这种感受。

    「斡旋议和事项?又是个微妙的时期吗……」

    「是呀。而且他们的要求之中还有著很大的问题。看样子是想要我们答应议和的斡旋,但条件偏偏却是『restitutio in integrum』。似乎还发出通告要我们在一周之内答覆。」【restitutio in integrum:为外交惯用语,意指「恢复原状」。具体来说就是要恢复纷争前的状态,在此指要回归「开战前的国境线与外交条约」。】

    只不过杰图亚说出的条件,就连卢提鲁德夫也不得不略感惊讶。居然说要恢复战争前的均衡状态?

    「『restitutio in integrum』?我是不想这么说,但这是要我们至今以来的辛劳统统白费吗?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用这种条件答应议和。这样一来就完全搞不懂,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一连两次摘除掉周遭的威胁。我可是再也不想看到伦迪尼姆条约的国境线了。」

    联合王国发出的通知虽然时期奇怪到让卢提鲁德夫感到些许困惑,不过所提出的条件却也让他打消这种困惑,忍不住咆哮起来。

    他们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要求要让我们的国家安全环境恢复到战前的状况吧。

    可以理解这是基于势力均衡论提出的要求。换句话说,这完全是以联合王国为中心的提案。当然,卢提鲁德夫的理性能够理解,这在外交等追求国家利益的运动上是迫不得已的事。不过就算是这样,这种话也未免太自私了。有点难以置信的他,认真凝视起杰图亚少将的表情,就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这是在开玩笑的讯息。

    然而在他的注视之下,杰图亚少将脸上却也跟卢提鲁德夫少将一样,有著对这难以理解的提案所感到的困惑。

    所以,卢提鲁德夫少将这才总算明白。原来如此,难怪杰图亚那家伙的表情这么奇怪。要他说的话,这是将完全偏离焦点的外交提案,而且还是以过于自私的态度提出的通知,让人不得不感到困惑。

    「你说得没错。但要是无视,他们很有可能会介入战局。目前已发现到有一部分的联合王国舰队开始作战行动。不过有关敌情的详细情报,还正在与大洋舰队司令部确认当中……」

    只不过,他会一脸「事有蹊跷」的背后原因,也是因为无法从联合王国送来的外交文件当中捕捉到他们的用意而感到困惑。

    想不透联合王国当局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们的外交提案中有著该说是自私自利的文章,只顾自身方便到露骨的程度。只不过,帝国方面却读不出他们撰写这份文件的背后用意。

    以帝国的立场,很难接受这种要恢复战前状态的提案,除了拒绝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这也就是说联合王国是预期会遭到拒绝而提案的话,即可推测他们大概是想要攻打帝国的藉口。

    但就算是这样……为何没有发出最后通牒?

    不对,在这之前,那群唯利是图的家伙,会有可能一头栽进看不到利益的大陆战争之中吗?关于这点也没有人有任何把握。倘若再加上联合王国的本国舰队尽管身处在这些奇怪的情势下,也似乎只有部分船舰有所动作的情报,就几乎无法理解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这种不协调的反应让杰图亚少将有点在意,甚至无法向自己明确地解释状况。

    「至少应该尚未确认到地面部队的动员。这样一来,应该是外交姿态吧。还没发出最后通牒对吧?」

    「对,是还没有发出,也没有动员的迹象。说到底,联合王国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做出这种外交提案啊?」

    「有可能是因为国内政局吗?假如是因为议会对策的必要性或内政情况的要求,一面用这种手法敷衍了事一面等待机会的话,感觉姑且是有办法说明这个状况。」

    「有关这点,最高统帅会议似乎也是相同的意见。总而言之,就算在意也无济于事。我们就唯有遂行我们的任务……如今,骰子已经掷下。不对,早在将低地地区当作诱饵时,我们就已经渡过卢比孔河了。」

    只不过──尽管到头来依旧迷惘,但不论是杰图亚少将还是卢提鲁德夫少将,他们都十分清楚,帝国本来就没有剩下太多选择。既然如此,他们的工作就是在现况下做出最好的选择。

    他们都十分清楚,被外部的杂音干扰而迷失本分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他们可是军人,是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参谋军官。既然善尽军务是他们的本分,那么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去顾虑其他事情。

    「没错。迟疑将会导致莱希的毁灭,我们就唯有向前迈进。」

    为了让共和国军落入旋转门之中,就算招致各大相关单位的重大反弹,也毅然而然进行战线整理。作为诱饵的目标,必须要对敌人来说有著难以抗拒的魅力。正因为如此,才会在共和国这匹猛牛面前晃动著名为西方工业地带的红披风,引诱他们前往死地。【旋转门:引诱歼灭的一种手法。详情请看书末的解说图。】

