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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过千名以上的在校生聚集在体育馆中，心不在焉地听辅导老师絮叨着冗长的寒假注意事项。

    放长假之前会宣导的内容基本上都差不多。三代还记得，台上的老师在暑假和春假之前的结业式也大致说过一样的话。

    话说回来，全校学生因结业式齐聚一堂的光景还真是壮观。三代至今为止都没有特别意识到这件事，但学校的学生人数其实相当多。

    ──你们要有身为本校学生的自觉，绝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每个人都要抱持纯洁正直的心，做出不负校名的行为……嗯……换句话说……

    辅导老师说完之后，接着开始表扬在校外获得奖项，或是做了社会贡献活动的学生。

    再之后是校长上台，也说了跟辅导老师类似的话。

    由于实在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随着时间经过，有些学生光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够，甚至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不过，也并非只有学生出现这种松懈的气氛，就连教师们也一样。

    有许多教师露出了彷佛写着「真麻烦」的表情，中冈更是堂而皇之地打起了瞌睡。

    ──中冈老师、中冈老师，快起来。

    ──……咦？

    ──你刚刚睡着了对吧？

    ──……我忍不住。

    ──我能理解你想睡的心情，但现在得醒着才行。

    ──……呼齁……

    ──马上又睡着了。

    ──中冈老师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人嘛。

    ──……不好意思，让我插个话，说到中冈老师，有件事我有点在意。关于第三学期的校外教学，好像只有中冈老师的班级还没有提交目的地申请书……

    ──咦？会不会是记错了？中冈老师虽然确实很我行我素，但在这方面意外地很认真啊……

    ──这样啊。既然跟中冈老师感情好的笹仓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或许没错吧。话说回来，你身为保健师老师长得这么漂亮，每天应该都有很多学生到保健室报到吧？

    ──讨厌啦。才没有那种事呢，呵呵。

    学生和老师都一副懒散的模样，令校长看起来有点难过，但这不重要。总之，结业式平安迎来了尾声。

    这种以○○式为名的学校活动，如果是在青春戏剧之类的作品里，恐怕就会发生学生会占据体育馆开始演奏，或是因不良学生在外与人起冲突，导致暴走族进来找麻烦之类的事件，然而这里是现实世界。

    理所当然地，那种事并没有发生。结业式就这样闭幕，而学生们回到教室后举行的第二学期最后一次班会也结束了。

    ──我们必须抱持身为本校学生的自觉，而这本手册详细记载了所有的规范。这是学校替我们准备的，请各位在寒假期间，都务必遵守里面的内容。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遵守得了。

    ──只要不做出会被抓的事情就好了嘛。

    ──不做会被抓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这本手册除了这类理所当然的事之外，还针对一些容易忘记的部分做了提醒。比如不要在傍晚以后去闹区之类的危险场所等等，甚至也记载了可能被卷进事故的场所。

    ──是是是……

    ──那么，我身为班长最后再说一件事。要补习的人，明天请记得确实出席。数学和物理老师特地请我来帮忙补习，这两个科目不及格的人可要心存感激。

    ──真的假的。

    ──要是我也不及格就好了……那样就可以跟四枫院同学一起读书了……呜呜……明明好不容易当上朋友了，我真是笨蛋！

    结业式当天，学校比平常还要早放学，中午就解散了。

    三代与志乃也混在大批学生中，离开了学校。

    虽然今天两人都要打工，但是排班时间跟平常一样。也就是说，他们多出了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于是决定来一场悠闲的散步约会。

    两人在街道上随意闲逛，随后来到电子游乐场，尝试用抓娃娃机抓取有兴趣的奖品。

    「你为什么都只瞄准点心类的奖品？去抓那边的小猫咪或小狗布偶嘛。」

    「要抓布偶是没问题，但你打算摆哪里？那种东西意外地占空间耶。」

    「摆在三代你家里就好了啊。你家还满空的不是吗？」

    「我家没想像中那么宽敞。要是随便乱摆东西的话，一下就会塞满的。话说回来……最近我家里好像愈来愈多你的生活用品了。」

    三代之前都刻意不提这点，但最近志乃开始会把一些东西留下不带走。

    一开始三代只是觉得『是刚好忘记带回去吗？』，但志乃后来留下了洗发精、润发乳、护发素、沐浴露这类明显是生活用品的东西，三代才发觉『这绝对不是忘记带走的』。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啊……」

