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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二话 真宵·蜗牛)

    001

    遇见八九寺真宵,是发生在五月十四日,礼拜日的事情。这一天是母亲节,全国性的节日。无论是喜欢母亲的人也好或讨厌母亲的人也好,与母亲感情融洽的人也好或感情失和的人也好,只要是日本国民,谁都可以平等地享有母亲节。不过,母亲节的起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美国吧。既然这样,应该要把母亲节和圣诞节、万圣节和情人节等节日并列,把它归类成一种庆祝活动。不管怎样,五月十四日这一天,康乃馨的消费量创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当中的最高纪录,可想而知,各地的家庭,这一天也盛行着「捶背券」或「家事帮忙券」等东西。不,我并不清楚那种风俗现在是否还存在,不管怎么说,今年的五月十四日确实是母亲节。

    在这个日子。

    在这个日子的,早上九点钟。

    我坐在陌生公园的长椅上,像笨蛋般抬头仰望着,像笨蛋般蔚蓝的天空,无所事事地呆坐在那里。这座公园岂止陌生,我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浪白公园,入口处这样写着。

    那两个字要念作「NAMISHIRO」还是「ROUHAKU」,或者还有其他的念法,我完全不知道。想当然耳,就连名称由来是什么,我也一无所知。这种事情就算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影响,不会产生任何问题。我并非怀着明确的目的来到这座公园,只是单纯地、随意地、率性而为顺其自然地骑着越野脚踏车向前奔驰,结果就来到这里了,仅此而已。

    来访和抵达的差异。

    对我以外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我的脚踏车停放在入口附近的脚踏车停车场。

    停车场里,只有两辆弃置已久,久经风吹雨打,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脚踏车还是锈铁块的物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辆,除了我的越野脚踏车以外,没有任何一辆车停放在里面。这种时候,我更加强烈感受到,骑着越野脚踏车奔驰在柏油路上的空虚感。算了,空虚感这东西,就算不在这种时候,也随时都感觉得到。

    这座公园相当宽广。

    话虽如此,会这么感觉,纯粹是因为游戏设施太少的缘故吧。只是看起来宽广而已。仅在角落有着秋千,和巴掌大的沙地,没有翘翘板也没有攀爬铁架,甚至连个溜滑梯也没有。对高中三年级的我来说,名为公园的场所,原本应该是更能引起乡愁的地方,然而现在我心中怀抱的,倒不如说是完全相反的情感。

    又或者,是另有原因吗?比如顾虑到公园设施的危险性,和考虑到儿童的安全,所以过去曾经设置的各种游戏器材都被撤走了,形成现在的结果。即使真的是这样,我的感想本身也不会改变,况且,果真如此的话,个人认为最危险的肯定是秋千才对。不过算了,那些都无关紧要,我也曾痛感过自己现在还能好手好脚地在这里,实在是一个奇迹。

    孩提时代可真是,做过许多胡闹的事情啊。

    我怀着与乡愁不同的感觉,如此回想着。

    话说回来。

    五月十四日的我,其实早在一个半月以前那个阶段,身体就已经无法称作是健全了——然而根植于我内心深处的感伤,似乎仍未跟上现实的脚步。坦白说,那并不是花几个月就能够整理明白的事情,或许花上一生的时间都没办法做到也不一定。

    但是,我想。

    就算再怎么缺少游戏设施,这座公园未免也太冷清了点。总之,除了我以外,连一个人也没有。明明今天是全世界共通的礼拜日。正因为没有游戏设施,感觉更加宽敞,用橡皮球跟塑料制的球棒,来玩玩棒球也不错啊。还是说,最近的小学生之间,已经没有讲到玩游戏第一首选是棒球,然后第二是足球这样的习惯了吗?现在的小学生只会窝在家里拼命打电动吗——或是忙于补习?又或者,这附近的小朋友全部都是孝子,会用一整天来庆祝母亲节吗?

    即便如此,礼拜天的公园里,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简直就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是吗——也许这样讲太过夸张,但感觉就像这座公园的所有权都归我一样。我有种仿佛不用回家也没关系的心情。只有我,反正只有我一个人……嗯?不对,还有一个人。并非只有我而已。我所坐的长椅,隔着广场的正对面,在公园一角,有块铁制广告牌,上面是导览图——一名小学生,正望着附近住宅区的地图。因为她背对着我,所以我不清楚她是个怎样的孩子,但她背着一个大背包,让人印象深刻。一瞬间,我有种找到了同伴的感觉,心情稍微平缓下来,然而那名小学生,在面向那张导览图一阵子以后,仿佛想起什么似地,便从公园离去了。于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又一个人了吗?