    如今要是不在这里刺出长剑,别说是杀掉猛牛,我们甚至还会被牛一头撞死。

    「首先,就算假设联合王国参战,那个国家的地面战力有几个师团?我记得他们位在本国所能投射的战力还不到十个师团吧?」

    而且──卢提鲁德夫少将基于纵使联合王国参战,对莱茵战线所造成的影响也极为有限的分析,认为这件事丝毫没有需要担忧的要素存在。

    「这虽是我的推算,但顶多七八个师团加上一个或两个骑兵师团与数个旅团吧。对了,除此之外还多少有一些能对地攻击的航空战力。」

    「倘若是这种程度,老实讲算不上什么威胁。就算那些家伙打过来,我们也只要找警察用违反入国管理法的嫌疑逮捕他们就好。」

    说实话,就算只有人数比人多,但相较之下达基亚大公国军的威胁性还比他们高出许多。而且大致上,联合王国是岛国。我方难以对他们出手,但反之亦然。

    那个国家就算想介入,也必须要经由海路运送派遣部队。然后就算他们能千里迢迢地经由海路把军队运来,联合王国常备军的规模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威胁。

    早在他们能投射在远征上的常备战力就算高估也不足十个师团的时候,联合王国的地面部队在陆战上的威胁就只停留在战术层级。在有著上百个师团展开冲突的莱茵战线,十个师团尽管不少……但充其量就十个师团。

    别说是战略层级,就连在作战层级上也算不上是什么威胁。

    「地面部队确实是如此……但海军战力的差距就相当明确。要是遭到封锁可就麻烦了。」

    「喂喂喂,你是认真的吗,杰图亚?要是那些家伙肯慢条斯理地持续封锁,那才值得惊讶。我是不知道你想再打几年仗,但至少我想在这里结束这场战争。我已经不想再听部下们向我抱怨假咖啡的事了。」

    实际上,联合王国确实是棘手的列强,这是无法撼动的事实。想要进攻那个国家,不先击败他们引以为傲的皇家海军就绝无可能。

    尽管不觉得羞愧,但就算帝国海军能与共和国海军势均力敌甚至占有优势地交战,与联合王国之间就算他们只派出本国舰队,我方也要集结全舰队战力才能勉强让胜算达到五五波。联合王国光是将本国舰队之外的海峡舰队与派遣到各地的舰队的主力舰抽出调回本国,就足以让帝国海军陷入劣势。

    但这反过来说──

    也就只是如此。

    即使欠缺决定性一击的双方对峙,也只会形成某种僵持局面,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我们就赶快结束这边的事情吧。」

    「的确,是差不多该结束这场战争了。这也就是说……你果然想完成那项计画吗?」

    「没错。所以说,有关那项计画的,就是后勤的事情……杰图亚,那项前进计画果然没办法勉强吗?」

    然后,正因为身为制定作战的负责人一路绞尽脑汁过来,所以卢提鲁德夫少将确信,帝国军已几乎将前方光荣与胜利的未来掌握在手中。看在他眼中,这场对共和国战争对帝国而言,早已相当于是只需要毫无阻碍地冲过眼前终点的一场赛跑。

    重要的是,能否保留住继续奔跑的体力。

    「卢提鲁德夫少将,关于这点我已让各位参谋试算过了。倘若是莱茵战线以东地区,不论你要多少都能跟你保证,不过一旦要前往巴黎士,就会直接面临到距离的淫威,没办法保证一天八发以上的炮弹!」

    「还真是小气呢。」

    「附加一提,这个数字还是打从一开始就不把一五五mm的重炮计算在内,也仅能勉强在最佳条件下短期维持的数字。我方的后勤路线已濒临极限了。」

    「不包含重炮在内,一门炮只有八发?这玩笑也太过分了吧!」

    听到这种答覆,哪怕周遭的参谋们都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卢提鲁德夫少将也毫不在乎,笔直瞪著以极为认真的表情说出惊人数字的杰图亚少将的脸。

    就算再怎么说,这种数量的炮弹分配根本打不了仗。

    这是他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

    「既然无法使用敌地的铁路,就只能仰赖马匹与车辆运送。事情就跟我说明的一样。各方面军的提供物资还有达基亚占领地的物资早已经徵用到极限,但怎么算都不够用。」

    「我明白战务的努力。只不过,这实际换算成数字的话可是相当吃紧。这个……事实上,一旦陷入炮击战就很可能出问题。要是没办法每天供应一门炮四十四发炮弹的话……」

    「马匹不足。外加上马匹所不可欠缺的粮秣也是绝望性的不足。就算要在当地调度,目前的时机也很差。就算要在无人地带让工兵队铺设轻便铁路,时间也不够。在现况下,就连要将八发炮弹与粮食送往前线,都是以几乎要让所有马匹累死的强硬手段才好不容易办到的。」

