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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二十一章「以人为形之物」)

    视认「其」存在,或感受到其魔力的人,反应形形色色。

    有人觉得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再盘算就够了,但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忽视。

    因为他们都察觉到了。

    察觉到那恐怕是不被欢迎来到此地的「异物」──与英灵同格的「某种东西」现世了。

    在这一刻,与它最接近的是剑兵狮心王与其主人绫香一派。

    「啊、啊啊……不……不要……」

    绫香抱起头,遮掩发生于眼前的惨剧──头颅爆裂而亡的青年尸骸,并当场腿软跪地。

    「──────唔!」

    她否认现实似的惨叫,而心中有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

    ──「又来了」。

    ──我「又」见死不救了……

    那便是如此近似绝望的情绪,以及试图掩盖那情绪的焦躁与恐惧。

    面对眼前才刚认识的青年猝不及防的惨死,使种种情绪瞬时攻上心头,彷佛触发精神的保护机制般,另一个冷静的自己从脸上显现出来。

    ──为什么那个人会被开枪?

    ──他好像知道我是谁……我却不认识他。

    ──因为我是主人?

    ──那他也是主人?所以才会被杀?

    那下一次目标会是谁?

    「……!」

    绫香即刻了解状况,抬头想站起来。

    然而眼前的震撼,似乎透过大脑扰乱了全身神经。双腿想要使力,颤抖的背脊却吸走了她所有感觉。

    这样的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剑兵怀里。

    剑兵将绫香迅速抱进附近的建筑物,在周围高楼完全看不见的死角放下她。

    「绫香,没事吧?」

    「……!」

    ──对了。

    ──现在不是发抖的时候。

    「嗯,谢谢。」

    抑止颤抖的,是她再度与剑兵立下契约的回忆。

    ──「试问。」

    ──「你是我的主人吗?」

    而她回答了剑兵。

    不知所需形式的她,并没有说出得体的言词。

    只是点头而已。

    如此将下颚往下动,单纯至极的动作,却是她记忆中第一次最需要决心的行为。

    ──我是自愿选择成为主人这条路的。

    她重省这点的同时,当时的决心也随之复苏。

    止息震颤,将叫喊推回咽喉里。

    事到如今,她依然没能完全理解主人与使役者的关系。

    但她知道继续哭哭啼啼,说自己只是个「受牵连的局外人」已于事无补。

    看来无论怎么做,她都无法摆脱这命运的轮回。

    无论想不想要,都被迫做出抉择。生命受到威胁,没有道理的变化蹂躏她的安排。

    不过,如今她不再是孑然一身。

    要是随随便便就倒下,与她立契的剑兵也会归于尘土。

    ──不能这样。

    ──我亏欠这位国王的,都还没还上半点。

    ──……不对,不是为了偿还亏欠。

    ──这是我的私心。

    绫香是在自身存在意义不明朗,不知为何而活的状况下卷入了这场搏命的战斗。

    为了改变这点。

    为了和这个与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爱管闲事又自由奔放的剑兵一起走下去。

    此时此地,没有她尖叫逃跑的余地。

    力量流过绫香全身,消失的感觉和血气全回来了。

    如今在全身奔腾躁动的,究竟是所谓的魔力,或只是强装勇敢呢。

    ──话说……有认识的人死在眼前,也不是第一次了……

    绫香半自嘲地这么想之后,忽然有个疑问。

    ──奇怪……?

    ──「那第一次死的是谁」……?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绫香不管心中涌现的嘈杂,站起身来。

    接着检视自己身处的现况,为下一步做打算。

    「……」

    回想起数十秒前的惨剧,那血红与腥臭使她一阵作呕。

    但她仍强行压下恶心感,并询问剑兵状况。

    「刚发生什么事了?」

    「是狙击,你们被好几个枪手包围了。普通子弹对我们英灵没用,所以是挑主人下手吧。」

    「咦?你是说……那不是英灵的攻击……是枪?」

    绫香咽咽口水,转动眼珠扫视周围。

    尽管她不太可能找得出包含狙击手的袭击者,她仍非得问清楚不可。

    「跟我搭话的那个人……已经……」

    圣杯战争是没有规则的互相厮杀,在光天化日下当街杀人这种事十足有可能发生。

    所谓的隐匿神秘,绫香也听剑兵大致讲解过,结果这剑兵居然上了电视受采访。只凭医院前的激斗,就能明白藏身于人群之中并不安全。

    「这样啊……光是用枪杀人的话,就不会抵触『隐匿神秘』的原则了。」

    「是这样没错呢。或许过去的圣杯战争也有这样的案例。喔不,假若是重视效率的魔术师,说不定还会鼓励这种事呢。所以才会有我们使役者。」

    绫香见过西格玛以及在沼地宅邸周围监视的集团,知道各处都有配备枪枝的武装佣兵走来走去。说起来,大多以枪或剑作为武装的约翰等警察还比较奇怪。

    既然武装集团的枪口会瞄准她,便几乎没有地方能待得安心了吧?

