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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看书网 > Fami通文库 > 幼女战记(谭雅战记) >第四卷 Dabit deus his quoque finem 第壹章 长距离侦查任务(Long range reconnaissance mi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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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Dabit deus his quoque finem 第壹章 长距离侦查任务(Long range reconnaissance mission))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osfigh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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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图:Naztar(LKID:wdr550)

    愈坏的家伙,朋友就愈多。

    瞧瞧那些坏消息,

    总是一大票地成群结伙而来。

    ──汉斯‧冯‧杰图亚中将 在东部情势检讨会上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三月十五日 帝国军东部国境地带上空

    默默飞行在帝国东部国境上空的是一架双发运输机。这架相当于帝国军空运部队役用马的机体,很罕见地在夜间飞行当中。

    连本来为了避免事故,会在友军控制空域点亮的翼尖灯也关闭了────

    迷彩涂装的机体,除了微弱的引擎声外,隐没在夜幕之下,悠然地飞往目的地。偶然望向天空的人们,百人当中恐怕有九十九人不会注意到有东西在飞吧。

    就连国籍标志也弄得模糊不清的这架机体,用途是侵略敌地,有著以此为前提的涂装。

    这架花费不少工夫在尽量降低能见度上的机体,讲白了,是隶属于为达目标不惜侵犯国境的特种作战群空军突击部队的作战机。

    就算帝国东部方面军司令部直辖的东方防空作战中心的管制官,发现雷达捕捉到异物向上级呈报,也不会在正式报告书上留下纪录吧。毕竟这可是会在管制官打算提交报告的瞬间,来自作战中心的参谋军官就会警告他「贵官方才什么也没看见」的存在。

    乘坐在这种极度敏感的东西上的人员,也可说相当于是帝国军的机密吧。毕竟他们可是能根据情况,不惜执行骯脏工作的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压箱宝们。

    只不过,这种特种作战群也等同是帝国军引以为傲的最精锐战将,将兵们大半都不惜对他们几乎成为传说的勇气与本领献上敬畏之意。

    ……不过身为当事人,才不要什么敬畏之意,只希望有人能来代替自己做这份工作。

    尽管自觉到自己陷入毫无意义的思考回圈之中,但作为特种作战群担任长距离渗透侦察任务的指挥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依旧是对这种不如意的现况偷偷在心中长叹一声。

    垂下视线,就看到自己娇小的双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小女孩的脆弱骨骼所难以扛起的重责大任。要是有满足身为幼女的要件,真希望能作为权利接受保护。不过事到如今,谭雅也不奢望能以「我是小孩子,我不想战斗」的理由脱离战线了。

    帝国军参谋本部直属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是直属参谋本部并拥有独立行动权的稀有部队,并且累积了相衬的实绩。换句话说,就是证明了这是一批有用的部队。原本就是本国参谋本部所斡旋成立的部队这点也很不妙。毕竟看在上级眼里,总之就是很方便使唤。

    部队员也全是因此被丢进全战线之中,经由实战千锤百炼出来的一批老手。自担任指挥官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起,干练的军官们全是名副其实的精锐。

    所以,谭雅才会落得抱头苦叹的下场。想说,尽管不想战斗,但在现况之下应该很难避免战斗吧。

    一想到这,谭雅就随著满怀愁苦的内心,回想起数小时前的事。

    降落帝都时所感到的喜悦,其实是空欢喜一场的事实。

    这要追溯到数小时之前。

    阔别许久的帝都上空,是设置了前所未有的浓密迎击线的狭隘天空。每当通过重重布下的对空防御圈,就会遭到地面人员盘问,真是教人吃不消。

    或许是在兼任巡逻人员吧,但就算是与巡航中的教导队同僚们打招呼,要是超过限度也会觉得很麻烦。

    首先,虽说是友军的任务,但人类可不具备能享受被他人用枪指著盘问的感性。

    不过数小时前,在帝都上空沿著规定航线飞行的谭雅,内心从容到能将这些繁杂手续视为无关紧要的小事。

    毕竟已经能回到帝都了。当远望到怀念的帝都时,部队全体洋溢著雀跃之情。从辽阔荒芜还满是沙子的南方战线召回本国的将兵们,毫不掩饰自身的喜悦。

    只能说是乐不可支。然而等到现在,谭雅真想一如字面意思,痛骂自己的乐观思考有多么愚不可及。

    但也不是无法辩解,在那个瞬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反应。

    对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来说,她也差不多受够战场生活了。只要能从前线解脱,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会老实发出欢呼。被召回本国只会是好消息,所以想不到有任何理由去怀疑这道命令。

    实际上,直到降落参谋本部指定的宿营地为止,谭雅自己都悠哉地相信本国归还命令是为了休假的这个藉口。还佩服起本国居然会这么大方,依照适当的人事轮调制度发出归还命令。

    外加上听取归还报告的,还是熟识的雷鲁根上校与乌卡少校。光是看到令人怀念的容貌并排迎接,就足以让归来的部队感到安心。想说这应该是高层贴心周到的安排,甚至有种见识到人事部厉害之处的感觉。

    下令让部队员稍息之后,谭雅就指示各军官看好部下,并向等待回报的雷鲁根上校进行归还报告。

    「参谋本部直属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自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起,全员即刻起自南方战线归还,无人脱队。」

    「辛苦了,提古雷查夫少校。我听南方远征军说贵官与部队立下了出色的功勋。听起来是大闹了一场,看过最终任务报告后也确实如此,真是令我感动。」

    「感谢你的赞赏,雷鲁根上校!」

    「贵官提出的将兵授勋推荐,也大可放心。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当作是我个人对贵官与部队在南方建立的战功所表示的敬意吧。无论如何,我都会负责让推荐通过。」

    双方互相敬礼,彼此带著身为专家的自豪与自觉对谈。雷鲁根上校这句负责到底的保证极为可靠。

    毕竟这可是职业军人,而且还是……参谋本部的将校做出的保证,应该不会是空口白话或空头支票吧。话语中带有的实绩与信赖的重量,证明了这句话就一如字面意思,跟契约书一样值得信赖。