    看志乃的反应，那大概是刻意留下来的没错了……

    尽管那些物品表达了强烈想留宿的意思，但至今为止三代只有在台风来的那天允许志乃那么做过，他基本上并不打算让志乃留宿。

    三代考虑的是志乃的父母。

    他知道志乃有顺利瞒过父母的自信，实际上台风那天，志乃也没有遇上什么困难。

    但三代认为，那样的做法并不好。

    三代也明白这只是大道理，但正因为喜欢志乃，他更不想不诚实。正因为不想不诚实，所以他才得出在一起去旅行之前要跟志乃的父母打招呼这个答案。

    「先说好，我可不打算常常让你住下来喔。」

    「咦？为什么？」

    「因为你爸妈会担心。要是你随便撒个谎结果被发现，那事情会很严重吧。」

    「我觉得不会有问题啊。」

    「我要在旅行之前到你家打招呼，我可不希望在那之前就被发现了。我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个正直的男朋友。我想被你的家人认可，然后获得他们的支持。」

    「感觉你连结婚都有认真考虑了？」

    志乃的表情感觉一半是捉弄，一半是认真的。

    会用这种问法，表示志乃虽然知道答案，但为了确认还是想听三代自己说出来，这是她进逼的方式。

    然而就三代来说，他的心早已被占据。事到如今就算再怎么被进逼，三代也不会有所动摇。

    「……可以的话，我想跟你走到结婚。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我也希望我是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而我认为，结婚就是能把这种关系化为有形的契约。」

    见三代毫不害臊地如此宣言，志乃满意地笑了。

    「话说出来可是要负责任的喔？」

    「是啊。」

    「呵呵，能听你这样说出来，我真的好高兴。」

    「要是一直对你说这种话，你到最后会不会因为太习惯就不再心动了？」

    「才不会有那种事，不管几次我都想听，而且要是你不说的话，我反而会觉得不安吧～听你这样说，我才会觉得你现在还是很重视我，还是很喜欢我。所以，你要定期对我说才可以。」

    把话说出口是件很重要的事。

    不过，每个人期望的频率跟时机都不同，有时也会因环境或心境的改变而有所变化。

    所以，三代从志乃无意的言语和举动中探知着『志乃现在追求着何种程度的表现』。

    从志乃刚刚的回答，可以判断出志乃似乎还是追求与以往同样的爱意表现方式，没有任何改变。

    「话说回来，你没有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吧？三代你有时候会遗落掉重要的事情嘛。」

    明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那是跟志乃约好要整天待在一起的日子，三代也跟志乃一样安排了休假，不必去打工。

    申请休假的时候，小牧虽然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但三代说出是因为跟女朋友的约定之后，她还是妥协了。

    毕竟那时期不但忙碌，也不容易找到人手，想必小牧想尽量确保人力充足，但即使如此，三代还是坚持以志乃为优先。

    顺带一提，三代提出申请的时候初也在场，而且还鼓着脸颊说了「我跟你女朋友哪个比较重要？」这种话……但那八成是跟平常一样的玩笑话，所以三代无视了他。

    「……明天是平安夜，我们约好要待在一起没错吧。」

    「嗯。」

    随着交往的时间拉长，男生这方往往会愈来愈不重视约定。会觉得「只是这点程度没有关系」、「这点小事她会理解的」，以这种方式依赖女生那一方。

    但三代跟普通的男孩子不太一样，不太有那种倾向。

    在身为不擅沟通的边缘人的那一面强烈影响下，随着感情愈深，三代反而会愈想遵守约定。

    因为他想维持好不容易构筑的关系，也自然地不想让对方失望。

    三代的这种性格，是阳角所没有的魅力之一。

    由于阳角能轻易地构筑人际关系，因此他们虽然跟许多人有着联系，但反过来说，跟每一个人之间的关系也相对薄弱，容易疏忽。

    毕竟一个人的时间跟能力是有限的，只要阳角是阳角，他们便会有意无意地疏于对待人。当然，他们基本上都有开朗好相处的一面，所以也绝对不是坏人就是了……

    总之，先不管阳角跟边缘人的对比。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打工的时间不知不觉到了。

    之后便一如往常。

    先结束打工的三代去接志乃，两人在公寓独处消磨时光，然后三代再送志乃到车站。

    「那么明天见。」

    「嗯。我会搭第一班车来，麻烦你来接我啰～」

    「知道了。我会早起到车站大厅等你。」

    「你要是睡过头迟到，我可是会生气的喔？」

    「我今天会早点睡。」

    志乃进入车厢之后，电车的车门便随着「噗咻」声响关上。随后，志乃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啊」了一声，慌忙敲敲车窗，吸引三代的注意。