    绫香这想法使她感到一丝寒风抚过背脊,不禁问道:

    「……那如果有需要的话,会用炸弹炸掉那个大楼之类的?」

    「是啊。假如目的只是杀人,这个时代也有飞弹或化学武器能用吧?不过做到这样恐怕会破坏这座城市的仪式基盘。反过来说,若目的是妨碍圣杯战争的仪式,很简单,用所谓的氢弹把整座城市炸掉就行。就算目的是在仪式中获胜,毁掉区区一、两座大楼也根本不必犹豫。」

    剑兵说到这里,以颇为严肃的表情注视绫香说道:

    「哪怕里面像竞技场一样满满都是人,『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样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战争了呢。」

    绫香以讽刺掩盖沉重的现实,让心情没那么郁闷后对剑兵问道:

    「不晓得那个人的尸体怎么样了……」

    那位青年,似乎知道她的事──正确来说是与她有同样长相和姓名的「沙条绫香」。

    想知道更多情报,与猜想青年会不会是因为见了她才被杀的罪恶感交织之下,让绫香认为好歹要知道他的姓名。

    然而剑兵却面色凝重地望着他们进来的入口。

    「嗯?怎么了?」

    「就只是……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听洛克斯雷说,那个遭枪杀的青年爬起来了。」

    「……咦?」

    洛克斯雷是剑兵当作宝具的一部分带来的同伴之一。

    对方似乎是用念话那类的方式报告了现况,而绫香听了一头雾水。

    「呃,他不是头部中枪吗……这样还活着?难道有这种魔术?」

    「如果我没弄错,他真的不是英灵的话,有几种可能。」

    剑兵接连竖起指头说出他的推测。

    「第一,那可能是幻术或使魔的替身,不过当场爬起来就没意义了。第二,他用魔术重生了炸开的脑袋……听我一个精通魔术的随从说,若是极为高等的魔术刻印或近乎魔法的神秘,是有可能做到外表上的复活……这点先暂时保留。第三,他有可能是高阶的吸血种、精灵种、来自星之内海的幻想种,或是来自星空之外的降临者那样的异常分子,这样就不太妙了。」

    「是怎么个不妙法?」

    「隐匿神秘都变成其次了。人类的城市,根本就是不值一顾的沙堡而已。」

    剑兵像是忆起曾经见过的「某物」般,透露出霸气、激昂、畏惧与好奇交掺的复杂表情。

    但他似乎又接到后续报告,对绫香严肃地说道:

    「射杀那个青年的枪手们……早已被收拾掉了。」

    「你说收拾……」

    绫香明白那字眼的意思,不禁吞吞口水。

    「绫香,你怎么想?我是很想继续打,但对方不知是敌是友,建议你最好以安全为第一优先。不仅是魔力,精神上的疲倦也会降低续战能力。」

    生前闯过无数战场,在亲族诡计中生存下来的剑兵,听见了直觉的低语。

    现在来自建筑物外的气息,比一般英灵还要危险。

    「说不定还来不及判断他是敌是友,这栋建筑就已经被夷平了。」

    ×          ×

    与他们距离次近的,是和绫香一起从固有结界返回现实世界的那群警察。

    几分钟前。

    约翰与贝菈听见大道上响起削风声与柏油碎裂声,发现那是来自远方的狙击。

    他们环顾四周,见到胸口涌出鲜血的费拉特站在稍远处。

    并在见到狙击手轰掉他脑袋的当下,没等贝菈指示就以附近建筑或车辆作掩护。

    「沙条绫香她……有剑兵保护吧。」

    为身为平民的绫香担心的约翰,见到剑兵设下水墙带她逃离后松了口气,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与哀痛支配了他的脑髓。

    ──可恶,费拉特.厄斯克德司被……

    ──谁干的?其他阵营的主人?

    最先猜想的是巴兹迪洛.柯狄里翁阵营的史夸堤奥家族的狙击手。

    可这里是中央大街。

    不仅警察遇袭使得出入受到管制,这里还是圣杯战争「官方」的辖区。

    ──难道是官方的人……?

    ──局长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警方也有使用远程宝具的狙击手,不过刚刚那一击八成不是宝具,单纯是正常枪械的物理性狙击。

    那么究竟是谁下的手?

    状况不适合慢慢推论。

    贝菈尝试联络局长时,事态仍在变化。

    他们都见到了。

    那名脑袋被轰碎的盟友──费拉特.厄斯克德司身边诞生了难以名状、几乎要捣毁目击者神智的怪物,并朝附近大楼飞去。

    那恐怕是英灵开膛手杰克最后的抵抗。

    然而,在冲动下绞尽全力的英灵还没来得及抵达楼顶,就化作光尘消失了。

    魔力的传输断绝后,使他无法维持形体。

    不知是完全消灭了,抑或只是强制灵体化。

    无论如何,既然主人已死,接下来只有重订契约或消灭两条路。

    虽然约翰他们只是在教堂和青年有过几句对话,他们仍大致理解了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费拉特的言行的确不像魔术师,个性相较于一般人也是格外洒脱,但绝不是个坏人。

    或许这样的评断,与他们不仅是魔术师,还是处于警察立场的魔术使用者,并培养出了基准异于钟塔等组织的特异价值观脱不了关系。

    ──「你们就是正义。」

    局长在圣杯战争乍始之际说的话,有如祝福亦如诅咒,流窜在他们全身。

    因此,他们一时难以接受盟友年轻的性命,如此轻易地从眼前被人夺走的状况。

    「二十八人的怪物<Clan Calatin>」都早有觉悟,当情势所逼,可以为正义对缲丘椿这名少女痛下杀手。如此一点时间也不给的残酷死法,使约翰甚感愤慨──

    下一刻,那激动成了困惑。

    「咦……?」

    不只是约翰。

    贝菈同样瞠目结舌,中断了与局长的通话。

    其他警察们也表情各异地为眼前状况感到混乱。

    这是因为──一团影子忽然包住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头颅迸裂的遗骸,随后,理应消失的头颅恢复原状,还站了起来。

