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Omnes una manet nox 第参章 需求是发明之母)
朋友之间的争执,对谁来说都是痛苦。
──义鲁朵雅王国/外交官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七月三日 帝都
给予大脑适当的刺激与休息,藉此减轻持续性精神负担的放松对策。是负责极其艰难的交涉的谈判负责人的义务,在军中也积极推荐的措施。在诸如潜舰的封闭环境里,为了降低二氧化碳的负荷,也会作为非常措施采用的极其高度的技巧。
其名为「睡觉」。
或者,在这种时候的别名叫做睡闷觉。昨天窥见到的帝国现状让人太不愉快了。作为那趟视察的结论,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为了自身的精神安宁,选择了确保睡眠时间的方法。
睡眠在心理卫生上真的非常伟大。毕竟能让自己停止对怎么想也无可奈何的事感到头痛。
所幸,在帝都只要是休假的话,要过规律的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事。还能充分享受著规定的八小时睡眠……本来应该会是这样。精疲力尽地躺在棉被里睡著懒觉,在这种无比幸福的时间被人吵醒,感觉总是恶劣到了极点。
而且还是在被深夜值班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吵醒,用睡昏头的脑袋拿起听筒后,就听到参谋本部下达尽快出面的召唤命令。在这种时间、这种时机被参谋本部找过去。
就算是没有手机的世界,经由有线电话传来的并非上班命令的出面命令,也依旧是毫不留情。
谭雅因上头的考量从床上跳起,穿好军服,冲上车子,在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飙车的途中,才好不容易让脑袋急忙运转起来。
是低血压吧,刚睡醒的思考怎样都很松散。不过,会在这种时候把「休假中」的自己叫到军中,应该不是小事吧。谭雅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喉咙渴得受不了。
要是有带水壶就好了……如果是在东部的话,就一定会带著水。待在后方似乎也让自己变没用了。
太大意了吗?
就绷紧精神吧。
伴随著这种想法,稍微佩服起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若无其事地在灯火管制的市内持续踩著油门的驾驶后,一转眼就抵达了。
是已经和夜间值班组联络好了吧。
过程很流畅,谭雅才刚抵达,就像被催促似的被带领到参谋本部中枢。
途中用斜眼偷偷看了几眼,参谋本部就一如传闻的是座不夜城。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太「活络」了。就算是能二十四小时战斗的社畜,也一样会疲劳吧。
参谋将校忘记疲劳,气急败坏。或是说,尽管固定著一张扑克脸,却散发出一种焦躁感。
毫无疑问是不怎么愉快的发展。会是什么事?
疑问得不到解答,谭雅一面提高警觉,一面前往在深夜把自己找来的元凶──卢提鲁德夫中将的勤务室报告。
「提古雷查夫中校报到。」
「……辛苦了,中校。」
只要看到中将阁下那张不高兴似的表情,就能轻易地想像状况。最起码会是个恶耗吧。问题就在于是什么的恶耗。
所幸,疑问很快就获得解答了。
毫无任何开场白,中将阁下开口的第一句话。
「义鲁朵雅只接受以『解除武装』为前提的收容。」
虽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过就连刚睡醒还有点迟钝的脑袋,都能立刻听出卢提鲁德夫中将这句苦涩话语中的问题。
「同盟国(义鲁朵雅)」要将「同盟国(帝国)」……「解除武装」?
「下官觉得在深夜听到了个笑不出来的笑话。」
一脸认同地点头的中将,脸上毫无开玩笑的意思。还有他烦躁地拿起雪茄的动作,看来这下是相当恼怒的样子。
「是从南方大陆的撤兵案。这是从很久以前就有在考虑的交涉材料。也有和义鲁朵雅进行经由义鲁朵雅殖民地的撤退交涉,事情也谈到一半了……」
「恕下官插话,情况生变了吗?」
「没错。他们的态度骤变。」
真是糟糕无比的消息。
就卢提鲁德夫中将的语气与脸色来看,南方大陆远征军本来是预定经由义鲁朵雅「归国」的吧。一方面向他国夸耀帝国与义鲁朵雅之间的同盟关系,一方面也是以帝国从「南方大陆」撤兵这件事作为交涉材料。
这件事要是谈失败,确实是会让参谋将校瞬间忘了昼夜与疲劳。本来就有许多让人头痛的事了,要是再与义鲁朵雅爆发战争,局面很可能会危及到需要召集已死的参谋,没空让死人享受永眠的程度。
「那么,这会是拒绝帝国军进入义鲁朵雅国境的外交讯息吗?」
「没错。换句话说,就是在叫嚣他们只打算接受俘虏的意思。尽管是形式上,但我们应该是同盟国吧。我有说错吗?当然没错。」
充满讽刺的自问自答。
「居然要俘虏同盟国的朋友呢。不觉得这还真是荒谬吗,中校?」
谭雅无言点头,对卢提鲁德夫中将的气愤感同身受。考虑到义鲁朵雅对于帝国的距离感,这件事是做得太过分了。
无法避免反弹情绪。
这是在露骨地表明立场,不得不说是义鲁朵雅敌对行动的行为。卢提鲁德夫中将举起拳头,一敲在桌上就顺著怒气大吼。
「这也……太不像话了!」
如果想知道他有多愤怒,只要看中将阁下拳头渗出的鲜红液体就够了。
「是的。这是很不像话。」
不得不考虑武装冲突,甚至是包含对义鲁朵雅战争在内的所有选项。是不至于犯下反弹过度,进而掀起战端的愚蠢行为……但事态已太过深入危险领域了。
在这种夜晚,把身为实战部队指挥官的自己找来。
应该不会吧,不对,但也无法否定有这种可能性。是跟过去的对联邦侦察命令一样,在取消休假后前往义鲁朵雅领土的越境侦察命令吧?