    「～～～～！」

    三代歪了歪头，一时不理解志乃想要表达什么。但下一刻，志乃闭上眼，嘟起了嘴唇。

    是要求亲吻的意思。

    （啊……这么说来，还没有做道别吻啊。）

    于是三代隔着玻璃慌忙亲了上去。

    玻璃冰冷的触感让热气消退，三代维持了动作两、三秒，接着缓缓将脸抬了起来──发现志乃正指着自己笑着。

    「怎么了？啊？你为什么在笑？」

    三代一时搞不清状况，但随后马上察觉了志乃笑的理由。志乃是因为看见三代把嘴唇贴在玻璃上的模样，所以笑了出来。

    一阵无比的羞耻感涌上，让三代的脸几乎要喷出火来。但电车很快启动，与志乃分开之后，他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几分钟之后，志乃传来了一张照片，让三代再次感到羞耻。

    志乃传来的照片，照的是三代把嘴唇贴到车窗上的脸。

    虽然不得不承认，那表情确实很好笑……但身为照片主角本人，实在是笑不出来。

    另外，虽然不知道三代将来会不会得知这件事，但志乃决定把这张照片珍藏起来，在往后感到寂寞或是悲伤的时候与它亲吻。因为志乃觉得那是张可爱又能让她打起精神、重要男朋友的照片。

    只不过对不知情的三代来说，那完全就是张羞耻的照片。于是他连续发了好几则短讯，将照片洗到了看不见的位置。

    ──你干嘛这么慌？（笑）

    ──我觉得那张脸很糟糕。

    ──明明是你自己的脸吧～

    ──我并不想直视自己恶心的模样。

    三代用简洁的文字吐露自己的心情之后，得到了志乃好几张大爆笑的贴图作为回应。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笑，所以三代只传了句「晚安」，强行结束对话。

    因为这种时候愈是想挽回，就往往愈会戳中另一个笑点。

    「就这样被单方面被取笑也很不甘心，真希望哪天能反过来让她体验看看……」

    三代在心里决定了以后有机会也要拍下志乃的鬼脸照。随后，为了明天不睡过头，他提早进浴室洗好澡，连平常会准时收看的深夜动画也不看，就直接躺到床上睡觉。

    隔天早上。

    太阳还没升起，三代就已经醒了过来。

    虽然三代也觉得起得太早，但这样总比睡过头好多了，因此他换好衣服、做好准备之后，便早早前往了车站。途中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所以顺路去一趟便利商店，随便买了个甜面包吃。

    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志乃搭的那班电车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到。三代于是先到24小时营业的卡拉OK店唱了一个小时，之后又在商业区随意散步，打发这段时间。

    因为是早晨的关系，有许多店都还没有营业。

    其中也有一些店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换人经营，有不少招牌是三代没看过的。

    虽然平常不太会意识到这件事，但街道的样貌每天都会渐渐改变，跟数个月前比起来可说是完全不同。

    三代不禁心想，人生一定也跟街道变迁的道理相同。尽管每天都有着些微变化，但因为太过缓慢，才导致无法察觉。

    改变并不是件坏事。

    三代自己与刚跟志乃交往的时期比起来，也有颇大的变化。

    人们往往觉得自己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但事实上，周围的人、状况与环境都时刻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改变。

    而那些变化会是好的或是不好的，则是取决于每个人如何面对。

    「啊，时间差不多了。」

    由于志乃搭乘的电车快到站了，三代走进车站。

    「唔，好冷啊……」

    冬天的车站大厅总是感觉比气温显示的还要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不知是否是错觉，似乎连吐出的白色气息都变得更浓了。

    三代到贩卖机买了瓶热饮，慢慢地喝着。不久之后，志乃搭的电车到站，于是他一口气喝光，把空罐丢进了回收箱。

    由于还不到通勤的尖峰时间，车辆里面还挺空的。三代很快就发现了志乃。

    「早啊！」

    志乃精神奕奕，光看这模样就可以知道，她有多么期待今天的到来。

    「早上很冷，我们牵着手吧。」

    「好啊。」

    两人牵起手，悠然地迈出脚步。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一年一度恋人们向彼此倾诉爱意、彻夜度过的神圣之日就此展开了。