    「真是抱歉。本来应该是要在各位归还时,连同慰劳的话一起交付的。只是参谋本部是在前几天才收到有关贵官们的授勋推荐文。我自己也有在私下催促……不过事务人员似乎是在文件与手续上耽搁到了。」

    「我才要为我久未联络一事赔不是。毕竟战地的军邮有著诸多限制,连想捎封信问候也难以办到……」

    回了个一如教科书的模范敬礼后,对近来容易断绝音讯一事谢罪。

    对谭雅来说,她也想尽可能了解本国的情况……但终究是透过海邮送信,没办法像电报或电子邮件那样简单。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欠缺面对面交谈的沟通能力。

    所以,应该要事先磨练好非语文沟通的感性,并且提高警觉才对。岂止是如此。在这瞬间,谭雅还老老实实地因为归还的自己等人受到参谋本部无微不至的关切而感动起来。

    ……应该要再慎重一点才对──深深懊悔著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的谭雅,在运输机中苦涩地回想著。

    只要阖上双眼回想当时情景,就会发现莫名善解人意的雷鲁根上校,是以一副装模作样的态度点了点头。

    『别在意,我很能理解贵官的处境。』

    一回想起自己当时回了什么话就心生厌烦。是一面恭敬地低头答谢,一面还开口表明之后想了解帝都情势与本国的气氛。

    照道理来讲,应该要能推测出,说这种话会让他们做出某种反应来的才对。然而勉强感到有哪里对不上,发觉事情不太对劲,却是因为乌卡少校偶然映入眼角的困惑表情。

    「那就来谈谈实际业务吧。有关这点就请负责的乌卡少校进行说明。向提古雷查夫少校说明有关运输部门的事。」

    「遵命,雷鲁根上校……必要的情报,之后我会跟简报资料一同说明。」

    「乌卡少校,感谢你的协助。」

    悠哉说著这种对话的自己,究竟是在南方大陆变得多迟钝了啊?谭雅如今是懊悔不已。

    要是过度磨练杀敌感性的结果,是会在现实社会陷入沟通障碍的话,也未免太讽刺了。

    当雷鲁根上校谈著谈著问起「部队的员额还是一样满编吗?」时,要是答得很为难的话,结果应该会不同吧?谭雅直到现在都还在自问自答。

    『是的,在南方大陆依旧只有轻微损耗。受助于隆美尔阁下的指挥,让部队能在未受到深刻损害之下返回。』不该老老实实把损耗稀少的情况向他禀报的。

    虽是结果论,但这让本来有可能躲掉的任务变得躲不掉了。毕竟就因为这句话,让发现到能硬塞不可能任务的对象而露出灿烂笑容的雷鲁根上校,如愿以偿地将麻烦事硬塞过来。

    一切就从这里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快速发展。

    才一个小时左右吧?

    回过神来,参谋本部作战局战略侦察部的军官就在雷鲁根上校的招手下,不知是从哪里冒出而带著笑脸赶来。尽管在这瞬间感到决定性的不对劲,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应该要先跟参谋本部报告「部队疲惫不堪,难以执行战术行动」才对。毕竟,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是参谋本部直属的大队。虽说在大半的方面军中,拥有能从指挥系统独立出来自由选择任务的特权地位……但必然地无法拒绝参谋本部的一切命令。

    真可悲,就连一般来讲太过无谋,会被指挥系统中的某人反对的命令,在参谋本部内部却会基于隐匿原则,就只有自己与命令者知情。

    不存在第三者介入阻止的空间。

    该说是拜这所赐吧。

    让谭雅如今落得要指挥神秘的军事集团暗中侵犯国境的下场。

    虽然正确来讲,现在还不是。

    谭雅等人会搭乘缓缓飞行在帝国东部国境上空的运输机,表面上是基于演习命令。

    就算是藉口,事情就是这样。

    所收到的命令,在名义上是演习。还遵照上头的指示,告知部下的军官们「这是参谋本部紧急下达的演习命令」的旨意。

    不过,谁也不会信吧。

    才刚刚返回,就要因为上头安排的什么可疑到不行的「演习命令」搭上参谋本部所准备的机体,也不告知目的地就起飞了。

    而且,运输机还是夜间特种作战机规格?

    任谁都察觉得到,这道命令别有内情。这事简单到连堪称好好先生小姐的格兰兹/谢列布里亚科夫两名中尉都懂。

    在搭机前的短暂空档,资深军官们珍惜著每一分每一秒,只要是能在航空基地弄来的东西,就见一个抓一个地塞进怀里。

    似乎担任起武器弹药管理的格兰兹中尉,总之将备用的演算宝珠与整套弹药装备丢上了运输机,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则是全神贯注地在检点似乎是她不知道从哪里俐落摸来的通讯器材。

    至于被谭雅与参谋本部狠狠使唤的拜斯上尉,则是在将长距离渗透侦察任务老手最爱的巧克力棒,一个劲儿地不断塞进部队员的行李中。

    然后,对于慌慌张张起飞的机体去向……表现上虽是秘密,不过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将兵们可是懂得导航的。

    毕竟他们可是单靠天文观测进行夜间飞行的经验都有过的人,自然理解自己等人正在前往东部国境线而感到坐立不安。虽说他们不愧是军人,具备在听取命令前保持沉默的自制心……不过那些望来询问「这方向与东部方面军使用的演习地区不同吧?」的眼神,也让人烦到不行。

    应该也没有笨蛋会有「隶属特种作战群的运输机航员们犯下导航失误,不知道为什么朝不是演习地区的方向飞去」这种听来很有道理的误解吧。

    就算谭雅特意装傻回答「这肯定是高层将校们,也萌生了让演习内容增添变化的创造性」,部下们也知道自己在出发前,有基于「个人私事」与参谋本部作战局战略侦察部派来的联络军官长谈的事实。

    这样一来,充其量也只能期待部下能有礼貌地的假装被这表面上的说明骗了……就只有投来好奇的眼神,倒不如该感谢他们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早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还不如待在南方大陆战线,与落后时代的殖民地军在辽阔的沙漠上游玩。

    说起来,就有种想开零战辗压荷属殖民地防卫军的感觉。尽管去年九月时还在不耐烦地盯著沙子看,但要是跟满是泥泞的东部方面相比,乾燥的沙漠真是太棒了。

    谭雅‧提古雷查夫少校可是名老兵,换句话说……就是没幼稚到会对战斗怀有浪漫情怀。对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来说,是更加喜欢帮助强大的友军欺凌弱小的敌军。