    就连反射性地想反驳「可是……」的卢提鲁德夫少将也只能把话吞回去。这可是杰图亚少将亲口说出的话,这项事实让他选择了沉默。这是因为卢提鲁德夫少将也十分清楚,既然杰图亚少将说办不到,这就真的是竭尽人类的一切智慧后也仍旧无法实现才会说出的话语。

    恐怕就连他保证的八发这个数字,要是交给别人负责,肯定就连一半也送不到前线。

    「就我俩的交情,我就直接跟你明讲了。我赞成你的作战计画,也打算不惜一切提供支援,尽我一切所能的去做。然后,尽我所能去做的结果就是这个数字。请你理解,这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我知道了。在此条件下的补给极限是到什么时候?」

    因此,卢提鲁德夫少将苦涩地接受这极为严峻的现况,同时要求他提供时间限制。尽管保证能短期维持,但究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像这样要求他保证一个详细的期限。

    「两个星期。倘若消耗量不大,就能再维持两个星期,但接下来就要以各人所相信的方法向神祈祷了。」

    所给予的作战行动可能时间,短到让卢提鲁德夫少将觉得这事相当棘手,只不过,他同时也从中看到一丝的光明。

    只要成功歼灭敌军主力就好。

    只要将敌军的抵抗战力连根拔起,就能在下个月之内在巴黎士举行入城式吧。

    「也就是说,一旦陷入壕沟战导致时间浪费掉,我军的补给线就会在这个时候全面瘫痪,希望你能理解这点。我军终究是以内线战略为前提,以『将自国内部的机动最佳化』为基础进行编制的军队。」

    然而,杰图亚少将同时发出的感慨,也明确述说著帝国军的问题。

    「编制外的目的,也就是要投射战力到国外是后勤上的恶梦。要是有办法从某处筹措粮秣与铁路路线,还有办法勉强办到。不过现况是采取了媲美让企鹅飞天的强硬手段后,也依旧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勉强满足条件,还请你理解。」

    「这就够了。我会毫不停滞地进军给你看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家伙还真是每件事情都说得像是在朗读教课书一样呢。但如果是你,应该就能够帮我准备好进军部队所需的最低限度的后勤吧?」

    只能前进了。

    然后他相信,前进所需要的最低限度,尽管真的只有最低限度的物资,但身为战务的杰图亚少将一定会帮他准备妥当。

    「如果是到巴黎士的话。我可不是炼金术师。要是你误会我能无限生出黄金可就困扰了。而且作为无法撼动的事实,运送炮弹的补给线太过细长了。倘若无法将共和国军的全部主力引诱歼灭,就要请你放弃进军巴黎士。身为参谋军官,还请你留意这一点。」

    「当然。只不过……至少重炮的炮弹就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卢提鲁德夫少将不知不觉就向好友央求起来。就不能再稍微通融一下吗?

    「别强人所难了!跟我们说应该要假设敌地的铁路会实质地遭到破坏的人可是你们。没有铁路,你是想怎么运送重炮与炮弹啊?我再说一次,马匹早已严重使唤到濒临极限了。超过这个限度,损耗率将会无法忽视。这别说是军方剩余的马匹,甚至是动用到民间的农耕马与储备粮抹,才好不容易有八发喔。」

    而且──杰图亚少将一脸不耐烦地瞪著卢提鲁德夫喃喃说道。

    「说到底,重炮几乎全都配置在低地地区做伪装了!请别跟我要没有的东西。」

    毕竟要求集中配置重炮的人正是自己,所以对卢提鲁德夫少将来说,实在是难以再开口拜托好友帮他从某处调来更多的物资。

    「我知道,我知道。唉,那就没办法了。提升炮兵的机动力将会是今后的课题吧。」

    「是上次那个机械化炮兵的构想吗?毕竟壕沟战怎样都会以既有的东西优先呢。这是个好机会,之后就去跟克鲁库兵工厂讨论吧。」

    结果,不论是卢提鲁德夫还是杰图亚都一致认为,不仅限于重炮兵,炮兵机动力有限的情况会在进军时造成烦恼。

    倘若是壕沟战,缺乏机动力的炮兵只要躲在阵地或掩壕里,就算暴露在对炮兵射击之下也有可能存活下来。但这反过来说,就是在野战时想要迅速变更配置会非常困难。在现况下,炮的火力将会在决定性的场面上迟了一步。