    2

    一直到大约九点过后，街道才渐渐展现出活力。

    沿路的店铺都播放着圣诞歌曲，甚至还为了吸引目光尽量招揽客人，在这天色明亮的时刻仍点起了圣诞灯饰。

    「这样子感觉会被嫌浪费电啊。」

    「这种灯饰用的应该都是省电灯泡吧？我们咖啡厅好像也有这种的。」

    「原来如此……」

    「那间店看起来气氛还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吧。好像刚好开始营业的样子。」

    三代就这样被志乃牵着，走进在看板上写了「情侣限定折扣」的店里。

    「欢迎光临。」

    「我们两位～」

    「请问两位是情侣没错吧？」

    「是的。」

    「那么，请两位那边坐。如果决定好要点什么的话，再按铃呼叫服务员为你们服务。」

    两人入座后，拿起了菜单。

    菜单似乎是今日限定的特别版本，全都写着『情侣样式』，而且从照片上看起来也很特别。饮料全部附上心型的情侣吸管，餐点也都是切成了LOVE文字形状的三明治等等。

    「真彻底啊……志乃你打工的店也会这样吗？」

    「我们不弄这种的。因为客人几乎都只有女性而已。」

    「啊……」

    确实，志乃打工的咖啡厅几乎只见得到女性客人。

    虽然偶尔也会有男性出现，但基本上都是员工的男朋友，他们都跟三代一样，单纯是为了等女朋友下班才会到店里。

    「我们是会举办一些女性个人可以参与的活动，但是情侣折扣这一类的不会。」

    「因为是以只有女性的空间跟氛围为卖点，所以要是有大量情侣进店，会破坏经营理念是吗？」

    「副店长也大概是这么说的！」

    「副店长……我好像见过。是看起来很一板一眼的人对吧？」

    「是很一板一眼没错，但也很温柔喔……虽然芽衣跟她不太处得来就是了。」

    螺旋面包──也就是芽衣心里似乎不太喜欢副店长，事实上，她本人也经常抱怨副店长。

    一板一眼的人虽然常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但他们大多按照一定的规范行动，三代认为那是一项讨喜的要素，所以不太能理解讨厌这种人的情感。

    不过，每个人对他人抱持的情感不尽相同。

    人人的想法与感性不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去思考谁对谁错，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要是真的讨论起那种事，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三代跟志乃所处的世界不同，所以应该分手云云。

    三代可不想要那样。

    「说到螺旋面包，经过上次那件事……我发现我跟她真的完全合不来，我可绝对不想再跟她两人独处了。」

    「螺旋面……芽衣听到会生气的，你可不能在本人面前这么说喔？她要是发型被嘲笑的话……」

    「被嘲笑的话？」

    「会变哭哭脸。」

    「会哭啊。不过那个发型好像很花时间，确实会不想被人家看不起啊。」

    「是啊～」

    志乃在芽衣与三代相处时不太会嫉妒，八成就是因为断定了两人之间绝不会发生什么差错吧。

    说起来，三代倒也没有那么讨厌芽衣，芽衣大概也一样，但他们两人之间就是明显存在着一道墙。

    这种事先不管。由于都进了店里，不点些什么说不过去，两人因此看着菜单讨论了起来。

    「嗯……我肚子不太饿，应该点饮料就好了。」

    「我也不太饿。」

    「那就只点饮料啰。要点一杯两个人一起喝，还是各自点想要的？虽然不管哪种，都会附赠两人用的心型情侣吸管就是了。」

    「这个嘛……各自点，然后互相分一两口就好了吧？」

    「那就这么办吧。我要点草莓的～」

    「我想喝清爽一点的饮料，就选这个凤梨的好了。」

    两人都决定好要点什么，于是按下呼叫铃呼叫店员。由于点的并不是需要烹调的食物，所以很快就送来了。

    志乃点的是浓厚的草莓牛奶，三代点的则是玻璃杯里放了凤梨切片的凤梨果汁。

    然后，两个杯子里都放了情侣吸管。

    「……意外地很大杯呢，分量比想像中还多。话说，我这杯还附赠了叉子耶。」

    「应该是要让你吃里面的凤梨吧？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用法了。」

    「也是。」

    「不过我觉得也不一定要吃吧。应该是『想吃的人就用这个』的感觉？比起那个，我们快点用吸管一起喝吧。」

    志乃似乎想赶快用用看情侣吸管的样子，于是三代便照她的意思，先一起喝了几口她点的草莓牛奶。

    味道很甜，一早就喝感觉负担有点重──三代在心中这么评价草莓牛奶，过了一下才发现志乃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