    我心里这样想着。

    ——哥哥。

    此时我忽然——想起妹妹说的话。

    当我骑上越野脚踏车正要冲出家门时,她在我身后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哥哥老是这样——

    啊啊。

    可恶,我从原先仰望天空的姿势,转而变成双手抱头,直盯地面。

    阴暗的情绪,宛如波涛汹涌,不停朝我逼近。

    原本看着天空,心情已平静许多,结果现在又开始厌恶起自己的卑微渺小。所谓的自我厌恶应该就是这样的情绪吧——平常我不是会为这种事情而烦恼的人,倒不如说是与烦恼两字无缘,但偶尔也会有一次,没错,就像五月十四日这样,充满各种庆祝活动的日子,我就会莫名地陷入这种状态。举凡特别的状况,特殊的设定,我对那类东西异常地脆弱。会不由得失去平静,甚至会想要逃避。

    啊啊,还是平常的日子最棒。

    明天快点到来吧。

    在这种微妙的状态下——一个与蜗牛有关的插曲,就此展开了。老实说,假如当时我不是处于那种状态的话,或许这个插曲根本就不会发生吧。

    002

    「唉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勒。还想说怎么会有人把狗的尸体丢在公园长椅上,什么嘛,原来是阿良良木啊。」

    我似乎听到一个恐怕是人类史上史无前例的奇特问候方式,于是将头从地面拾起,发现同班同学——战场原黑仪就站在眼前。

    今天是礼拜天,她理所当然是穿便服。突然有人叫自己狗尸,原本我想要反唇相讥,但看到战场原那让人耳目一新的穿著,我不由得把冲到喉咙的话语给吞了回去。因为她除了一身便服外,还将平常在学校放下的长发,绑成了马尾。

    呜哇……!

    她这身穿着并不是很暴露。上半身巧妙强调出胸部的衣着搭配,配上平常穿制服根本无法想象的短裤裙。明明不是裙子,黑色的裤袜却比赤裸的双脚还要来得妖艳。

    「干么。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开玩笑的啦。希望你不要一脸扫兴的样子。阿良良木,你是不是决定性地欠缺幽默感的细胞啊?」

    「啊,不、不是……」

    「要不然是什么?还是说情窦初开的阿良良木,看到我这身迷人的便服穿着后眼迷心荡,十分幸福(注8:在日文中「十分幸福」和「便服」同音,是一种冷笑话。)吗?」

    先不管她的冷笑话,确实被她说中了,我心中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所以我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吐槽她。

    「话说回来,眼迷心荡的心荡,是一个很棒的词喔。你知道吗?写法是草字头下面一个汤。我个人觉得『荡』这个字,比草字头下面一个明:『萌』这个字还要更上一层楼。它是肩负下一个世代的微妙词汇,很受到期待呢。比如说,以后会有像女仆荡或是猫耳荡之类的词汇出现。」

    「……你的便服和上次的印象差很多,所以我吃了一惊。只是这样而已。」

    「嗯,这么说也是。上次我穿的便服比较成熟嘛。」

    「是这样吗?嗯——」

    「不过,我这套衣服上下两件都是昨天新买的。当下,这应该说是庆祝康复吧。」

    「庆祝康复——」

    战场原黑仪。

    同班的少女。

    她到最近为止,都背负着某个问题。那个问题直到最近都一直紧跟着她——从升上高中之后开始,始终不离身。

    两年以上的时间。

    从未间断。

    因为那问题的缘故,害她无法交朋友,无法和任何人接触,度过了就像被关入牢笼般,有如拷问似的高中生活。但幸运的是,那个问题在上礼拜一,大致上解决了。问题解决时我也在现场,虽然我和战场原一年级、二年级,以及升上三年级都同窗,但那次还是我第一次和她好好说上话。因为这样,我才第一次和这位原本在我印象中是一位沉默寡言、成绩优良、纤细虚弱的女同学,有了交集。

    问题的解决。

    解决。

    话说回来,战场原长年背负着那个问题,事情当然不是、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获得解决,在那之后,一直到昨天礼拜六为止,她都向学校请假。听说她因为要针对体重的问题做调查或精密检查之类的东西,所以频繁来往医院。

    然后昨天。

    她从这种种的问题当中,得到了解放。

    似乎是如此。

    总算。

    要是反过来说,是好不容易。

    要是说真心话,则是终于。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问题的根源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是不是该真的感到高兴,我自己也觉得很微妙。」

    「问题的根源——吗?」

    就是这个问题。

    不过,这世上所有被称为问题的现象,大致上都是如此吧——先把它们解决完,事后再添加解释上去,这就是所谓问题的真面目。

    战场原的情况是如此。

    我的情况也是一样。

    「你不用为我伤脑筋。我自己烦恼就可以了。」

    「嗯——你说的也对。」

    就是这样。

    对彼此来说,就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而且,我有那个智商可以烦恼,足很幸福的事情。」

    「……你这说法,好像在说有人没那个智商可以烦恼,是个不幸的家伙一样。」

    「阿良良木你真的是一个笨蛋。」

    「你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而且还完全无视文章脉络。

    你刚才说那些,就是想说我是笨蛋吗……

    虽然我们快一个礼拜不见,但这家伙还是没变。

    我还以为她梢微变圆滑些了、

    「不过,真是太好了。」

    战场原露出淡淡的微笑说。

    「今天我只是打算习惯一下而已,可是这套衣服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阿良良木你第一个看到。」

    「……嗯?」

    「因为问题解决,所以我可以自由选择穿着啦。以后各式各样的衣服,不管什么衣服我都可以毫无限制去穿它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能自由选择衣服。