    就算突破战壕,若是炮兵无法前进,到头来步兵就不得不在没有炮兵掩护的情况下战斗。就算派遣魔导师与航空部队支援,也无法期待他们能发挥出等同重炮兵掩护的火力。

    话虽如此,但杰图亚少将还是补上一句话叮咛。

    「不过你可别忘记。这一切都要旋转门能确实运作才有可能实现。」

    正因如此,卢提鲁德夫少将一副「放心交给我吧」的态度,在他面前自信满满地点头。

    「放心交给我吧,芝麻开门。」

    这是魔法的话语。

    对于将长久以来不论是共和国军还是帝国军都无法突破,只是一味地堆积尸体的壕沟线一如字面意思的炸毁,用力撬开共和国顽强守备的解锁作战,这是个相当适合的关键字,让卢提鲁德夫少将中意到暗自窃喜的程度。

    「……你的品味还是老样子,无药可救。」

    「比炫耀学识的奇怪字句要来好得多了吧?最重要的是简单易懂。」

    微妙的是,姑且不论作战局的人员,其他部门的评价都不太好,这对卢提鲁德夫少将来说是个令他烦恼的问题。尽管如此,重新打起精神的卢提鲁德夫少将摆出了一副「放心交给我吧」的态度,在他面前用力地握拳敲打胸口。

    「反正又不会怎样,偶尔复古一下也不坏。这可是古人的智慧喔。」

    在没有大炮的时代,坑道战术即是破坏城墙的手段。如今正是活用这种手段的时候。就让我们好好教导一下那群傲慢的共和国人,古人的智慧可是不容小觑的。光是这样想,就让卢提鲁德夫的心情愉悦。

    「……重要的是旋转门的原理。好啦,战史将会著重在哪一边呢?」

    「两边都会吧。毕竟这可是将会名留战史的大规模包围战。那么,让我们结束这场战争吧,各位!」

    由于让帝国军成功后退的关系,导致低地地区形成空白地带。部署在莱茵战线的共和国东部方面军的左翼部队,全都为了推进前线而朝著这里进攻,至于与帝国军左翼持续对峙的共和国军右翼部队,则是逐渐对一成不变的僵持状态感到厌倦。

    广播与官方发表,都只有提到追逐敌军突进的低地方面战局。要说到他们这边,则是毫无变化,西线无战事的日常生活。

    在无人地带附近的小规模冲突中,一味害怕狙击兵的最前线壕;在稍微后方的预备壕里,对一成不变的伙食抱怨连连的士兵们与后勤负责人之间无意义的争吵。然后要是连指挥这些人的前线指挥所,也因为嫉妒低地地区的昌荣武运,并在自惭形秽的焦躁感驱使之下,让军官们全都烦躁不安的话,这里不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个愉快的空间。

    光是之前就有在流传联合王国即将介入、斡旋或作为友军参战,人人皆说歼灭帝国的决战之时即将到来,然而在这种时期,他们却被排除在这种大舞台之外的感觉实在让人不太愉快。

    正因为处在这种气氛当中,所以格外不高兴地蹙起眉头,像是要把嘴中香菸咬烂似的昂首伫立的一名校官才会显得不怎么稀奇。

    那名校官──毕安待中校全身毫不掩饰地散发著非比寻常的怒火,有如斗牛犬一般全身包覆著斗志。只不过,不被允许发泄这股怒火的矛盾,激起他难以压抑的愤怒。

    好不容易成功逃离亚雷努市的极少数残存魔导师,决定要以重新编成的名义送往殖民地,尽管毕安特中校大发雷霆地毅然反对,然而阻挡在他面前的,却是让他光是想到就一肚子火的军事官僚的官僚主义,以及执著地想要规避亚雷努市悲剧的间接责任的军方高层。

    说到他们令人唾弃的毫无作为模样就一肚子火!

    毕安特中校顺著难以压抑到就连咬烂的香菸苦味都能遗忘的愤怒,一拳打在墙壁上。无意识中经由身上包覆的术式强化的拳头在墙壁上留下清晰裂痕,不过依旧无法平复这股怒火。

    现状就是如此令他愤怒。

    ……在亚雷努市的后方破坏作战,就结果来说是威胁到帝国军的后勤。这是事实。所以他还能理解,军方高层宣称「帝国军将战线后撤」是作战成果的作为。

    但是──毕安特中校在这里补上一句话。

    照道理来讲,应该要在「敌军撤退时展开追击战」。倘若当时有这么做,如今肯定连让帝国投降的理想都能达到。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让敌人逃脱,宛如乞丐一样接收帝国施舍的残留土地,并将这种事情宣扬成自军的一大胜利似的。外加上毕安特中校还察觉到部下们收到的转调命令的个中含意,更是激起他一整打想痛殴高层的冲动。

    那群混帐家伙──他在心中如此怒吼。高层是打算封住所有与亚雷努市起义相关之人的口,或是尽可能将这些人调离前线附近。而这一切全都只是为了要隐瞒那些家伙过于天真的判断。器量未免也太狭小了!