她流下不舒服的汗水,忍不住思考起今后的命运。
是什么。
上头究竟要命令我做什么。全身受到紧张支配,为了不听漏一字一句,一面吞了口口水,一面全神贯注在长官身上。
就连呼吸都很难受。之后会怎么样?
「因此,义鲁朵雅的问题之后再说。」
因此,义鲁朵雅的问题……在脑中反刍长官话语的谭雅,就在这里因为难以理解的文字脉络而僵住。
「咦?」
尽管就连自己也觉得丢脸,但还是不经意发出了纯粹的惊疑声。
刚刚,卢提鲁德夫中将说了什么?
「怎么啦,中校。」
「下官是,那个……」
谭雅摇了摇头,从喉咙中挤出话语。
「以为找下官来是因为对义鲁朵雅作战的相关事项。认为大概会是攻击性的特别任务。所以还以为,说不定会下达紧急突袭空降的严命。」
就连觉悟都做好了。
甚至还设想了最坏就是突然被塞进V-1里的未来;就连狂信者修格鲁突然从门后跳出来的情况都有想到。
毕竟帝国有著会为了必要这两个字,就连不可能的任务都会若无其事地断然执行的坏毛病。
「不会对重新编制中的雷鲁根战斗群下达无理的命令。虽不到杰图亚中将的程度,但即使是我,也是知道凡事都要有个限度的。」
「下官太失礼了。」
「没什么,这种程度的恶评我无所谓。有部分是事实。」
「咦?」
虽然差点松懈下来,但不好的预感在脑中再度敲响警钟。尽管看不出话题走向,但只觉得上头是要我去做麻烦事……
「不会让雷鲁根战斗群去乱来的。这点尽管很遗憾,但考虑到现状就是无可动摇的事。只不过,如果是作为骨干战力的一个魔导大队,就和贵官一块健在了。」
心死总是在一瞬之间。
战斗群的运用就在于高度的灵活性。能有机性地管理各兵科,同时还能因应需求抽出、投入战力,具备著不依靠编制的便利性。
这是谭雅自己在「极力主张」战斗群概念时,所强调的好处。
隶属战斗群的各兵科,都维持著一定的自律战斗能力。运用之际,被要求派出分遣队的话就无从拒绝,反抗参谋本部也完全是自杀行为。
要唯唯诺诺地遵从,专心执行。
「……下官明白找我来的理由了。」
「你明白就好。中校,我要让贵官……去做一件强人所难的任务。」
也是呢,毕竟总是要我去做不可能的任务呢。就不能稍微替现场想一下吗?──她将这种劝告兼牢骚收进心底。
对谭雅来说,无法改善事态的玩笑话,对能量与社会立场是有害无益。哎,憋在心里不说在心理卫生上也非常不好就是了。
该死。真想转职啊。
想要与合州国联系的门路。必须想办法取得联络方式。
「我要贵官去救援南方大陆远征军。事情非常简单,就是让联合王国舰队从内海撤退。作战名为野蛮人。期待你的成功。」
「是的!下官会全力以赴!」
回答要乾脆且明确,这是工作的基本。以受过军纪教练,经由反覆执行达到洗练的动作,谭雅回应著卢提鲁德夫中将的话语。
哎,也就是工作。
是能无关于心情,面带笑容回答乐意之至的事。虽然薪水与待遇都不怎么好。这肯定就是所谓的黑心工作吧。
当天──联合王国──伦迪尼姆/白厅会议室
「下一件报告。在南方大陆,帝国军开始出现撤兵的迹象。」
情报官的报告很新鲜。正确来讲,是「听不习惯」的那类报告;是对听习惯坏消息的列席者来说的新鲜报告。也就是久违的好消息。
所有人都一副「总算啊」的样子,满意地点头。
「真漫长。那群害虫还真是难缠到让人受不了。」
「跟自由共和国那些坏掉的唱片盘有得比呢。」
列席的诸位绅士全是国家的枢要,联合王国的知性。同时,也是人类。要是听到令人高兴的消息,就连紧绷的他们也会松懈下来。
「帝国人与共和国人,不论哪一边都让人伤透脑筋。」
绅士不经意发出的牢骚,充满著「还真是让人辛苦」的怨恨情绪。诸位绅士各凭所好地享用著雪茄与红茶杯,尽管装模作样,却也发自内心地表明自己松了口气。
「帝国可是敌人,但那些叫自由共和国的家伙,不仅把战斗推给我们,还打算独揽胜者的权利呢。」
「就是说啊,不论联邦人也好,共和国人也好,我们还真是没有朋友缘啊。」
「不是还有殖民地人吗?他们可是出色的朋友喔。」
语带讽刺,充满嘲笑的随口闲聊。这正是约翰牛反话的极致表现。就像在否定般,众人反倒是盛大地叹了口气。
「殖民地人这群不想流血的旧叛徒,对身为国王陛下仆人的我等文明人来说,居然会是最好的友人。祖国也没落了呢。」
虽是辛辣的话语,不过这也是联合王国的心声。合州国是出色的殖民地人集团。只能认为他们爱好著联合王国传统的势力均衡政策──不让自己流血。
有提供援助是很好。
不过,宣称中立,只想把「好处」拿走这点,和联邦、自由共和国也没多大的差别。
即使表面上有掩饰,也还看得出他们心里头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著怨言,就在这时,坐在首位上的首相睥睨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
「也不能光是叹息。诸位绅士,该工作了。」
收到首相表示要继续会议的发言,率先回过神来的军方负责人就开始详细进行深入说明。
「帝国军似乎出现以撤兵为前提的动向。敌方的南方大陆远征军,已实质性地停止了作战行动。」
很好──首相点了点头。不过,这不是能无条件认同的事。首相微微摇头,确实询问起自身的担忧。
「若是事实就好……但会说『似乎』出现以撤兵为前提的动向,不就是因为没办法断言吗?」
「由于我方的武装侦察遭到击退,所以难以确定。不过,并没有展现出积极攻势的模样。」
