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
庄严又沉闷……是丧钟。
「……母亲大人……」
我对著在棺材中沉睡的母亲大人说话。
可是她绝对不会回应我的呼唤。
就算知道,一看到像在沉睡的母亲大人,我还是期待著如果一直呼唤,她是不是就会睁开眼睛。
但是母亲大人的眼睛果然还是没有睁开。
就算我流著眼泪抱住她,只要没办法逆转时间……就无法再看见母亲大人的笑容,听见她的声音。
摆在眼前的现实,令我流出了眼泪。
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为了紧抓不放而靠近母亲大人的身旁。
触摸到母亲大人冰冷的身体,我便体会到这不是作梦。
……我的名字叫梅露莉丝。
梅露莉丝•蕾洁•安德森。
是安德森侯爵家的独生女。
父亲大人是这个国家──塔斯梅利亚王国赐予领地的安德森侯爵家的主人,也是英雄。
总是笑得很豪爽的父亲大人,现在情绪也相当消沉。
哥哥也在一旁嚎啕大哭。
「身为武艺远近驰名安德森家的男子,不能因为那种事而哭。」
会说著那种话大声鼓励自己的母亲大人,已经不在了。
……因为她身在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梦中,这也理所当然。
能听见从周遭传来的啜泣声。
她是个温柔又出色的母亲。
是会倾听每个人所说的话,并且毫不吝惜对人温柔的人。
但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大人非得遇上这种事……!
悲伤的情绪骤然一变,强烈的愤怒占据了我的心。
……这个世界蛮不讲理。
我明白了那件事。不对……是被迫明白了。
我紧紧咬住嘴唇,制止自己想要大喊的冲动。
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梅莉,你现在能否只想著你的母亲呢?」
父亲大人的话语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
……父亲大人是不是会读我的心?
那般问题掠过脑袋,但如今那种琐事根本无所谓,我再次将注意力仅放在母亲大人上。
「……母亲大人……」
我低喃道。
对于我的呼唤,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还没停下的眼泪又再次溃堤。
外面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简直像在表达大家的悲伤那样,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我闭上眼睛,祈祷母亲大人能够安息。
当我猛然睁开眼睛之际,视野中出现了父亲大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我发现了。
从未在我们面前落泪的父亲大人,有水滴沿著他的脸颊流下。
✝✝✝
我所居住的塔斯梅利亚王国,直到十几年前都还在跟邻国多瓦伊鲁国打仗。
多瓦伊鲁国位于塔斯梅利亚王国的西北方,土地的特色是很难种植作物,话虽如此也没有值钱的矿产,是个贫穷的国家。
就因为这样──
多瓦伊鲁国盯上这个国家肥沃的土地,发动了攻击。
没有开战宣言,是突如其来的侵略。
塔斯梅利亚王国自然无法好好应对,好几处土地遭到了蹂躏。
配置的国军以及领主的私人士兵们遭到一一击溃的结果,是瑟兹伯爵家彻底被敌国占领。
就在隔壁的蒙洛伯爵家领地遭到来自北方和西方两面夹攻,处境不利之时──
国家下令要父亲大人的队伍夺回旧瑟兹领。
父亲大人以国军第一大队队长的身分,率领一个部队前往战地。
若问父亲大人身为侯爵家的嫡子,为什么会分发到激战区?答案是因为他隶属的单位。
一般来说,贵族的儿子都会隶属于负责保护王都和王族的骑士团。
而且都是以战功为目标的二男、三男,几乎不会有嫡子。
明明如此,父亲大人却只因为「贵族社会太过古板」这个理由,就非骑士团而是入了国军。
而且还不顾自己是个嫡子。
国军主要的任务是守卫国境和维持国内治安。
国军和骑士团可说是水火不容,骑士团看不起国军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群家伙」,国军则看不起骑士团是「不懂实战的小少爷」。
……在这种情况下,真亏父亲大人身为贵族……而且还是侯爵家的嫡子,会想加入主要由平民组成的国军。
实际上,我听说他在刚入伍时相当辛苦。
国军内部似乎因为贵族入伍有过强烈抵触,侯爵家也极力反对。
尤其是侯爵家还闹出废嫡骚动。
话虽如此,据说父亲大人根本不管什么家族的事情,在军中以自身的实力,稳扎稳打地建立著自己的地位。
国军不问身分广开门户。
由于不问贵贱,反过来说军中是彻底的实力主义。
因此在父亲的实力之前,抵触并没有持续多久。
问题出在侯爵家。
最终虽然没有逐出家门,但还是遭到废嫡,让二男继承了侯爵家。
父亲大人对于地位并无执著,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祖父大人的判断是正确的。
无论如何,一旦隶属于军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丢了性命。
况且就算是武家,让并非加入骑士团而是加入国军的父亲当继承人,传出去让其他贵族听到也不好。
……只不过那些事的前提,是没有父亲大人这等实力。
父亲大人仅仅用一支部队就成功夺回了旧瑟兹领,将防守交给后头跟上的其他部队以后,便直接往西走。
和遭到压制的蒙洛伯爵领私人士兵及派遣到那边的国军会合,达成了击退敌人的壮举。
砍下的敌将首级多不胜数。
他立的战功,足以被赞颂为英雄。
国军内部自不在话下,由于虽身为贵族却在战地立下战功,以及原本身为将领的领袖魅力,就连在骑士团里,父亲也成为憧憬的目标……我是这么听说的。
于是乎,那样的父亲大人不可能在身为武家的安德森侯爵家没有一席之地。
父亲大人再次成为了下一任领主。
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番争执,然而英雄的头衔很有分量,大家似乎自然地接受了。
相反吃了大苦头的,据说是跟母亲大人之间的婚姻。
母亲大人是男爵家的女儿。