    恐怕──毕安特中校面露疲态地想著。自己再过不久也要等著去做后方或殖民地的勤务吧,真是令人感慨。

    这虽是自己达成任务所获得的奖赏,但实在是蠢到让人干不下去──他就将堆积如山的这种请愿书与抗议书不断呈交给上级。

    但可悲的是,他所能抱怨的对象,就只有直属长官的前线指挥所将官。换句话说,就单纯是在发泄怨气罢了。

    混帐东西。

    这是太过愚蠢,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实。

    「该死。」

    毕安特中校缓缓站直身躯,将嘴中的香菸扔到地上。随后就宛如菸蒂是他杀父仇人似的用军靴狠狠踩烂,向空域管制请求申请飞行许可。

    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至少在打倒帝国之前,怎样都要想办法将紧贴在前线上的那群家伙痛打一顿,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战死的部下与那些未能守护住的人们。

    再也受不了继续待在这种始终僵持不下的战线上浪费时间。

    更重要的是,由于进军时引起的种种「摩擦」,导致朝低地地区进军的部队状况,直到现在都还无法明确掌握到一丝情报,让人莫名地感到坐立不安。根据经验,他是能理解与进军部队之间的联络会陆续遭遇到各种障碍。

    一旦远离铁路路线,就怎样都会变得难以联络。况且,工兵队好不容易铺设好的电话线也会遭到敌军甚至自军的骑兵或车辆等各种家伙,不分故意还是事故而截断。

    敌军也会以最大输出发射干扰电波,所以我方要是也提高电波输出,就会导致串音干扰或是接收不到其他部队的通讯等,会让情况更加混乱的要素是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如此──毕安特中校就想说至少要亲自走一趟,确认一下那边的状况。

    该说是幸运吧。他身为特种作战部队,完全不缺努力侦查敌情的理由,所以轻易就获得飞行许可,乾脆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上头还顺便要他帮忙传话,通知对方「由于无法与前线取得定期联络,所以要是有办法,希望能私下派遣军官进行侦查与传令」。外加上,大概是出自于纯粹的好意,上至参谋下至士官都收集来各式各样的香菸与酒塞进行李之中,要他背过去送给在前线辛苦的将兵们。

    尽管带著堆积如山的电报信件,让毕安特中校想自嘲一句「这样我跟信鸽还有运菸犬有什么两样啊」,但他也理解这些托付给自己的东西所拥有的意义。

    是想将必要的东西送去给最前线的心意。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愚蠢的规矩或是军事官僚们身上,用在这种事情上头肯定有著数亿倍以上的意义。

    最主要是毕安特中校自己也很清楚,对于在前线辛苦的友军将兵们来说,后方送来的讯息与嗜好品究竟有多么地慰藉心灵。正因为如此,哪怕背负重物飞行会让疲劳感剧烈增加,他也来者不拒地统统背负起来。

    「这里是毕安特,呼号为Whiskey dog。CP请允许起飞。」

    在申请飞行许可之际,毕安特就在对方询问呼号时也仿效幽默的前人,把自己比拟成送货犬,展现出会将香菸与威士忌确实送往前线的气魄。

    「Whiskey dog,这里是CP。你的申请已通知莱茵的各大空域管制负责人。低地方面的各部队也经由复数的通讯设施送来讯息,全都是希望你能赶快抵达的热烈欢迎。」

    「哈哈哈,这样我要是迟到,他们肯定会很著急吧。很好,我去去就回!」

    在与CP主管军官之间愉快谈笑的对话中察觉到,前线应该过得相当辛苦。毕安特中校根据经验法则学到,进攻中的部队后勤很容易就会发生问题。光是如此,就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物资送到。毕安特中校一边苦笑,一边对自己说「必须尽可能不要迟到呢」。

    「CP收到!祝你航程愉快!」

    「Whiskey dog收到!敬请期待我准时送达吧。」

    「我知道了,那就跟中校你赌一把吧!中校要是输了,可要请我喝一杯喔!」

    「嗯,你就抱持期待吧。」

    在慎重做出保证后,毕安特中校就迅速起飞,开始升空。即使怀中抱著数瓶要送往前线的酒瓶,需要慎重起飞,不过这是毕安特中校早已进行过无数次的程序。透过演算宝珠掌握应该干涉的点,只针对必要的部分展开术式进行干涉。

    接著,就只需要委身于轻盈的飘浮感与推进力之中的程序。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毕安特中校安全升空的时候,这对他而言就只是一如往常平凡无奇的起飞过程。

