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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下一步的准备)

    某日午后,女王奥菈来到一座嘉帕王家持有的孤岛上。一个人。

    明明现在仍是酷暑期,却特意挑选一天中最热的午间前来,这等同于可以证明是奥菈刻意要求独自一人前来这里的。也就是说,她想要尽可能隐藏自己此次的行程。

    这座孤岛即便在嘉帕王家拥有的私人岛屿中也算面积较大的一座,但因为洋流的关系并不适合作为渔业或贸易活动的据点,所以一直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因为这个缘故,嘉帕王家每当想要实验某种秘匿魔法时,都会选择这个岛作为实验场。

    这里基本上只供王族们使用,不过有些场合里也会对获得了王族许可的魔法使开放。例如宫廷首席魔法使香狄翁和他的妻子帕斯库雅拉就是这里的常客。至于较为少见的例外,就属虽是优秀的魔法使兼魔法研究者,身体却不方便活动的前代嘉帕王卡尔洛斯二世时期了吧。当年,每当他想实验什么新魔法时,都会带上两名心腹侍女来这座岛。

    总之,在各种意义上都算是久违的独自站在这座孤岛上的奥菈,手中拿着一颗小小的玻璃珠。

    这颗被女王用食指、中指、以及拇指三根手指夹在当中的玻璃珠,正是之前她秘密拜托佛朗西斯科王子制作的『爆炎』魔道具。玻璃珠现在被一个金属材质的正方体框架包裹着,这个正方体框架的八个边角中有一个被涂成了赤色。

    奥菈先是慎重的将手中这个小正方体框架上的赤色边角朝向正前方,然后伸直了手臂的。即便搞错了什么,这个赤色的边角也绝对不能朝向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虽然不由自主的又像平时使用魔法时那样开始集中精神,但女王马上又故意放松了精神上的紧张。接下来,奥菈甚至故意让自己的意识从魔法上移开,然后保持着这样完全不合标准的精神状态,咏唱出发动的关键词。

    「『劫火』」

    下一个瞬间,奥菈视野所及之处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伴随着和咒文名所形容那样的爆炸声而出现的火炎,将大片的孤岛空间染成了赤红。

    奥菈只是淡然的望着这一切,毕竟,『爆炎』原本就是她十分擅长的一种魔法。只不过以前她不是依靠魔道具,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发动这个魔法的。所以,眼前发生的现象并不会让女王感到吃惊。此外,魔法效果的显现时间非常短暂。当效果结束后,留在现场能带给人残渣感的东西,就只有比酷暑期的暑气略高的热气,以及很少一点的焦臭而已。

    『爆炎』是奥菈在战时曾多次使用过的魔法。所以对这个魔法的有效范围和威力都有着充分的理解。只要是足够开阔的空间,并在和目标点拉开一定程度的距离外释放,她发动这个魔法后甚至不会引燃周围的树木杂草。

    如果追求最理想的结果,其实应该对木块或岩石这类有实体的目标直接释放魔法来确认其威力,但再怎么说奥菈还是自重了。南大陆的树木因为富含水分不会被轻易引燃,但如果有什么万一还是会燃烧起来的。真要变成那样,光靠女王一人灭火可有点辛苦。

    无论如何,魔道具发动的实验可以说顺利成功了。然而,奥菈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兴奋之情,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即便不在脑海里进行任何想象,只要正确咏唱出魔法语发动词就可以发动魔法。因为是魔道具,所以也不需要刻意调整自身的魔力量,吗。和靠自身力量发动魔法相比,还真是简单便利到另一个次元的地步了呢」

    迄今为止,嘉帕王国虽然也拥有『治愈秘石』和以前借给善治郎用的那条绒毯等多件魔道具,但还从未拥有过攻击用的魔道具。至少在奥菈所知范围内,这还是嘉帕王国第一次拥有攻击魔法类型的魔道具。

    奥菈对这种东西的感想,就只能用『威胁』一词可以形容。通常想要发动魔法的话,必须先满足正确的发音、正确的魔力量、正确的认知三个条件。因为这个缘故,如果要在混乱复杂的战场上使用魔法,使用者必须先具备超出人类范畴程度的强悍精神力。

    其实,就连能躲在相对较为安全的后方远程释放大魔法的人才也十分罕见了,所以在近身白刃战中使用魔法就更不必多说。据女王所知,包括乌普萨拉王国的女战士斯卡谢在内,全嘉帕王国目前只有三个人能办到这种事。

    在战场上使用魔法,就是如此困难非常难以实现的一件事。然而持有魔道具的话,只要满足正确的发音一个条件,魔法就可以发动。

    虽然再怎么说也还没简单到谁来都行的地步,但如果是接受过一定专门训练的士兵,无疑肯定能成功发动吧。

    「即便数量不多,现在我们也有机会每月量产好几个这种东西了吗」

    明明身处酷暑期的日照中,『爆炎』所造成的热气也仍未散去,女王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瑟瑟发抖。

    「不会错了,战场将从根本上被改变」

    奥菈的这句独言中包含着满满的确信,同时,她也想到了好几个改良点。

    「但是,实际在战场上就这么直接拿来运用的话,会很危险吧」

    因为是仅仅用金属材质的骨架包裹住玻璃珠就算完成的魔道具,所以体积非常小巧且便于携带。但是每次发射时必须先将赤色边角指向正确的方位这点就有些麻烦了。虽然在可以冷静使用的环境里这只是无需在意的缺点,但战场可不是能让人冷静思考的地方。因此即便外行人也能看的出来,如果直接按刚才那样在战场上使用『爆炎』魔道具的话,肯定会频繁发生误射之类的事故。

    现在姑且有两个解决方法。

    其一,是在制作魔道具时将『瞄准』的机能也加进去。也就是将魔法射出方向角度的定位改良为不交给魔道具本身,而是根据使用者的视线和认知自动调整。其实,『治愈秘石』就是被这样特别处理过的魔道具。不然的话,异常贵重的『治愈秘石』却不小心用到了健康的人身上,这种不得了的悲剧就会频频发生了吧。

