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欢迎访问九七看书网小说网
九七看书网 > 角川文库 > 春夏推理事件簿 >第一卷 退出游戏 四 象息
背景色:字体:[]

第一卷 退出游戏 四 象息)

    •瓮覗

    •留绀

    •麴尘

    •二蓝

    你知道上面这些是什么东西吗?我再举几个更容易看出来的例子。

    •许色

    •单思色

    •白杀色

    •秘色

    没错——这是颜色的名字,全是色彩辞典记载的颜色名。其中也有“克丽奥佩特拉”、“武士”这类源于人名或一般名词的奇妙名字。当然,拿这些名字跟颜色范本对照后,能否信服又是另一回事。“修女的腹部”是接近白色的粉红色,但不表示修女的肚子眞是浅粉红色;“仙女的大腿”是淡粉红色,这倒还可以领会。话说,取这两种色名的绝对是男人。毕竟男人都很色,可以理解为何色联想到女人的裸体。

    尽管近代的色名、样式都相当齐全,不过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人不同,他们会遇见首次邂逅的颜色。这不是很浪漫吗?将内心的感动或惊讶托付于色名,直到与全世界的人共享这份感受,而我想这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

    最后,人造就出奇妙的色名,不过当中有些令人费解,有些构想新奇,有些由来有趣。这些各式各样的奇妙理由引人遐想,因此我们可以就著颜色和范本比较,试著体验创作者的想像力,或色彩经历过的命运,这种品味过程也很不错。

    但这个世上,也有颜色范本不明,仅留下奇妙色名的例子。

    1

    我的名字是穗村千夏,一头栽进得不到回报的单恋中的高中一年级生,情敌还是最烂的人选,怎么会有这种事。但一想到身为女性的我可能会输,有时甚至夜不成眠。拜此之赐,我好像快要悟道了。其实,我喜欢的是一直追逐著老师的自己!

    鸣响吧,长笛。

    我的长笛。

    将这份难熬的心情寄托于旋律。

    傅递出去吧,我悬而未决的恋心。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空教室后方的拉门应声敞开。“穗村同学,有学生身体不舒服在睡觉,麻烦安静一点哦。”隔壁的保健室老师一脸过意不去地探出头。我将长笛从下唇拿开,道歉说:“欸嘿嘿,不好意思。”在午休练习中,一不小心就太投入了。

    三月上旬,离结业式还剩两个星期。

    我一直在牢牢关上窗户的空教室中独自练习。

    结束为期一个月的长笛课程后,一直觉得无聊的长音跟音阶练习不可思议地变有趣了。我含笑望著谱架上的课本。这是在长笛教室用的书,虽然是基础练习,但吹奏起来很愉快,旋律优美。我明白草壁老师要我到长笛教室上课的意图了。

    我用卫生纸擤鼻涕,将长笛抵在下唇与下巴间的凹陷处。

    最近令人开心的事情接连发生。

    新生欢迎典礼的演奏曲目中,增加了<北方森林>。没错,马伦正式入社了。高音域的中音萨克斯风有著锐利却温柔的音色,同时也是充满野性味的男性化音色,具有使管乐社现行编制下的声乐态势一举改变的冲击力。

    我高中才开始学长笛,不想扯因马伦入社而淮备提高难度的众人后腿。我能做的,就是毫不间断每天练习。晨练、午练、社圑活动跟自家练习,一天总共四次。碰到吹不出好声音的日子,就不停练习到进入状况为止。

    好,要继续练习了。答答、答答、答答……咚、咚咚咚?脚步声从走廊上逼近,后头拉门“喀啦”一声敞开。“麻烦安静一点。”这次换成原本在学职涯发展辅导室的几个女生一脸嫌烦似地探头。

    “对不起……”我缩起身子。

    听著她们离去的脚步,我用卫生纸擤鼻涕。一旁的垃圾桶里,揉成一团的卫生纸已经堆得如满满的爆米花。其实我想在以往的停车场或春太他们在的顶楼尽情练习,但这对患有严重花粉症的我而言近乎拷问。更重要的是,像今天这样有风的户外不适合练习,然而现在音乐教室又有马伦在草壁老师身边专心练习。

    我在校舍中寻找独自练习的地点,好不容易发现这间空教室,但看来也不能用了。

    啊——怎么办……

    后方拉门第三次应声打开,我吓了一跳。

    “一年二班的穂村千夏在这里吗?”

    学生会执行部的最高领导者站在那里。

    日野原秀一,他是全校集会时必定见到的熟面孔。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马上离开。”

    我淮备收谱架。

    “等等、等等。”

    日野原学长伸长手臂制止我。

    我将长笛跟乐谱抱在胸前,惶惶然抬头仰望这位校园独裁者。他在讲台上口齿清晰,深受老师信赖;然而这是他表面上的模样,私底下可是无血无泪的男人。面对文化社团不足的预算分配问题,他曾说出“反正在误差范围内”而试图用抽签决定,这种随便的个性也并存于他的身上。

    “我午休期间一直在找你。”

    日野原学长盘著胳膊,自顾自发著脾气。他有著锐利的眼神,以及宛如猎犬般结实的体型,身商远超过一百八十,也不会受到运动社圑那些个性顽强的社员轻视。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就是有事才会找你。”

    日野原学长的视线落到手表上。是DOLCE&GABBANA的表。我望向墙壁上挂的时钟.,离通知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还有十分钟。

    “没时间,我长话短说。今天放学后跟我走。”

    “你说得太简短了。”

    “我保证是学生会的业务。”

    “为什么找我?”我不禁蹙眉。

    “我有个无法交给学生会成员的工作。也就是说,我想特别任命穗村你协助。”

    这使得我更加怀疑地皱起眉头。

    “你那好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什么啦!”

    “我也耳闻文化祭淮备期发生的结晶失窃案,是一年级的穗村漂亮解决的。你愿不愿意再次动用那清晰的头脑,为解决这所学校的问题尽一份力?”