    乐意自愿跳进具有强敌的战场或危险地带的感性,可不是该带到晴时多炮弹偶尸体的战场上的东西。就像个军人,谭雅冀望著和平主义。可能的话,还希望能在安全的后方像个知识分子一般和平地工作。

    正因为如此──

    尽管说过了,但当我得知在南方大陆未满半年的军务得以结束时,那份喜悦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当听到要基于魔导部队定期的部署轮调归还本国时,我可是高兴到跳起来了。

    想说参谋本部这还真是出色的安排而心存感激,甚至还想说不愧是杰图亚阁下,真是懂得将兵的心情而再次对他涌现尊敬之情。

    唯一该说可惜的,就是要跟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就快打好关系的隆美尔将军告别吧。

    『等你离开后,戴‧乐高那家伙肯定能睡得高枕无忧吧。』

    『啊,那我会等著收到阁下把亲爱的戴‧乐高先生的枕头狠狠踢飞的消息的。』

    他可是在做离任报告时,还能像这样互开玩笑的理想上司。就连开这种揶揄状况,在跟杰图亚阁下说话时不免会再三迟疑的玩笑话都不会介意的长官,可说是相当难得。在能真正理解我这边的要求,给予自由的权限与裁量权的长官底下做事,真的是很有工作的价值。

    在这架运输机上愈是去回想……就愈是觉得南方大陆真是一个轻松的战场。

    我方的司令官极为优秀,敌我的战力差几乎保持均衡状态,不过士兵的训练程度有著压倒性的优势。最重要的是,敌军是一度大败过的败家犬。一度大败过的士兵可说是意外地脆弱。这让敌军衰退到远远低于帐面战力。狮子率领的仔羊或许能蜕变成狼……但要是在狮子率领之前就尝过「败北」的滋味,要重新训练这批羊群也会很不顺利。

    只要摒除因为沙漠特有的情况,得要去烦恼水源等后勤补给的问题,甚至可说是非常舒适的战场。如果能一面适度地打击弱敌,一面赚取勋章并空出时间来训练部下,就几乎算是一个模范的战场了。

    会兴高采烈地离开这样的南方大陆,完全是因为谭雅深信,自己会有著担任后方勤务的瑰丽未来。

    在降落本国的数小时前,还梦想著能在本国好好休养,趁机猎取后方勤务的官位等等,有著好多好多想做的事。

    天真地认为,因为要重新编制战力,所以应该能在本国悠哉休息上一个月。满心期盼能享受本国的春季直到四月左右。

    最坏……也就是驻扎在旧共和国军基地享受春季吧,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想说这样一来,就是要陪彼此对峙著不敢妄动的联合王国打假战吧。把这当成实质上的有薪休假,描绘起乐观的未来预想。【假战:官方上处于战争状态,实际上两军就只是在国境线上大眼瞪小眼,假装战争。一般泛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德国与英法两国相互对峙,却几乎没发生过地面战斗的事例。严重一点的,还有交战国双方根本忘记自己是在战争的事例。史称三百三十五年战争的漫长战争,这段期间内竟然连一发子弹都没打过!】

    ……对,我曾经是这样想的。

    真可悲,军人这个职业真是缺乏自由,却反比例地拥有许多义务。

    要是能自由供给劳动力给市场,真想赶快转职。要是有民间军事公司存在,真想认真考虑看看。不对,乾脆就自己创业开一间吧──现况严苛到让谭雅就算只有瞬间,也想沉浸在逃避现实的思考之中。

    等注意到时,就要对联邦进行极机密的越境作战。

    当然,这肯定违反了大量国际法……不过严格来讲,对方是未批准一部分国际法的联邦,还能辩称是灰色地带算是唯一的慰藉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没办法去争论命令的正当性。既然没有明确的违规行为,军人要怎样公然反抗长官的命令啊?只要命令下来,自己就只能唯唯诺诺地遵照参谋本部的命令行动,这我早就知道了。

    但要说过分,倒也还真的很过分。

    不过,谭雅就在想到这里时,将一切的叹息与抱怨拋开,重新思考起自己所置身的状况,确定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是针对联邦的作战行动。

    要是失败……运气好就是共产主义者主导的「温馨且人道的人际交流(拷问)」在等著自己吧。

    这是要潜入联邦这个就连共产主义者都难以长命的政体。

    要想活著回来,现在就不是吝于付出各种努力的时候了。

    「拜斯上尉,方便打扰一下吗?」

    「是的,少校!」

    下定决心之后,谭雅一面向值得信赖的副队长搭话,一面偷偷确认起手表的时间。该说是幸运吧。

    就时机来讲,现在并不坏。

    「不好意思,你稍微过来一下。」

    堆满大量低空渗透用的特殊器材与武器弹药,然后再拚命塞进航空魔导师的运输机内部极为狭窄。这要还是军用运输机的话,光是要把部下的军官找来,就得先推开好几名部下才行。

    要是不大声嚷嚷就没办法通过。

    毕竟军用机完全没考虑过像旅客机那样的舒适性。就算引擎声以军用机来讲算是安静,终究还是军用机。说话得要扯开喉咙,免得被机内噪音盖掉,也让谭雅感到麻烦至极。

    不太需要警戒对话会被竖起耳朵的部下们偷听到算是唯一的救赎吧。

    「副官!格兰兹中尉!抱歉,给我立刻检点全员装备!」

    「「遵命!」」

    命令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格兰兹中尉确认部下的装备,让他们适度忙碌起来的谭雅,就从脚边的公事包中取出重重捆包的文件袋。

    朝谭雅取出的文件偷偷看了一眼的拜斯上尉,应该有注意到她手上拿的是密封的参谋本部专用文件袋吧。谭雅向投来询问视线的他点点头,询问起手表的时间。

    「拜斯上尉,给我确认指定文件袋上的记载时间。我想用贵官的手表确认,记载时间与现时刻是否一致。」

    「是的,少校。与下官的手表时间一致。」

    「很好。我的手表也是相同时间。经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指挥官与资深军官的确认,在我二人的见证之下……开封。」