    这也是战场原背负的问题之一。

    她现在明明是想要打扮的年纪。

    「你想第一个让我看,该怎么说呢,这应该算我非常幸运,真是光荣啊。」

    「不是我想让你看,是希望你第一个看到。这两句的语感完全不一样吧。」

    「哦……」

    既然这样,我希望她除了上礼拜一的「成熟服装」外,能够再让我看到其他更惊人的穿著……不过,眼前这件特别强调胸部的服装,确实有十足的魅力,足够强烈吸引我的视线。该说她品味不错?我感觉自己宛如被强力的磁力,给牢牢捕捉住了一样。她原本给人虚弱的印象,但我却可以感觉到一种和虚弱完全成对比的积极动力。因为她束起秀发的缘故,使得上半身的曲线一目了然。特别是胸部附近——不对,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说胸部……她的露出度不高……应该说从五月中句这个时间来思考,她穿长袖配上裤袜,露出度反而算少,但总而言之就是有一种异国情调。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说,在经历过上礼拜一战场原黑仪,以及黄金周班长羽川翼的事件后,我得到了与裸体和穿内衣相比,穿衣服反而会让我觉得更「性奋」的能力吗……

    我不要……

    那种能力在高中阶段,没有任何必要性……

    而且冷静想想,我觉得用那种眼光来看同班的女生,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我对自己感到十分羞愧。

    「对了,阿良良木。你在这里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我请假的这段时间,你被学校退学了吧。因为你无法和家人说,所以才会假装去上学,然后在公园消磨时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说的应该是被公司炒鱿鱼的爸爸吧……」

    而且今天是礼拜天。

    是母亲节。

    我险些脱口说出这句话时,悬崖勒马打消了念头。战场原因为一些缘故,所以是父女单亲家庭。她和母亲的情况,稍微有一点复杂。虽然对那种事情我要是顾虑太多反而不太好,但也不能随便把它挂在嘴巴上吧。母亲节这句话,就把它当作对战场原的禁句吧。

    毕竟我——

    也不想主动谈母亲节。

    「没做什么。只是在这打发时间上

    「我以前听说过,问一个男生在做什么,如果他回答是在打发时间的话,那就表示那个男人没有出息。我希望这和阿良良木没有关系啦。」

    「……我稍微远骑了一下。」

    不过是骑脚踏车啦,我追加说明。

    听到这回答后,战场原点头嗯了一声,转头看公园人口的方向。那个方向,没错,就是脚踏牵停车场。

    「这么说,那辆脚踏车就是阿良良木的咯?」

    「嗯?对啊。」

    「它的框架好像涂了层氧化铁一样整个都生锈了,链子也断掉脱落,还没有前轮和坐垫,原来,脚踏车变成那样还能骑啊。」

    「不是那辆!」

    你说的是弃置脚踏车。

    「除了两辆那种脚踏车外,还有一辆很酷的车吧!红色的那辆!那才是我的车!」

    「嗯……啊!那辆越野脚踏车。」

    「对、对。」

    「MTB。」

    「嗯……没错。」

    「MIB。」(注:MTB为越野脚踏车的英文缩写;MIB则是电影星际战警。)

    「这就不对了。」

    「嗯——原来那是阿良良木的啊。可是,这样一来很奇怪呢。那形状和你之前载我的脚踏车差很多呢。」

    「之前那辆是上学用的。私底下我不可能骑菜篮车吧。」

    「原来如此,阿良良木你是高中生嘛。」

    嗯嗯!战场原颔首。

    你也是高中生吧。

    「高中生,越野脚踏车。」

    「总觉得你这说法好像话中有话……」

    「高中生,越野脚踏车。国中生,蝴蝶刀。小学生,掀裙子。」

    「那充满恶意的列举方式是什么意思!」

    「句子里面又没有助词和形容词,所以有没有恶意还不知道吧?不要因为自己独断的推测就对女生大小声,阿良良木。威胁也是暴力的一种喔。」

    要这么说的话,毒舌也是一种暴力吧。

    但我就算说了也没用……

    「那你加上助词和形容词看看啊。」

    「高中生『的』越野脚踏车,『比』国中生『的』蝴蝶刀『和』小学生『的』掀裙子『还要』『更扯』。」

    「你没想过附和我一下嘛!」

    「不对啦,阿良良木。不是这样,这边要吐槽的话,应该要说『更扯』这个字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加上程度副词才对吧。」

    「你突然说这种鬼东西谁听得懂啊!」

    不愧是学年成绩维持名列前茅的人。

    不对,不懂的人只有我而已吗……

    我国文很弱。

    「我说你啊,我是没关系啦。我没有很喜欢越野脚踏车,而且我事到如今,早就对你的谩骂有一定程度的忍耐力了。应该说忍耐还是说通融呢。不过,骑越野脚踏车的高中生,全世界可是有五万人喔,你要和这些人为敌吗?」

    「越野脚踏车实在太棒了,是一个只要是高中生,不管是谁都会憧憬的杰作。」

    态度骤变的战场原黑仪。

    没想到她是一个明哲保身的家伙。

    「因为这么棒的东西实在太不适合阿良良木,所以我才会在无意中说了一些无心的话。」

    「你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这些小细节你不要在那边罗里罗嗦的,你这么想死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你只剩下半条命。」