    那件事是春太……我正要这么说,就被日野原学长的声音打断。

    “我不会要你无偿劳动。”

    “咦?”

    日野原学长突然从我手中接过乐谱端详。

    “我从管乐社的片桐那里听说过,穂村你正苦苦寻找个人练习的地点。”

    我陷入沉默。原因不只是花粉症或是风。像今天这种可能对旁人造成困扰的室内练习,只要做出口型、闭紧牙齿吹奏,并将重点放在指法即可。但学长笛还不满一年,我要是做太多无声练习,容易在正式上场时养成不良习惯。此外,我现在本来就有在家练习了,所以在校时,我决定在音色稳定前都要尽情吹出声来。

    “我可以帮你想点办法”

    我深怕漏听他的话,抬起眼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操场角落有个水泥造的老旧体育器材室,关紧窗户就会摇身一变成小型隔音室。不管是在那里吹奏、大哭还是吼叫,都不会傅到外头。”接著日野原学长低声补上一句:“……就像一问单人牢房。”

    “你给我那里的钥匙吗?”

    “我可以用我的权限帮你疏通使用权,用到花粉症的季节结束也没问题。”

    希望之光照亮我的脸,抱在怀里的乐谱哗啦啦地落到脚边。

    “你那好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哇哈哈。”

    “什么啦!”

    时间好像倒回五分钟之前,我蹲下捡起乐谱。

    “可是……这样今天的社团活动我就得请假了吧?”

    “拖到时间的话就会。全视你的工作成果而定。”

    就算这是任性的学生会长请托,但只有我一人因为特别命令这种难以说明的理由请假,总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我也怕落后大家。管乐社在四月有入学典礼跟新生欢迎典礼的演奏,也计划在五月恢复定期演奏会。

    “你好好想想。只要有效活用我提供的体育器材室,今天的损失马上就能补回来。”

    “为什么你敢这么说?”

    “因为你好像进步得很快。”

    日野野原学长将刚才帮忙捡起的乐谱还给我,上头用彩色笔写得色彩缤纷又密密麻麻,全是长笛教室老师给我的指示与教导。

    “……知道了。”

    “很好,放学后到视听教室集合。”

    我接受这个要求后,日野原学长往外走。虽说是二年级学长,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口吻,有点难应付。就在我撅起唇时,日野原学长冷不防停下脚步。

    “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

    “你即便干扰到旁人,还是执著于独自练习的理由是什么?”

    面对这道居高临下的视线,我身为老百姓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出想法。说完时,我得到了意外的反应。

    “还有其他理由吧?”

    “咦?”

    “我认为穗村你是在闹别扭。”

    我被踩到痛脚了。我想起耿耿于怀的问题。事实上,我光是吹长笛就得费尽全副心力,现在脑袋也还无法完全理解乐谱上写的是什么音。我曾请根据理论来理解这些的春太跟成岛教我。那时,我低声下气提出请托,然而那两人的态度让我无法接受。“那就全部背起来啊?”“全部背起来就行了。”就算我是初学者,这回答也未免太过份。

    我忍不住对和这些无关的日野原学长吐露心声。

    “上条跟成岛是对的。”

    “什么?”

    当我想指著他说“原来你也是敌人”时,日野原学长转身淮备离开。

    “乐谱上的调子总共只有三十几个吧?比背英文单字还简单。”

    我不断眨眼,望著日野原学长的背影。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请问,”我的声音变了,“特别任命是指什么?”

    阴影落在回头的日野原学长侧脸上。他嘴唇扭曲,恨恨地抛下一句话:

    “……发明社惹出问题了。”

    放学后,日野原学长在视听教室操作录放影机的遥控器。

    我戴著口罩坐在椅子上,望著眞空管电视。

    发明社。对我来说,这个存在笼罩著谜团。入学典礼后的社团联展中完全没听到这名字,而他们对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工作则频频挑毛病,到最后都没提供协助。一般来说这种行为会招致所有人的反感,但没人抱怨。大家都把这个社团当棘手人物。

    影片播出来后,日野原学长开始解说。

    “我们学校的发明社有五位社员,三个是幽灵社员,实质上只有两个人在活动。”

    “……两个人?”

    “二年五班的萩本肇跟一年四班的萩本卓。”

    “他们是兄弟吗?”

    “对。”日野原学长点头。“他们是这所学校的耻辱。”

    说得眞难听。

    我在日野原学长的催促中注视眞空管电视,上头播放地方电视台纪录片的录影,仔细一看是去年播出。我不禁探出身子。

    “咦,怎么回事?他们上过电视吗?”

    “去年我们学生上过电视的,只有晋级到全国大会的田径社选手,还有这两个家伙。”

    画面上的字幕出现「机器人•合鸭」。日野原学长说明:

    “无农药米有种栽培方式叫合鸭农法,农夫会将合鸭放入水田,让鸭子吃掉害虫或除草。当合鸭四处游动就会将氧气送进泥土中,还会把水弄浊,阻隔日光,使杂草不易生长,有很多好处。”

    “这样啊。”我又学到了一课。

    “但合鸭有许多天敌,尤其是幼年合鸭会被乌鸦当成猎物,要实际运用非常困难。所以岐阜县资讯科技研究所开发出的机器合鸭,成了全国性的新闻。”

    画面中,水田边有缝著名牌的高中生在调整自制机器人,看起来像艺人的女性采访记者拿著麦克风依序访问。

    “等一下要做什么?”