    但这种做法会带来两个很大的坏处。

    其中一个很单纯,就是会让制作时所用的付与魔法复杂化,进而提升成本。这次的魔道具,是佛朗西斯科王子相当于实际只用了一天就完成的东西,但如果另外加入靠视线或认知进行瞄准的机能,即便使用玻璃珠作为媒体,也至少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完成。

    耗时一天和耗时三天。这种差距在制作一两个魔道具时先不说,如果出现虽然少量但也已经算是成形的量产体制中,就会造成相当大的产量差别。

    而第二个坏处,在于「有意识的瞄准」的话,会给使用者造成多余的负担。奥菈在之前的大战中也曾切身感受到:战场这种地方,就是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视野变得狭隘,思考发生停滞的空间。所以如果想让魔道具任谁都能使用的话,就必须尽可能削减对使用者能力方面的要求。

    另一个解决方法更加单纯。

    只要将完成的魔道具安装在短杖之类的东西顶端就可以了。如此一来,魔法就必定会从杖所指的方向射出。这种解决方法带来的坏处也很好理解,因为即便再短也是手杖,所以携带起来会变得不那么方便。

    目前,奥菈判定已经成形的量产体制所出产的魔道具,原则上都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用完即弃类型。既然如此,制造的魔道具最好维持可以保证实际运用时使用者能多尽量携带一些的造型。

    如果仅仅是用金属框架包裹起一颗玻璃珠的样式的话,即便要一个人携带几十件也是可能的。但如果采用把这个组合再另外安装在短杖前端的做法,因为即便再短再细也是手杖,携带起来就要麻烦的多了。若再加上身在战场上这个大前提,估计每人的携带量不会超出十柄吧。虽说要是像弓兵所用的箭的那样专门用龙车来运输的话,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付与魔法的使用者只有他国才有,那么我们这边就只好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努力看看了吗」

    得出目前也只能如此的结论后,女王再次向着酷暑期的太阳望去。

    酷暑期白天的日照,即便对于土生土长的南大路人也有着十足的威胁。更不要说奥菈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在有空调的卧室里躲避这种威胁。老实说,她已经快扛不住了。

    「回去吧」

    完成了要办事情的女王,发动『瞬间移动』离开了无人岛。

    ◇◆◇◆◇◆◇◆

    女王奥菈在孤岛上秘密进行魔道具运用实验的时候,王配善治郎则人正在王宫的中庭里。

    这里有座没有四壁,仅有一个薄屋顶的凉亭,因为建造在喷泉附近,亭中总会有凉风吹过。因此即便是酷暑期的中午,呆在这里也会让人感到相对比较舒服一些。

    在这座凉亭中,王配善治郎正在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大贵族普洛伊侯爵家的千金——露柯蕾夏•普洛伊吃便餐。

    「现在,每当像这样用杯子喝水时,我都会意识到能轻松随意做到这种事的环境,其实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这是我在之前的旅途中学到的东西之一呢」

    对先是这么碎碎念叨了几句,才端庄的举起盛水的银杯喝了一口的金发少女,善治郎苦笑着表示同意。

    「确实。在那趟船上之旅期间,如果论把水撒到自己身上的次数的话,我和露西堪称双壁呐」

    在因外洋航行而摇晃剧烈的船内,饮用液体属于稍有大意就会失败的行为。而露柯蕾夏和善治郎在航行期间把水撒到自己身上的频率,高到了虽然在拥有复数『真水化』魔法使甚至还配备了『真水化』魔道具的『黄金木叶号』上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是在别的船上,即便两人有着乘客身份也肯定会受到某种惩罚的程度。

    「唯一算是得救的地方,就是我没有晕船吧」

    「这点我也是呢」

    听到善治郎和露柯蕾夏这么说,站在金发少女身后的她的侍女布罗菈,故意小声咳了一声。

    同时,站在善治郎身后的纳塔里奥骑士团长,也难为情的移开了视线。

    他们也是与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一起参加了『黄金木叶号』的大陆间航行的同伴。然而很遗憾,两人都属于晕船组的一方。虽然在这个场合里,因为各自有着护卫骑士、贴身侍女的立场两人无法擅自发表感想。但由于乘坐『黄金木叶号』期间这方面的规范就变得相当宽松,因此他们彼此已经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连带意识。

    当然,善治郎和露柯蕾夏之间的距离感,也同样和以前相比拉近了不少。考虑到今后的发展,这算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这么说吧,现在露柯蕾夏和善治郎相处时,他们之间已经基本不存在什么隔阂了。

    作为已经有了奥菈这名正妻,不久之前又刚迎娶了芙蕾雅公主这第二位妻子的人,善治郎非常想对这种状况唉声叹气一番,然而现实却容不得他那样。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通过大陆间航行拉近和露柯蕾夏的距离,以他而言应该算是不错的变化吧。然而善治郎对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己方的护城河已被填平,即将遭受敌军大举进攻』的印象。

    「不过,虽然大陆间航期期间的船内生活是最能让人鲜明回想起的记忆,但北大陆的诸国也很让人记忆犹新呢」

    「是。尤其是共和国,那个国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共和国,正式名称是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这个名字突然从露柯蕾夏嘴里说出来,善治郎差点给出了很大的反应,不过最后总算是用意志之力压了下去。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在他们眼中属于潜在的敌对势力,最先把这件事告诉善治郎的不是别人正是露柯蕾夏本人。

    那个露柯蕾夏现在亲口说出了「对共和国的印象」之类的台词,这不管怎么想都肯定另有其他含义。话虽如此,因为现在还有其他护卫骑士和侍女在场,善治郎也没法对这个话题继续深究下去。

    「确实,波姆吉耶是一座非常引人注目的城市。那边房屋的样式,与这边差异大到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的程度」

    「是的。而且他们的城市还非常规整」

    到目前为止,让善治郎和露柯蕾夏共处的机会,大部分都发生在这次的北大陆之行期间。因此,两人间的共同话题必然大多围绕着航行中的船内生活,北大陆的各种见闻两个核心展开。