    「好凶狠的态度!」

    「阿良良木,你常常来这附近吗?」

    「你每次都若无其事地把话题转回来。没有,这次应该是我第一次来吧。我随便骑骑脚踏车,刚好看到这边有个公园,然后就在这边休息一下而已。」

    说实话,我以为自己已经骑很远了——例如已经骑到冲绳之类的地方,但现在巧遇战场原,就表示凭脚踏车这种代步工具,很理所当然无法离开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吧。这就像被饲育在牧场的动物一样。

    啊——啊。

    去考个驾照吧。

    可是那也要等到毕业以后吧。

    「战场原你呢?你刚才有提到习惯,什么啊,你是在散步做复健吗?」

    「我说的习惯是习惯衣服。阿良良木是男生,所以不会做这种事情吗?把鞋子穿习惯这点事情,你应该会做吧。不过简单来说,我就是散步吧。」

    「嗯——」

    「这附近以前是我的地盘呢。」

    地盘勒……

    「啊,这么说来的话,你高二的时候好像有搬家来着。你搬家之前是住在这附近啊?」

    「嗯,就是这样上

    似乎没错。

    原来如此,单纯说她在散步或习惯衣服,倒不如说她本质上是因为自身的问题解决,所以怀念起过去的时光吧。这家伙的举动还挺有人性的嘛。

    「我很久没来了,这一带——」

    「怎么了。完全没变吗?」

    「不对,相反。是完全变了样。」

    战场原立刻回答说。

    她似乎已经走了一定程度的路,散步告了个段落。

    「我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而心情感伤,可是自己以前住的地方逐渐变貌,总会让我觉得心中的干劲被浇熄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我出生至今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长大,所以战场原说的感觉,老实说我完全不懂。我也没有可以称为老家的地方——

    「也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战场原很意外地在这里完全没有反驳,回答说。这女人听到别人的意见居然没唱反调,实在是很稀奇。也许,她是觉得继续和我谈这个话题,也不会有什么益处吧。

    「我说,阿良良木。既然这样,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旁边?」

    「我想要和你聊天。」

    这措词真的很直接了当。

    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简单明了。

    毫不做作,坦率。

    「可以啊。我一个人占据这张四人座的长椅,正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呢。」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战场原说完,坐到我身旁来。

    我俩紧贴到几乎可以碰到肩膀。

    「……………………」

    咦……为何这家伙要把这张四人座的长椅,弄得好像两人座的一样……?这样会不会太近了,战场原小姐。在这紧贴的距离下,我俩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没有碰触到对方,但却处于一种只要稍微移动就会贴到彼此的绝妙平衡中,以同学来说,不,就算以朋友来说,这距离实在有点不太妙。话虽如此,要是由我这边移动拉开距离,可能会让战场原觉得我在躲她一样。就算我没那个意思,但要是战场原误解的话,我不知会受到她何等的迫害,一想到这点我就无法随便移动身体。结果——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上次的事情,」

    在如此状况,以及位置关系下。

    战场原若无其事地开口说。

    「我想要再向你说声谢谢。」

    「……嗯。不过,你不用谢我没关系。仔细想想,其实我完全没帮上忙。」

    「是啊。一点屁用也没有。」

    「…………」

    这两句虽然意思雷同,但后者的表现却更为过分。

    应该说过分的是这女人。

    「所以,你要道谢就跟忍野说吧。我想那样应该就足够了吧。」

    「忍野先生那边,又另当别论了。而且,我还要把说好的钱付给他。好像是十万块吧。」

    「是啊。你要打工吗?」

    「对。不过我的个性不适合劳动,所以我现在正在思考对策。」

    「和没自觉比起来,你有自觉是一件好事。」

    「有没有方法可以赖皮不付钱呢……」

    「你在思考那种对策吗!?」

    「开玩笑的。钱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所以说,他那边另当别论。我想要和你道谢的动机,和忍野先生不同。」

    「既然这样,你的道谢我刚才已经听过了,这样就够了。就算是道谢的话语也一样,要是说太多次就会失去实质的意义。」

    「本来就没有实质的意义啊。」

    「没有吗!?」

    「我开玩笑的。是有实质意义的。」

    「你真的很爱开玩笑。」

    我却是惊讶连连啊。

    战场原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阿良良木你说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否定你,跟你唱反调。」

    「………………」

    就算你一边道歉,一边说这种话……

    感觉她好像在说:我跟你就是不对盘。

    「这一定是那个吧。这种心境,就像小孩子总是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对象一样。」

    「不对,我觉得你那是大人想要欺侮弱者的心境……」

    嗯?

    刚才,战场原是不是说我是她喜欢的对象?