    “地方电视台跟农会双方联合起来,模仿机器合鸭的概念举办比赛。他们既可以拿走五专跟普通高中学生一心一意做出来的努力成果,也能特写农家的眞实生活,还能以纪录片形式拍摄廉价的感动,这是个一鱼三吃的企划。”

    “怎么说成这样……”

    画面上拍到穿著工作服的怪异兄弟。我在爸爸书架上的漫画《巨人之星》文库本中,看过相似的角色。啊,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叫左门丰作的强打,矮子左门丰作。而且还像复制人一样有两人。

    “他们就是萩本兄弟。”

    “果然。”

    我莫名区分得出哥哥跟弟弟。只见麦克风递到眼前,但萩本兄弟并未宣传自己的主张,而是鬼鬼祟祟地转身背对。在记者眼中,他们八成是一点也不可爱的采访对象。麦克风马上转向其他神色温顺的学生。

    此刻,我才注意到影片是直播。

    比赛开始时,各高中造型独特的机器合鸭在水田中疾奔。但接下来因遥控器的操作失误翻倒、动弹不得的机器人陆续出现。

    “想让机器人在水田中自由自在活动并不简单。防水措施、马达输出功率的选择、负载惯性比的计算与平衡调整都非常困难。”

    如同日野原学长所说,比赛还不到十分钟,就陷入不可能继续的状况。

    “这种事电视台也是事前就明白了。你看看这个夸张的表情。”

    女性记者带著喜孜孜的表情,将麦克风塞到那群高中生眼前。她看起来眞的很高兴。高中生含著泪水说:“这个机器人会传承给学弟妹,让他们继续改良。”观众向他们送去温情的掌声与声援。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脚本。

    直播即将顺利结束时,事情发生了。

    会场忽然响起尖叫声。旁观的孩子们开始哭叫。滑也似地在田园间疾奔的多关节机器人现身。正牌合鸭四处逃窜。有著奇妙条纹花色的蛇在水田中疾窜。不知何时:一群乌鸦嘎嘎叫著聚集在上空,这个不祥的景象几近造成播放事故,

    日野原学长发出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声音。

    “……参赛规定用形似合鸭的机器人,但萩本兄弟偷偷把这个带来了。他们似乎打从一始就打算用蛇型机器人决胜负。”

    “那不是蛇,是海蛇。”纪录片中的萩本兄说著歪理。“根本没必要跟合鸭共存!”而萩本弟负责操作。遥控器按钮一被按下,机器海蛇就像鲸鱼般在水田中跳跃。

    “集中注意力!”萩本兄大喊。

    镜头慌忙切回摄影棚内。主持人一直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

    “顺带一提,听说有乌鸦及时叼走在水田里蹦跳的机器海蛇,不知道远远地飞到哪里去了。”

    接著,日野原学长手中依旧拿著遥控器,但整个人就此跪伏在地。

    “……拜托,来个人设法让他们退学。”

    我关掉电视跟录放影机的电源,收拾东西淮备回去。

    “喂,给我等等,你要去哪里?在战场前逃亡可是会被判死刑的。”

    “哪来的战场。我才不要、不要!为什么脑子有问题的人老是聚集到我身边!”

    “等一下、等一下,冷静点。来,深深吸口气。”日野原学长按著我的双肩,硬是让我回到椅子上。“我还没告诉你特别命令的内容。”

    “……我已经想回去了。”我眼中含泪。

    日野原学长两手拿著教鞭,站在视听教室的讲台上。搭上昏暗视听教室的气氛,他像间谍电影中指示情报人员的长官。

    “好,看了刚才的影片,你对发明社有没有什么感想?”

    我别过头沉默著。

    “唉呀唉呀,你这种不合作的态度,事情会拖到明天哦。”

    我认眞思考起来。“……我觉得技术水淮超乎寻常。”

    “哪一点?”

    “乌鸦叼著飞走的这一点。”

    日野原学长正面注视著我。“没错,就是这点。轻量化。用小零件制造多关节,机器人就算大角度转弯也不会翻倒,可以均匀翻搅泥土,而这用一个小型马达就能达成。虽然违背节目主题,他们的创造物却是合理的发明。不愧是穗村,著眼点跟其他学生不同。”

    “不,没那么了不起。”

    虽然是过度解释,不过还好没让日野原学长失望,我松口气。

    “下一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会面临什么问题?”

    我本来想说社团存续,但又住嘴。他们大概不会把这点放在心上,才会没拉新生入社,也没帮忙担任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只要有让兄弟一起发明东西的地方,不管哪里都行。既然如此,我想到的问题只有一个。

    “资金来源吗?”

    日野原学长一脸满意地点头。“他们那种水淮的发明很花钱。发明社的年度月预算是最低的五千圆,跟管乐社不同,他们也没通过追加预算。”

    还眞惨。

    “所以萩本兄弟一直都是打工筹措社团的营运费用。他们完全不帮忙文化祭,因为他们在咸面包工厂短期打工。那个期间,福利社的炒面面包就是萩本兄弟做的,听说他们会多放一点肉。”

    我吃过。里头不知为何还放了调味肋排,大家都很诧异。

    “这不是挺可爱吗?”

    “算是。虽然性格跟思考有问题,不过那对兄弟在学校生活中,也会以自己的方式为人著想。至于有些缺乏团体协调性的部分,我本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来?”我心下疑惑。

    “这是过去式了。”

    “他们做了无可饶恕的事吗?”

    “对,他们大幅偏离社团活动的基本理念,涉及发明品的个人买卖。他们在学校网站的留言板暗中贩售,仅限学生购买,交易金额是一个一万圆。”

    “一万圆?”

    “这足以判处停学。因为学生会成员比校方先发现,才没让事情浮上台面。结果萩本兄弟在我面前下跪道歉。他们当时的哭脸丑得要命,我当下不禁觉得他们把钱还给购买的学生,彼此都可以当成没发生过,仅限一次,帮他们暗中了结。”

    他又说得这么难听。不过我目瞪口呆时也感到敬佩。高中生的发明获得正当评价,又贴上一万圆的标价。岂不是很了不起吗?

    “那东西叫回忆枕。”

    “回忆……枕……?”