等等──首相挥起手,发出疑问。
「毕竟是那些爱耍小聪明的家伙。难道不会就只是在集结兵力准备下一次的攻势吗?」
「不是的,首相阁下。据港口地区的情报提供者表示,尽管确实是在集结重装备……不过是要后送的样子。已确认到有部分装甲战力运回本土了。」
在进攻作战前,是绝对不会把战车运回本国的。这是个明确的讯息。恐怕能说是决定性的证据吧。很好──首相也认同军方的见解。
于是,他们形成了一个共识。被狠狠玩弄,让南方大陆情势成为头痛来源的时期,如今也已经过去。
状况开始对联合王国而言显著好转了。
「隆美尔将军是名优秀的『战术家』呢。」
「是名了不起的男人。不过,无法在『战略』上取胜呢。他终究只是一名中将。」
正因为确信优势,才会窃笑地带著讽刺赞赏。就彷佛在以猎物的健壮自豪般的言论,配合他们喜好猎狐的兴趣,带来有如在沙龙召开品评会般的笑声。
不论是再优秀的敌将,对他们来说都是批评的对象,同时也无法避免被嘲笑的命运。只不过,就连自己人也无法避免成为讥笑的对象。
「不过,军方的各位,似乎拿这名优秀的战术家相当没辙的样子呢。」
从穿著西装的绅士群中轻轻拋出来的,是朝穿著军服的军人说出的一句话。
「真漫长呢。敌将很优秀……是让人不得不这样认为的事态。」
在文官暗中指责军方失态的注视之下,一名佩戴上将阶级章的军人起身辩解。
「教科书上将会记载著敌方有多么优秀吧。隆美尔将军的机动战真的非常出色。同时,我们也有许多能提供给历史的教训。是在政治理由的限制下,军队不论受到怎样的束缚,都要勇敢面对狮子的好例子吧。」
军人以厌烦的语气说下去。
「在该以战略对应的局面下,被迫要跟卓越的战术家较量战术。优秀的军人是不会想在敌人希望的舞台上起舞的。这在军政关系上会是个不错的历史教训吧。」
政治家尽管不悦地蹙起眉头,但对军方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讽刺。
本国不与自由共和国好好配合,也不提供适当的兵力,这样要是还责怪他们「战败」的话,也不得不板起脸来了吧。
就算文官与武官互瞪起来,到头来,他们在本质上还是以「讽刺与挖苦」作为共同语言的约翰牛。
死盯著对方那张看了也不觉得愉快的脸不放,并不是他们的兴趣。至少,作为多数派的见解,还是把时间用在其他地方上会比较有意义。
比方说,去扯讨厌的帝国人后腿。
「那么,就对优秀的帝国人献上一样我们擅长的事吧。」
「被拿走很多分呢。落后的比赛必须赢回来才行。」
任谁都「没错没错」地点头附和。老是被压著打,可是关系到绅士的颜面。
「毕竟我们的回合还没有结束呢。才比到一半就想中途离席,赢了就跑是荒谬至极。也没道理让他们这么做。」
这句风趣的发言,让几个人抿嘴窃笑起来。
爱情和战争是不择手段的。爱到想杀死他的敌人,就要夹著尾巴逃走了。完全没有让他们凯旋归国的理由。
倒不如说,应该要准备一场由联合王国主办的愉快「惜别会」吧。
「所以呢?撤兵是经由义鲁朵雅吗?」
「不,我方的大使有把事情办好。义鲁朵雅保证会『严守中立』喔。」
喔──他们脸上忍不住泛起不再含蓄的笑容。
失去了义鲁朵雅这名仲介人,这面屏障,帝国在内海上无法指望自由的海上交通。那里是联合王国的海域。
这显然是外交部的功劳。
只要掌握制海权的皇家海军还在,在身为海洋支配者的联合王国面前,是不可能让帝国人从容优雅地撤兵的。
也就是说──列席的一名将军,愉快地做出总结。
「帝国人们能自由选择是要向义鲁朵雅投降,还是向我们投降。哎,恐怕会选择『逃进』义鲁朵雅殖民地吧。」
述说者自身的语气,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在逃进去后会有未来。只要有点想像力就会明白了。即使是义鲁朵雅方,「派遣到南方大陆的帝国军」在现状下也完全是个累赘。
对于完美扮演著蝙蝠的义鲁朵雅来说,不想让自国的殖民地或本国背负起「帝国军」这个负担,会是他们的真心话吧。就算欢迎联合王国与帝国互咬,也不想成为当事人。中立国的意图是乾脆到漂亮的国家理性。
跟难以理解到底在想什么的联邦与帝国相比,联合王国甚至是对义鲁朵雅这头蝙蝠感到亲近。总而言之,就像是对殖民地人的那种亲近。
意图简单易懂,真是太棒了。
「太棒了!帝国人的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以的话,希望他们不要去义鲁朵雅,而是务必要来成为我们的座上宾呢。」
得意洋洋地期待著已经注定的发展。
不过,悲观与讽刺是他们的特性。在设想最坏的情况这点上,他们不论好坏都做得很彻底。
「不过,要是他们选择第三条路的话要怎么办?」
「那是?」
「就是当敌方强行撤兵的时候。帝国人往往都很强硬。他们这些人啊,就只顾著自己的方便。」
只要提到帝国人的礼节,就连诸位绅士都只能一手拿著雪茄露出苦笑。
在强硬踢破紧闭大门的野蛮性上,有关这类的工作,帝国人不断证明了自己的能耐。
「他们会这么做吧。」
不是向任何人说的,深深的认同。
他们是一群没办法有礼貌地请人开门的家伙吧。因为自建国以来,他们就只懂得挥舞紧握的拳头。就连握手都想不到吗?是想不到吧。
所以才会为了开门而特意把门踢破。搞不好甚至还会拿出斧头或是放火。