    唰唰──一割开文件袋,谭雅就从中抽出几份文件。迅速看过第一张的概要文件,就知道是跟预期一样的东西。

    谭雅蹙起眉头,暂时保留评语,将这些文件递给身旁的拜斯上尉。

    「……这是……」

    看完文件的拜斯上尉会发出呻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所以才会用这种形式,紧急将我们投入对联邦的侦察任务啊。这倘若是事实,也难怪高层那些家伙就算不择手段也想要确认吧。」

    「是的,少校。我完全同意。要是背后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也就非常能够理解,会以如此难解的形式下达命令的理由了。」

    一旁点头的拜斯上尉的脸色,不用看也想像得出来。肯定就跟谭雅自己一样难看吧。

    事态严重。

    ……参谋本部的情势分析若是事实,「联邦」就正为了在东部国境线全区发动大规模攻势,开始预置战备物资。

    根据写著阅后烧毁命令的文件表示,国境线上的金丝雀似乎有好几只同时叫起。这样一来,误报的机率就有如天文数字一般的低。要说到对共产主义者的防备,自联邦建国以来,帝国军就一直在东部国境的防卫上费尽心思。会配置包含了多名长期卧底在内的金丝雀,也是基于这份危机意识。

    这不只是参谋本部的参谋将校,而是帝国军的全体军官都无时无刻抱持著可能会遭到共产主义者袭击的危机感。

    正因为如此──

    不论是与协约联合的北方战线,共和国的奇袭与随之而来的莱茵战线,还是与大公国的达基亚战线,帝国军东部方面军都绝对不会离开东部国境线,始终坚守岗位。

    正是觉悟到他们可能会与共和国一同夹击的恶梦,帝国军参谋本部才会竭尽人类智慧所能关注联邦军的动向……因为帝国深信,要是联邦从背后攻来,那一瞬间将会是最大的危机。

    要说这是当然的警觉,也确实是如此。

    毕竟帝国军就是在将大陆军投入北方之际,遭到共和国的战略性奇袭。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帝国军在莱茵战线发动大规模攻势的同时,东部方面军也依然保持著高度警戒。

    虽是如此,然而帝国军主力在自从歼灭共和国军之后就变得颇为松懈。

    ……毕竟在维持稳定状态的现在,是怎样也想不到联邦会有任何发起行动的理由。所以照道理来看,也是有误报的可能性。

    但就算祈求希望联邦军的动向只是一场玩笑,只要看过报告书,就会知道这个愿望恐怕会落空,不得不立即修正计画吧。

    问题在于确认。一想到逐渐活化的联邦军状况,就有必要进行确认。上头不惜抵触国际法的意思,也透露出这份决心。

    「该说这是超越一切危机的紧急时刻吧。想不到参谋本部会不顾一切地指示我们进行越境作战呢。」

    说到这,谭雅语带叹息地接著说出一句。

    「虽然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身为大队指挥官……没能帮各位准备好休假,真是感到过意不去。」

    「毕竟是军务。少校,既然是这种情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唯有这点,就只能感慨,谁叫我们有军务在身呢。」

    究竟还要再叹息多少次呢?谭雅边在心中抱怨,边担心起状况。

    在东部国境线上,联邦军出现可疑动向。

    光是这点,就足以吹散参谋本部松懈下来的胜利气氛了吧。

    回想起来,难怪明明是刚从最前线的战地归来,也没能在雷鲁根上校与乌卡少校等后方勤务组身上感到一丝松懈。要是自己对于非语文沟通的感性有正常运作,应该就会提高警觉了。

    大规模攻势的前兆,换句话说就是参谋本部是认真相信联邦会向我们开战吧。要真是如此,就应该只是没有告知,实际上参谋本部早已集结了相当数量的部队作为预备兵力也说不定。

    「拜斯上尉,参谋本部对东部方面情势的分析你怎么看?」

    「老实说我有点怀疑。在这种状况,下官想不到任何联邦对帝国发动攻势的合理理由。」

    「我也是,上尉。不过,『正因为这样才不可思议』。」

    「咦?」

    「我可不觉得连我们都想得到的疑问,参谋本部会想不到。」

    「诚如少校所言,这究竟是……」

    哽住话语,稍微思考一会儿后,拜斯上尉就像是理解似的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地喃喃说出一句:

    「……啊,原来如此。」

    就是这么一回事──谭雅点头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的话,参谋本部如此确信地断定联邦的威胁……光是这项事实,就让危机的真实性提高不少了。」

    侵犯国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的事。因为这无疑会送给对手一个把柄。就算辩称这是演习失误导致的越境,也还是让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组成的战斗部队越境了。一旦形成外交问题,要是在平时,帝国就将会蒙受极为庞大的损害吧。

    参谋本部会吞下这种风险,实际做出越过东部国境潜入联邦领地的决定……应该是握有某种确切的证据。

    半吊子的情报,应该是不会采取这么果断的确认方法。也就是说在上头心里,这是最后的确认,而不是带有迟疑的侦察。

    是为了预防最坏的状况,事先调动数个部队,以开战作为前提的行动。

    「要开战了。」

    「恕我失礼,少校。一切都还只在推测的阶段。是考虑到列举的事实,认为可能性很大的假设。这并不是确定联邦参战的确切情报。首先,不是找不到理由吗!」

    就像是听到谭雅的低语做出回应的拜斯上尉板著脸所指出的一样,理由确实成谜……不对,就唯有谭雅也不是没有稍微想到一点「该不会……」的理由就是了。

    「要是联邦有攻击的意图,说到底应该会联合『共和国』发动攻势才对。特意选在帝国军主力返回本国的状况下开战的理由,我是怎样也想不出来。难道不是某种示威或是外交恫吓的可能性吗?」

    恫吓吗?一考虑起拜斯上尉说出的词汇,谭雅就苦笑起来。是可以指责拜斯上尉自己也一脸半信半疑的表情,但还是善意地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副队长是个优秀的常识人,才会提出这种意见。