    “是个可以事前操作,让当事人梦到想做的梦的魔法枕头。“

    我震惊地后退一步。又不是神棍诈骗或邪教团体的怪壶,竟然有学生为这种东西付一万圆!买卖双方都很有问题。

    “……这的确无可饶恕呢,一个不好就会变成诈欺事件。“

    “你这么认为吗?“

    日野原学长的意外反应让我一愣。我不禁在椅子上坐正。

    “什么意思?“

    “知道回忆枕的个中道理后,你会大吃一惊的。购买学生有两人。至少有两个人能够信服而买下这个商品。这问题比你想像得更严重。”

    我屏住气息。日野原学长走下讲台,单手提起我的随身物品。

    “走,我们到发明社的社办。“

    2

    我们抵达分配到旧校舍一楼的文化社团社办,我这才知道平时锁著挂锁的教室就是发明社的窝。日野原学长敲敲拉门。无人回应。「我们进去喽。」说著,他踏进教室,我也紧张地跟在后头。萩本兄弟不在。

    墙上挂著格拉汉姆•贝尔(Graham Bell)的肖像。

    “他们不认可爱迪生。”

    日野原学长说,而我满心都是尽早离开的强烈冲动。

    我环顾社办。螺丝起子、电缆跟烙铁。在男生工艺课课本上刊载的工具类、看起来像发明道具的新奇物品都整整齐齐收在柜子里。书也很多,从《电路到机器语言》、《战争与和平》、《生化武器的大罪》到《世界超常现象》的书名都有。'

    “我还在读小学时,”日野原学长忽然说起往事,“曾跟萩本兄同班。他有那种怪怪气质的长相,时常遭人嘲笑。但一路走来都被嘲弄的人,反而越不容易被打倒。跟我这种和结果主义跟完美主义成长的人相比,他的生命力不一样。未来的成长性明显是他更优秀。”

    我转头望向日野原学长。说了这么多,原来他还是承认萩本兄的才能。此外,他也具备坦率接受自己欠缺事物的老实性格。

    大约五分钟后,社办的拉门敞开了。

    来者是穿工作服的萩本兄弟。他们一看见日野原学长的身影,就迅速地以宛若打棒球时朝本垒头部滑垒的来势,在日野原学长脚边扑通地跪下磕头。

    “噫,是我们错了。”

    “请、请原谅我们!”

    “别靠近、别过来!你们这群没梦想也没希望的蝼蚁!”

    刚才那个词是什么意思?我不禁思考起来。回过神时,我的视线跟抬起眼的获本兄弟对上了。他们对第一次见到的我颔首打招呼。接著,他们彷佛会问一句“太爷〜敢问旁边那位黄花闺女为何人?”似地,对日野原学长送去令人恶心、态度卑微的目光。

    “她是一年二班的穗村千夏,为了解决你们这两个恶心鬼惹出的问题,她会提供协助。按理说,她可是无论你们投胎转世多少次,都没有机会听她说一句话的才女。”

    我连忙摇头,但获本兄弟将额头抵到地上。“这样啊——”

    “等、等一下,好吗?让我整理一下状况。你们把自己创造出的发明卖给这所学校的学生,这里我还搞得懂,可是不是告诉对方原因,再还钱就解决了吗?如果立场相反也就算了,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是匿名买卖。”日野原学长回答。

    “不好意思,有件事要向会长报告。”萩本弟小心翼翼地插嘴。“我们找到其中一位买主了。”

    “什么?”

    “对方昵称『沙漠之兔』,他刚用暗号询问关于产品的问题。我们联络时谎称产品故障,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到这间社办。”总觉得很麻烦。

    “那再找出另一个人的身分并还钱,这问题就能搓掉——更正,顺利解决了。”

    “是哦。”

    听到我随便的回应,日野原学长转头看我。

    “穗村,你对他们贩卖的东西有何想法?”

    唉,可以事前操作,让当事人梦到想做的梦的魔法枕头——

    “感觉像哆拉A梦的秘密道具一样珍奇的物品?”

    日野原学长看著我叹口气,俯视仍跪在地上的萩本兄弟。

    “喂,简单易懂地向她说明一下你们开发的回忆枕,这样比较快。”

    萩本兄弟面面相觑。两人的目光都游移了一下。

    “哥、哥哥你来做简报。”

    “咦,我……”

    “这不是好机会吗?这个发明总有一天会呈现在世人眼前,只要想像这是在学会上发表就好了。”

    “卓,你……”

    “给我快点!”日野原学长毫不留情地踹了两人。

    萩本兄身为发表人,萩本弟则为共同发表人的形式,两人站到白板前。日野原学长坐在摺叠椅上,做出淮备静静聆听的姿势。

    萩本兄双手放在身后,眼睛闭著。看起来像苦思该如何整理重点,也像纯粹在摆架子。不久,他眯眼望向天花板。日野原学长显现出焦躁态度时,萩本兄终于郑重开口:

    “人类的一生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耗费于睡眠。”

    简报开始。

    “睡觉时,我们会梦到各式各样的梦。梦的世界中不存在必然,庞大的梦境是受到巧合支配。换言之,人类唯一无法以自己的力量管理的时间,就是梦的时间。所以,要是有可以事前操作,让人梦到想做的梦的枕头,那会是多么美好呢?我们成功开发的回忆枕,就是将『曾在现实中发生的回亿』在梦中重现的枕头。好比说初恋,或是青春的一页,装著这些宝物的回亿抽屉,只要透过这个枕头就可以在梦中自由打开。而我们具有高中生特有的柔软创造力,以及任何问题都用未成年身份逃脱的不屈意志,最终开发成功。”

    用未成年身份逃脱的不屈意志 我替他们感到害臊、不禁紧抓著大腿低下头。

    “穗村,认眞听。”日野原学长小声警告。

    “这算什么嘛。”我悄声说。

    “这是经手第三者的梦境操作。只能在科幻小说中看到的怪物级发明,被高中生的他们做出来了。”

    我还以讶异的神情,百般无奈下只得继续听萩本兄的说明,此时走廊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日野原学长轻声说:

    “哼,看来是其中一名买家。这样演员都到齐了。”

    那个人会是哪来的笨蛋?我注视著社办拉门。拉门以猛得几乎毁损的力道敞开,一名将枕头抱在腋下的男学生满脸怒色地冲进来。

    “这是瑕疵品?之前没听你们说过啊!”