不过,这终究是陆地上的事。一旦来到海上,就得请身为陆地人的帝国人从游泳的方式开始学起吧。必须让他们松开拳头,学会要怎么游特拉真式(注:头面向下两手交互前伸,两腿剪水的游泳法,是自由式的前身)。
「就让我们去享受一趟大海之旅吧。希望至少能领到将他们全员击沉的炮弹费用。这方面就还请我等敬爱的财政部多多海涵了。」
就算海军做出保证,但文官仍是有些怀疑。特别是财政官员,不论如何都会反驳。
「如果是令人高兴的请款单,即使是吝啬的我们也很乐意签名吧。只不过,能确实阻止吗?」
「这么问的意思是?」
「就算是陆军国家,也会想办法筹出护卫吧。我方的舰队战力如何?」
被质问是否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海军,不甘愿地开口:
「其实受到了些许限制……不过包含战斗巡洋舰在内的战队已在待命。终究不会在海战上输给马铃薯。」
「限制?」
这我可没听说过啊──平常时以预算措施设下限制的财政官员,脸上浮现疑问。
朝首相瞥了一眼的海军,就在这时不甘愿似的开口:
「其实,兼作为联邦支援……再度提出了对帝国控制区域的海上奇袭作战。」
列席者一同回想起曾实施过一次的海军作战,各个面露难色。
上次是怎样了?还真是非常凄惨。基于政治因素投入的,是包含重建中的航空战力在内的宝贵兵力。这些年轻的联合王国军人,全都为了救济共产主义者,宛如鸡蛋一样的砸在帝国那面厚实的墙壁上。
当然,成果是有。不让帝国军将战力集中在东部的战略目的是达成了。可是,付出的牺牲也太过庞大。
那个还要再来一次?受到这种无言压力的军方,连忙接著说明。
「跟以航空母舰打击群全面性突袭帝国本土的作战案不同。这次是采用更加有限且有效率的方式。」
「所以,是怎样的方案呢?」
「是小规模的特种作战、佯攻,以及针对性的战术目标。尽管很费工夫,但动员的战力本身并没有太大规模。」
就在「说明就只有这样吗?」的询问眼神集中在军方身上时,有在事前得知计画内容的首相,就一面抽著雪茄,一面对军方伸出援手。
「稍微说明一下也无妨。」
「是的,首相阁下。」
在行了个感谢的注目礼后,海军军人小心翼翼地补充说道。
「军方这次的企图,是在内海方面的牵制作战。是要经由涵盖我国与义鲁朵雅边界的敏感地区进行『有限突袭』,增加帝国军的负担。」
粗略提出、述说的作战概要,是将重点彻底放在战略佯攻上。
藉由逼迫帝国对应,让有限资源的限制扩大的骚扰攻击。
根本的精神,就是率先实践别人讨厌的事。是和帝国军航空魔导军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的精神极为类似的概念。
「让我国的年轻人为了共产主义者送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坦白说,我也有同感。只不过,这次的突袭作战也能同时达成我方的战略目的。」
不仅如此──海军方进行更进一步的说明。
「主要攻击目标,是帝国占领的旧共和国领地的内海港湾设施。是要打击可供作为潜舰据点的维修据点,同时让与自由共和国的混合突击部队登陆的特种作战。」
「自由共和国人答应了吗?」
「一旦是要夺还本国,懒得动的家伙也会拿出干劲来的样子。已同意派遣四个突击中队了。我方只要派出同等数量的部队,就是能同时攻击两~三个地方的规模。」
海军方一方面保证不会只有我们在消耗兵力,一方面再度强调这是比较轻量级的作战。
「目标的详细内容就还请见谅。不过,能期待这会是一场有意义的情报收集活动吧。纵使出现重大的牺牲……最起码,也尽到对联邦的义务了。」
「很好。无须多言,就但愿各位能马到成功了。」
在一声声我也同意的赞同之中,唯独某个集团面露担忧的插话。
「外交部在最后要提一件事。一旦在这种局面下进行内海方面作战,就会是在义鲁朵雅周边展开作战行动吧。这样『不会迫使义鲁朵雅的态度硬化吗?』」
对于某位外交领域的人士提出的疑问,首相说出了很有约翰牛风格的答覆。
「这不是很好吗?」
「首相阁下?」
「诸位绅士。就让风向鸡决定方向吧。这可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
当天──午后
十分巧合的是,两国的首脑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达到了相同的结论。
也就是「面子的问题」。
别笑这很蠢。国家的面子,总之就是威信的问题;威信的问题,会回归到强迫他国遵照自己意思的能力的问题上。
就算是无聊的装面子,只要关系到国家,就会是国家理性的要求。
充满知性与教养的国家选拔菁英,会在这一瞬间将正常的感性丢进废纸篓里,丕变成盛气凌人地发出严命的暴君。
绝对要赢。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要赢!
那是政治的请求,是向军方发出的无数要求,以及让现场人员呻吟起来,化为「命令」的政治因素。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这名在现场做事的一介中校的情况,就连斟酌的余地也没有。即使是东部的战功,甚至是佩戴的银翼突击章,在国家理性面前又怎么会有意义?