    ……人类至今所经历过的大小战争,是怎样开战的?只要翻开史书看一下前因后果就好。战争开始的理由与原委,几乎全都基于惰性与无聊的理由导致理性败北所致的愚昧之举。

    「要设想最坏的情况,就以实战为前提降落。」

    「少校!」

    谭雅伴随著叹息,拍拍以压抑的声音,灵巧地要求她重新考虑的部下肩膀,接著说:只能这么办了。

    「这是彻底的敌地渗透任务。在确认开战的同时就要开始攻击。就本国的意图,在命令上这是敌地渗透侦察。不过考虑到我们的配置,也不得不带有实质上的攻击准备命令的性质。不论如何,一旦开战上头就会要求我们按照独自的判断行动。最好要有觉悟。」

    在苦涩低语后,谭雅想到:还得向部下说明才行。补充道:

    「好啦,拜斯上尉。倘若没有异议,我想请你向部队说明任务。」

    「要我说明吗?」

    副队长一脸错愕,看样子是想不透谭雅拜托他做这种事的理由。虽说要是他的话,应该是会对谭雅所感到的自卑感,或是说羞愧感毫无感觉吧。

    ……声音够大还真是教人羡慕。

    「很遗憾呢,上尉。我的声音不怎么大。在这吵杂的机舱内,我讲话可没人听得到。」

    作为令人懊恼的事实,就算我扯开喉咙大喊,声音也很可能会被引擎声盖过。正因为如此,与以讲悄悄话的形式叫来的拜斯上尉说话,才会有必要像这样拚命地扯开喉咙大喊。

    不对,这并不是自己特别有问题。就算是成年男性,想要让声音传到机舱尾端都会很辛苦了,像自己这样的小孩子音量,就只会落得弄伤喉咙的下场,这是冷静的判断。

    很可悲的,就算想根据空战的战术教本用术式扩大音量,现在也处于魔导静默。这是前往敌地的潜入作战。要是用上扩音术式,就等同是在高空散布魔导反应。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特意通知敌人的警戒网有侵入者喔。

    ……至少,在越境之前不能让对方侦测到我们的存在。

    「啊,那个……是我失礼了,少校。」

    「别太在意。拜斯上尉,给你添麻烦了,但最好还是拜托你了。」

    「当然。这本来应该是我要主动提出的才对,还请少校宽谅。」

    或许是谭雅在无意中露出懊恼表情吧,欣然允诺的部下那一脸愧疚的表情,让谭雅回想起关怀部下的必要性。一副真没办法的态度,谭雅再度拍起拜斯上尉的肩膀。

    就拜托你喽────在补上这句话后,谭雅就催促拜斯上尉开始说明。

    然后,拜斯上尉就在催促下确实地开始工作。在狭窄的机舱内,体格还算不错的拜斯上尉尽管看似不太方便,但也还是开始简报了。

    「全员注意!」

    就在他大声喊出命令的瞬间,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格兰兹中尉就像是按下开关的机械一样,反应机敏地复诵起注意命令。直到刚刚都还在匡匡当当弄著装备的将兵们反应也很完美。在命令的同时,中断所有作业。

    无人发出半句私语,一丝不乱看向谭雅与拜斯的整齐步调,只能用出色来形容。

    真可说是军纪教练的模范。

    「各位,大队长已公布各位的任务概要了。」

    承受著不敢漏听半句的将兵们的视线,也依旧毫无动摇的拜斯上尉坦然说出这句话。

    「即刻起,我们将因为演习中的偶发事故,被运往联邦境内执行越境侦察。」

    虽是矛盾至极的话语,但在默默聆听的部下之中,并没有会提出疑问打断拜斯说明的无能之辈。不只是耐不住性子的小鬼头,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在这方面上意外地会捅娄子。

    已经摸熟脾气的将兵,在这方面上就很能进入状况,非常好。

    「这全是参谋本部的指示。任务是我们的看家本领长距离侦察任务,不过ROE(注:交战规则)非常特殊……各位战友,我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所分配到的任务相当重大。」

    拜斯上尉带著前所未有的紧张表情,不过尽管如此,也依旧展现出让声音响彻整座机舱的宏亮嗓音。真让人羡慕呢,甚至让谭雅这么想。

    不过,这也只是他拥有著自己未拥有的东西罢了。

    委外也要视运用方法而定,毕竟也并不全是便宜没好货的低劣委托。专业的事交给专家这句格言,是跟李嘉图的比较优势同等的真理。对谭雅来说,这也是将声音太小的烦恼外包给他人的适当藉口。【李嘉图的比较优势:又称为比较生产费说。是贸易理论的基本。极为简单地来讲,就是说各人制作各人擅长的物品,然后再互相交换是最有效率的喔。】

    「在任务前,我先大致说明东部方面的一般状况。数天前起,帝国军参谋本部突然陆续收到复数情报源传来东部方面出现可疑情势的报告。」

    大概是理解到简洁说明起幕后情况的拜斯上尉话中带有的意思。很快地,感觉敏锐的将兵们就朝联邦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

    一如众人所知,部署在东部国境的东部方面军,长久以来就只将联邦军视为假想敌做传统性的重点配置。

    「……终于来了吗?」

    「这种状况下,也没有其他……」

    部下会罕见地露出动摇的视线,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起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东部军近年来尽管受到在北方、西方、南方日以继夜地进行激烈战斗的各方面批评是游离部队,最高统帅府也依旧不理会这些涌上的批判,站在东部军这一边。这是因为以威胁程度来看,联邦就是如此地不容小觑。在帝国军之中,诉求对联邦军保持警戒的看法绝非少数派。

    毕竟只要是帝国军人,就怎样都没办法忽略联邦这名外敌。要说到东部的不稳情势,任谁都会联想到他们。

    「本来的话,我们应该会作为确认调查此事的部队受到动员吧。然而情况骤变。本日清晨,帝国军参谋本部收到东部方面军第四三七战术特种侦察小队发出的紧急报告。」

    拜斯上尉的一句话,让机内的气氛为之冻结。「该不会」的疑问,如今已转变成「果然没错」的确信吧。

    朝著脸色僵硬的部下们,谭雅一副「就如同你们所推测」的态度点点头。

    状况很单纯。

    东部的对联邦警戒人员传来警告。而除了这件事外,战术特种侦察小队(简而言之,就是非法越境执行渗透侦察的违法分子)都无需发出警告。

    会特意伪装成平民与外交官侵入他国,拥有极高隐密性的一批部队──东部方面军第四三七战术特种侦察小队。除了是受到「参谋本部作战局战略侦察部」管辖之外,一切情报成谜。

    「在对联邦第一警戒线快速反应待命下的该部队发出警告。同时,他们还经由加密无线电报告有规模不明的联邦军部队开始活动。」

    在拜斯上尉的状况说明再加上飞行航线之下,还推测不到任务内容的士兵,肯定是个菜到不行的菜兵。

    「此外,还有个坏消息。发出第一报的第四三七部队,在报告之后就音讯全无。不妙的是,复数的战术特种侦察小队也同时断绝音讯。这就像是矿山的金丝雀在叫了一声后就不再叫一样,意义重大。」