    弓兵在医院前战斗时身上的「污泥」瞬间闪过脑海。

    但他们很快就了解两者并不相同。

    当时的「污泥」是彷佛要烧尽一切的暗红色。后来吞噬他们所有人的缲丘椿的使役者,是要拖入万物,让人心底发寒的灰暗。

    相较之下,包覆费拉特全身的则是完全的虚无。

    那有如吸收了所有光线的纯粹漆黑,最后凝聚在贯穿费拉特躯体的弹孔上──

    见到出现在虚无后方的人物,使几名警察忍不住大叫,约翰与贝菈也在冷汗直流中明白了一件事──

    那绝对不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根本就不是人类。

    ×          ×

    水晶之丘 最顶楼

    缇妮.契尔克感受到它诞生的气息,顿时有种全身插满毒针的错觉。

    尽管如此,为维持其使役者──吉尔伽美什肉体的魔术仍未中断。

    因为她知道只要稍一闪神,眼前的肉体就会因再也无法维持灵基而崩毁。

    聚到窗边看状况的族人部下们,也纷纷发出疑惑的惊叹。

    缇妮依然不为所动。

    接着传来的是部下们充满恐惧与焦躁的声音──

    那是什么?

    怪物!

    乱糟糟的言词在套房内漫天飞舞。

    缇妮听了那些以魔术师而言实在过于空洞的叫喊,也不认为是部下们的心智出了问题。

    她的魔术,是从土地龙脉汲取大地的魔力。

    所以她明确地感受到──

    有某种「异物」,诞生在这片大地上了。

    力量异于英灵和魔术师的不合理之物降临了。

    但即使明知如此,她也没停下施行魔术的手。

    彷佛在说,这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灌输魔力之余,她针对自我不断自问自答。

    自己缺少什么?

    自己必须做什么?

    自己──缇妮.契尔克是什么人?

    被悔恨束缚的少女,不断地寻找答案。

    吉尔伽美什。

    因为她是这稀世英灵的主人。

    因为她是伟大英雄王的臣子。

    ×          ×

    史诺菲尔德西部 森林地带

    「……」

    附身于菲莉雅的人物摆曳着色如冬湖般的美丽银发,转过身来。

    狂战士──胡姆巴巴的主人哈露莉看着从森林望向城市的她,问道:

    「……请问怎么了吗?」

    「嗯,出了点事。」

    对方答得轻描淡写,但仅仅是听见这句话,哈露莉体内的魔力就疯狂躁动。

    在她眼前的,是寄宿乌鲁克文明丰饶女神伊丝塔之灵基的人工生命体。

    正确而言,那只是女神伊丝塔遗留于世的「加护」人格化,但在哈露莉眼中已与面对神灵本身无异。

    遭神灵残响侵占的人工生命体对哈露莉没有多看一眼,她注视着耸立于市中心的水晶之丘并诧异地低语:

    「哼嗯,这时代也会诞生出『那种东西』啊?」

    「?」

    「无所谓,不用急着现在决定给予祝福或予以排除,比起那个,得准备迎接古伽兰那!麻烦归麻烦,我已经对那孩子宣告过,在那两人会合之前不会对他们出手了。」

    「降神者」虽然感兴趣,但并不打算现在亲自出马似的改变话题。

    听了她的话,哈露莉在心中起了疑问。

    ──「那两人」……?

    多半指的是前些时候稍微提过,关于她「显现原因」的那两人。哈露莉猜想,其中之一就是曾在教堂前战斗,身披黄金铠甲的弓兵。

    但这名弓兵应该已经被胡姆巴巴解决掉了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对那两人出手」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神灵的想法。

    ──这是某种程式错误吗?还是……

    「就某方面来说,那个烂东西没跑来森林算我们好运。这也是世界臣服于我的结果呢。」

    她说出对自己的至高无上不带丝毫怀疑的言词,堂而皇之地睥睨整座森林。

    「真是块好地,让给那个烂东西就太糟蹋了,不交给我有效运用怎么行呢!」

    接着,她说出了字面上怎么看都是玩笑,但加上神灵之声后意义便截然不同的「神旨」。

    「我要把这块土地『变成新一代的耶比夫山』!」

    「……什么?」

    即使菲莉雅<伊丝塔>的声音含带哈露莉无法比拟的神秘,她仍不禁有此反应。

    ──耶比夫山……是说札格罗斯山脉的贾贝.哈姆林?

    ──安海度亚娜写的史诗里,被女神伊丝塔粉碎的那座山?