于是,身为帝国方的可悲棋子,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就带著沉重的心情,向部下进行简报。
集合,注意,开始说明。
面对部下,谭雅从明确的事实开始说起。
「战斗群主力要在雷鲁根上校的陪同下进行重新编制。」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一如参谋本部的保证,雷鲁根战斗群确实获得了休假。如有例外的话,就是参谋本部直属的游击专家──我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了。
因为是负责游击的,所以就要不停地东奔西跑吗?
「怎么啦,我的各位战友,请尽管放心吧。所幸,我们不用担心失业喔。来了一份恰好的工作。」
谭雅摆出诈欺的笑容,特意笑了起来。
「哎,也没什么。是参谋本部为了不让我们沦为薪水小偷的贴心之举。」
「是体贴的任务吗?」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愣然的回应,还真是有趣得不可思议。体贴的任务,听起来真不错。自己也想成为领取体贴预算的一方。
不对──谭雅立刻反省。与其成为在前线作战的军人,毫无疑问是作为「被守护的人」会比较愉快。
「好啦,各位,就简单地说明工作吧。作战名为野蛮人。不过,任务概要其实和作战名完全相反喔。」
砰的一声,谭雅用指示棒敲著贴在板上的地图。
「是要去模仿旅行社。」
归国支援任务,排除旅行的妨碍者。总之,就是这一类工作──谭雅伴随著这种语意说道。
「让隆美尔阁下平安归国。非常单纯对吧?」
「「「咦?」」」
在疑似无法理解的部下面前,谭雅浅显易懂地补充说道。
「是南方大陆远征军的归国支援任务。可别忘了欢迎的花束哟?」
谭雅摆了摆手,稍微提高音量。
「能说是非常具有文化性的任务吧。迎接在南方奋战的战友返回故乡。也别忘了准备晚宴用的啤酒与帝国香肠喔。」
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的将校还是一如往常。只不过,他们没有大声傻笑太久。砰的一声,谭雅让指示棒停在板上,凝视著部下。
「问题来了。不过就只有一个呢。不怎么要紧,就放轻松听吧。」
维持著轻佻语调的发言。
只不过,让久经战场的老手听到「问题」这两个字,就跟让巴夫洛夫的狗听到铃声一样。一如条件反射的典型例子,刚刚还在笑的家伙,就宛如狗流口水一般的变了脸色。
真受不了这群战争贩子。
「跟我们不同,阁下似乎太受欢迎了。」
是所谓的跟踪狂案件。
不过,就算在这个世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为文化人的谭雅与战争贩子的各位部下之间,似乎还是有著一道难以克服的文化障碍。
部下的反应,粗略来讲就是「困惑」。看样子那些愣住的部下是听不懂吧。
拜斯少校代表部下开口:
「也就是说,会变成怎样呢?」
很简单──谭雅朝副队长愉快似的笑著。
「『还请不要回去,继续留下来吧』。会有这种热情的粉丝存在。不用搞不好,肯定会追过来吧。」
要说的话,就是全副武装的跟踪狂。超可怕的。
尽管想立刻拨打110报警交给司法当局处理,但就对方的武装程度来看,这与其说是警察的场子,倒不如说是军队的场子。
也就是说,要轮到全副武装的我们登场了。
「还真是最糟糕的发展吧!狗屎般的粉丝用铅弹开的送别会!」
「什么嘛,也就是跟东部一样呢。」
副官这句话,让谭雅点头同意。没错。在跟别人说明事情时,毫无疑问还是用熟悉的例子容易理解。
话说回来,她居然是拿东方战线举例!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吧。是跟东部一样。」
还真是非常讨厌的现实吧。
还想说终于能离开东部了,就被送往狗屎般的南方战线。肯定是被上头误认为是方便的女人了。
或许该乾脆认真地向某处投诉,要求劳动待遇的改善吧。
老实说,都苦战、奋战到现在,还在东部累积不少战功了。就算被质疑奋战精神,也能拿至今为止的实绩作为后盾大喊「不然你来啊」吧。
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是无能在吵闹。我的实绩与贡献都比无能还多。这件事是该考虑一下。
「是时候想过平静的生活了不是吗?就算再怎么受欢迎,也会想要有自己的时间吧?我有说错吗?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是的,中校。我们太受欢迎了呢。」
「用铅弹代替照片与签名作为礼物。哎呀,我们的作风也在世界上盛行起来了呢。」
好啦──谭雅端正姿势。
「各位,受到世人吹捧得意起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身为专家,现在就先来工作吧。接下来要说明这次的预估敌情。」
谭雅明确地说出主要敌人。
「想留住阁下的家伙大半是联合王国人,啊,还有,说不定会出现的自由共和国人也打算参一脚。然后义鲁朵雅人他们,也有点……『心有不满的样子』。」
在内海的列强,几乎不是反帝国就是「严守中立」。真是太棒了。
假如不是这样的话,就会往义鲁朵雅殖民地逃了。义鲁朵雅方的断然拒绝,让退路只剩下海路的强行突破。
海上交通是自古以来的伟大道路……但可悲的是,荣耀的帝国海上交通史是商业性质的,而不是军事运输性质的。
更何况由于不得不基于历史因素顾虑到义鲁朵雅,所以内海方面的舰队战力是「微乎其微」的帝国,要对付联合王国+共和国残存舰队的负担太过沉重了。
这样一来,就让人想依照条约期待同盟国的活跃,但很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可是「中立」的呢。
咦,这是为了什么的同盟啊?