    「草莓牛奶……」

    「草莓牛奶怎么了吗？」

    「我完全没有喝到耶，三代你吸太大力了啦！」

    似乎是由于三代吸得太用力，导致杯里的饮料没有到志乃那边去的样子。

    看来想用情侣吸管喝饮料，是需要技巧的。

    「你小心一点吸啦。」

    「我知道了。」

    「那再试一次！」

    这次三代特别注意，控制了吸取的力道。于是饮料也确实到了志乃的口中，令志乃喝得很开心。

    在那之后，两人也用同样的方式喝了几口三代点的凤梨果汁。虽然凤梨的酸味有些强烈，让志乃喝到都皱起了嘴巴，但配合果汁的浓缩风味，令三代觉得很尽兴。

    杯里留下的凤梨，三代最后只吃掉了一半。因为他原本就不太饿，加上又被果汁填饱了肚子的关系。

    「我要抱怨一下，前阵子美希说想要养猫，害我好困扰。」

    「养猫咪？」

    「嗯。但是我跟她说了『你又不会照顾』，就算再怎么跟她说猫是生命，要用心对待才行，她一定也是一开始说『知道啦』应付过去，最后还是丢给我跟妈妈照顾。」

    「毕竟猫很可爱啊，她可能是因为这样才想养。」

    「怎么可以因为觉得可爱就养？猫可是活生生的动物耶。而且，如果是去收容所领养，给以前可能过得辛苦的猫幸福的生活也就算了，但你猜美希说什么？」

    「她说了什么？」

    「她说想养波斯猫。就因为看起来毛茸茸的，没别的理由。」

    「……感觉要花个几十万才行啊。」

    「美希她绝～～对不会照顾的。看她那样子，明显就只是想摸摸猫，然后把脸埋进去磨来磨去而已。」

    在聊着这些的时候，店内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由于三代跟志乃都已经把饮料喝完，如果再待下去可能会给店家添麻烦，于是两人结帐离开。

    接下来两人在附近随意玩了玩，但一阵子之后也觉得有些累了，所以便选择回到公寓，转换为居家约会。

    把志乃带回住处之后，三代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在壁橱内翻找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冬天到了，该把这个拿出来。」

    三代找出的东西是暖炉桌。虽然因为有空调的关系，没有真的冷到需要它，但果然还是有暖炉桌比较符合冬天的氛围。

    如果在早上或是昨天先准备好会更完美，但毕竟三代现在才想到，所以没有办法。

    「是暖炉桌耶。我们快钻进去吧，暖烘烘的～」

    为暖炉桌插上电源之后，志乃便整个人钻了进去，像只乌龟一样只把头留在外面。

    志乃以前还曾经斥责过美希『不要把三代家当成自己家』……但如今她自己也做出了擅自留下生活用品这类的行为，感觉已经没有立场责备美希了。

    不过三代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女朋友是特别的』，所以可以容许志乃的作为。

    然而电脑是个例外。因为里面存了色情图片和影片，另外其实也有一些那类的游戏，所以唯有电脑三代是绝对不会让志乃碰的。

    除此之外，也因为三代最近喜欢看辣妹类型的东西。跟志乃相似的女优或角色占据了资料夹的八成。

    一想到万一那些都被志乃发现……三代就忍不住坐立难安。明明平常看起来很寡欲的样子，却在暗地里藏了许多色情的东西，恐怕会被误会是闷骚。

    三代强烈地想维持自己优秀男友的形象，也觉得自己应该要是。

    「进了暖炉桌就有种『啊～冬天了～』的感觉呢。」

    「是啊。」

    「啊……对了对了，你等我一下。」

    志乃爬出暖炉桌拿起自己的包包后，又原路爬了回来。然后，她从包包中拿出一个袋子，放到了三代的腿上。

    「这是什么？」

    「圣诞礼物～」

    三代好奇里面放了什么，于是马上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是一条充满高级感的围巾。

    「那是羊绒的，摸起来手感很棒喔。」

    虽然不确定羊绒是什么，但可以猜到肯定是与它外观相衬的昂贵材质。

    「谢谢，我好高兴。」

    「你喜欢太好了！」

    「那么，接下来换我送礼物了。你等我一下。」

    三代于是将那个装了内衣的包装交给志乃。志乃嘴里边念着「装了什么呢～」边将它拆了开来──然后僵住了。

    「……」

    「我觉得志乃你穿起来一定很合适。」

    「你、你要送我这个……？」

    「没错。」

    「也就是说，那个，你你你、你希望我穿上它吗？」

    「我考虑了很久才买下来的。我希望你可以穿上。」

    虽然三代自己也觉得送内衣当礼物有些怪怪的，但如今早已无法反悔了。

    而且无论背后有什么缘由，最后决定买下它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事已至此，三代的心境光明正大，平静无波。

    「啊哇哇哇……」

    志乃用手指抓着内衣摊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但随后，她看向露出明朗笑容的三代，咽了口口水。