    目前的东部情势,一言以蔽之就是「不稳」。危机即将爆发。逐一整理累积起来的状况证据所导出的推论是误解的可能性,再怎么乐观看待也有如天文数字一般极为渺茫。

    联邦的共匪们有了某种动作,我方的监视人员在发出警告后就音讯不通。所以现在,自己这批人才要前去确认。姑且是侵犯了中立国的领空。

    重新思考到这里后,谭雅就在部下的将兵们大概也理解状况时,带著叹息下定决心想:该要做好觉悟了。

    具体来说,就是绝对不能沦为共匪的俘虏。【大战末期的德军俘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德军的将兵们一齐朝西方移动……因为他们很清楚,要是向苏维埃军投降,下场将不得而知。】

    这要是相当于美国那样注重人权的国家的话……姑且不论前线部队,是还能选择在后方地区投降。

    就算对方是血气方刚的洋基家伙,倒也还是文明国家。要是有宪兵看管,就不用太过担心会遭到当场处决了。

    然而,对方是共匪。

    就算投降也只有悲惨的未来,大战末期德军俘虏的命运,已无庸置疑地证明了这件事。谭雅可没那个自我牺牲精神,会为了对军事心理学做出贡献,而拿自己做重现实验。

    这也就是说,想要活著回来,最起码也必须要对抗共匪的威胁。尽管没有比这还要痛苦的事,但这是为了生存所不容拒绝的生存竞争。

    要说到唯一幸运的就是──谭雅能向她一点也不信的神,傲慢地自豪自己的手牌并不坏。

    「因此,任务就跟各位推测的几乎一样吧。」

    暗示这会是一场战争的拜斯上尉,就连说话方式也莫名地保留。

    眼前保持从容态度的拜斯上尉、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格兰兹中尉等各中队指挥官与旗下的部队成员们。

    他们是精锐。就连在帝国军当中,恐怕也是名列前五的最精锐。

    「我们将越境防备最坏的状况。监视联邦军的动向,在必要时发出警报。当然,在发出宣战布告之前,我们的越境作战就形式上是侵犯中立,行动时要小心谨慎。」

    始终淡淡说明实情的拜斯上尉是名专家,但也正因为是专家,才会整理不好心情,乃至于不压抑情绪就无法保持语调吧。

    不过,虽只有在表面上,但他所展现的完美控制内心的资质,让人不得不看得入迷。不仅非常有人味,而且还带有身为专家的自制心,真是完美。

    一道紧急命令,就被迫接下这种不可能任务的拜斯上尉,应该也想跟上头抱怨几句。不说别人,就连谭雅自己也不是对参谋本部的秘密主义毫无意见。

    不是想争论保密的重要性,但还是希望能将保密与是否该给予必要情报,严格分成两件事来看待。

    更别说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里不可能有共匪了……一想到这,谭雅就懊悔起来。以人工情报的观点来看……对手可是在能从任何地方获得支持者的渗透力上备受公认的共匪。【人工情报的观点:人工情报(Human intelligence)简单来说,就是透过人员对话与媒体情报进行情报收集的行为。共产主义也曾有过魅力四射的「时代」,在那个时代,到处都有「共产主义者」在晃来晃去。吸收人员还真是简单呢!此外,カルロ‧ゼン希望吸收人员成为「共产爱好者」。请注意!】

    这反过来说,就是除了熟知脾气的大队外,谁都无法彻底信赖的严峻状况。

    尽管疑心暗鬼是迈向妄想症的出色里程碑,但完全无法保证能阅览大队运用时程表的家伙之中,没有共匪存在。唯独这件事,就相当于是阴险的老狐狸玩的尔虞我诈的把戏。

    「因此,我们要进行敌地渗透,为开战做好准备。万一因为某种幸运让战争得以避免时,就会需要立即脱离。不过,我们实战部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说,我相信各位也会怀著与联邦开战的觉悟展开行动。我的话到此结束!」

    「辛苦了,拜斯上尉。」

    拜斯上尉口头说明完状况。就在他转过来做结束报告时,谭雅也切换思考。将动辄就要飞向与即将到来的作战无关,有点不切实际的领域之中的思考暂且搁下。如今就先做好前线指挥官所该做的事吧。

    看清未来是很重要,但要是无法迎接明天,深谋远虑也不过是画饼充饥。

    「各位大队战友,就如各位所听到的!该说我们的参谋本部有在莱茵战线学到教训吧!果然是会想做好提防,免得再次遭到奇袭呢!不过将保密视为最优先,直到紧要关头才告知我们任务可就让人不敢恭维了。只好说参谋本部还真是慎重呢,苦笑带过了。」

    大概是回想起被共和国摆了一道的帝国军高层的失态,莱茵战线的过来人们各个一副「那还真是过分呢」的态度深深点头。一旁的资深队员们,则是「格兰兹中尉也独当一面了呢」开始在同伴之间调侃起来。当中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摆起前辈架子的模样,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就这样,谭雅算好紧张感适度放松的时机,把话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次有能的高层可是替我们使了个坏主意。既然有能,就让人想不去在意这些琐事地感谢恶魔或上帝。就各自去感谢自己信仰的对象吧。就个人来说,我推荐居住在参谋本部里,那些叫作参谋军官的撒旦。」