「……因此,必须由我们独力应付热情的粉丝。我们就在义鲁朵雅人的面前,将那群狗屎混帐打落地狱吧。」
必须在风向鸡的面前,物理性地证明他们裹足不前的成本有多高。
根据时间与场合,适当的行使暴力,将能担保「红线」这两个字的信赖性。
「麻烦的是,主要目标终究是南方大陆远征军的敌前撤退支援。直截了当地说。敌人是舰队。会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的新战场吧。」
说明到这里时,有人举手提问。尽管应该不是按照阶级顺序发言,不过提问的人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拜斯少校。
「如果是救援友军的话,就跟主要任务没有差别吧?」
「著眼点不错呢,副队长。不过,性质不同。」
「性质?」
这正是事情的要点,同时也是最大的问题。
「我再说一次,所假定的敌方战力,是以『舰队』为主。」
谭雅一面特意强调舰队这两个字,一面特意摆出苦涩的表情。好的状况说明,指挥官要将「该警戒的是什么」明确地传达出去。
「或许该这么说吧。麻烦的是,有个应该要承认的事实。我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不擅长海上战斗。」
「那个,说的可是我们哟。算是比较擅长的吧?」
「拜斯少校,给我正视现实。贵官的评分标准太宽松了。必须要承认吧。我们在海上没有在陆上这么擅长。」
回想起来,就连跟海军的联合作战,有及格的都只有「对地攻击任务」。一旦关系到对舰战斗,就尽是些低空飞过的危险成绩。
糟糕的是,经验也很少。因为在东部一直都在实战。实战经验尽管能打造出精实的部队,但也有著会过度适应实战环境的弊害在。
坦白说,老是在打类似的实战,很容易导致加拉巴哥化。
以战舰作为主要敌人,对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来说是相当久违了。逐渐对东部泥泞达到最佳化的部队来到海上,光是这样就十分让人不安了。
「我们面临到了苦涩的现实呢,各位。只要回想起在诺登以北的海上战斗,就不得不说我们大队的弱点是海了。」
因此,弱点就得要克服吧。
「补充组的各位,尽管不用参与作战……不过就趁这个机会补习海上导航。」
就算是临阵磨枪,有没有磨也差很多。教育是很重要的。
「如果是对海陆魔导部队战斗的话,全员都有过一些经验了。但是,别小看他们。你们会有一部分的人,因为在东方战线见识过那些联合王国军,就对他们掉以轻心吧。」
有经验者会犯错,是因为受到经验误导。
一知半解是最危险的。容易将未知误解成已知,结果遗忘了无知的谦虚。
「他们是根本上的海洋民族。既然踏上了对方的舞台,我们就是在客场作战。要做好相应的觉悟。」
环境不同,结果也会不同。这个太过于理所当然的事实,往往会遭到「经验的偏见」所骗。
经验这名教师所教导的「事实」,必须要依照状况改变理解的方式。不过,愈是认真的学生,就愈是会拘泥在学校所教导的内容上。
这追根究柢,就是在讲终身学习的重要性。
「好啦,基于以上的环境,能更加理解我们的任务了吧。就算是撤退支援,既然是在海上,就跟在陆上是两回事喔。」
这是为了小心起见。被认为是唠叨长官的人,会战胜失去名为部下的肉盾所带来的损害。必要的是适当的管理。
「我们必须达成海路的航道扫荡任务以及运输舰护卫任务的支援。要将环境的差异铭记在心上。」
「乾脆请阁下在当地坚守下去,说不定还比较安全吧。」
「这是个好意见,格兰兹中尉。假如是贵官与托斯潘中尉在当地的话,就会不计后果的下令死守现有阵地吧,但那可是隆美尔阁下。那位阁下会采取行动吧。」
啊,没错──军官怀念似的笑起。那位将军阁下是死也不会停下来的。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抢在敌人之前以坚定的决心揍过去的那种人。
「没错。那位阁下是与其要啃著石头苦撑著进行阵地防卫,那怕是要丢石头,也会下令攻击的人。」
「喂喂喂,副队长,你完全忘了吗?那片令人怀念的沙漠,哪里来的石头可以啃啊。」
「哈哈哈。」
在老手当中,一同度过莱茵战线的航空魔导师组,也大都跟随过南方大陆远征军,然后再被送往东方战线。
弄得浑身是沙,满身泥泞的,老是在玩土,是还没从小孩子长大吗?还是战争就是会如此的侵蚀人性呢?回答我啊,把铁与血带进玩泥巴游戏里的无能哟。
「好啦,各位。状况就是这样。要去南方了喔。记得偷带的点心也要是能耐热的。巧克力化掉引来虫子我可不管喔。」
谭雅啪地拍了下手,向众人表示说明到此结束。
「有问题吗?」
有一人举手。意外的是,又是格兰兹中尉率先提问的样子。
「想请问所假定的双方舰队战力。」
只要是能说的范围就好──对于补上这句顾虑的格兰兹中尉,谭雅轻轻耸了耸肩。
「哪有什么机密啊。」
「中校?」
「格兰兹中尉,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敌我的海军战力差距是绝望性的大。」
海洋国家VS大陆国家。
对不得不将重点放在陆地上的大陆国家来说,挑战海洋国家的舰队战力,就性价比来说是不可能的。
这在理论上是显而易见的事。
「尽管以我的立场,没办法得知海军的配备状况,但敌军最近开过来的是护卫船团吗?就连那个也组不出来吗?」
一脸不可思议的格兰兹中尉,为什么会想不到啊。这种事只要想一下就知道了吧──她不由得不高兴起来。
「完全不行。就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对不起,中校。我不清楚海上的事……」
谁来适当地说明一下……正要这么说的谭雅,注意到一件事。
格兰兹中尉是航空魔导大队中难得的军官学校毕业者。就算加上速成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是少数。他竟会不懂海上的事!