    啊,不对,那是一种言语修辞吧。

    国中生以为对自己微笑的女生全部煞到自己,而我现在这样想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微笑这种东西根本分文不值),因此我又将话题拉回。

    「不过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需要让你这样道谢的事情,照忍野的说法,『你是自己救自己的』,所以对我感恩之类的事情,还是不必了吧。那样会让我们今后很难当朋友吧。」

    「当朋友,是吗?」

    战场原说话的语气完全没变。

    「我——阿良良木,我可以把你当成朋友吗?」

    「当然没问题。」

    我们曾向对方吐露出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想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陌生人或普通同班同学的范围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们彼此部有对方的把柄。」

    「诶……?我们的关系有这么紧张吗?」

    看来我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和悦……

    「不是把柄之类的问题,你只要很自然地把我当成朋友就好……我们不是那种紧张关系吧?你这么做的话,我也会把你当成朋友的。」

    「可是,阿良良木不是那种喜欢交朋友的类型吧。」

    「那是到去年为止的事情。与其说是类型,倒不如说是主义比较正确。不过,因为我在春假稍微有了一点思维转换……那战场原你呢?」

    「我是到上礼拜一为止。」

    战场原说‧

    「更正确来说,是到遇见阿良良木为止。」

    「………………」

    这家伙怎么回事……

    应该说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这场面好像待会我会被战场原告白一样……该说是呼吸困难还是沉闷呢,对了……就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感觉一样。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应该先把衣服和头发好好打点一下……

    不对!

    我居然很认真在思考万一被告白该怎么办的问题,这实在让我十分羞愧!而且,在我如此思考的时候,眼睛还会不经意去看战场原的胸部是怎么回事!我是那种庸俗的人吗?阿良良木历是一个用外表(胸部)来判断女生、品性低劣的人吗……

    「你怎么了?阿良良木。」

    「啊,没事……抱歉。」

    「为什么你要道歉?」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

    「原来如此。你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不对。

    这两句又是意思一样,语感不同。

    「简单来说,阿良艮木。」

    战场原说。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想要报答你。不这样的话,我对阿良良木你永远都会有一种自卑感。如果我们要当朋友,我觉得自己要先报答你之后,我们才能变成对等的朋友。」

    「朋友……」

    朋友。

    为什么呢。

    这个词不管怎么思考都是一个很感动的词汇才对,但我却因为刚才的过度期待,而觉得有些沮丧,或者该说心中某处有点怅然若失……

    不,不对……

    绝对不是这样……

    「你怎么了,阿良良木。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还满酷的,总觉得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呢。」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的想法后,拼命压制自己高兴得想要跳法国康康舞的心情,所以看起来才会变成那样吧。」

    「是吗。」

    她一脸不认同的表情,点头响应。

    她可能认为我是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

    「算了,这不重要。总之就是这样,阿良良木。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希望我为你做的啊?只限一个,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不、不管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

    「喔……」

    同班的女同学对我说: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达成这等十分了不起的丰功伟业。

    可是,这家伙绝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的什么部可以喔。不管任何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只限一个。就算你要征服世界,要永远的生命,或者是要打倒即将来到地球的赛亚人都可以。」

    「难道你拥有超越神龙的力量吗!?」

    「那还用说。」

    这家伙居然肯定了。

    「希望你不要把我和那种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最后还站在敌人那边的叛徒混为一谈……不过说真的,我比较希望听到你个人的愿望是事实。这样我比较容易实现它。」

    「我想也是……」

    「我突然说这种话,阿良良木你应该觉得很不知所措吧?既然这样,对了,那种愿望也可以喔。这种状况下,不是有一个最制武的愿望吗?你可以说想要把一个愿望变成一百个之类的。」

    「……咦?这也行?那样可以吗?」

    在这种状况下,此愿望算是超级制式的禁忌之一,十分常见,只有不知耻的家伙才会挂在嘴巴上。

    而且还是我自己说的。

    这不就等于我对她完全服从了吗。

    「不管什么愿望你尽管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替你实现的。例如,希望我连续一个礼拜都在句尾加上『妞』字、连续一个礼拜不穿内裤来上课、连续一个礼拜每天裸体穿围裙叫你起床、连续一个礼拜陪你玩灌肠减肥之类的,阿良良木应该也有许多独自的喜奸吧。」

    「你把我当作那种等级的狂热变态份子吗!那实在太失礼了吧!」

    「不是……那个,很抱歉,如果你要我一辈子都那么做的话,那个、我可能没办法答应……」

    「不是,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因为自己的狂热度被不当低估而生气!」

    「啊,是吗?」

    战场原一本正经地说。

    她完全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说战场原,那些愚蠢的要求,如果是一个礼拜你就能答应吗……」

    「我有那种觉悟。」

    「………………」

    快舍弃那种觉悟吧。

    「说出来让你参考一下,我个人比较推荐每天裸体穿围裙叫你起床。我很擅长早起,应该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如果有必要的话,要我顺便帮你做早餐也行喔。当然也是裸体穿围裙。在后面眺望裸体围裙,不是很有男人的浪漫吗?」

    「『男人的浪漫』这句话不要用在这种地方!男人的浪漫是更帅气的东西!而且,我家里还有其他人在,被你这样一搞,我家肯定会以瞬间最大风速整个破灭!」

    「你的语气好像在说家里没其他人在就OK的样子。既然这样,你来我家住一个礼拜如何?以结果来说,我想应该是一样的。」

    「我说,战场原啊。」

    我的语气变得好像在劝说一样。

    「假设那种交涉成立的话,我想以后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友情存在了。」

    「唉呀。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也对。那就禁止色情方面的愿望吧。」

    嗯,这样比较妥当。

    这么说来,在句尾加上「妞」字,对战场原来说是色情方面的要求吗……看她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这家伙喜好还挺特殊的呢。