    「少校,听说少校也长著恶魔的尾巴,请问是真的吗?」

    「这是个好问题,同时也是无意义的问题。我的尾巴早就因为共和国军的炮击还有战壕的恶劣环境断掉了。要是仰躺在安乐椅上,说不定还有留下一小截呢,真是教人遗憾。」

    用玩笑回以玩笑,视时间与场合,像个蠢蛋一样大笑也会带来帮助。毕竟笑话不仅能纾解紧张,还是能发挥人类的高水准能力──批判、脏话等语言才能的工具。

    「好啦,就如拜斯上尉所说……对手是共匪,应该是没有过度警戒这回事吧。」

    就算竭尽全力大喊,也不及拜斯上尉的音量。放眼望去,部下们露出有点听不太清楚,想集中精神倾听的表情。为了尽量提高音量,谭雅一面特意去努力,一面为了保全身为上司的颜面,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不容易才达成这种高难度的行为。

    「……我们搭乘的这架第二二运输飞行中队所属的机体,目前正全速飞往作战地区。为了保存隐匿魔导师的存在,魔导静默在降落后也要彻底执行。不用说,一切皆以隐密性为重。」

    名目上,这是参与演习的运输机,因为导航机材故障而不小心侵犯联邦领空,由于相关人员都没能注意到导航机材的故障,故将这里误认为演习空域而投下部队。

    当然,这种鬼话就连当事人都没半个人相信。连要假装相信都很难。不过,上头应该是想避免帝国军先发动攻击这种麻烦的外交悬案吧。政治啊──一想到这,谭雅就再补上一句。

    「唉,这种超麻烦的指示,全是所谓的政治要求。我没有尾巴,所以不太清楚呢。」

    后方会爆出一阵轻笑,应该是自己的玩笑没有输给引擎声传达出去的证据。不过反过来说,要是毫无反应,也就证实自己的音量太小,让部下们感到不便了。

    「离预定降落地区约还有三十分钟。降落后的集结也要在魔导静默环境下进行。总归来讲,就是跟往常一样。我期待会有跟往常一样的结果。」

    这是为了将能见度降到极限的夜间迷彩规格机。然后,搭载了低空渗透专用的特殊机材的特种作战机,夜间是最佳的行动时机。只不过,要在夜间掌握同伴的状况也很困难。

    空降本来就无论如何都会让打乱部队的管制,要在空降之后迅速集结部队,需要相当的训练水准。

    要是要求在没有无线电的状况下干这种事,大半的指挥官肯定都会举双手投降。

    不过谭雅很清楚,在这方面上,任何烦恼都只是杞人忧天。

    这可是甚至曾在毫无地标的沙漠中进行过推测航行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对于包含导航在内的技术,谭雅能满怀自信地相信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

    以能力主义选拔的这批部队展现出格外出色的实绩,接连在达基亚、诺登、莱茵以及南方大陆充分展现了实力,这可以说是相当卓越的成果。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部队员,如今已是一批优秀可信赖的干练军人。

    就连像格兰兹中尉等在莱茵战线加入的补充人员,水准也有显著提升,如今已相当于编成初期的成员了吧。关键的大队战力也几乎维持著完美的充足员额数。

    作为参谋本部直辖的部队,能以充实的预算与权限发挥部队战力,果然有很大的帮助。

    虽说训练计画在时间上相当急促……不过还是在短期间内,针对这些即使有点战斗狂倾向,却拥有优秀资质的选拔菁英,密集进行了严格训练。

    有效率的人力资本投资,总归来讲就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在大学长期间学习理论教育、实习、基础实验之类的课程,也是有意义的。这部分应该算是实践派与学院派的差异吧。虽然我不认为士兵有必要接受学院派的教育。

    「真是杂念呢。」想到这里,谭雅就忍不住笑起。不过,冗余性这东西意外地不容小觑……即使与这次的任务没有直接关系,但保持平时的思考,对人类的精神稳定来说很重要吧。

    我信奉著自由、公平与市场。人类就本质上来说是种政治动物。

    既然如此,就该以政治行为,在市场自由地进行公平竞争。

    「此外,本作战是在联邦主权范围下的活动。抵达作战地区后,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将不具有军籍。」

    反过来说,在不具市场的环境下,我们完全没有讲求公平的必要性。

    倒不如说是推荐采取政治正确的行为。要是对方侵害了自由,我们就必须作为一名Freedom Fighter──自由斗士进行奋战。

    这在和平国家的和平宪法的规定之中也有提到。所谓的自由,是经由不断奋战所获得的。换句话说,为了自由的斗争,是对和平做出的贡献。面对共产主义者这种恐怖的极权主义者,就必须要为了自由、正义与人权而战吧。

    「虽是老样子,但我们的任务看样子并不轻松。」

    谭雅就在这,以不输给引擎演奏出的重低音的沉重语气,尽可能大声地向部下们宣告。

    毕竟,这是非正规任务。

    侵犯中立这种事,往往都会把责任转嫁到现场人员身上。很难说是会受将兵们欢迎的任务。道理就像是,没有劳工在听到要帮公司背黑锅时会感到高兴一样。

    假如没有适当的报酬,任谁也不会想跟内线交易还有麻烦的捐款扯上关系。所以,企业才会设立法务部这种打著守规名目钻法律漏洞的单位。

    ……不,敝公司的法务部当然充满著守法精神,在善尽社会责任上极为热心。是的,我就只是在阐述一般论,敝公司与敝军队甚至可说是法律精神的体现吧──就在她险些辩解起来时,谭雅就「自己还摆脱不掉转生前的条件反射呢」苦笑起来。

    该说是本性难移吗?……还是说国家也无法改变人所拥有的性质呢?