    彼此能够像这样进行轻松快乐的谈话,对善治郎来说算是一种进步,对露柯蕾西则可以视为攻略进行的很顺利吧。然而很遗憾的,时局改变的速度,却更在他们心情改变的速度之上。

    因为这个缘故,即便多少有些勉强,两人也必须尽快拉近彼此的距离。

    「说起来,玛尔嘉利特殿下如今正这边呢」

    善治郎特意抛出了这个对现在的露柯蕾夏来说,属于『有着血缘关系的外人』的话题。

    露柯蕾夏听到这个话题会变成怎样让善治郎很是胆战心惊,然而金发少女给出的反应却比他想象还要平静。

    「是的。我准备找机会去和殿下打个招呼」

    「这样啊」

    就这样而已?估计是从善治郎的视线或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困惑吧。

    金发少女窃笑了一下。

    「之前的事里,玛尔嘉利特殿下真的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才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答谢她」

    说这番话时,露柯蕾夏的蓝眼睛故意看了下善治郎的右手腕。

    一个朴实无华的暗色腕轮正戴在那里。也就是名为『风之铁鎚』的强力魔道具。这东西之前曾为善治郎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而玛尔嘉利特把如此强力的魔道具免费送给善治郎的条件,是他要「接受三次露柯蕾夏的请求」。

    从刚才的言行来看,露柯蕾夏本人应该也知道这个内情。虽然从户籍上来说是不想干的陌路人,但她和玛尔嘉利特公主始终是血缘上的姐妹。另外从心情上,露柯蕾夏也更偏向把自己当做妹妹,把对方当做姐姐来仰慕。

    因此,善治郎很理解露柯蕾夏「一定要好好答谢」这位帮了她很多的亲姐姐的心情,但他同时也觉得那个目标不可能只靠「去打个招呼」便达成。

    「玛尔嘉利特殿下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韦伦多大人的弟子。对那个人而言,最好的谢礼就是这段时间尽可能别被打扰」

    「啊啊,是这样吗」

    善治郎也释然了。说起来,玛尔嘉利特公主,是个在即便整个夏洛瓦王家中,也算能与那个佛朗西斯科王子并列的,位居年轻一辈顶点的付与魔法术士。善治郎也听说过很多她能匹敌那位金发王子的「光辉事迹」传闻。

    提到传闻,善治郎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我听说露柯蕾夏你比以前更频繁的出席了很多这里那里召开的午餐会或晚会呢。难不成那也是因为这个?」

    听到善治郎的疑问,金发少女露出腼腆的笑容并表示了肯定。

    「是的。作为答谢的一环,我会担任玛尔嘉利特殿下的代理人接受各方的邀请,出席各种活动」

    「这可真是……辛苦你了」

    对露柯蕾夏的决定,善治郎打心底感到佩服。

    即便因结婚离开了本家,玛尔嘉利特公主怎么说也是一名王族,而且还拥有优秀付与魔法术士这个头衔。所以她和虽然也是强力贵族家出身,但终究只是一名贵族千金的露柯蕾夏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明明邀请的是公主,结果却只来了个贵族少女』——这样让人略感失望的气氛,是即便想要隐瞒也仍会被感知到的东西。因此一般来说,露柯蕾夏参加的那些午餐会晚会本该有很高概率变成气氛险恶的活动。

    然而,露柯蕾西在午餐会或晚会上却始终没有与任何人发出过冲突,善治郎从未也没接到过类似的报告。也就是说,这名金发少女出色的完成了这种『不被期待的代理人』的工作。

    听到善治郎的慰劳,露柯蕾夏仿佛打心底感到开心般的挺起了她贫瘠的胸部。

    「不会,毕竟我很擅长这类事」

    这并不是在自夸。虽然利益交涉这类正经的公务还不行,但只是出席晚会或午餐会这样的公开活动,同时以出席者的身份享受这一切的话,露柯蕾夏是很擅长的。虽然在双王国国内时,因为她参加这类活动期间总会露骨对男性献媚,所以也招惹了不少来自同性的反感就是。

    幸好此处是嘉帕王国,露柯蕾夏那方面的恶评还未流传开,所以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抱着好意与她相处。

    「真是出色呐。老实说,我很不擅长这类活动。」

    善治郎发牢骚般的嘀咕了一句。不过,露柯蕾夏之前已经以女伴的身份陪善治郎多次参加过双王国或共和国的晚会,所以对他不擅长这类活动的事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然而,金发少女给出的回应却有点出乎善治郎的意料。

    「是这样吗?可就我所知,善治郎陛下在晚会上的应对已经足够得体了呀?所以容我失礼说一句,您应该并非『不擅长』参加晚会或午餐会,而是『讨厌』参加吧?」

    对以露柯蕾夏来说十分少见的尖锐且严厉的指摘,善治郎发出藏不住的苦笑。

    「确实很难否定呐」

    虽然以个人来说不擅长这种表现肯定没有错,但如果被问不擅长和讨厌这两种说法哪边更符合自己的感受的话,善治郎只会回答是后者。

    就这样闲聊了一会,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后,善治郎和露柯蕾夏分别向侍立在各自身后的骑士、侍女宣告「接下来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

    察觉到今天两人见面的目的本就是这个的侍女和骑士,也顺从的行了一礼后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只不过,无论是在身为露柯蕾夏心腹的侍女布罗菈,还是担任善治郎这个比尔博公爵麾下骑士团长的纳塔里奥眼中,善治郎和露柯蕾夏接下来要谈的都是事到如今还要保密已经毫无意义的东西,所以他们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确认侍女和骑士已经和自己这边拉开足够距离后,善治郎先是摆正了坐姿,然后小声开了口。

    「露西,我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你现在,仍希望成为我的侧室吗?」

    而坐在对面的露柯蕾夏,也用勉勉强强算是低声的兴奋语气回答了他。

    「是的。这是当然」

    无论如何,露柯蕾夏已经和善治郎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当然早就察觉到对方在迎娶自己做侧室这件事上并态度不积极。

    所以,光是善治郎主动创造现在这样供两人推心置腹交流的机会,就让露柯蕾夏产生了事情有了不小进展的感觉。

    现在就是分胜负的时刻——带着这种想法鼓起干劲的露柯蕾夏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开始用力的游说善治郎。

    「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愿望。只要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会不惜做任何事」