    他是春太。

    我从椅子上滑落。

    “你这个管乐社之耻!”

    我用力拽著春太的领口摇晃。他宛如花梗弯折轻晃的向日葵,一颗头正前后晃动。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放开枕头。

    “为什么小千在这——”

    “把炸弹拿来,我要杀了你再自杀!”

    “冷静、冷静!”

    我的鼻水忽然流出来,喷嚏打个不停。抗过敏药的药效过了。我跪下来用卫生纸擤鼻涕,慌忙想伸手拿书包,此时荻本兄的手掌伸到我面前,掌心放著一颗可疑的药丸。

    “这是我们开发的特效药。”

    也就是有什么后果都不奇怪吧。我拍开他,从书包里拿出药放在掌心,直接丢进嘴里咕都一声吞下去。在我寻找新口罩的期间,日野原学长向春太简单交代源由。

    “……原来是这样。”抱著枕头的春太点头。

    “上条也愿意帮忙吗?”日野原学长问。

    “如果我能发挥什么用的话。”

    “你还在?快点把枕头丢进焚化炉烧掉,拿著一万圆钞票滚回去!”

    毫无反省之意的春太拉了张椅子过来。

    “小千,他们的发明很厉害。你听过详细说明了吗?”

    荻本兄弟在白板前不知所措。不管是日野原学长还是春太,我以外的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成了敌人。

    我一个人激动不已,而加入春太的简报会议再度开始。

    “好的,各位,说明在梦中重现使用者回忆的方法前,我要在此否定逐渐成为学说的luciddream,也就是清醒梦(注:清醒梦是一九一三年时由荷兰医生FrederickVan Eeden提出的名词,意指在睡眠状态中,意识依然保持清醒。在这种状态下,人能够在梦中拥有清晰的思考能力和记忆力,部份的人甚至可以感觉到梦境真实得如同现实,但也知道自己正在作梦,有时甚至可以直接控制梦的内容。)。清醒梦的存在可能是我们的错觉,梦中事其实根本是我们还清醒时发生的事。比方说,我们认为,人睡前有时会想到喜欢的人吧?大家应该是把这种妄想误认成在作梦了。我们查过种种文献后,断定清醒梦学说还没完整到可以采信的阶段。而且——这一点都不好玩。”

    “你刚才说出眞心话了!”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指谪。

    “……好啦好啦,穗村,就听到最后嘛。”日野原学长安抚我。

    “……是啊。小千,惊人的在后头。”春太神情爽朗。

    我不情不愿地坐回椅子,获本兄清清嗓子继续说:

    “此外,当事人只要持续练习操作记亿,就可以作清醒梦,不需要第三者介入。但如果要发明东西,这东西要可以缩短宝贵的时间。换句话说就是用起来顺手方便,所以我们不采纳清醒梦的原理。”

    春太鼓掌,日野原学长则深深点头。男生都这样吗?

    “哥哥……”萩本弟窃窃私语。

    “怎么了,卓?”

    “简报要用开头三分钟决胜负。有个人好像快跟不上了。”

    萩本哥朝我一瞄。咦?我吗?

    “其实,想买我们开发的回忆枕需先经过一个阶段,所以一定要匿名。购买前,对方须向发明社提出叫做『回忆申请』的三个关键字。”

    “……回忆申请?”

    我被这个奇特的字眼吸引住。

    “对,买家要申请回忆。”

    “什么嘛,非得把这种私密事告诉发明社吗?”我好像明白枕头的关键装置了。“反正肯定是把影片或录音做得像剧情纪录片,手法就像睡眠学习那样吧?”

    我忽然意识到,春太会为这种东西付一万圆吗?

    不出所料,萩本兄耸耸肩。“睡眠学习那种不科学的做法,我们发明社不可能认可。”接著他伸进工作服内侧,拿出一个茶色信封袋。

    “这是什么?”

    “回忆申请的范例。现在特别允许你们看里面的内容。”

    我像拿到压岁钱的小学生一样,把茶色信封袋倒过来抖了抖,里头掉出一张笔记本纸张大小的纸片。日野原学长跟春太从旁看过来。

    •白… 7

    •粉红… 2

    •蓝… 1

    上头竟然写著三种颜色和色彩的比例。要怎么运用这玩意在梦中重现回忆?

    这时,萩本兄一拍白板地宣布:

    “这次发明的关键构想,就是用三种颜色控制梦境!”

    “在那边皱眉的你。”

    我突然被萩本兄的教鞭指到。又是我?

    “你知道『临终摇米』这个词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惊慌。我没听过,于是摇摇头。

    “以前吃不到米的百姓在临终前,会请人在耳边摇动装著米的竹筒。这是一种习俗。 这样一来,据说百姓就能心满意足地死去。”

    “喔……”

    “住在美国喀拉哈里沙漠的布希曼人会在土地挖洞,睡觉时将耳朵放进洞里,这样就能随时靠声音察觉危险。此外,也有患者陷入好几年的昏睡状态,都没有醒来,最后靠著血亲的呼唤苏醒的案例。我想强调,在半清醒状态——也就是做梦的快速动眼期,听觉在五感之中特别活跃。”

    “就是闹钟的原理吧?”春太举手发言。

    “对,利用了人类的防卫本能。”

    “这个人就算用三个闹钟也醒不过来。“春太指向我。

    “这相当不妙,她在野生丛林中会活不下去。“

    完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也举手发问:“然后呢,听觉跟三个颜色有什么关系?“

    “你做过有颜色的梦吗?“我反而被获本兄问问题。

    “……有是有。”

    “梦境,在学说中是黑白世界。请你想想。颜色是因为光的反射才能重现。就算梦到有颜色的梦,那也是记忆中的颜色,事后才加上的。”

    荻本兄没符错失我脸上闪过困惑。

    “也就设说,你会用记忆的调色盘为原本黑白的梦境著色。如果有人梦里没有色彩,就表示在快速动眼期中,那人的脑部活动并不活跃。这多半发生在身心疲劳的时候。”

    原来如此。

    “此外,有生以来一次都没看过红色的人,绝不会梦到有红色的梦。”

    嗯嗯。

    “用得到记忆调色盘的,从头到尾只有快速动眼期中的本人。但只要运用一个方法,第三者就可以操作记忆调色盘,强制涂改梦中的颜色。”

    “……只要用一个方法?”这是卖关子的惯用句。

    “只要用一个方法。”萩本兄铁了心要引我发问。

    这时候就忍耐配合一下吧。“睡觉时,在耳边小声说出颜色的名字……这样吗?”