    直到下一瞬间为止。

    毫无任何徵兆袭来的闪光,以及震撼大气的恐怖爆炸声响。宛如遭到汹涌浊流摆弄的叶片一样猛烈转动似的丧失方向感,以及就连姿势也无法控制的茫然无助感。

    面对强大的冲击波与彷佛撼动全身的巨大爆炸声,毕安特中校几乎是不顾一切想保持平衡,晕眩的脑袋光是想浮在空中就已竭尽全力。

    真的是一瞬间的冲击。

    数秒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感觉器官,告知著身体尽管不适却也毫无异状的讯息,让他安心下来。

    他随即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毕安特中校的脑袋才总算是对刚刚的冲击波感到疑惑。

    「啊」的一声。这时,毕安特中校尽管恢复思考能力环顾起四周,但在下一瞬间,他就在「仰望到」最前线的方向窜起巨大黑烟后,目瞪口呆地再度停止思考。

    虽说是刚起飞不久,但自己应该正在升空当中。

    那道黑烟居然高到正在升空的自己必须要仰望才行?而且还从最前线那边窜起好几道?爆炸声与冲击,然后是烟雾。

    他率先想到的是「弹药库遭到击中而诱爆」的可能性。大量的火药在瞬间爆炸,或许能造成这种……

    「……好几道?」

    只不过,嘴中说出的事实,让毕安特中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预测有著决定性的错误。

    黑烟有好几道。

    而且就他看来,是十分规律的「等距离」。

    这表示这些是人为造成的爆炸──脑袋理解到这点,总算是掌握到这个事实。

    人为的爆炸?

    在莱茵战线的人为爆炸,亦即……就只会是在展开战术行动。是弹药库遭到波及吗?

    可是──毕安特中校此时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认知有误。

    就算最前线的弹药库一起遭到诱爆,也不可能如此完美地窜起等距离的黑烟。

    等想到这里时,毕安特中校的身体才总算是根据经验而不是理性,理解到事态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是某种糟糕事态的前兆。

    这是帝国发动的攻击。既然如此──他连忙望向黑烟下方的光景,经由启动的观测术式目睹到那片光景──接著,他无意间屏住了呼吸。

    那里应该是隔著无人地带设置的前线战壕地区。是设置著三层战壕,具备用来守护复数火力地点的炮兵阵地与碉堡的防御阵地。防御阵地应该就位在那里。

    只不过他所目睹到的景象,却只有宛如烟雾弥漫的沙尘以及遭到瓦砾吞没的荒芜大地。

    如今,所有的防御阵地都从地表上消失了。

    一如字面意思,从地表上完全消失了。

    「CP呼叫Whiskey dog,请回报状况!刚刚爆炸声与冲击究竟是?」

    「……没有了。」

    所以,毕安特中校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什么?中校?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吗?」

    说出,没有了。

    以颤抖的声音,他──毕安特中校发出嘶喊。

    「被炸毁了!前线,全都被炸毁了!已经没有前线了!」

    「消失了?中校,恕我失礼……」

    毕安特中校边对CP还难以掌握事态的慢条斯理感到著急,边透过观测术式将视野焦点对准移动中的集团。然后下,瞬间,他就嘶哑著喉咙向全部队发出警告的嘶吼。

    「呃!目视到敌影!是装甲部队与机械化步兵的混编集团,规模是……整个视野……」

    「什……!」

    CP瞬间哑口无言。

    「立……立刻向前线发出警报!」

    然后就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说出这句话。

    在这瞬间,毕安特中校对「必须向前线发出警报」这句普通的指示,感到强烈而且奇妙的不对劲。

    自问著「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然后「啊」的一声,以疲惫不堪的表情露出苦笑。

    已经没必要发出警报了。因为在这前方,已经没有能接收警报的人了。

    「Whiskey dog呼叫CP,我怀疑这么做的必要性。」

    「什么?」

    当CP以「你在说什么啊」的语气反问时,他就边想著「啊,他还不明白呢」边继续说著「你误会了」。

    「现在,这里就是最前线。前线壕已确认全灭。」

    「……中校?」

    「这是我亲眼所见。前线壕,我们的前线,已经全部……全部被炸毁了。防卫线被打出一个大洞了!」

    这里就是最前线。如今我军的防卫线正逐渐遭到打穿。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而这项事实,让经历过亚雷努市事件的毕安特中校不得不毛骨悚然。

    「立刻著陆!找司令官!快!没时间犹豫了!」

    那个帝国军──那个战争机械一旦展开行动,想要制止他们就绝不是件简单的事。他在亚雷努市已对此深有所感。

    那些家伙真的是一群毫无破绽,宛如疯子一般的完美主义者。在贯彻战争机器这一点上,甚至能超越所谓的国家利益的想像吧。

    「紧急联络莱茵方面军司令部!要是不把机动预备与战略预备部队统统派过来,就没办法堵起破洞了!快!」

    他一面著陆,一面透过无线电喋喋不休述说危机的严重性。毕安特中校宛如突击一般的冲进司令部区块,只不过在那里等著他的司令官,却露出极为苦恼的扭曲表情。

    「我是第十师团的米歇尔中将。中校,现在立刻飞去方面军司令部!向友军发出警报!」

    「恕我失礼,阁下,为何要这么做?」

    「中校,我们已丧失一切的通讯手段!不论是有线还是无线!全都联系不上!」

    如今有必要特地向莱茵方面军司令部派出传令吗?正准备发出这句疑问的毕安特中校,随即被师团长脱口说出的事实打断。

    丧失通讯手段?……这也就是说……

    「……你说什么!」

    没有人能收到警报!