    「原、原来如此……『我已经做好觉悟，接下就看你了』……是这个意思啊……」

    「？」

    「我知道了！尺寸看起来也没问题的样子……那……去温泉的时候我会带着的。我也会做好觉悟！」

    三代不明白志乃所说的『会做好觉悟』是什么意思，歪了歪头。

    总之，这个礼物似乎没有让志乃感到不舒服的样子。

    太好了。

    不过，这只是放下其中一个肩上的重担，要松懈下来还太早了。三代不禁苦笑。

    他还有另一件大事需要担心。

    「要去温泉之前，还得跟你的父母打招呼才行啊。」

    「……是啊。」

    「毕竟也剩没多少天了，要不要干脆明天就去？」

    「还是不要明天比较好。我明天一整天都要打工，就算要打招呼也得等到晚上了。而且因为明天是圣诞节，爸爸说要全家一起出去吃饭，时机上也不太合适。」

    「嗯……确实不行啊。」

    「不过如果你要打招呼，然后顺便跟我们家一起吃饭也可以……？」

    「如果是以我去打招呼为前提一起吃饭倒还好，但打扰你们家原本计画好的聚餐，感觉给人印象会很差。」

    「我是不会介意，妈妈跟美希大概也一样……但爸爸确实可能不太能接受。那就订在后天二十六日怎么样？那天我跟你都是下午才打工，就趁早上迅速解决掉。」

    「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结束吗？」

    「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够了啦。还是说，你想跟我爸妈一起出门？」

    「……要一下子就把关系拉那么近，我办不到。」

    「那就后天的上午啰。我会在那之前先跟爸妈说好的……你还记得我家在哪吗？」

    「这我还记得。」

    在两人讨论打招呼流程的期间，时间很快过去，平安夜转眼之间便迎来了尾声。

    三代最后与志乃接了吻，直到彼此都满足之后，才送她到车站搭车。

    3

    隔天，二十五日。

    三代将要久违地度过几乎不与志乃接触的一天。

    这天三代虽然也排了打工，但打工结束后便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状态。

    三代边想着该如何打发时间，边打了卡之后，走向外面。随后，跟他排了同时段打工的初从后面追了上来。

    「等等～」

    「什么事？」

    「我想说你接下来应该很闲。」

    「我看起来很闲吗？」

    「嗯～藤原你昨天休假不是吗？那是为了空出时间，跟结崎同学相处对吧？」

    「……是啊。」

    「可是你今天却来打工，而且也没有在赶时间的样子，所以我想你应该没有跟结崎同学约好要做什么吧。」

    初意外地聪明，从三代的言行正确地判断出了状况。三代没想到会被准确说中，不禁赞叹地咂了咂舌。

    「……真厉害，被你说中了。」

    「太棒了！」

    「佐伯你脑袋意外地灵光啊。」

    「呵呵。」

    「志乃说她今天一整天都要打工，晚上还要跟家人去吃饭。」

    「有很多人都这样呢。平安夜跟男朋友在一起，然后圣诞节当天再跟家人或朋友过。」

    「是吗？」

    「嗯。总之结崎同学的事先放一边，难得有机会，既然你有空的话就跟我玩嘛。」

    看来初今天也很闲，所以想找三代玩的样子。虽然三代也正好在考虑该怎么打发时间才好，然而……

    跟初玩的话，总感觉像是在背叛志乃，令三代很是忐忑。

    「我个人是无所谓，但这样感觉有点像在背叛志乃，会让我觉得愧疚……而且志乃也可能会生气。」

    「只是跟别人玩一下，结崎同学就会生气吗？难道她是束缚系的？」

    「她个性就是这样。」

    「可是，我们两个都是男生，应该没关系吧？要是这样就会心生不满的话，结崎同学也太沉重了。藤原你没有必要被她绑得那么紧啦。」

    尽管三代自己并没有受束缚的感觉，不过他也明白就一般眼光来看，初所说的并没有错。

    志乃的爱确实很沉重。

    但三代是在知道这点的前提下与她交往的。

    「佐伯你这么说我接受，也很感激，但我认为身为男友，就应该接受志乃的那一面，并在背后支持她，直到她慢慢变得圆滑为止。」

    「总是那样单方面忍耐的话会很累的，所以你该做的是跟我玩，让自己喘息一下才对！」

    「喂、喂，你听我说──」

    「──事不宜迟！」

    眨眼间，初便拉起了三代的手腕。

    三代起初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拒绝，但毕竟他也不想破坏与初的友好关系，所以最后还是决定顺着他的意。