    眼见哈露莉如此困惑,那美丽的人工生命体脸上漾起一抹添附神性,使常人难以抗拒的迷人微笑。

    她像要强调那绝非戏言似的说道:

    「我要在古伽兰那<那孩子>到来之前盖好神殿……要帮我的忙喔!」

    ×          ×

    史诺菲尔德工业区 肉品加工厂

    「……」

    化为巴兹迪洛阵营工房的肉品加工厂。

    遭到哈露莉的使役者狂战士破坏了大半,目前是暂时以普列拉堤的幻术勉强维持机能的状态──而这一天以来,不需依赖幻术的机能已修复了不少。

    这当中,弓兵阿尔喀德斯解除灵体化,来到正透过「污泥」吸收魔术结晶的巴兹迪洛面前。

    「怎么了?」

    巴兹迪洛以最简略的言词问话,而阿尔喀德斯答道:

    「那个智取我的魔术师……出身地似乎与我有点渊源的男子,『好像叛变了』。」

    「会有麻烦吗?」

    「要交过手才知道。但是从气质上来看……对人类来说会是麻烦吧。」

    听了阿尔喀德斯口吻平淡的答覆,巴兹迪洛手也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就随他去吧。」

    巴兹迪洛也淡然地回答,将魔力与感情注入企图侵蚀他,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污泥」。

    彷佛在呵护、培养充满人性之恶的「污泥」一般。

    「虽然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同伴……能利用的破绽自然是越多越好。」

    ×          ×

    史诺菲尔德北部 大溪谷

    「还好吗,主人?」

    借骑兵灵基显现于世的希波吕忒,以关心的语气问道。

    因为与主人有魔力连结的她,感受到主人现在极为慌乱。

    她没有多问原因。

    因为主人慌乱的理由,她心里有数。

    他们位在改造溪谷部分土地空间而成的天然工房。

    在这高度异界化的空间内,能够大范围监看外界动静,并且隔绝所有外来的干涉。

    发自内心赞叹其技术之余,希波吕忒收紧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主人慌乱的原因」──出现于城市方向的极度异常气息上。

    「我随时可以行动。以使役者身分来到这里的我,即使贵为亚马逊女王,也不会吝于为对等的朋友搏命奋战。」

    「嗯,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工房深处「响起年轻男子的声音」。

    希波吕忒相信他的话,不再多问。

    她的主人是值得信赖的人物。

    身为使役者,身为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这个体的一切都十分肯定。

    肯定自己遇见的,恐怕是这场圣杯战争里最好的主人。

    ×          ×

    对我而言,「我」──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是亲爱的邻人。

    ──有声音。

    不算是兄弟。

    也不是多重人格。

    因为从灵魂与存在基盘来看,我和「我<费拉特>」是不同个体。

    ──这是什么声音?

    ──嘎吱作响。有东西在互相压迫。

    ──身体里有某个东西在毁坏、碎裂、断折。

    自我萌生的顺序,应该是我在前。

    但我无法断定。

    说起来,假如我的自我是站在「我」的脑部机能上成长,先有谁这问题基本上没有意义。

    ──声音、声音。身体,不能动……啊啊,是我。

    ──声音……在我……体内。背脊……好热、好痛、好冷。

    ──我的身体……现在,怎么了。

    继承魔术刻印的那瞬间,这身体暂时的主人──「我」的自我便功成身退,会从我之中完全消失。

    这就是一千八百年前写下的剧本。

    看来「我」那名为梅萨拉.厄斯克德司的祖先不仅是个浪漫主义者,同时也是货真价实的魔术师。

    一如你们所熟知的魔术师。

    这样让你们比较放心吧?

    ──这里……声……声音。声音。谁的……声音?

    ──什么都看不见……那是谁。哪里。在哪里。

    那被称为不祥之子,遭双亲疏远的灵魂,应该不会被我吸收,只是当作废弃资料删除才对。

    可是啊,「我」还是注意到我了。

    他注意到了。你们相信吗?

    打从意识萌芽的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构成他自己的回路底下,藏有我的存在。

    我想……他的天才大概与我无关。

    尽管只有眼睛,能在这个将成为我肉体的完整个体中发现这点,或许是他自己的资质使然。但是,他的惊人之处并不在此。

    ──我的眼球……在哪里。

    ──快想起来。指头……被那怪物……毁了。

    ──费拉特、费拉特。

    ──没错,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目标」的……名字。

    ──我,我们「射杀的那个小鬼」。

    ──法迪乌斯……说他只是个魔术师。

    ──明明杀死了,为什么。

    ──英灵搞的鬼?不,不对。

    倘若借由运算指令<Program>埋藏着我的魔术刻印没有发生移植,我不过是个不完全体。

    因此,想要删除就能删除。

    我曾听说有吸血种能透过将灵魂烧录至他人身上以达成转生。很可惜,我的存在并没有那么扎实。

    必须有和梅萨拉所设计的魔术刻印组合起来的这个程序,我才会真正诞生。

    要是有谁在那之前就发现我,要消失的就是我了。届时,梅萨拉的魔术刻印会发动在完整的身体上,将机会传给下一代。也就是所谓的备案吧。

    可是啊,「我」并没有删除我。

    即使成长到一定程度,察觉我是什么样的东西,得到能够删除我的手段后也一样。而且「我」反倒向设计上会删除他的我伸出接纳的手。

    在理解一切的状况下。

    魔术师若是明白祖先的目的,或许会乐意献上自己……但「我」并不是那样。

    好吧,说不定是我……或者说梅萨拉比较特殊。

    在写入魔术刻印的程序中,并没有对我塑造魔术师气质的指令。

    梅萨拉只是要我活下去,存在下去。

    他追求的不是自身的存续,而是其作品的存续。

    希望后人追求,甚至在人理终结或人类割舍这星球后,也能留存于此星球的延续之道。

    ──这是什么声音。

    ──我……在对我说话?