    虽然露柯蕾夏此时的热情是货真价实的,但她的说法本身却并不完全符合真实。

    所以善治郎虽然点了点头,但同时也指摘出了这点。

    「露西你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回归夏洛瓦王家才对吧。成为我的侧室只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罢了」

    虽然生在夏洛瓦王家,却没有显现血统魔法『付与魔法』资质的露柯蕾夏,出生后不久就被过继给了普洛伊侯爵家。在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漫长的历史中,这种事并非没有前例。

    而那段历史中,也记录了虽诞生自王家却被过继给贵族家的女孩们,唯一一种可以回复自己原本籍贯的手段。

    那就是嫁给王族。因为是出嫁,所以并不是身份变成了王族,而是把户籍从婚前养育自己的贵族家,正式转回到她们出身的王家去而已。之所至这么做,好像是为了防止贵族家对王家拥有过度的影响力。

    总之,这个方法是露柯蕾夏唯一的希望。

    只是通常来说,这种做法里女孩要嫁的王族仅限于夏洛瓦王家的成员。因为在南大陆,王族的身份和血统魔法持有者是同样意义,所以和他国王族结婚属于触犯禁忌的行为。

    然而善治郎却是个例外。说到底,他本就是私奔去异世界的嘉帕王家王子和夏洛瓦王家公主的子孙,事到如今再纠结混血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渴望得到嘉帕王家的『时空魔法』的夏洛瓦王家,与同样渴望得到夏洛瓦王家的『付与魔法』的嘉帕王家之前所定下的秘密约定,实际上就相当于承认了仅限善治郎的话,他可以迎娶继承了夏洛瓦王家血统的侧室。不,按眼前下的状况,不如说双方都极力推荐他那么做。

    总之,露柯蕾夏这么热切的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终究还是为了恢复她原本的王家身份。结婚只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

    「举例来说,如果有和其他夏洛瓦王家的男子结婚的机会,露西你即便选择那边也无所谓的吧?」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露柯蕾夏的内心开始焦急起来。如果善治郎此时的表情中露出不快情绪的话,事情还算有救。因为那代表他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执著心。然而,善治郎刚才询问时,表情中看不到任何不快或嫉妒的迹象。那种不如说是发自内心的为露柯蕾夏担忧的真挚表情,其中所代表的含义除了对『眼前的金发少女嫁给自己做侧室』一事毫无执著心外,就再没有其他解释了。

    所以,露柯蕾夏才很着急。

    「当然,我也是贵族的女儿。如果祖国的养父或国王陛下为我介绍那样的人的话,我是无法拒绝的。但是,如果有自己进行选择的权利,我更希望嫁给善治郎陛下」

    对善治郎来说,这是个相当意外的回答。

    善治郎其实并没与特别看低自己。当然,他同样也不认为自己作为一名男性格外有魅力,最多不过是因为有大国王族这个地位,会被一些人视为「不错的结婚对象」而已吧。此外,容貌和能力方面先不说,如果光看人格魅力的话,善治郎并不觉得自己属于那种优质的,或者说可以毫不犹豫结婚的对象。

    而且露柯蕾夏的场合,还有些前提条件从根本上就不同——这名金发少女真正执着的东西,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间的联系。如果她嫁给善治郎的话,虽然能在户籍上和血亲们重新变回家人,却也会产生与家人分处南大陆中西部和中部的物理距离。

    但与夏洛瓦王家的人结婚的话,就不仅户籍上,连生活环境也将和家人同样变成双王国王都了。所以,选择哪边更符合露柯蕾夏的期望本应该是十分明显的事。至少善治郎是这么认为的。

    「更愿意嫁给我?可我觉得对露西来说,与夏洛瓦王家的成员结婚更能满足你的期望啊?」

    「夏洛瓦王家中能与我缔结婚姻的男士,我已经全都见过了。即便和他们所有人相比,我也更希望选择善治郎陛下您」

    这么说完后,露柯蕾夏露出一个反复练习过的,让自己看起来最有魅力的笑容。

    金发少女的这番解释并不是谎话,但也不完全是事实。

    因为迄今为止的那些往来,露柯蕾夏确实对善治郎这名男性产生了一定的好感。即便和夏洛瓦王家的男人们相比,这份好感也要高出不少。在这点上金发少女是没有说谎。

    然而另一方面,就像善治郎刚才指摘的那样,对露柯蕾夏来说最要紧的是她那些血缘上的家人。和那边相比较的话,对善治郎好感和对夏洛瓦王家男人们好感之间的差别,只能算误差浮动程度的东西罢了。

    即便如此,露柯蕾夏仍选择不和夏洛瓦王家的男人们结婚,而是热切希望成为善治郎的侧室的理由其实很单纯:对她来说,既然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那么成为善治郎侧室之外的路可说已经相当于全部被断绝了。

    说到底,决定将善治郎的血统引入夏洛瓦家的人,是布鲁诺前王和朱瑟佩这个现任国王。身为负责实现两人这个目的的棋子,露柯蕾夏自然没有事到如今又说「果然还是算了」的权利。

    如果嫁给善治郎做侧室失败,自己肯定是会被随便安排嫁给某个对王家来说很方便的贵族家吧。所以露柯蕾夏才会把所有筹码全押到善治郎这唯一一个选项上。

    估计是虽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内情,但她的热意已经充分传达到了吧。

    「这样啊。那还真是光荣呐」

    确信露柯蕾夏还是老样子,对成为自己的侧室这件事充满热情后,善治郎以此为前提把会话继续了下去。

    「关于结婚后的生活,露西你抱有哪些期盼呢?」

    亲口问出这样的问题,老实说对善治郎算是相当充满勇气的行为。毕竟,这话听上去就像他已经接受了露柯蕾夏会嫁给自己做侧室的事实一样。

    和预想的一样,露柯蕾夏全力从积极意义上解释了这句话,甚至不由自主的把身体从桌子那边探过来的她,干脆利落的回答了善治郎。

    「一切皆如您所愿」

    全都交给您定夺。如果对方是这个世界的男性王侯贵族,这句正是最适合对结婚对象所说的台词之一。然而很遗憾,在善治郎耳中,这却是句甚至让他脸颊抽搐的,会造成巨大精神压力的话。