    （……偶尔过过这种日子也不错吧。）

    见三代轻轻搔了搔脸颊，初于是开心地笑了。

    初的手指纤细，从衣服的缝隙间窥见的皮肤也很白皙柔嫩，甚至还散发着护手霜与洗发精的香味……

    要是让志乃目击到三代现在的表情，三代八成会被戳眼睛……但这种事就先不管。

    三代被带到了植物园，是个不太容易从「玩」联想到的地方。

    「……植物园啊，我本来以为你打算去游乐园之类的。」

    「游乐园？为什么那么想？」

    「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喜欢迪○尼动画的样子，我想说你应该会想去迪○尼乐园或迪○尼海洋。」

    「我是喜欢迪○尼动画没错，也不讨厌迪○尼乐园跟迪○尼海洋，但今天去绝对很挤。我可不想为了玩个设施排队一小时。」

    确实，感觉今天会有许多家庭一起出游，导致现场拥挤不堪。

    「原来如此，圣诞节很多人都会全家一起出游，所以人会很多……是吗？毕竟志乃也说要跟家人去吃饭呢。」

    「说什么『……是吗？』，你讲法有点奇怪耶。虽然藤原你自称为不擅沟通的边缘人，但我想你应该也有家人，你们圣诞节不会一起出门玩之类的吗？」

    「我的父母忙于工作，一直都不在家。所以我圣诞节都自己一个人，玩些叠叠乐或桌游之类的。」

    「一、一个人？」

    「一个人。」

    「……感觉我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抱歉。」

    「你用这种方式顾虑我，我精神上会受伤的。」

    孩童时代已经是过去的往事，而今三代早已看开，告诉自己再去多想也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想起那时哭丧着脸，边流鼻水边独自玩着的自己，还是会有些感伤。

    「真的很抱歉。」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完全不在意的。」

    「总觉得你好像是在逞强……」

    「没有那回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虽然三代真的不觉得怎么样，但初的眼中似乎不是如此，依然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

    不过由于三代强行结束了话题，初或许也觉得再问下去是自找麻烦，因此只是稍微观察了一下三代的样子，便没有再提。

    进入植物园后，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五颜六色的花。而且这里似乎严格控制着室内温度与湿度，因此甚至也有展示只在夏季开放的花的区域。

    「花真的很洗涤心灵呢……」

    「是吗？」

    「对啊。因为不但漂亮又很好闻，而且氧气也很充足的感觉！」

    「氧气的部分我想是你的错觉喔。」

    「咦？」

    「植物虽然会行光合作用，但光合作用需要吸收二氧化碳，如果氧气过浓的话，对植物来说也不是好事。植物园为了方便植物行光合作用，在像今天这样的白天，可能反而会刻意补充二氧化碳。」

    「……」

    「更进一步说，就宏观角度来看，地球上的氧气总量并不会那么简单就改变。你知道地球会自转对吧？」

    「嗯、嗯。」

    「地球由西往东自转，因此产生了西风带与信风。只要地球不停止旋转，这两种风就永远不会停下来。而关键就在于『永远不会停下来』这一点。」

    「哦、哦……」

    「不管是在白天地区因光合作用制造的氧气，或是在夜晚地区因呼吸制造的二氧化碳，都会经由这两种大气流动的方式……」

    「别再说这种像是学校课堂的内容了～！」

    初伸手敲了敲三代的肩膀。

    「不、不是，这只是在国中理科学过的内容，没有难成那样。」

    「现在的气氛就不适合说那种事嘛。你是故意的吗？你应该可以说一些更轻松的话题才对呀。」

    突然说要说轻松的话题，三代实在有些为难……

    如果是志乃的话，或许还能进行那样的对话，然而志乃跟初是不一样的。

    要是把对待女朋友的方式直接挪用到初身上，那绝对会很奇怪。这对没有交过同性朋友的边缘人来说，是个难度很高的要求。

    不过，能够参考的确实也只有与志乃的相处模式，毕竟俗话说凡事试了才知道。

    三代于是决定把初当成志乃来对待一次看看。

    （……如果是跟志乃一起来这里的话……嗯，我应该会想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吧。）