    ……喔?意识终于转向我了。

    不,是意识习惯现况了吗?

    终于,二字也不太对。

    以这星球规范轴的时间流速来说,从我加速你的意识至今只过了仅仅三秒而已呢。

    ──加速我的意识?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暗。

    ──是念话吗?现在什么情况?身体不能动!

    才不是一片黑暗呢。

    世界是如此明亮眩目……充满了生存的价值啊。

    这都是「我」告诉我的。怎么会是一片黑暗呢?

    没错,或许只是……现在的你看不见而已。

    因为我挖去了你的双眼。

    然而「我」所说的不是视觉资讯,而是情感意义上的光明。

    但对于即将死去的你而言,或许在这两方面都不会有任何感受。

    如果你在死亡看到希望,就令当别论了。

    啊,对了。「我」一直很憧憬所谓的心眼呢。

    ──眼睛?眼睛,我的眼睛……

    ──你是谁,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最后见到的那个身影……

    ──简直就是……

    ──费拉特的另一个人格……是吗?

    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我不是那种东西。

    我啊……嗯,对喔,这样好了。

    反正解释再多你也不会懂,暂且把我当作恶魔之类的就行了。

    要记住是「之类的」喔。

    不是潜藏在这星球中的真性恶魔那么夸张的东西。

    而是更为概念性……你们人类社会的寓言故事里常见的角色。

    就像开膛手杰克用宝具在周围投射出图画书风格的地狱,可能和那里出现的怪物比较接近。

    毕竟梅萨拉.厄斯克德司想要亲手创造「它」。

    ──梅萨拉?他是谁……?你在说什么……

    ──啊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

    那个英灵……自称大仲马的男子,认知到了我的存在。

    可是,他搁置了我。

    几乎没碰触我的领域,将「我」和开膛手杰克搅在一起。

    那只有神乎其技可言,看不透其目的也教人心里发毛。

    然而那瞬间,我没有作这些感想的余地。

    套用人类情绪来说,那说不定是所谓的嫉妒。

    啊~啊,没错。那个杀人魔英灵使我「嫉妒」。

    那英灵与「我」的灵魂真正地混合了。

    假如我也做得到,「我」就不用死了。

    也能轻易弹开你们射出的铅弹。

    甚至将这圣杯战争……

    ……

    不,当我没说。

    这场圣杯战争属于「我」。

    不属于没有愿望要献给圣杯的我。

    我只是不时帮他解析而已。

    尽管「我」是个天才,一个人也做得到,但他一有机会就想打混,所以我也帮了许多忙。

    类似你们所说的导航系统。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

    不好意思,有点离题了。

    我也真是的,竟然感伤成这样。

    「我」多半会用乐观态度去面对吧,可是我很难不往负面想。

    我爱诗词,喜欢通俗剧。

    就是这个缘故。

    我加快你们……每一个袭击者的思考回路,一个个轮流对话的原因就在这里。

    换作重视效率的「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想必是笑呵呵地放过你们吧。

    但这样不行。

    像这样到外面来说话,还是第一次呢。

    「我」的师父,那个不可思议的老师。

    希望我说起话来也能像他那样。

    他说话明瞭却啰唆,忸捏之中又很有骨气。

    最重要的是……

    ……啊,抱歉。又离题了。

    最为主要,最大的重点就是我开头第一句话。

    对我而言,「我」是亲爱的邻人。

    这些自白说到现在,都不过是用来强调这点的铺陈。

    在船宴取回所有魔术刻印,让我获得所有知识后。

    我确信自己的使命,准备消灭「我」。而在那一刻──

    依然对我微笑的,那个无可救药的天才。

    「我」拯救了我的心。

    誓言与我共存的「我」。

    却被你们杀了。

    ──啊、啊啊。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我我我的身体体体体体体体。

    ──被这家伙,折……叠起来……来来来。

    ──嘎叽……的,声响是……我的背脊。

    ──被压碎、撕碎,不对,是哪个。不要……不要……不要!

    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折磨你们久一点。

    当然,杀死你们是替「我」报仇,也是达成我预设使命的手段。

    但不惜加速意识来说这么多念话,是因为我要让你们知道──

    自己怎么会死得这么惨。

    如果今天是我被杀,「我」也不会杀你们吧。

    当我说需要杀人时,「我」是这么说的:

    ──「我是不会说绝对不行啦……」

    ──「至少把这么做的理由说清楚比较好。」

    ──「我想这样双方都会比较舒服一点。」

    ──「与接不接受无关,重点是说过了的这个事实。」

    他是不是很傻?