    萩本兄噗赤一声,他忍著笑意。

    “人类在快速动眼期时,认知到声音而非言语。假设听得见好了,睡著的人要是叫律该怎么办?他说不定听到录就会醒过来哦。”

    他压抑的笑声变成了“暌哈哈”的大笑。

    我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察觉到危险的萩本弟拿来卷起的模造纸,淮备贴到白板上。荻本兄按捺住动摇的心情,继续说明:

    “我接、接下来想说明『色听』。这是一种透过听觉刺激,让人联想到特定颜色的现象。这跟管乐社也有关,坐在那边的上条显然很感兴趣。”

    “咦?”

    我不禁望向春太。抱臂坐著的春太眼神变得很锐利。

    “我举个例子。你听过影评人水野晴郎担任解说的『周五特映会』吗?没听过的话,可以问爸爸妈妈。节目开头有段用晚霞中的港口当背景,播放小号独奏的桥段,非常令人印象深刻。那个小号旋律就是朱红色,引人联想到带著愁思的红色印象,跟晚霞的场景很搭。再举另一个例子:一九四〇年的迪士尼动画有部叫《幻想曲》的作品。这部划时代的作品基本土没有故事情节,而用古典音乐搭配色彩丰富的动画组合而成,称为结合色彩与音乐的最高杰作也不为过。贝多芬交响曲——F大调第六号交响曲《田园》在这部动画中精妙地转变成充满色彩的力作,给人最深刻的印象。”

    眞的吗?——我对身旁的春太耳语。

    没看过的话,最好去看一次——春太小声回答。

    “更进一步说明好了。日文中有『黄色的声音』这个比喻。因为部分女性特有的中高嗓音用音符来形容的话,相当于La的音,这会让人联想到黄色。其实从一九〇〇年开始,色听就被广为研究,最后大致在统计学中确立起法则。”

    此时,萩本弟将模造纸贴在银幕的替代品——白板上。

    Do ……红色

    Do# ……紫色

    Re ……紫罗兰色

    Re# ……深蓝色

    Mi ……金黄色(太阳般的颜色)

    Fa ……粉红色

    Fa#……蓝绿色

    Sol……蓝色.

    Sol# ……亮天蓝色

    La ……清澈的黄色

    La# ……橙色

    Si ……鲜明的古铜色

    “这里之外的低音 、髙音域、和弦组合,也会使颜色产生变化。这里而当然会有个人差异,不过基本上视为多数人共通的感受。”

    我凝视著模造纸上标出的音阶,笼罩在眼前的雾气突然散去。

    “……你们的发明难道是——”

    “你猜得没错。”荻本兄咧嘴一笑。“不是用记忆或时间序列,而是用与回忆有关的“颜色”勾出过去的回忆。根据实验结果,我们的结论是——快速动眼期时,脑部能处理的声音以三个音为极限。”

    “……三个音?”

    “对,就是仅限『用三个颜色重现的回忆』丨理由有两个。关于第一点,如果是玩过电视游戏、任天堂红白机长大的那代大人,想必更容易想像。靠三个颜色,加上调整比例,意外就描绘得出具体的画面;第二个理由是防止客人不满。若是复杂的回忆,颜色数量也会增加。这样一来,快速动眼期时,传达给脑部的声音就会变复杂,联想到回忆的困难度也会因人而增。更重要的是,受到三种颜色的条件限制,使用者才会认眞回想,考虑选哪个回忆,对吧?这个过程很重要。”

    这时,第二张模造纸贴了上去。

    <例题> 想在梦中重现,自己和初恋对象在樱花季相遇的回忆。

    “这种情况不能用粉红色表现樱花。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樱花是用白色当基调的淡粉红。画过樱花就会知道,几乎都是用白色颜料。假如当时的初恋对象穿蓝色衣服,要简单表现出回忆画面的话——”

    •白… 7

    •粉红… 2

    •蓝… 1

    “就会变成这样的回忆申请。九成的樱花景象,与一成的蓝色。如果回忆在心上烙下的痕迹够深刻,这三种颜色和比例就足以成为触媒,让人在梦中勾出联想。梦中的颜色也会一口气改变。你可以想像成舞台剧中更换布景的瞬间。”

    萩本兄在默默屏息的我掌心上,放下一个小小的电路板。

    “这个电路板会放出根据回忆申请特制的摇篮曲。”

    “摇篮曲……”

    “我们选用不会让使用者醒过来的微弱音乐盒音色。只要藏在枕头里的压力感应器启动,就会配合人的快速动眼期播放音乐。关于颜色与声音的关连性,我们反覆进行过临床实验,现在导入和弦与独门混合配方,也能对应各种色彩与浓淡。”

    我抬起头,敬佩地注视著获本兄。

    “只要你拥有美好的回忆以及回忆枕,睡眠将是你此生最期待之事。”

    我宛如梦游症患者一般连连点头。

    “收您一万圆就好。”

    这时日野原学长侧踢像苍蝇振翅一样搓著手的萩本兄。

    “哪来的临床实验。明明就是你们满心尽早拿到钱,跟妹妹一起做出的三人结论。”

    我看著萩本兄弟在讲台上像汉堡般摔在一起,猛然回过神。

    “眞的吗?”