「拜斯少校,等下帮他补习一下。」
「……那个,非常抱歉,想请中校说明。」
「什么,贵官也是吗!」
考虑到就连像拜斯少校这种大多数时候都能期待的常识人,对海上战斗的认知都很笼统的话……该死。
格兰兹中尉的认知,不就是平均水准了吗!唉──谭雅叹了口气,开始挖掘记忆。
专业笨蛋还真是可怕。
「我国海军几乎没有能投入南方方面的舰艇。」
不是没有。
但几乎没有。
「听说除了潜舰外,有的就是缴获到的旧共和国舰艇──而且还是将半成品硬是组装起来的舰艇,以及些许旧型装甲巡洋舰,靠这些勉强组成类似舰队的东西出海。」
主力舰就事实上是完全没有。
硬要说的话,就是设有二〇三mm主炮的假重巡洋舰吧?光是考虑到炮门战力,就能立刻理解舰队战有多么绝望的实情。就算因为火力输人,想靠该说是惯例手段的夜间水雷战挽回,帝国海军的水雷战队长久以来也在鱼雷装备上存有缺陷。
毕竟,目前在帝国海军底下最为奋战的潜舰部队传来的最好消息,可是「配备下来的鱼雷能正常使用了!」哟。
由此可知我方水雷战队的品质了吧。
最让人头痛的是,就连这种驱逐舰在内海方面的数量都不足。
结论很单纯吧。海军是税金小偷。
至少,在南方的水面舰艇部队军官完全是在吃闲饭。就削减港湾设施与舰艇维修的各项经费,拿一点到东部来吧。
「如果义鲁朵雅海军作为我方参战的话也就算了,现状下,我方海军就算出击也近乎是白费力气。」
当中也存在著外交与历史上的敏感内情。
南方由自己负责;北方由帝国负责。当初义鲁朵雅的提议大致上就是这样。简单来讲,就是美好的友人义鲁朵雅,希望帝国海军能专心对付联合王国的本国舰队。
入侵南方没好处的帝国也同意了这件事。
这让帝国的海军整备集中在大洋舰队上。当然,在各方面上,不会说选择并集中资源是错误的。这是一种智慧。
只不过,考虑到与联合王国海军的战力差的话,也不得不说这份努力适得其反了。
「举个就连各位也能明白的例子,在现状下,南方的水面舰艇只会是联合王国海军的靶子。就跟以前的联邦军魔导部队一样。」
那些派不上用场的混帐水面舰艇。
吃著国家预算的闲饭,该死,还真是让人羡慕不已。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被骂是坐领乾薪吃闲饭的混帐魔导将校啊。
谭雅压抑著心中的激愤,叹了口气。
「终究还能期待反潜能力……所以最起码还能护卫船只吧。不过,就直接排除敌主力舰这点来讲……」
倒不如说──谭雅重新加深眼前这名打算适当评估海军能力的魔导少校,意外是个公平的人的评价。
本来就很感动他的工作态度,认为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了。只不过……在这种战时状况下,对资源竞争对手的海军做出正当合理的评价,简直是理想市场的参与者。
「……恕我失礼,在这种状况下,我们魔导大队有办法支援部队从南方大陆撤退吗?」
「这是个非常好的提问,拜斯少校。其实,我也有著相同的疑问。」
顶多就是反潜警戒吧?一旦要进行对舰攻击,就是用爆裂术式或光学系术式烧毁舰上结构。就算下令击沉敌舰,最多就是攻击可燃物看看能不能引爆了。
要靠舷突击,也除非敌海陆魔导师全都睡过头了,要不然很难吧。
话虽如此,但这姑且不是谭雅要烦恼的事。
「参谋本部要另外说明的样子。」
应该就快到了……才刚这么说,看起手表时,长官就分秒不差的出现了。
「让大家久等了。」
站在会议室门前的,是一脸疲惫的雷鲁根上校。
「向雷鲁根上校敬礼!」
「辛苦了。好,就直接进入主题吧。现在要开始说明南方大陆的野蛮人作战。」
一面敬礼,答礼,同时也不浪费时间地站到军官面前的雷鲁根上校开口说道。
「提古雷查夫中校。」
「是的。」
尽管不知道会下达怎样不可能的任务,但会相当地强人所难吧。
「要勉强你了。」
更正。
太过分了。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还要更勉强?比至今为止的还要更勉强?
「请尽管吩咐。」
可悲的是,谭雅‧冯‧提古雷查夫的社会立场让她没办法反对。就只能压下情绪,默默地接受命令。社会人与军人之间的些许差异,就在于命令的重量。
公司命令要是毫无理由就拒绝,也是会遭到解雇,但军队就会是行刑队带你前往出口了。
「你能这么说就好。」
还能怎么说啊?
「命令是?」
「抱歉了。」
雷鲁根上校突如其来的谢罪,让谭雅脑内的警报响个不停。作为善良的个人,同时也是邪恶组织人的道歉,是最坏的前兆。
既然抱歉,那你就别说了吧──要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吞回去,也意外地痛苦。
「……技术厂准备了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你就拿去插进钥匙孔里吧。」
「咦?」
钥匙?
撬开?