    「那是,露西你对婚后生活没有什么明确期望的意思吗?」

    「因为从嫁进来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全都奉献给您了。所以我的一言一行都会遵循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士的指示」

    虽然善治郎是抱着听到否定才提出刚才那个问题的,可得到的却是讨厌的预感具现成形了一般的回答。

    (她要把规划婚后生活的工作,完全扔给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善治郎真想现在就抱头烦恼一番。

    其实,露柯蕾夏说出刚才那番话时并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是这个世界的男人,估计会因为刚才的言行给出她「是个相当理解自己的立场的女人」评价吧。不如说,甚至有可能因为那番宣言太过理想,反而会对这位金发少女产生「你嘴上说的那么好听,但实际结婚后未必真会遵守吧?」之类的怀疑。

    然而,这个世界的男性和善治郎之间,有些最根本的前提条件是完全不同的。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男人还是善治郎,对『反正都要结婚,那么不如尽可能营造幸福的婚后生活』这件事的意见自然相同的。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幸福婚后生活的定义由谁来决定这点上。

    在这个世界,婚后生活是否幸福是由男方来定义的。他们都认为这是自己理所当然的权利。不,准确来说是并非有意识的将其视为一种权利,而是根本无需将其语言话说出来也该遵循的常识,这样的描述才最为精准。

    所有,他们才更喜欢女性做出像刚才的露柯蕾夏那样,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把一切全都交给男方决定的态度。日后也确实会完全随心所欲摆弄两人婚后的生活。

    与之相对的,善治郎心中的幸福婚后生活,是一种需要丈夫和妻子相互协助才能达成的目标。为此,夫妻双方的意识、价值观都必须事前进行充分的磨合。

    所以像刚才露柯蕾夏那样,女性做出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待,把一切全交给男方决定的态度,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极其不合情理的巨大负担。

    举个例子。某对恋人制定约会计划时,如果女方表示「我怎样都无所谓,一切随你喜欢就好」的话,比起「真走运!那么就去我想去的地方玩,去我想去的店吃饭吧」的念头,男方无疑更容易产生「呜哇,没有任何提示的吗?但不选个能满足她的游玩场所和用餐餐厅也不行吧。这下辛苦喽」的想法。

    对总是以希望让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获得幸福这个大前提进行思考的善治郎来说,「一切都交给你决定」之类的话,除了负担外什么都不是。

    估计即便无法理解在这个世界只能称之为异端的善治郎的这些心情,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在他那里的反应并不好了吧。

    「那个,善治郎陛下?」

    听到金发少女好像有些担心的叫起自己的名字,善治郎强装出笑容回应了她。

    「不,什么事也没有。接下来的提问只是当做参考,所以随便回答就可以了——露西你心中的理想婚后生活是怎样的呢?」

    再次被善治郎这么询问的金发少女先是反复眨了眨她的大蓝眼睛,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会。

    「那个,我真的没有任何特别想法哦?」

    「啊啊,那样就行。不特别也没关系,总之可以的话,能和我说说具体的内容吗?」

    「明白了。那个,我希望平日里能安静的在后宫中生活」

    虽然这个时间点脑子里已经全都是讨厌的预感,但善治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追问了下去。

    「唔嗯,然后呢?」

    听到善治郎的催促,露柯蕾夏不带一点恶意的继续描述。

    「再奢望一些的话,如果每年都能和成为我丈夫的男士度过几次特别的时光就好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完成作为贵族王族之妻应尽的义务」

    这是可以用没有丝毫个性来形容的,完全契合贵族女性心中常识的婚后生活规划。同时缺乏具体细节到了恐怖的程度。

    「这样啊。谢谢。我会好好参考的」

    这样的回答,让善治郎烦恼的在心中直抱头。

    通过刚才的回答,善治郎终于确信了

    (对露西来说,只要能结婚就是完美结局了。再之后的事她从没考虑过。但她同时又主观的断定,结了婚后自己就必定会变得幸福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却认定只要结婚自己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只要能结婚,只要自己有结婚对象就能收获幸福——。在善治郎眼中,这种类型的人只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

    ◇◆◇◆◇◆◇◆

    隔天下午,善治郎来到了后宫本宫的客厅中。除女王奥菈也和他一起外,后宫本宫所属的侍女们也随侍在二人身后。到这里为止还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如说,这样的光景说是已经变成二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不为过吧。

    与平时不同的部分,在于今天芙蕾雅公主和女战士斯卡谢也来了这点。

    「这可真是……,该怎么形容呢,总之真的很不可思议啊」

    芙蕾雅公主边这么感慨,边摇晃着银色短发左顾右盼对周围看个不停。连她身边的女战士斯卡谢,虽然没有主君那么明显,但也以战士的冷静警戒注视着这间到处都是她前所未见的家电用品的客厅。

    「哈哈哈。有不少从没见过的东西吧。这些全都是夫婿殿下的私有物品。过后再让他详细为你说明。现在先坐吧」

    赤发的女王用这句话催促银发的公主先落座。

    「是,那么我就先失礼了」

    总算暂时将好奇的视线从家电用品上移开的芙蕾雅公主,遵照奥菈的吩咐在皮革沙发上坐了下来。

    「斯卡谢卿,抱歉你先离开一下」

    「是。谨遵吩咐」

    听到奥菈的话,女战士斯卡谢马上转身向房间出口走去。接下来要进行的会谈的内容,是只有王族成员、家族成员之间才能知晓的东西。女战士斯卡谢在后宫中的地位其实和侍女们是相同,所以不在可以参与接下来的会谈的人员范畴内。至于过后要不要把今天谈的东西另行透露给她,就看芙蕾雅公主自己的判断了。

    因此,斯卡谢行了一礼后就干脆的离开了客厅。

    目送女战士离去后,奥菈也在芙蕾雅公主旁边坐了下来,至于善治郎,则已经坐在了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现场变成了芙蕾雅公主和女王奥菈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善治郎一个人坐在她们对面的形式。

    如今仍处于酷暑期。比起只有冰块电风扇的客厅,装有空调的卧室更为舒适,但再怎么说善治郎还是自重了。

    虽然无论是奥菈还是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和她们都已经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但邀请女王和北大陆公主来同一间卧室这种行为,对他来说还有点太早了。