    「不过,反正我一开始就觉得,阿良良木一定不会做出色色的要求。」

    「喔?看来你非常信任我嘛。」

    「因为你是处男啊。」

    「………………」

    这话题先前我们也有聊过没错。

    说起来,好像是上礼拜。

    「处男比较不黏人,所以应付起来比较轻松。」

    「那个……战场原,梢等一下。你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拿处男来做文章数落我,可是你自己也没有经验吧?结果你却把处男说成这样,该说我不能赞同还是——」

    「你在说什么。我有经验啊。」

    「真的吗?」

    「身经百战呢。」

    战场原说得很毅然决然。

    这家伙……该怎么说呢,她真的只想跟我唱反调而已……

    身经百战这种表现也不太适当。

    「这个嘛……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假设、只是假设喔,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好了,你把事实告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嗯。」

    脸红了。

    不过脸红的是我,不是战场原。

    总觉得我们似乎经历了一段很漫长的对话。

    「我知道了……我更正一下。」

    「我,没有经验,还是处女。」

    这算自白没错,不过也太劲爆了。

    我先前也被迫自白过,所以这要算扯平的话也算扯平吧。

    「也就是说!」

    接着,战场原毅然地用食指毫不留情地指向我,用仿佛快响彻公园的声音,对我大声训斥。

    「愿意和阿良良木你这种没吸引力的处男说话的人,也只有我这种还没失身的神经病处女而已!」

    「…………!」

    这家伙……为了痛骂我,她甚至不惜贬低自己的身分吗……

    在某种意义上我甘拜下风,在某种意义上我举白旗投降。

    全面降服。

    关于战场原的高度贞操观念和严谨的品行,老实说我在上礼拜已经深切感受到差点留下心理创伤,这件事不用特别去深究也无妨。因为对战场原而言,那种思考已经不算是她的性格,而是到达了一种病态的境界。

    「话题偏离主题了。」

    战场原很轻松地恢复平静的声音,对我说:

    「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吗?例如更单纯的烦恼之类的。」

    「烦恼——吗?」

    「我笨嘴拙舌,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过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这点是真心的。」

    我想你这样不叫笨嘴拙舌。

    应该是能言巧辩,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过,战场原黑仪——

    本性并不坏……吧。

    就算她不去禁止,

    现在这状况,我也不能随便提出那种不纯的愿望吧。

    「例如希望我教你脱离尼特族的方法。」(注:尼特族:不上学、不工作,不受训,拒绝和外界接触,终日在家、漫无目的地过日子。)

    「我不是尼特族好吗。哪个世界的尼特族会有越野脚踏车的啊。」

    「搞不好你是有脚踏车的尼特族。就算阿良良木你是尼特族,我也不允许你用那种偏见的眼光去看其他人。他们一定是把轮胎拆掉,在房间里面踩脚踏车的。」

    「那是健身脚踏车吧。」

    好一个健康的尼特族。

    这种人或许真的存在。

    「可是,你突然问我有没有烦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许你说得也有道理。阿良良木,你今天头发没有睡翘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烦恼了不起也只有头发睡翘而巳吗!?」

    「不要过度解读我说的话好吗。你的被害妄想出乎意料的严重呢。你对言外之意的解释太超过了吧?」

    「不然还有哪种解释……」

    真是的,

    这家伙宛如一朵连花瓣都带刺的蔷薇。

    「比如说班上有个女生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唯独对你很冷淡,我想这种烦恼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这举例真讨人厌!」

    看来我不勉强自己说出愿望,这对话就会永无止尽地发展下去。

    唉呀呀……

    真是够了。

    「这个嘛……我没有什么烦恼。硬要说的话,或许这不是烦恼也说不定。」

    「唉呀,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件事吧。」

    「什么事情?告诉我。」

    「你毫不犹豫呢。」

    「那是当然的。这是我能不能报答阿良良木的关键时刻。还是说,那是一件难以向人敔齿的事情?」

    「没有,也不是难以启齿啦。」

    「那你就告诉我吧。光是说出来就可以让自己轻松点——似乎是这样吧。」

    从你这种相当高等级的秘密主义者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啊。

    「那个……我跟妹妹吵架了。」

    「……看来我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呢。」

    这女人放弃得真快。

    才刚听到问题而已……

    「不过,你就暂且说到最后吧。」

    「暂且吗……」

    「那,你就姑且说到最后吧。」

    「这两句话的意思一样吧。」

    「姑且是姑且听你一言的意思。」

    「……啊——嗯——就是啊。」

    刚才我自己把「那个词」列为禁句。

    但从这对话的脉络来看,这也由不得我做主。

    「你看,今天不是母亲节吗。」

    「嗯?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

    战场原很普通地响应我。

    看来是我顾忌太多了。

    既然这样,就只剩下我的问题了。

    「然后呢,你跟哪个妹妹吵架了?我记得阿良良木你应该有两个妹妹吧?」

    「对,原来你知道啊。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和我大妹——不过应该算两个人都有份吧。她们两个不管何时何处、做什么事情,5W1H,总是形影不离。」