    「倘若四三七的情报无误,祖国就正处于分秒必争的事态之中。」

    大陆性的国家理性主义,视国家的利益重于一切。

    要是邻国是带有战争狂倾向的国家,或是有共匪在蠢蠢欲动的话,就算不是法国,我想也会得到相同的结论。不过,国家理性也是人类的理性。只要考虑到理性的有限性,如此脆弱且无法信赖的概念,连在人类史上都相当罕见吧。

    顺道一提,虽说是为了国家,但大半的坏事,国家都会要人负起责任可也是事实。无法保证执行部队不会被断尾求生。国家当局的人往往会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的权威与国家利益绑在一起,相当棘手。

    正因如此,命令人与执行人之间不能缺少信赖关系。不论是雷鲁根上校,还是参谋本部的杰图亚/卢提鲁德夫两名中将阁下,我都很清楚他们的为人,没有比这还要让人安心的理由了。

    「反过来说,这就是一趟回归童心,瞒著国际社会偷偷进行的冒险之旅。会有人无趣地不想去窥看神秘的国度,来一趟兴奋不已的探险之旅吗?相信我至今度过重重枪林弹雨的大队之中,应该不会有这种人吧!」

    正因为清楚这件事,谭雅才能安心地开起玩笑。上司有余力开玩笑,就表示他信任上级,这样底下的人也会感到安心吧。

    听到谭雅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齐吹起口哨、大笑出声的部下脸上没有丝毫不安。人人露出「来大干一场吧」的笑容,充满活力。

    就算这是出击前的虚张声势,光是有余力虚张声势就该值得高兴了。同时,这也表示部下们信赖著我,所以才没有在我面前抱怨不满。

    不被部下信赖的上司,表示他欠缺经营管理能力,就算遭到更换也不足为奇,所以这点很重要吧。

    嗯,满意了。

    「四三七的责任地区,根据事前情报,推测是联邦军的物资预置据点。至目前为止,情报部尚未确认到部队集结。」

    拜斯上尉就在这时,一面注意别泼大伙冷水,一面看准时机开口说道。这是在众人兴奋起来时,不著痕迹地以补充说明的方式安抚情绪的高超手法吧。

    能在保持战斗意欲的同时维持住秩序,全是因为有像他们这样有能的军官存在。

    武田信玄果然是对的。人是石墙……就某方面来讲,史达林也令人火大地依照字面意思实践了这句话。不过就他的情况,应该说是把从田里采收来的人拿来代替石墙才对。【人是石墙:武田信玄表示「人是城池,人是石墙,人是护城河,有情则为友,有仇即为敌」。就算盖出再坚固的城池、石墙、护城河,最后守在里头的还是人。无法团结的防卫战,完全是死亡旗标。因此,获取人心比什么事都还要重要。此外,一旦用史达林风格实践,就会是拿人代替城池消耗掉、拿人代替石墙作为壁垒、拿人代替护城河牵制敌军,只信赖政治盟友,稍微有点仇恨的家伙就视为敌人打倒。】

    这正是所谓资本主义的石墙是比喻,共产主义的石墙就如同字面意思吧。就跟资本主义的椅子和共产主义的椅子是不同的东西一样。充其量就是木椅与电椅的差别。要坐的话,还是想选木制的椅子来坐。

    「请问可以提问吗?」

    「当然没问题,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请继续吧。」

    「假设四三七的责任地区活化,联邦军行动的意图就很明显。当联邦军显然要对帝国先制攻击时,允许在开战前采取预防性攻击吗?」

    这是个好问题,谭雅对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提问点了点头。因为谭雅自己也不是不觉得这是很诱人的提案。为了预防事故发生,是该清楚制定部队的对应方针。

    「对方可是共产主义者,不必手下留情……虽想这么说,但唯独这次不行。我先把话说清楚,就连偶发的误射也不允许。」

    对方是让人民水深火热的共匪,应该是必须要遵照市场基本主义彻底淘汰他们,不过也不得不忠于交易与契约这两项市场基本主义的大前提。

    「开战的第一炮,就让联邦发射吧。具体来讲,就是在敌军开始攻击东部国境的瞬间为止,不管任何理由都不准朝联邦军的将兵开枪。」

    「……又是这种讨厌的立场呢。」

    「我同意格兰兹中尉的发言。」

    「两名中尉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这是军令。还有其他意见吗?」

    看来就这样了呢,谭雅点点头,有意图地将话题别开。

    「要是没有其他意见,最后我再补充一点。承蒙机长的善意,本机在我们空降之后,会继续侵犯领空,担任我们的诱饵。」

    让人很过意不去的是,这架「运输机」预定要继续侵犯领空。就连在我们空降之后,也会为了避免让著陆点曝光,维持著高度与航向。

    「假如遭到联邦军迎击,就完全无法保证本机的安全。」

    不管是战斗机还是魔导师,一旦遭到迎击部队袭击,下场可不堪设想。虽说他们可是会把红色广场当作国际机场的家伙,所以会意外地没发现到也说不定。

    不过一旦发现到,他们可是就连民航机都会击坠的共匪。想必会用像脑子里缺了自由博爱与民主主义的官僚主义作为来处理吧。即使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但说到底,真怀疑跟共匪讲道理究竟有没有用。

    「勿忘这份善意。向并肩作战的人们致上敬意,对牺牲奉献的战友献上感激,理解托付于我们的期待与义务。」

    我最讨厌战争了。甚至觉得人类之间的互相残杀,是人类史上最糟糕的行为。照理来说,这只会是不被允许的人力资本与资源的浪费。

    然而关于这场战争,我会想说:

    愿自由斗士充满荣耀!

    「也就是说,我期待各位会一如往常地达成任务。向祖国与皇帝陛下贡献一切吧。为了帝国的荣耀!」

    「为了帝国的荣耀!」

    看在外行人眼中,这会是无谋的作战吧。竟然让魔导部队带著一个大队的兵力,跑去特意模仿空降猎兵。潜入任务就该让擅长空降的家伙去做,这要说对也确实是说得很对。

    毕竟这就像是要魔法师不用魔法,改用拳头去战斗一样。而且,还是在几乎欠缺一切事前准备的状况下。

    简直无谋至极。

    不过,对手可是共匪。就算乱来也不得不做。

    这是因为不抵抗主义的做法只对文明国家有用。对方要是会对拿枪指著不抵抗的对手感到迟疑,不抵抗主义确实也是一种选择吧。

    可悲的是,共产主义者会兴高采烈地扣下扳机。

    面对会兴高采烈地将不抵抗的对手加以凌虐或杀害的极权主义国家,身为不想遭到蹂躏的自由人,只能别无选择的奋起反抗。

    谭雅向将兵告知决心。数分钟后,总算是来到那个瞬间。

    「少校,抵达作战地点了。」

    是机长通知已抵达目的地的声音。之后,他们就将在无人护卫之下侵犯联邦空域。

    要是无法回报他们的牺牲奉献,就愧于身为一名自由斗士。

    不自由,毋宁死。

    这是为了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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