    “眞的。如果要当成商品贩售,至少得做过一千次的临床实验。”

    我对从刚才开始就没什么反应的春太感到疑惑。

    “……你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才买吗?”

    “是啊。色听的比对表就如同第一张模造纸所示,早就整理出来了。他们的构想花一万圆买都算便宜。”

    “上条,你申请了什么回忆?”

    听到日野原学长兴味十足的问题,春太将手伸进制服口袋。

    我拉拉淮备将纸片递过去的春太袖子。

    “欸,春太,这东西拿给别人看没关系吗?”

    “没问题的,反正也看不出什么。”

    春太指定的回忆如下:

    •橙色(晚霞色)… 3

    •米色… 6

    •苔绿色… 1

    “嗯。完全看不懂。”日野原学长侧过头。

    “这代表我第一次吃到的营养午餐,是加了豌豆的肉酱义大利面。”春太转向暮色迟迟未临的窗边,遥望著远方。

    我发出“啧”的一声。

    我想起跟春太第一次见到草壁老师的地点。那是装修中的新校舍。在米色墙壁环绕的空教室中,没有参加入学典礼的老师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独自伫立在那里。当时草壁老师穿著米色的毛衣。这是我印象非常深刻、十分重要的回忆情景之一。

    ……等等。

    “每晚让老师在梦里登场,你是想做什么?”

    我用日野原学长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说,而春太紧紧抱住枕头并低下头。那恶心的模样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要买一个枕头!我也要在梦里参战!”

    “你怎么搞的,穗村,突然说这种话。”日野原学长露出诧异的表情。“枕头已经买不到了”

    “不管、我不管,再不快点,他会在梦里被玷污!”

    日野原学长从后方架住跟春太拉扯著枕头的我。

    “冷静下来,穗村。你忘记特别命令了吗?”

    “……特别命令?”

    “要找出另一个卖家。反正上条的枕头也要退还了。”

    “怎么这样!”春太一脸失望。“这可是我春假里唯一的乐趣。”

    “上条,等你毕业后自己赚钱,在彼此都能负责任的立埸再买完全版就行了。”

    我总算咽下紊乱的呼吸,转头看日野原学长。“有线索吗?”

    “我这边有发明社这些人接过的回忆申谓。”

    “上头有标明哪三个颜色?”

    “嗯,差不多有啦。”不知为何,日野原学长语带含糊。“他们说对方是以预付一万圆的方式申请。”

    “……预付?”

    日野原学长使了个眼色,萩本兄拿出麦克笔。他在白色模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贴到白板上。萩本兄说:

    “这就是让我们束手无策的另一位买家的回忆申请。”

    •象息… 10

    •(无)

    •(无)

    我跟春太都睁大眼睛注视著上头的字。

    “这是色彩辞典上有记载,但到现在都还不明的神秘颜色。这是没人看过的颜色,根本无法重现。”

    荻本兄带著苦恼的表情吐出这句话,日野原学长接著说下去:

    “但买家看过。对方重要的回忆,全都染上了象息这一色彩——”

    我在等待这段话的后续时,紧张地呑呑口水,内心浮现不祥的预感。

    “这就是特别命令。你能不能解开这个谜团,找出那位买家?”

    3

    世界上最具权威的色名辞典,是麦尔兹与保罗在一九三〇年发行的初版《色彩辞典》。这本色名辞典收录七千色以上精巧印刷的颜色范本、约四千种色名,现在仍无匹敌者。“象息”约在一八八四年留下记录。麦尔兹与保罗的色彩辞典提及,这是样貌完全不明的颜色。

    “……谁知逍大象的呼吸是什么颜色。”

    转头不再看白板的我总算活过来似地说。思考超过百年以前,怪人想像出来的大象呼吸是什么颜色,根本是浪费时间。

    “如果是你,一定找得到眞相。”日野原学长自信满满地说。“大概吧,大概一定可以。”结果他又不负责任地作结。

    我觉得好像要开始偏头痛了。

    “……关于呼吸的颜色,日文里好像有个青色什么什么的词。”

    “你说青息吐息吗?(注:意指因困难、忧愁或痛哭而发出的叹息,或形容这种状态。)”日野原学长闭上眼睛。“就是这个!”他猛然睁眼。“我们要盘问全校学生,一一调查有没有人的呼吸是青色的。”

    拜托来个人阻止他吧。

    我以青息吐息的心境看向发明社的两人。“说起来,你们已经收一万圆的预付款了,应该有办法跟买家接触吧?对方网路昵称是什么?也有电子信箱吧?”

    萩本兄深深叹气,回我——张苦瓜脸。“无论是谁,用过网路必留下痕迹。若有纪录,理论上就能够追踪到天涯海角。”

    “那就追到天涯海角啊。”我说得不负责任。

    “对方是个高手。”萩本兄的眼睛亮了起来。

    “……高手?”

    “匿名专家,匿名之王。对方相当精通电脑与网路,因此打从一开始就采取乾净溜溜,断绝足迹的手段。”

    我稍微倒抽一口气。

    “难道那种彷佛会出现在好莱坞电影的高明骇客,就隐身在我们学校的学生中?”

    “这是最初的试探。“萩本兄从工作服口袋拿出一张纸。那是回忆枕的申请书。

    内容由报纸头条剪贴而成,如同一封恐吓信。

    ……蠢毙了。这所学校里全是一群蠢蛋。

    我开始淮备回家,抱著枕头的春太却兴味盎然地望著那张纸。

    “原来如此。这是世界上最安全、最不会暴露身份的联络手段。”

    “什么——!”

    “的确是这样。”日野原学长附和。“听说被美国盯上的大型恐怖组织联络网,其实就像国中女生一样,靠从信纸撕下来的纸片传递讯息。”

    “等等、等等。”我也得快点加入对话才行。我一步步逼近萩本兄。“那你们怎么收那一万圆的?”