    三个盛有加入果汁的冰水的银杯,被侍女分别放到了三人面前。通常在这种场合,善治郎和奥菈会使用颜色不同的萨摩切子夫妻款玻璃杯,然而那款杯子只有两个,这次没法用。

    如果善治郎和奥菈使用能任何人都能一眼看不同的玻璃杯,唯独芙蕾雅公主只有普通银杯用的话,即便再客气的说这也属于一种对侧室的霸凌。

    等奥菈和芙蕾雅公主各自用加了果汁的冰水润过喉后,善治郎开启了话题。

    「那个,虽然现在再郑重其事的提出来也有点怪,总之我打算今后定期像今天这样三人一起坐下来会谈。供咱们磨合彼此的意见,互相交换情报,阐明自己当下的心境。总之就是在尽可能的范畴内不加保留的进行交流」

    对善治郎的宣言,事前就已协商的好的两位美娇妻都笑着点了点头。

    「啊啊,知道了,善治郎」

    「如您所愿,善治郎大人」

    眼前的场面,其实就是试着让芙蕾雅公主也参加过去善治郎和奥菈定期在后宫客厅举行的谈话会。

    从北大陆公主成为善治郎的侧室那一刻起,这个活动变成三人参与的形式就可说是必然了吧。不过,就如善治郎刚才说的,每个人不加隐瞒的程度只要在『尽可能』的范畴内就好,并不需要像只有两人时那样彻底吐露心声。

    即便芙蕾雅公主已经做了善治郎侧侧室,或者说成为了嘉帕王家的一员,也并不代表她身为乌普萨拉王国第一公主的过去便就此彻底消失了。所以善治郎和她交流时,无论如何都会因为立场不同无法做到彻底的推心置腹。

    总之,首先第一个开口的人,是善治郎。

    「昨天,我和露柯蕾夏见过面了。她的想法还是没变,依旧热切的希望做我的侧室」

    就是为了报告这件事,善治郎才组织了今天的会谈。

    明明自己上个月才刚娶了芙蕾雅公主做侧室,却马上又单独去见了下一名侧室候补。

    虽说大力推进整件事的是奥菈这位正妻,身为第一侧室的芙蕾雅公主也表示赞成,但像现在这样和两位妻子谈起和侧室候补会面的话题时,善治郎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想要逃走的感觉。不过,如果这里不把事情讲清楚的话后果肯定会更糟吧。

    因此,善治郎进行说明时没敢做任何隐瞒。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她还说比起嫁给夏洛瓦王家的某位成员,更希望成为我的侧室哩。我到底哪里让她这么中意啊?」

    听完丈夫的讲述,赤发的正妻和银发的侧室不知所措的互相对视了一下。

    「那个,怎么了吗?」

    看到丈夫歪头表示不解,两人开始用着带「你来说啊」「不,应该你来吧」意思的视线反复互相推诿。最终,赤发的正妻——女王奥菈用放弃了的语气开口为善治郎说明。

    「啊—,那个,就是那什么,善治郎。其实露柯蕾夏只是把事实讲了出来而已。据我推测,她嫁给其他夏洛瓦王家男性成员的未来多半已经不存在了」

    「诶?」

    女王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为发出无法理解声音的丈夫解释。

    「这可是由布鲁诺前国王和朱瑟佩现任国王主导,推推举一名夏洛瓦王家的女性嫁给你做侧室的联姻活动哦?身为嘉帕王国国王的我也接受了他们的做法。而作为那个侧室候补的露柯蕾夏,更是自己主动提出做候补者的,她国家的前国王、现任国王也承认了她的这个资格。

    如果最后却无法嫁给你的话,露柯蕾夏就相当于让两代本国国王主导的联姻变成了一场空,这样的她是不可能被允许再和其他夏洛瓦王家的男子结婚的吧?」

    「啊…………」

    被妻子平淡的指摘后,善治郎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那个,善治郎大人。您真的从没想到过这些吗?」

    「…………」

    面对芙蕾雅公主战战兢兢的询问,因羞耻满脸通红的善治郎无言的点了点头。

    如果冷静的思考一下,这些都是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善治郎之所以完全没能察觉有很多原因,其中最大的理由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将「露柯蕾夏对自己抱有好感」一事当成对方的真心来看待了。

    善治郎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和那些原本只是同风月女们玩扮演恋人的游戏,却在不知不觉中误以为对方真心爱上了自己的蠢男人们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最后揭露出事情真相的还是自己的妻子,这就更有杀伤力了。

    看到善治郎无言的蜷缩在沙发上陷入了羞愧难忍的状态,芙蕾雅公主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别再继深究这个话题,一边继续讨论正事。

    「不过,既然事到了这个地步,那可以当做露柯蕾夏成为新侧室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吗?」

    「……奥菈?」

    听到从苦闷状态中抬起头的善治郎开口询问,手握最终决定权的正妻也拿出女王的态度认真回答了他。

    「老实说,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如果不是那样所有人都会很头疼的程度。与双王国保持紧密的关系,是我国今后一段时期内制定国策的大前提。不过,后宫的安稳要比那些更加重要。从这个意思上,一切最后还是要看善治郎的决定」

    「那个,奥菈陛下?您这种说法也太……」

    那样的说法,事实上不就相当于命令,甚至可以说是威胁了吗?而且最后的最后,还要用「一切还是要看善治郎的决定」的借口进行掩饰,这就更恶劣了。

    芙蕾雅公主用带着这样言外之意的,尽可能婉转的说法谴责了奥菈。

    「啊啊,你说的对」

    而奥菈也接受了芙蕾雅公主的谴责,不过善治郎本人却并没有太在意。

    「芙蕾雅,谢谢你。不过,这样就可以了。让每个人趁现在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心情、渴求、欲望全都说出来。再以此为根据调整今后的利害得失,决定下一步的方向。这场会谈就是为此存在的。

    所以,我也开诚布公的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吧。由于和露西已经有了一定交情,我如今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绝对无法容忍她做自己的侧室了。但情况允许的话还是想尽量避免变成那样——这类想法仍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当然了,如果不娶她会给国家和王家造成巨大问题的话,我也可以接受她做侧室」