    居然要我在有机会时不赶快下手,先说一堆话给对方带上路。

    讲什么效率,明明不想杀人,到了动手时却注重什么「最好选择心理负担少的方式。长远来看,这样比较有利」。

    像刚才,还对和我不同的……「那个东西」说那么多话。

    不晓得那是像沙条绫香还是怎样,在我们眼里,完全是另一个人……不对,「摆明连人类都不是」。

    所以,他死了。

    你们终结了「我」,而我,开始了。

    跟你们说明一切,是为了吊唁费拉特。

    想说的,我都说完了。

    抱歉留住你们这么久。

    我不会再留了,准备解除意识加速。

    ──不要……

    ──救救……我……

    对不起呢,我说了个谎。

    其实我很想很想让你们在永恒深沉的虚无里受罪。

    但我没有那么做,要懂得感激。

    不是对我,是对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

    ……

    啊~啊。

    「光是折成小猫般的大小」,人就会轻易地死去。

    如果灵魂能成长得更为坚韧,结果将会不一样吧。

    不知道圣杯……能否将灵魂固化成物质?

    ……这里的圣杯办不到。

    史诺菲尔德的容器中,没有「第三」的本质。

    那真正的圣杯行吗?

    冬木的圣杯怎么样?

    圣杯,那些渣滓与尸骸,还留在那块土地上吗?

    ……

    不行,别弄错了。

    就算能使灵魂物质化,时间也不会倒流。

    那是别种魔法的领域,比第三更为遥远。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既然人类的恶意,从我手中夺走了「我」──费拉特.厄斯克德司。