    当毕安特中校以惊愕神情理解到这个事态时,他几乎是不得不陷入绝望之中……就连预备壕都遭到炸毁的现在,前线指挥所能运用的棋子就只有一个师团吗?而且还不得不防卫需要以军队规模守护的前线。

    明明就是因为这种情况,才必须尽快寻求援军。

    「中校,敌军正朝这里过来吗?」

    我的天呀──毕安特中校几乎是怀著黯然的心情点头继续报告。

    司令部无法掌握现况,所以不会派遣援军。岂止如此,恐怕就连前线遭到突破这件事都还尚未察觉到。

    「事态说起来很简单。只能认为帝国军那群该死的家伙为了把我们炸死,相当用心地进行电波干扰,甚至还截断后方的联络线路。虽是偏执的做法,但真是该死的有效。」

    「呃,我明白了!我立刻飞往方面军司令部!」

    明明早就知道他们是一群无所不用其极到令人傻眼的家伙们,却还是落得这种丑态。然而,如今就连在这里懊悔被摆了一道的时间都很可惜。必须要有人去通报这个状况。然后,如今在场速度最快的就是由魔导将校担任的传令军官。

    「虽然写得很草,不过信我已经写好了。拜托了,去把状况传达给司令部!再这样下去,战线就……就连贺拉提斯也无法独自守住桥梁。援军,我们绝对需要援军。现在就要!」【贺拉提斯:出自于罗马传说「桥上的贺拉提斯」。是一则述说他与朋友们阻挡在逼近城市的敌人面前,让人们在这段期间内把桥弄倒的故事。】

    在完全理解状况之后,下一瞬间,毕安特中校就将刚刚一直背著的,装满香菸与信件的背包丢开。接著,减轻重量的他就将司令官递出的一封信件用布层层缠绕收进胸前口袋,然后用力回握起司令官伸出的手,向他发誓。

    「我绝对……绝对会送到!」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在冲离司令部,展开飞行术式的毕安特中校的胸口之中──

    尽管陷入对留下伙伴独自逃跑的行为感到难以忍受的激动情绪肆虐之中,只不过身为军人的义务感却命令他──要将危机传达给友军。

    第十师团的各位……他们打算死在这里。一如贺拉提斯,为了守护祖国,作为祖国的门卫。所以在他们争取时间之际,我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援军叫来。自己要是慢了,就很可能会白白糟蹋这群勇士们的自我牺牲。我必须要飞。

    因此,毕安特中校一从东奔西跑,尽管混乱却也还是高喊著迎击命令与警告的士兵之间起飞后,随即全速朝著后方司令部不顾一切地飞去。

    不过,就在下一瞬间,还没提升到足够的高度,他就被迫面临到不得不开始随机回避机动的处境。

    倾注而下的光学狙击术式仅有中队规模。不过比起规模,帝国军魔导师已经攻到这种地点的事实,让毕安特中校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或许该对敌人的进攻速度大吃一惊吧?帝国军还真是擅长打仗到令人厌恶的地步。

    「呃!该死,这群手脚不乾净的马铃薯混帐!」

    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放弃迎击,以逃走为目的的连续展开光学系欺敌术式。

    同时靠著意志力将险些模糊的意识强迫固定在现实世界,鞭策光是要避开追击就发出悲鸣的肺部上升到高度八五〇〇英尺。

    紧接著,直到刚刚都还摆出追击姿态的敌魔导师们,就像是兼作牵制似的连开数枪,并不经由统一射击的发射爆裂术式后,就回转离去不再理会自己。

    大概是已拉开距离,让敌指挥官放弃击坠自己,把优先目标改为扫荡司令部设施吧。这种展现出具有明确目的感的状况证据到令人厌恶的想法,甚至能感受到一种违反人性到令人不寒而栗的理性主义的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这对毕安特中校而言所代表的意思……即是──意味著送走自己的友军司令部将遭受攻击的结果。

    不会遭到敌军追击的安心,以及远超过这份安心,对于牺牲友军换来自己逃出生天一事感到羞愧的念头。自己的现况,导致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抱歉……该死,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紧握的拳头,愤怒地颤抖著,在缺乏氧气的高度断断续续怒吼而出的话语,是宛如喘息的愤慨。对只顾著朝地上的前线指挥所肆无忌惮发动攻击的敌魔导部队所怀有的羞愧愤慨,是源自于「那本来不该是我们所要保护的事物吗?」的想法。那么为什么,自己甚至不惜将地面部队作为诱饵也要逃走呢?