……以前,好像有在哪里听过。
「咦!」
解锁作战时,也被说了同样的话。
芝麻……开门。
代替钥匙,跟著联胺燃料一起射向敌地的V-1,谭雅是绝对不会忘,也绝对不会原谅的吧。
经验、本能在脑内响起警报。得赶快逃跑。
不过,谭雅的决定并没有赶上。
「说明就麻烦这一位了。」
伴随著雷鲁根上校的这句话,突然从门后出现的,是一名服装整洁的男人。
非常普通的走过来。没有爆炸,没有轰响,也没有奇怪的音效。带著笑脸,态度自然。
「各位好。我来打扰了。」
瞬间怀疑起这是谁啊的亲切语气。
「啊,提古雷查夫中校。久违了呢。」
「博……博……博士!」
「神的恩宠也有眷顾贵官的道路吧。很高兴你平安无事。」
对方不客气地走上前来,将手用力地牢牢握住。被紧握的手甚至会痛。这是打算握手吧,但就宛如一场被逼著与恶魔签订契约般的恶梦。
修格鲁主任工程师的手上带著莫名鲜明的热度,让人毛骨悚然。假如不用顾及体面的话,真想立刻把手甩开,在用酒精消毒之后,直接伸进冷水里头。
「是……是的。」
「不用全部说出来,尽管放心吧。我十分明白贵官的不安。担心是否能守护住同胞,想要祈祷对吧?」
就放心交给我吧──这家伙用手敲了下自己的胸口。
「钥匙我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不论任何事呢。」
在跟我过来的催促下,谭雅与其他魔导军官被带到「盖著一层布的某种东西」所坐镇的位置前面。
……这就是所谓的既视感吧。
以前在莱茵战线,有过类似的……啊,该死。能猜到事情的发展了。就在这瞬间,自己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不会错的。
「跟我来吧。各位。就在旁边了。」
唰地把布扯下的男人,自豪地挺起胸膛。不对,他是敞开双手,高声断言。阴森的表情、恶心的执著,以及……足以让谭雅呻吟害怕的某种事物。
「看吧!就是这个!」
坐镇在那里的,是巨大的……圆筒形长条物。是鱼雷,怎么看都是鱼雷。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很明显还加装了疑似让人搭乘的部位。
「这就是V-2。简直是革新性的兵器!」
不断卖关子的博士,让谭雅的干劲猛烈地不停减少。
「太棒了!居然能向各位介绍这么棒的东西。让我确信这也是上帝的保佑。」
「……恕我失礼,这是?」
「没错,中校!是依贵官的希望制造的喔!这样就能一如你的要求,不会迷失方向地,自由地前往目的地了。」
「咦?」
「V-1是直线前进。就如同我的信仰,不会弯曲的正直,就只是正直地飞著!然而,V-2是为了面对艰辛现实的道具。」
这个博士是在讲什么啊。尽管他一个人说得很开心,但很抱歉,谭雅自己可是非常正常的人。
不论是谁都好,快带精神科的专家过来吧。胡言乱语与精神错乱的对应,可不是列在军人薪给等级上的职责啊。
「不论走上哪一条道路,都能抵达圣地。这是迈向山丘上的理想,为了仰望山丘之上的旅途。为了重现这一点,V-2加装了最棒的导引性能。就有如受到信仰引导的各位一样,决不会迷失方向!」
我一点信仰也没有,可以回去了吗?
「也就是说,这是完美且虔诚的导引鱼雷。不可能会有比它更好的鱼雷对吧,中校!」
「真是太棒了!当然,这是全自动导引的对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会有多开心啊。
面对谭雅充满挖苦的话语,狂信者却是毫无动摇地回以微笑。啊啊,要是能一拳揍在这张可疑的脸上,不晓得会有多舒压啊!
「别担心,提古雷查夫中校。我怎么会抢走一同祈祷的贵官的表现机会。我们不是一同赞美神的荣光的同伴吗?你可以相信我喔?」
一微米都无法安心的话语。不准用那种「我很清楚你哟」的恶心微笑盯著我看!
「下官终究是帝国军的将校。」
迂回的否定。但很可悲的,对于这种人是不论怎么说都没有用的。能听懂话中暗指我是军人,不是宗教分子的修格鲁工程师,已经不在了吧。
被洗脑得虔诚无比的博士,是不听人讲话的。
不对──谭雅摇了摇头。说到不听人讲话,也有种打从以前就是这样的感觉。
「跟V-1一样,各位只要操纵这个撞向敌人就好,然后就脱离吧。想留下来参观满载的火药将眼前的问题炸毁的景象也行吧。」
简单来说,就是人肉鱼雷。
有仿效义大利人装设逃生装置这点,哎,勉强还可以接受吧。
不过,这算什么啊。
「我认为这并不是我们的工作。」
「经由魔导师的集中火力投射。这是解决事情的最佳解答之一。不是吗?」
尽管被搞得精神疲惫,但谭雅还是抱著一线希望问道。
「能保证不会把我们一起炸死吗?」
「这就要看主的旨意了。也就是说,你大可放心吧。」
也就是说,要把命运交付到称作存在X的恶意化身手上吗?开什么玩笑啊──谭雅忍不住在心中骂出她所想得到的一切脏话。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这没什么,提古雷查夫中校。就相信自己有主的庇佑吧。尽管力有未逮,但我也相信你是同信者。」
「咦?」
「这是在听到贵官的提案与提议后,以此为契机开发出来的。要说的话,就是信仰者同伴经由信仰所进行的合作呢。倘若没有神的恩宠,毫无疑问是开发不出这种东西来的。」
带著美好的笑容,这家伙如此说道。
「自豪吧,中校。」
就彷佛在给予祝福般的,博士猛然地敞开双臂。是觉得感动不已吧。在双手高举向天,仰望起天花板后,就以开朗的表情开始呢喃起对神的感谢。
他是满足了吧。嗯了两声,自以为搞懂了什么的家伙,在将视线移回谭雅身上后,随即一脸开心的说道:
「这就像是贵官和我的孩子一样呢!哈哈哈,很出色的鱼雷吧?很棒对吧!」
「你说这是,孩……孩子?」
「尽管放心吧。它是个优秀的孩子。产下它的人是我,但播种的可是贵官。倘若没有枯燥乏味的命名规则的话,还想请杰图亚中将担任取名人呢。」
是想说我是爸爸,你是妈妈吗!
把手轻轻放在鱼雷上的博士,眼中充满著骄傲。乾脆瞎掉吧。混帐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