    他们的攻击,便威胁到了我的生存意义、我的生命。

    于是我展开反击。

    为了生存。

    为了存续。

    连同唯一理解我……唯一值得我保护的人类<朋友>的份。

    ×          ×

    史诺菲尔德 中央大街

    对于「它」,可以用强大能量的奔流来形容。

    与英灵那样的庞大能量体有些不同。

    那是将周遭所充斥的魔素直接凝聚于一处,加速后立刻释放,如此反覆以来所造成的魔素龙卷风。

    若以水作比喻,可说是有特定形状的高压水刀。

    水量远不及巨型瀑布,却能借由高速喷射削岩断金的流体刀刃。

    如此高速的魔力循环,彷佛稍一接触就能摧毁灵魂的奔流,就在史诺菲尔德上空盘旋。

    不停高速循环魔力,好像要将刹那的光辉化作永恒般的「异物」形成了众所周知的特定形状──就是人形,不会是别的。

    与费拉特.厄斯克德司原来的外型相近,却又宛如十分遥远的异样人形。

    开膛手杰克的主人青年身上的服饰被青年自己的鲜血染红,遭步枪狙击的胸口破了个大洞。

    红布缝隙间,透出虚无与光线。

    在应是被步枪子弹贯穿的胸膛,像射穿坚硬玻璃那般,带有裂痕的直线伤口裂开了。

    从那冰隙般狭长的斜向洞穴,能窥见漆黑的暗。

    似乎要吸入所有光线的幽冥黑影。

    位在人体中心,感觉却深得有如无限长廊的坑洞,以要吸入周围所有光线的方式突显着自己的存在。

    坑洞缝隙间还能窥见一个巨大的光源,像在说明其吸入的光线都去了哪里。

    而那虽是光源,却无法照亮坑洞中的黑暗。

    光源──看似巨大眼球的「核心」,像单纯强调自身存在般,将光线全缠绕在身上闪耀着。

    究竟是这人类不该有的像巨眼般的「核心」支配着黑暗,抑或是其内含的无限虚无在驯养着「核心」?这不是第三者所能知晓的事。

    但是,在坑洞与眼球之上──

    头部这构筑人形的重要组件,却与身体中央的异状相反,显得十分平和。

    乍看之下,像个年轻人类。

    不过,认识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人,都能远远地断定那不是他吧。

    头部侧面,长得比费拉特更长的头发之间,长出了短短的突起物。

    状似由发光水晶构成的虫羽,或混合了植物叶片。那奇形物体违抗重力向上飘浮,像触角或犄角般蠢动。

    造型或许有点接近万圣节装扮或某种幻想生物,但其巧夺天工的协调,甚至给人近乎神秘的感受,一眼就能看出那绝非人工所造。

    另一方面,脸孔反倒与人类相去无几,造型像以费拉特碎裂的五官为基底精制的。

    目光与费拉特平和纯真的少年眼眸相反,哀凄得彷佛在嗟叹、怜惜、厌恶世上万物,周围浮现像刺青或疤痕的线条。

    那张脸看起来比娃娃脸的费拉特更为年少,甚至有点稚嫩。

    体型也略显退化,前一刻还很合身的衣物急速松脱,破损处开始露出皮肤。

    然而,衣物底下同样是虚无。

    像个破损的球形关节人偶,大半腰臀与肘部等位置都有缺损。

    那些部位与枪伤离得很远,却正在不停崩解。

    裂缝处泄漏的虚无之影则像在与之对抗般,强行维持着人形。

    没有腰部与手肘的四肢浮上空中,在世上勾勒宛如五体俱全的线条。

    堪称少年的姿态中,融合几分成人形影与异形轮廓的「异物」,降落在史诺菲尔德城区的最高峰──水晶之丘顶端,徐徐环顾四周。

    [RitImg]p071

    他对散落在周围大厦楼顶,折得小小的人类残骸已丝毫不感兴趣。

    反倒是借用其中一人的狙击枪,将他纤细优美的指尖扣上扳机。

    但他没有扣动扳机,只是无趣地看几眼枪就将其扔掉了。

    枪摔出沉重金属声响,没有走火,并落在大厦顶层的直升机坪上。

    具有十来岁少年身形的「异物」机械性地转动颈部,观察整个城市。

    能望见费拉特第一次召唤出开膛手杰克的中央公园。

    接着,吸血种与代理人交战的警局映入眼帘。

    充当据点的汽车旅馆,与接受记者采访的歌剧院也尽收眼底。

    最终视线移向与强大弓兵激战的医院──固定在最后一刻,费拉特遭狙击的地点。

    追溯过作为主人的青年造访此地的轨迹后,少年闭上眼睛,默祷似的停止动作。

    说不定,他真的在默祷。

    对于自己在沉默之中祈祷了什么,他只字未提──

    少年睁开双眼,望向城中高速移动的物体。

    那是具有剑兵灵基的英灵──狮心王理查。

    他抱在怀中的东西,使「异物」少年眯起眼睛。

    同时,那细缝底下的眼球和与其相系的特殊魔术回路看透了一切。

    剑兵怀中之物──「沙条绫香」的本质。

    涡旋其中的惊人魔力。

    这不是第一次。透过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眼睛首度见到沙条绫香的瞬间,少年就明白了。

    那是满盈魔力的平静广大的湖泊,与他恰恰相反。

    文风不动,仅是存在于斯,蕴藏巨大能量的庞大魔力。

    知道这点后,他不得不理解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沙条绫香和他一样,对人类社会而言都是「异物」,只是类型不同。

    「那会是……阻碍呢。」

    那喃喃低语不知是发自真心,还是一种仪式,好铭记自己将就此与费拉特诀别。

    少年自己也不知事实为何,只是在手中循环魔力团。

    在某物扭曲压迫的啪叽声中,从胸口坑洞流泻出的暗影裹住他的双臂。

    缺损的肘部浮现圆形魔法阵,增幅由胸口输送的魔力,使其透过悬空的前臂往指尖集中。

    裹覆双臂的暗影在膨胀的同时形成更多魔法阵,在缺损的肘部与前伸的手掌前方两层、三层地堆叠并发动。

    不仅如此,从背后长出的暗影抓捕着由身体剥离的破碎晶状物质,并如羽翼般延展开来,在空中描绘出立体图纹。

    魔术师富琉加在远处观察这景象,稍后对原本的雇主做出如下报告:

    ──「无法以常识判断。」

    ──「不过那大概是……魔术回路……不,经过外来扩充的『魔术刻印』。」

    ──「不是古老家族的怪物级刻印之类那么简单呢。」

    ──「其周围涌现的魔术刻印,都独立成了一个……不,是无数个生命。」

    ──「简直是每一秒都在成长的魔术刻印……不,抱歉,这样说未免太跳跃了。」

    全都是会让人边说边怀疑自身精神状态的内容。

    魔术回路与魔术刻印,皆是魔术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魔术回路是使用魔术的基本「器官」,如神经系统般遍布全身。魔术师巴不得为自己多添一条回路,这也是他们血统主义的来由之一。

    魔术刻印也同样是魔术师血统积累的表征,但不具魔术回路那样的生理机能。是每个家族自成一套,一脉单传的「人工器官」。

    千百年来一笔一画代代雕琢的刻印突然发生体外增殖,在常理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无论少年在自身周围建构的究竟是什么,「他的目的」仍一目瞭然。

    充斥于城市中大气的魔力──

    或者该说,划分给圣杯战争的土地龙脉能量,在少年周围急速集中。

    用个映衬圣杯战争的说法──显然堪称「宝具」的大量魔力正凝聚于一点。

    少年眯尖的眼睛正疾声宣告,他运使魔力的双臂,将扫向绫香与剑兵。

    而就在一切行动要得出结果的那刹那──

    「嗨。」

    一道气定神闲,像要化解所有紧张的声音响起。

    少年停止动作,巧妙地让凝缩的魔力在体内循环并转身。

    只见不知何时立于背后的人物再度以平稳的声音说道:

    「应该要说幸会吧。」

    那是森林,是大海,是山,是城镇──「一整个世界就在那里」。

    少年特异的「眼」,使他「理解」得比任何人还要透彻。

    这个不同于他或绫香的人物,纯粹只是将自己的力量融入世界之中。

    并不是断绝气息。

    而是毫不掩藏自己强大的气息,与这广阔的世界合而为一。

    少年以怀疑地眼神注视这化为人形的大自然,在某程度上接近神灵或精灵的人物,开口道:

    「……你是英灵吗?人理的守护者要来消灭我吗?」

    「我现在不过是与主人同行于大地的使役者而已。况且在我看来,还不能断定你对这颗星球是不是祸害。」

    「……那你来做什么?」

    从一开始就将对方认定为敌人的少年不仅是怀疑,还保持最高度的警戒问道。

    接着,那英灵──绿发随风飘逸的丽人平和地微笑着回答:

    「刚才,你想消灭某个女孩吧?」

    英灵──恩奇都依然面带不具敌意的微笑,如吹抚草木的微风般在周围涌现魔力。

    「我和他们是同盟关系。既然你有意攻击他们,我不能坐视不管。」

    「……那个女孩?你把她当人看吗,使役者?」

    「是啊,她是人。如同你也是人。」

    面对答得毫不犹豫的恩奇都,少年不悦地皱起眉头,稍微咬牙。

    「那正好……我也想确定一下。」

    少年如此低语的下一刻,他巧妙地操纵在周围高速循环的魔力,涡旋的魔力团将恩奇都包围起来。

    「……确定没有『我』的我能蚕食世界到什么地步。」

    那是无视魔术的咏唱或术式等一定法则的魔力操作。

    若是掌管钟塔的君主,或阿特拉斯院的高阶魔术师,或许能只凭这景象看出少年的真面目。

    无论多么超乎常理,都不会改变他实际存在的现实。

    说不定──

    君主当中,长年照看费拉特这异质少年的讲师,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它」的存在。

    「想和我比性能吗……如果我们是在另一个时间,另一种状况下相遇,可能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

    恩奇都默默展开双手的同时,少年发动了魔术。

    四方魔力剧烈涡旋,甚至「扭曲了空间」。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恩奇都脚下涌出无数锁链,构成与空间扭曲方向相反的螺旋,填满周围空间。

    一道爆裂声后,周围的浓密魔力顿时散去。

    但它们立刻被吸进少年身上的「坑洞」,缝隙间的眼球直盯恩奇都。

    恩奇都对眼球浅浅一笑,继续之前的话语:

    「不好意思,现在我得以保护主人为优先。」

    接着,他抓起一条伸出地面的锁链。

    锁链彷佛融入其体内般缠绕,最终被衣服吸收似的同化。

    「和你一决胜负,会把这一带全都牵连进来。我想避免这种事发生。」

    恩奇都抓着锁链缓步走向少年──脸上浮现略带一丝丝悲凉的微笑。

    「原本我做的这些调整,是为了和吉尔再度对决呢……」

    下一刻,恩奇都将优美地展若花开的双掌朝向地面。

    并以带有力量的言语道出自身宝具之名。

    「────吾在此歌颂刻于此星之伤痕与荣华────」

    少年不打算等他说完,但在出手之前发觉大厦底下有庞大魔力逼近,只好将所有加速的能量全用作防御。

    「────────『民之睿智<Age of Babylon>』──」

    那是恩奇都平时不必咏唱即可使用的宝具。

    能力是透过锁链与星球相系,自大地重现人理造物,可说是与吉尔伽美什的「国王的财宝<Gate of Babylon>」成对的招式。

    而这个像手脚般自如,形同基本武装的宝具,在每一字都添附些许灵基的这一刻,才终于透露出它的本质。

    首先一如以往,枪剑等刃器伴随锁链大批涌出楼顶的地面,前仆后继地袭向少年的身躯。

    面对眼前排山倒海的千刀百刃,少年开始思考。

    完整的自己能办到什么?

    在卸下了费拉特.厄斯克德司这亲爱的枷锁后,他已蜕变为梅萨拉.厄斯克德司当初所望。

    此后全是尚未体验的领域。

    不过──他已有相关知识。

    全都写在厄斯克德司家代代相传的魔术刻印中,唯有现在的他能够理解。

    因此,少年不慌不忙。

    看着无数锋刃逼向眼前。

    每一道都是人理中的至高武具,半吊子灵基光是一碰都会灰飞烟灭吧。

    那般锐器速度甚至快过锁定猎物的游隼,不断加速地袭来。

    而少年依然「慢悠悠地」望着那大群剑刃的寒光。

    如之前对他杀死的狙击手们所做的,他将自己的意识加速到极限,使主观的世界停止运转。

    当然,时间不是真的暂停,少年自己的动作也随之减慢,包覆全身的空气彷佛成了温热的黏液之海。

    少年也加速推动流窜于全身魔力回路的原力,与周围的玛那高速交换循环。

    达成好比提升内燃器层级又启动外挂火箭引擎那样荒唐的魔力加速。

    但是魔力仍流动得有如完美艺术品般优美,使布展的暗影之翼改变形态,写出不合常理的魔术式。

    也许,那只是看起来像当场创造新魔术,实际上略有不同。

    例如程度有深有浅的多种魔术组合而成的即兴「管弦乐团」。

    这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最擅长的魔术型态。可达到最适合当下的效果,却由于本人再也无法完整重现,有无法系统化这么一个棘手至极的缺陷。

    基本上,少年做的就是这么回事。

    借由组合多种系统的魔术,使自身神经与肢体动作获得爆发性加速,并不断修复因此毁损的细胞与关节。

    尽管对自身施加了重重魔术,却没有半点造成负担的样子,彷佛少年自身化成了一个魔术。

    倘若费拉特.厄斯克德司与这少年施行的是相同系统的魔术,那差别在哪里呢?

    答案非常简单。

    就是身体和引擎。

    单纯是性能上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若将费拉特喻为配备最新电子系统的小轿车,那么少年就是配备同样系统的不明载具──包含战车级装甲、战舰级动力与喷射机级推力的虚构机动兵器。

    反之,能够驱动纯为这虚构机械而存在的运算器,正是费拉特.厄斯克德司的天才之处。

    而今──天才已逝,化作天灾<Catastrophe>重返人世。

    这一切归结于梅萨拉.厄斯克德司所编绘的梦想。

    面对恩奇都逼近的锋刃,少年发动了能力。

    在周围布展高速循环的魔力,将锋刃悉数弹开。

    与其说弹开,恩奇都的魔力与地球地表造出的种种武具,全在接触少年所造的魔力圈屏障时变成沙子崩解溃散。

    同时读取并骇入恩奇都宝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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