    自身的悲惨与屈辱。

    纵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洪流,他也依旧克制著,一味朝后方拚命飞行。

    这全是为了防止友军的战线崩坏,是就算牺牲一切也不得不执行的任务。

    「……HQ(司令部)请回答,HQ?该死的混帐东西,居然连不上。都这种时候了,防空管制官究竟在是混什么啊?」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焦躁感的驱使之下,语带愤怒朝著毫无回应的莱茵方面军司令部的线路发出呼叫。当然,因为是这种状况。他也察觉到对面陷入严重混乱的情况。

    但就算是这样──毕安特中校不得不在心中参杂侮蔑之意喃喃抱怨。居然让帝国军魔导部队侵入到这种地步都还毫无警报。莱茵方面的防空管制官是统统跑去睡午觉了吗?

    这让毕安特中校错愕不已。尤其是迎击只要在初期反应慢了一步,接敌就会变得极为困难,就更是让他错愕。

    「……莱茵方面军司令部、莱茵方面军司令部,听到请回答!重复一次,莱茵方面军司令部、莱茵方面军司令部,听到请回答!」

    是因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电波传送不到吗?对于参杂著这种焦虑,不断透过演算宝珠发出呼叫的毕安特中校来说,对面毫无反应的事实让他急得有如热锅中的蚂蚁。

    让他只能一面大骂「怎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一面在焦躁感的煎熬下飞行。

    「该死,值班人员是睡死了吗!在这么重要的时候!」

    因此他始终气愤不已地怀著要冲进司令部里大肆抗议的念头,并以濒临极限的战斗速度持续飞行,然后,目睹到眼前的景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塌陷的大地,冒烟燃烧的司令部设施。

    那曾是被称为莱茵方面军司令部的设施群。

    地面上东奔西跑疑似在进行消防与救援行动的士兵们,是身穿共和国军军服的士兵。

    那么,这里就曾是莱茵方面军司令部的所在地点。

    这里曾是那个地点。

    冒著黑烟,陷入无法挽回的混乱漩涡之中的这里……这里是?

    「这里是司令部?这怎么可能……」

    统一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六日 海上:帝国军潜艇操作室

    要说到潜艇的舰内空间,虽说是迫于必要性却也极为狭窄,因此不习惯搭乘的人员,大半都会落得在身体某处撞到潜艇后嘀咕抱怨的下场。

    一般来讲的话。

    「打扰了,听说特莱杰舰长有事找我。」

    突然以敏捷的动作不用弯腰就穿过舰内舱口出现的,是航空魔导大队的指挥官──谭雅‧提古雷查夫少校。

    就唯有她看起来,至少暂时没有机会因为在狭窄的舰内通道里到处撞来撞去东闪西闪的模样被潜艇的船员们窃笑嘲弄。

    毕竟,她就某种意思上有著破格的身高。一般就连个子矮小的水兵也必须要弯腰才能通过的舰内空间,以她的身高来说,也明显不会构成太大的障碍。

    ……只不过,就算有人想特意指出这件事,只要那个人拥有著正常的脑袋,就会因为她所配戴的战功证明──略章的数量而打消念头吧。

    「少校,潜艇搭起来的感觉如何?」

    「是的,搭乘起来相当安稳。就连所供给的餐点也非常美味,让我感动得痛哭流涕。」

    边悠闲打著招呼,边确实别曲手肘,致上海军式敬礼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表现得万无一失。

    霎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该佩服还是该惊讶的舰长,也缓缓地回以陆军式的答礼。

    他认为这虽是自己的船,但至少要对乘客致上敬意。

    毕竟,对方虽是搭顺风船的客人,但却是以银翼突击章为首,配戴著颁给野战从军者的各种勋章略章的干练老兵,向这种对象致敬,他甚至是乐意之至。

    「魔导师不是会以魔导军的待遇提供高热量食物吗?」

    「特莱杰舰长请恕我失礼,提供给我们的大半是块状的营养辅助食品。再怎么样,都很难看到罐装水果或巴伐利亚白香肠之类的食物。」

    随后,不同领域的实战部队指挥官之间,就以相当巧妙的话术稍微说著社交辞令。光是指挥官之间的关系良好,就能在潜艇这种小团体之中轻易地避免纠纷,这是迫于这种实际必要性所采取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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