    对善治郎来说,露柯蕾夏已经变成了「以前很难相处,现在可以轻松交流的女性友人」程度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在于露柯蕾夏所描述的婚后生活,让他感到异常「沉重」这一点。

    「『沉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更详细的说明一下,善治郎大人」

    被善治郎的告白搞的摸不着头脑的两位妻子,歪着头要求他进一步说明。

    思考了一会该如何说明后,善治郎用有些抓不住要领的语气开了口。

    「呃,这个该怎么说明才好呢……?总之,露西她和奥菈与芙蕾雅你们完全不同,对婚后生活没有任何具体的期望啊。然后,她还说要把对婚后生活的规划全权交给成为自己丈夫的人。这个,不就相当于要一个人完全背负起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么?这再怎么说也太沉重了」

    「嗯?」

    「那个……」

    虽然善治郎已经尽可能详细的说明了,但两位妻子给出的反应却并不好。她们都给人种虽然能听懂话语本身的意思,但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所含观点的感觉。

    「善治郎大人?露柯蕾夏开出的条件实在好过头了,反而让人无法相信——您应该并不是这个意思吧?」

    即便通过到这一刻为止的谈话走向已经明白事情肯定并非如此,芙蕾雅公主还是特意确定了一下。这是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善治郎的避讳感到底从何而来。

    「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确,『全都由您决定』这种条件,说好过头也许确实好过头了吧,但我只会觉得这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自己。一想到今后花费在婚后夫妻生活上的各种尝试、寻找并建立大方向这些事的劳力全部要由自己来背负,我就有种非比寻常的疲劳感」

    「这是,唔嗯……抱歉,你先让我想一想」

    连奥菈也提出先暂停一下,然后像自己说的一样闭目思考起来。

    这个情况,可以说属于一种因为根本的前提条件过于不同而产生的交流障碍。

    在善治郎心中,既然已经结了婚,那么竭尽全力为结婚对象谋求幸福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义务。不,这已经不是个人想法观点那种次元的问题,而是他将婚姻这种关系认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然而,善治郎的这种思考模式,在这个世界的王侯贵族中却只能用异端来形容。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个世界王侯贵族们的婚姻,基本上都是一夫多妻的形式。而夫妇婚后应该互相扶持的生活这种常识想要成立,是仅限于一夫一妻式婚姻的。

    如果一名丈夫娶了多位妻子后也选择「互相扶持」式的婚后生活,必然会导致多位妻子的人生全压在一名丈夫身上最终使其崩溃。可以避免那种结局的,只要无论精神力还是个人能力都远超常人的一小部分超人而已。但很不巧,善治郎向来和超人之类的词无缘,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不过,大部分王侯贵族男性也并非超人。那么他们是怎么低负担的过上一夫多妻婚后生活的呢?

    答案很简单,大部分娶了复数妻子的男性,其实对妻子并不会抱有善治郎这种程度的『责任感』。如果是这类男子听到露柯蕾夏那种「我没有任何期望。请随您喜欢的摆弄我今后的人生吧」的条件,一定会感到庆幸不已吧。因为他们真的就只会按字面意思去理解并执行这句话。

    「……在某种意义上,这和我平日里对善治郎的感觉很接近呐。因为没有任何具体的要求,所以也无法制定具体的应对策略」

    思考了很久后,奥菈才用不怎么自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这次轮到善治郎陷入思考了。

    「这个……啊啊,要说接近确实很接近吧。唔嗯,这么一想的话,我给奥菈你造成了相当程度的负担呢。抱歉」

    回想起自己以往的言行,善治郎不由自主的向奥菈道了个歉。迄今为止,每次奥菈问善治郎「你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总是只会回答「没有」。现在立场互换后善治郎才终于明白,这种回应其实很让人头疼。怪不得奥菈平时总是把「什么都可以,希望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不过,善治郎的做法和露柯蕾夏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善治郎之所以即便被奥菈催促也不会提出任何要求,纯粹只是因为他对现在的婚后生活已经很满足。也就是说,这属于随时可以改善的,眼下正在发生的问题。

    可露柯蕾夏对婚后生活的态度,却属于尚未发生的今后的问题。因为一切都还没开始,所以也谈不上「满足现状」。如果有人在这样的前提下号称自己没有任何期望,就只会让人为难。

    总之,因为最为根本的价值观有着决定性的差别,要弥补这种交流代沟是非常困难的。

    「出于政略上的考量,奥菈陛下希望尽可能让露柯蕾夏成为善治郎大人的新侧室。可善治郎大人却希望避免露柯蕾夏成为新侧室的事态发生。但是,如果那样会为国家和奥菈陛下造成巨大难题的话,善治郎大人也可以选择接受露柯蕾夏。

    二位的想法概括来说,就是虽然善治郎大人没什么干劲,但现状正向着他最终还是要迎娶露柯蕾夏的结局不断推进。我这么理解没有问题吧?」

    对芙蕾雅公主完全不加修饰的总结,善治郎苦笑着点了点头。

    「嗯,嘛,就是这样。顺便再多加一条,我对露柯蕾夏的印象,和最开始相比已经变好了很多哦」

    如此看来,只要结婚善治郎给予露柯蕾夏和奥菈与芙蕾雅公主同等程度的自主性,接下来的事说不定会意外的轻松。

    听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用手抵着下颚开始思考。

    「芙蕾雅?」

    听到善治郎呼唤自己的名字,芙蕾雅公主抬起了头。只是她的视线所指的并非坐在对面的丈夫,而是自己身旁的奥菈。

    「奥菈陛下。露柯蕾夏要嫁过来成为侧室这件事,已经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了吗?」

    对芙蕾雅公主唐突提出的问题,女王歪头想了想后坦率的回答了她。

    「嘛,要是紧急的话确实可以说紧急吧。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芙蕾雅殿下你了,我国正准备和双王国结成对北大陆联盟。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属于巩固这个盟约的方法之一。此外,缔结盟约本身就很耗时,结约后将其彻底稳定下来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从挣取这些时间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尽早把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敲定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些我都明白。但真的就一点暂缓的余地也没有了吗?我之所以这么问,是觉得善治郎大人现在抱有的问题,其实包含了可以靠时间解决的部分,而且还是相当大的一部分」