    「她们是『栂之木二中学的爆热姊妹花』嘛。」

    「你连她们的混号都知道吗……」

    总觉得有点讨厌。

    不过,妹妹有混号这点更让人讨厌。

    「她们两个也很黏我妈。而我妈也很溺爱她们。所以——」

    「原来如此。」

    战场原听到这似乎完全理解了一般,打断了我的话。她不等我说到最后,彷佛想要我不用说得太明白一样。

    「以一个差劲的长男来说,母亲节的今天,你在自己的家里没有容身之地对吧。」

    「……就是这样。」

    就战场原来说,差劲的长男这句话,可能只是平常的谩骂而已,但很遗憾,这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完全是事实,所以我也只有肯定的份。

    虽然我不是真的没有容身之地。

    但感觉不舒服却是事实。

    「所以,你才会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嗯——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和你妹妹吵架?」

    「我原本想趁一大早偷溜出门,不过当我骑上脚踏车的时候,就被我妹妹逮个正着。然后,我们就发生言语上的争执。」

    「言语上的争执?」

    「我妹似乎希望我也一起庆祝母亲节,可是该怎么说呢,那种事情我没办法,所以才起了争执。」

    「没办法所以才,是吗?」

    战场原意义深远地反复说道。

    或许她想说「你这烦恼太奢侈了。」也说不定。

    从单亲父女家庭的战场原来看,应该是这样吧。

    「国中左右的女生,有很多都讨厌自己的父亲;男生会不会也一样,不太擅长应付自己的母亲呢?」

    「啊……没有,不是不擅长的问题,我也不是讨厌我妈,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唉呀,我对我妹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感觉——」

    ——哥哥老是这样。

    ——老是这样,所以才永远——

    「……下过,战场原。那不是问题。我和妹妹吵架和母亲节之类的事情,本身其实无所谓,因为不止今天而已,只要碰上有什么活动的日子,我们常常都会吵架。只是……」

    「只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算我和家里有些隔阂,可是在母亲节我却连句祝贺的话都说不出口,还被小自己四岁的妹妹说了两句就真的动怒,这些该怎么说呢,我对自己的器量狭小感到非常、非常地气愤。」

    「嗯——真是一个复杂的烦恼啊。」

    战场原说。

    「问题绕了一圈,变成一个高层次的烦恼了。这就像是在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小鸡的感觉。」

    「当然是先有小鸡吧。」

    「喔,是吗。」

    「这一点都不复杂,只有矮小而已。就像我这个人的器量好小啊之类的。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一想到必须要和我妹道歉,就非常不想回家。很想一辈子住在公园里。」

    「你不想回家……吗?」

    战场原说到这,叹了口气。

    「很可惜,对你这种狭小的器量,以我的器量来说实在无计可施……」

    「……你至少努力一下吧。」

    「很自然,对你这种狭小的器量,以我的器量来说实在无计可施……」

    「…………」

    这的确很自然没错,但被人这么清楚、而且还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这么说,只会让人更沮丧。不,问题没有到会让人沮丧这么严重;但它渺小,不严重的程度,也让我感到很讨厌。

    「我觉得自己很无聊。既然要烦恼的话,我应该去烦恼如何世界和平,还有如何让人类幸福之类的才对;然而我的烦恼却是如此渺小。我……讨厌这样。」

    「渺小——」

    「可以说是平庸吧。感觉这就好像在抽签的时候狂抽到小吉一样,就是这种平庸感。」

    「你不可以否定自己的魅力,阿良良木。」

    「魅力?抽签的时候狂抽到小吉是我的魅力吗!?」

    「我开玩笑的。而且阿良良木的平庸感,应该不是抽签狂抽到小吉那样吧。」

    「你是想说我狂抽到大凶吗?」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也没有多好啦。说到阿良良木的平庸感呢……」

    战场原为了加重语气,在此稍微酝酿一番后,开口对我说:

    「……应该是虽然抽到大吉,但仔细一看上头写的东西却没有多好才对。」

    我慢慢咀嚼玩味这番话的意思。

    「好平庸!」

    随后我大叫说。

    我出生到现在,从没听过有这么平庸的家伙……这家伙居然可以想到这种说法。我由衷地——应该说我真的觉得,这女人的将来实在不堪设想啊。

    「可是,先不管令堂的事情,你和妹妹的吵架,或许真的是一件小事。阿良良木你看起来好像很疼妹妹呢。」

    「我们常常在吵架才对。」

    而今天的吵架……让我感触特别深罢了。

    因为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

    「因为她们长得很丑,一点都不讨喜吧。」

    「我妹一点都不丑好吗!」

    「还是说,你这是爱情的相反表现呢。其实,阿良良木你是一个妹控之类的。」

    「才不是勒。喜欢上自己的妹妹这种事情,是没有妹妹的人制造出来的幻想吧。因为现实生活中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

    「唉呀。因为自己有,所以对没有的人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我不能苟同呢,阿良良木。」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这就像在说金钱不是问题喔,其实没有女朋友比较好喔、或是这跟学历没关系喔……之类的,这种傲慢的人还真讨厌。」

    「妹妹和那些东西不一样吧……」

    「是吗。那阿良良木不是妹控,也没有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咯。」

    「谁会喜欢啊。」

    「说的也是。因为阿良良木比较像娶姨控嘛。」

    娶姨控?