    “通常是由发明社设置的特制捐款箱,不过这笔钱是跟申请书一起塞在社办的拉门下。我们将收据塞在同样地方,隔天就被抽走了。”

    “就跟喂食野生动物一样好玩呢,哥哥。”获本弟说。

    我烦得想抱住头。

    萩本兄也露出困扰的表情。“问题是对方频频催我们回忆枕的制作进度,而且同样用剪贴信。”

    这也挺让人不舒服的。

    “我们明明就还在为象息烦恼呢,哥哥。”

    “眞的,害我们不得不哭著买下色彩辞典。这英文版就要三万圆,眞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亏了一大笔钱。”

    萩本弟从柜子里拿来大部头的厚重辞典。“根据纪录,象息出现的八年后,象绿出现了,四十四年后则有象肤这个颜色登场。”

    他在我们面前翻开书页,秀出颜色范本。

    象绿是暗绿色。

    象肤是带著茶色的灰色。

    “哦。”一起低头细看的春太开口。“这是狩猎大象的猎人衣服颜色,跟大象表皮的颜色吗?在这个时期,盗猎象牙大概很盛行。”

    “你觉得象息和这有关吗?”日野原学长斜著眼问。

    “没有。”春太马上回答。“狩猎大象仅是为了象牙。我也想过是不是跟青息吐息类似,但时序不合。”

    象息。没人见过的颜色……

    同时,付了预付款的匿名买家也没人见过。谜团好像越来越深了。

    我问荻本兄:“欸,联络是单向的吗?”

    “我们用学校网站的留言板联络对方。”

    “奇怪——”依然抱著枕头的春太插嘴。“如此坚持匿名的理由是什么?”

    萩本兄点头。“不得已之下,我们在社办前设置了防盗用监视器。”

    白板用磁铁贴上两张照片。

    现在这里好像刑事剧的办案会议室,令人兴奋。两张照片都是昏暗模糊的画面。第一张拍到一个娇小的女学生,看起来宛如嘶吼著威吓人的猫。大概是用了闪光灯,有红眼现象产生.,第二张是同一个女学生飞快逃跑的背影。

    她就像眞正的野生动物、或者是品种珍贵的密林动物。

    我突然注意到她肩上背著大箱子,那是乐器箱。我不禁望向日野原学长,好像明白他托付我这项特别命令的眞正意图了。

    为了回应他的期待,我再度仔细察看。从前端稍微收窄的形状,可以看出是管乐器。

    “以小号来说好像有点大……”我说。

    “这是铜管乐器的箱子。从这个大小来看,好像是长号。”春太低喃。

    获本兄补充说明:“摄影时间是第四节课的上课期间。剪贴信塞在以往的位置,不过仍然是在催促制作进度。”

    “——怎么样?”日野原学长看著我和春太。“有这些特徵的女学生并不在管乐社内。你们有头绪吗?”

    我跟春太互看,结论就是没有头绪。社里只有两个长号演奏者,因此我们正对人才如饥似渴。要是有头绪,早就去邀她了。

    见我们摇著头回答,日野原学长有些丧气。

    “这是在上课期间拍到的,表示她可能是即将毕业、自由到校的三年级生……”

    这句话让我也灰心起来。这表示她下个月就会离校。

    “三年级生啊。我有兴趣了。”春太的反应不同。“有没有办法把她找出来?好比说在学校网站的留言板上留言:已知象息的颜色,现在需要您的协助,恳请尽速联络——诸如此类。”

    “她会因为这种说法上钩吗?”我在春太耳边悄声问。

    “她其实是想知道象息是什么颜色。如果她知道,照理说就不该为难发明社这两人,她会改用易懂的其他颜色申请回忆。”

    “原来如此,有道理。”日野原学长盘起胳膊轻声都脓。

    “用到稍嫌粗暴的手段也没关系。我觉得在她的存在演变成问题前,先抓到她比较。”

    听到春太的忠告,日野原学长偏过头凝视照片。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或许是这样没错。喂,发明社的。”

    “是!”萩本兄弟跳起来,感觉就像平时做过一大堆亏心事似的。

    “三十秒内想出抓住她的点子。”

    可怜的萩本兄弟在社办里跑来跑去。萩本兄打开贴著“申请专利中”标签的置物柜,从中拿出呈U字形、约两公尺长的铝棒。这铝棒设计成,握住抓握处,U字形部分就会像伸缩怪手一样张阖。我在时代剧逮捕犯人的桥段中看过类似器具。

    “这是按学生会订单制作的现代版刺叉,请看。”

    我瞪著转向窗外吹起口哨的日野原学长一眼。眞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

    接著,获本兄拿出巨大模型枪。约扩音器那么大,枪口直径有二十公分。

    “这是萩本式捕捉网。”萩本弟自豪地说。

    我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想来是枪口会射出捕捉用的网子。

    “这不需要枪枝执照,而且萩本式网子也改用柔软的塑胶绳。”

    “柔软的塑胶绳?”春太皱起眉头,对这个词做出反应。

    “这就不会有害对方受伤的疑虑。”

    “……好,我淮了,试试看吧。”

    日野原学长发出指示,萩本兄弟对彼此点点头。

    隔天,第五节课快结束时,日野原学长传了封邮件到我的手机。

    听说他们非常轻易地就用萩本式捕捉网抓住她了。反省会跟扫除结束后,我跟春太连忙赶往发明社的社办。

    满脸是抓伤的萩本兄弟像没用的看门人一样站在社办前。我战战兢兢地拉开门,只见日野原学长紧贴在墙上,刺叉卡著
最新小说: Hello,Hello and Hello 终将成为你 关于佐伯沙弥香(终将成为你 佐伯 早安,愚者。晚安,我的世界 亡国的征服者~魔王将征服世界~ 在被称为勇者后-然后无双男结成家庭- 火影忍者 超骨气忍传 为所欲为的前勇者再度转生,开始强大而愉快 魔法少女小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