    芙蕾雅公主的话也有道理。

    当初,善治郎和露柯蕾夏的关系比现在还要更糟:露柯蕾夏因为抓不住距离感不断进行徒劳无功的追求,善治郎则对这样的露柯蕾夏表现出明确的敬而远之态度。然而,这样的他们现在却变得亲密了很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轻松愉快的交流了。

    当然,会变成这样主要是双方各自努力的成果,但同时也暗示了人际关系问题是可以靠时间解决的。

    「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但那种改善留到婚后再做也可以吧?」

    马上理解了芙蕾雅公主提案含义的奥菈,为了推进议题提出了另一种方案。

    听到女王这么说,善治郎开口了。

    「不,两者有相当大的不同哟。当然了,结婚后我也会为了和露柯蕾夏走的更近而努力,但这里面会始终包含靠结婚这种手段强制缩短的部分呢。把这部分产生的不安消解掉后再结婚,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善治郎的这番话,决不是出于「不愿意的事就尽量拖延」的消极想法才说的。虽然他无法否定自己确实也有几分那种意思,但一对男女如果结婚的话,两个人就无论如何都要住在一起生活。连现在奥菈、芙蕾雅轮番上场的夜生活部分,也会改成奥菈、芙蕾雅、露柯蕾夏三人轮流来的形式。

    如果在拉近心理上的距离前,先靠强制手段缩短彼此物理上的距离的话,之后“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就会很高。

    对善治郎的话表示完全理解的连连点头后,奥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觉得你这个意见很正确。只是,既然我国需要尽早和双王国结盟并加深关系,露柯蕾夏成为侧室这件事想要延后的话,就必须有某种对方可以接受的理由」

    「我不能作为理由吗?当然,我直接出面的话过后会引发各种问题,但让祖国的父兄……啊,兄长已经不行了呢,那么换成弟弟……站出来表示的不满的话,双王国就也能接受了吧」

    「确实如此。比起芙蕾雅殿下自己,把这件事交给你的亲人处理引发的问题应该比较少吧」

    女王表示,芙蕾雅公主的提议可以接受。

    冷静想想就能明白,刚娶了一名侧室后不久马上就开始讨论娶第二名侧室这种行为,会引发前一位侧室的不满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然而,如果这里由芙蕾雅公主自己出面的话,会妨碍到她以后在宫廷、后宫中的活动。至少在一定时间内,「芙蕾雅公主和露柯蕾夏有争执」之类的传闻会到处流传吧。只要芙蕾雅公主没有遇到某种可以展露「原谅」意图的契机,她在公开场合里就必须一直对露柯蕾夏的存在表示不快。

    与其这么麻烦,不如让芙蕾雅公主的父亲古斯塔夫王、弟弟尤格文王子站出来表示不满。因为是来自乌普萨拉王国的意见,所以能够期待产生一定程度的外交效果,对芙蕾雅公主今后在宫廷、后宫中生活的影响也更小。

    「问题在于,如果想让这种做法成立,我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就必须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建立正式的国交才行」

    芙蕾雅公主提出了自己所担忧的部分。既然乌普萨拉王国的国王和王子对露柯蕾夏的存在表示不快只是表面功夫,那么就必须在私下里向双王国传达「那些只是演戏,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想法」的之类的本意。想要做到这点,乌普萨拉王国必须先拥有能和双王国进行正规国家交流的立场才行。

    乌普萨拉王国要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要正式建交了,听到这句话,善治郎和奥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善治郎大人?奥菈陛下?」

    被没有看漏这份不自然沉默的芙蕾雅公主发问后,奥菈先是轻咳了一声。

    「啊—,芙蕾雅殿下。既然乌普萨拉王国准备正式和双王国建立国交,有些事就必须事先让你们知道」

    「奥菈?」

    要说吗?面对投来这种意思目光的丈夫,女王微微耸了耸肩。

    「事已至此,继续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了呐。芙蕾雅殿下,虽然我也觉得太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你尽可能冷静的听我说:我们已经判明,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是『白之帝国』的后裔」

    「…………哈?」

    估计是因为大脑完全无法消化这过于突兀的情报吧,芙蕾雅公主愣了好一会后,才发出一个彻底呆住了的声音。

    这之后,奥菈和善治郎花了很长时间,仔仔细细为芙蕾雅公主说明了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和『白之帝国』间的关系。

    善治郎基本上只告诉了芙蕾雅公主从露柯蕾夏那里听来的说法,奥菈则在此之上又追加了和布鲁诺前国王密谈时获得的情报。

    听完所有说明后,芙蕾雅公主像还是无法相信一样,晃动着银发反复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二位会在这种场合说谎,但老实说这些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而且如果两位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可就要出大麻烦了。对,是真真正正的大麻烦」

    说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脸色变得比平时更白。『白之帝国』,是受北大陆西部最大最强国家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强烈敌视的国家,另外按照『教会』的定义,也是「曾支配了整个大陆的暗黑国家」。

    虽然据芙蕾雅公主所知,这些说法最多只能归纳到传说和神话的范畴之内,她也没遇到过真的对此坚信不疑的人。但由于『白之帝国』在神话故事中属于彻头彻尾的反派,所以只要是北大陆人,一听到『白之帝国』的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将其判断为『敌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无论事实如何,我都必须返回国内一次将这些告知给父王才行。我这次多半……不,是一定会被骂的很惨吧」

    说这番话的同时,芙蕾雅公主脸上露出带着悲壮气氛的半放弃笑容。

    芙蕾雅公主之前从双王国那里收下的名为『凪之海』的魔道具。据说其实是『白之帝国』的『遗产』。

    如果这都是事实的话,那么从『凪之海』的存在被『教会』势力目击到的那一瞬间起,乌普萨拉王国就再没有了辩解的余地,只会被当成『白之帝国』后裔的同党看待。

    虽然可以用事前完全不知情等理由来辩解,但如果是出自开开心心收下了『凪之海』的芙蕾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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