    三代低声咕哝，同时踱着步看了看周围。随后他看见了小卖店，觉得可以送点礼物。

    「要去小卖店？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算是吧，你等我一下。」

    「好喔～」

    三代一个人走进了小卖店。

    鲜花、食品、小饰品……小卖店陈列的品项意外地丰富，不过太笨重或是可能会给对方造成困扰的就不考虑。

    例如鲜花虽然很漂亮，但之后要照顾起来会很麻烦。

    食品还好一些，但这里大多是整箱贩卖，要拿回去也很费劲。

    「……那就只剩下小饰品了啊。」

    三代于是把目标锁定在小饰品上，物色了起来。这里卖的有发夹、耳环，以及项炼等。

    这些饰品的做工都不是特别好，相对的价格也不贵，从几百到几千圆都有，的确就是小卖店会摆的东西。若形容成「就像会买给小孩子把玩的玩具」，应该就很容易理解了。

    若问三代会不会送这些给志乃……那答案是不会。不过，倒也没必要严格到用完全一样的标准对待。

    三代稍微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买下样式简洁、上面有白花造型装饰的发夹。决定之后，三代便毫不拖泥带水，迅速完成结帐，回到了初身边。

    「你回来啦。你买了什么？」

    「我买了这个，送给你。我想说难得一起来，应该要有个东西留作纪念。」

    三代把发夹别到了初的头发上。

    「这是……发夹？」

    初讶异地不停眨眼，来回看着发夹跟三代。似乎是因为突然被送了礼物，很困惑的样子。

    「你不是要送纪念品给结崎同学吗？」

    「不，要送志乃礼物的时候，我想尽量跟她一起选。毕竟想要什么问本人是最准的，这也算是我反省后的结果。」

    「反省……？啊，难道是你之前说过，买内衣当礼物的事？对喔，昨天平安夜你跟结崎同学在一起，所以送给她了啊。她反应怎么样？」

    初会知道三代买的圣诞礼物是内衣，是因为三代曾找他商量过这件事。

    他那时候说『我想不会有事的』，鼓励了三代。

    毕竟有过这个前因，现在不向他报告结果就太恶劣了，所以三代便老实告诉了他。

    「……她没有很反感的样子。」

    「这样啊，没有很反感啊。就跟我说的一样，没有问题对吧。」

    「是啊，就跟你说的一样……真的多谢你了。」

    「没什么，不用客气。」

    初把双手勾在背后向右一转，迈步走了起来。三代也跟在了他身后。

    在那之后，两人逛完植物园，到街上随意打发时间。一回神，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嗯……真开心！」

    「我也很开心。我是第一次跟朋友玩，所以尤其这么想。」

    跟初度过的时间，有着跟志乃相处时不一样的乐趣。跟朋友度过的乐趣一定就是这么回事吧──三代想着。

    一这么想，三代心底便涌现一种心情，一种想跟初确实成为朋友的想法。

    如果是阳角或是派对咖的话，可能自然而然就已经变成朋友了吧。但三代不懂这方面的感觉，所以决定说出口。

    「那个……」

    「嗯？」

    「就是……」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天色已经快暗了，差不多该回家了，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希望你可以快点说出来喔～」

    明明只是一句『请当我的朋友』而已，但真的要说时，却迟迟开不了口。

    「……没关系的，就算你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也不会生气喔？我心胸还满宽大的。」

    初这么说，推了三代最后一把。三代于是下定了决心。

    「请你当我的朋友──」

    然而，话才说到这，一阵风忽然刮起。那阵风风势很强，把初的上衣和里面的内搭衣同时掀了起来。

    在那个瞬间，世界彷佛陷入了慢动作。然后，就在三代几乎能完整看见初的胸部时──

    「──眼、眼睛！我的眼睛！」

    初不知为何伸手戳了三代的眼睛，三代因此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

    「为、为什么要戳我眼睛……」

    「因为觉得刚刚有点危险。」

    「危险……什、什么危险？」

    「快要被看到了。」

    「快被看到……确实好像是那样没错，但我们都是男生……而且要换衣服的时候，你不是还会主动邀我『一起换』吗……虽然我都拒绝就是了……」

    「那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大概会拒绝，所以才故意捉弄你而已啦。」

    初悄声嘀咕道。然而当下的三代仍身陷眼睛的痛苦之中，没办法听见初小声说的话。

    直到数分钟后，双眼的痛楚才好不容易消退。

    「好、好痛。」

    「对不起喔，下意识就戳了。」

    「还下意识……」

    「就说对不起了嘛。比起那个，我好像听到你说『当我的朋友』，不过就算你不那么说，我们也已经是朋友了啊。」

    虽然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但三代能够分辨出初背对夕阳开心地笑了。

    认为彼此还不是朋友的只有三代而已。初从之前就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察觉到这点之后，三代不禁放松了下来。

    「再见啰。」

    初说着挥了挥手。三代苦笑着挥手回应，目送初的背影离去。

    话说回来，初刚才到底小声说了什么呢？

    伪娘的谜团又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