    这词听起来很陌生。

    「就是sororatemarriage的意思。中文叫续娶妻姊妹婚,就是在妻子死掉之后,再和妻子的姐姐或妹妹续弦。」

    「……你这一如往常的博学多闻,依旧让我感到佩服,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去续娶妻子的姐姐或妹妹?」

    「你的情况是续娶妹妹,不是姐姐。也就是说,你会先让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生叫你『哥哥』,然后再和那个女生结婚……就算你们结婚,你还是一直让她喊你『哥哥』,这样你就实现了原本的意图——」

    「照你的说法,那我肯定杀了自己的发妻吧!」

    我在战场原说完话之前,就不慎做出了反应。以负责吐槽的角色来说,抢拍原本是不被允许的。

    「那么,娶姨控的阿良良木——」

    「拜托请你叫我妹控!」

    「你不是不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吗?」

    「我也不会喜欢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你喜欢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吗?」

    「就跟你说……咦?会有没血缘关系的恋人吗?」

    那是什么意思?

    不,要说恋人关系没有血缘,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可是这样一来,就是真正的恋人?

    总觉得,这话题好像完全偏离主题了……

    「你器量真的很小呢,这点程度的小玩笑就让你这么慌张。」

    「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小吧。」

    「刚才我是在考验你。」

    「为什么我要被你考验……等等,这意思是说,你刚才还不够认真啰?」

    「我要是认真的话,可是会变身的。」

    「变身?哇,真酷,我好想看一下!」

    不,应该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战场原沉吟一声,面带忧愁。

    「你反应这么大,器量却这么小。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不过,就算阿良良木的器量再小,我也不会舍弃你的。对于阿良良木的器量狭小,我会奉陪到底的。」

    「你这说法也很微妙。」

    「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伴你。从西山到东海,只要你希望,我可以陪你到地狱去。」

    「……拜托不要,你说那种台词或许很帅没错……」

    「所以说,阿良良木除了器量狭小以外,还有什么烦恼吗?」

    「………………」

    这家伙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我现在是不是遇到很严重的霸凌啊。

    希望这只是我的被害妄想……

    「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烦恼……」

    「你没有想要什么东西,也没有烦恼吗?嗯……」

    「你这次又想怎么臭骂我?」

    「你好棒,器量真大。」

    「你不用勉强自己夸奖我!」

    「你真的绝妙绝伦呢,阿良良木。」

    「就跟你说不要勉强自己……诶,什么?绝子绝孙?」

    「就是说你好到极点,无人可比的意思。你没听过吗?」

    「没听过……话说回来,你硬是拿出那种像八股文一样的词汇来夸奖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而且,偏偏还说什么器量很大……我们刚才明明还在聊我器量狭小的事情。

    「不是,我觉得你会禁止我毒舌一个礼拜,所以才想说事先采取必要的对策。」

    「那种事情反正你也做不到吧。」

    那等于叫她不要呼吸、把心脏停下来一样。

    而且,就算只有一个礼拜,要是禁止毒舌的话,战场原就不是战场原了,我也会觉得十分无趣——喂!为什么我会变成少了战场原的毒舌就活不下去的角色啊。

    好危险啊……

    「真没办法……话说回来,没想到我一禁止色情方面的愿望你就一筹莫展了,真让我吃惊呢。」

    「这一点的确是事实,不过早在你禁止之前,我就想不到任何主意了吧。」

    「我知道了,阿良良木。那稍微有一点色色的也没关系。我以战场原黑仪之名,允许你解放自己的欲望。」

    她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期待吧……

    啊啊,这次是自我意识过盛吗……我这变动还真大啊。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比方说希望我教你功课之类的。」

    「那个我已经放弃了。我只要能毕业就好。」

    「那比方说,要我协助你毕业之类的。」

    「正常人都毕得了业吧!」

    「那比方说,你希望我把你变成正常人之类的。」

    「你想找我打架对吧!」

    「那,我想想——」

    战场原有如在盘算适当的时机般,看准机会说:

    「比方说你想要女朋友之类的。」

    「………………」

    这也是我自我意识过盛吗?

    我总觉得她好像话中有话。

    「如果我说我想要的话……那会变成怎样?」

    「你就会交到女朋友咯,」

    战场原一脸若无其事,又接着说:

    「就只是这样而已。」

    「……………………」

    嗯……

    这台词只要我想,就能过度去解读它。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说实话我真的完全搞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无论有什么原因,对感谢自己的人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实在不太好啊。这不是伦理上或道德上怎样的问题,而是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这也不对啊。

    忍野说过的话,我似乎多少可以理解了。

    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而已……是吗?

    以忍野来看,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是对战场原还是对班长,还是对春假那位女性……那个吸血鬼来说,虽然很高尚但却不是正确的吧。

    战场原的问题会解决不是靠其他人的帮助,而是因为她那真诚的思念所致。

    在这层意义上——

    我不管要求什么,都是很不纯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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