他们并没有告诉我相识的经过,但听说是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后互许终身。
如果还是废嫡的话就没问题,但身为稀世英雄又是侯爵家的下一任主人──
门不当又户不对。
英雄这个头衔的分量,此时发挥了反作用力。
举国上下,想跟父亲大人经由婚姻缔结秦晋之好的贵族家族多不胜数。
就连在安德森侯爵家中,好像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听说结果随著父亲大人「如果不能跟梅莉露妲结婚,就离开国军」的一句话后,骚动就平息下来了。
事到如今,这成了明白父亲大人有多么钟情于母亲大人,与其说是让人感到暖心,不如说是感到难为情的小故事。
他们两人历经那样轰轰烈烈的恋爱之后结为连理……当然就算生下了哥哥或是我,他们依然是对恩爱夫妻。
有时候还会恩爱到让哥哥和我不禁扭过头移开视线。
那个粗俗的父亲大人,只会在母亲大人面前变得很可爱……跟在军中的父亲大人的差距,大到身为父亲心腹的部下梅西男爵来我家时,视线都会不禁飘往毫不相干的方向。
母亲大人真的是一名出色的女性。
既稳重又温柔。
嫁进侯爵家想必有许多辛酸,但她总是露出柔和的笑容。
尽管如此,她不愧身为父亲大人的妻子,胆量很大。
虽说是溅到身上的血,但看到浑身是血的父亲大人,知道没有受伤之后──「哎呀呀,真是的。我马上去准备热水。」她说出这句话笑著迎接他。
哥哥和我都对此大感吃惊。
不不不,父亲大人明明在军部设施洗去溅到身上的血不就好了……哥哥和我在内心吐嘈道。
结婚纪念日那天,因为想跟母亲大人一起度过,父亲大人请了假。
但是在国军弟兄的哀求之下,他无可奈何只好去工作,听说为了任务一结束就能回来,他把报告交给部下直接就回来了……可是在世上哪里会有在结婚纪念日满身是血回家的丈夫啊。
不过那对我家来说理所当然。
有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和哥哥。
尽管以侯爵家来说,感觉有失规矩。
即使如此,这也是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家庭。
……直到那一天为止。
母亲大人去世那天的事,我绝对无法忘怀。
「哥哥,母亲大人还没到吗?」
「梅莉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问。不久前你也才问过。如果按照计画,应该到我们前方的领地附近了吧。好啦,你就乖乖等著吧。」
我和哥哥开心地等待著母亲大人从王都回到领地。
母亲大人为了庆祝我的生日,答应拋下父亲大人,先从王都回到领地。
父亲大人因为有重要的典礼,所以变成之后才会跟著过来……但即使如此,就算只有母亲大人先回来,我也觉得非常高兴。
「啊,肯定是母亲大人啦……!」
宅邸突然变得吵吵闹闹的,我便跑到了玄关去。
不过母亲大人并不在那里。
取而代之的,是有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然后,他还抱著一名满身是血的女性。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梅莉露妲夫人!」
叫声刺进我的耳朵。
母亲大人……?那个失去力气被抱住的女性,是母亲大人吗……?
我像是结冰了一样,当场无法动弹。
只是远远地在一旁看著那场骚动。
「赶快治疗!叫医生过来!」
仆役们手忙脚乱地动了起来。
男人将母亲大人托付给仆役之后当场倒下。
「你也受了重伤啊!得赶紧治疗才行!」
「比起我,先救梅莉露妲夫人……」
「当然,我们会立刻医治夫人。可是你再这样下去的话……」
「……已经……」
从说话很艰辛的男人身上,不断流出鲜血。
证据就是地板上渐渐染成一片红。
「我们遭到山贼袭击……除了我以外的护卫全死了。总算是把梅莉露妲夫人带回来了……梅莉露妲夫人人呢?」
「你放心吧。接下来后续就交给我们。」
「是吗……」
最后轻声说出了那句话,男人闭上了眼睛。
「医生到了!」
「医生,请您立刻到这边来!」
「这边的男性呢?」
「……已经没有必要诊治他了。请两位治疗夫人。」
临终守在他身旁的仆役流著眼泪,即使如此还是以严肃郑重的表情果断说道。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立刻朝母亲大人的方向迅速飞奔。
到了这时候我终于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跟在医生后头。
医生在诊治母亲大人。
但是他的手很快就停了下来。
「……很遗憾……」
面对医生似乎难以启齿的话语,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别这样,别露出那种表情。别说出那种话。
赶快治好母亲大人!
我内心的吶喊也显得虚无,医生离开了母亲大人的身边。
「……不会吧!夫人、夫人!」
……母亲大人死了?
骗人的……!骗人、骗人、骗人……!
……那之后的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但是我记得那激烈的情绪。
为什么母亲大人非死不可……!
由于出生在武家,关于生死我从小就或多或少有所理解。
虽然父亲大人很强,但他也是个人。
他告诉我们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但那绝对不是悲观,是为了国家赌上性命,甚至值得自豪。
保卫国家、保护人民。
那是身为贵族的职责。
但是为什么……母亲大人死了呢?
她非死不可吗?
父亲大人明明一直在尽贵族的职责,理应受到父亲大人保护的人民,居然夺走了母亲大人的性命……!
跟是不是山贼没关系。
因为他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人民。
父亲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持续保护这个国家呢?
为什么贵族非得保护人民不可!
这个世界蛮不讲理。
我明白了这件事──不对……是被迫明白。
我不仅是男人婆,而且还在哥哥的影响下,没有学习像样的贵族子女规矩,在广大的安德森侯爵家庭院四处乱跑弄得满身泥巴,还穿著礼服就爬上树。
母亲大人会用笑容迎接满身他人血渍的父亲大人……她似乎却对我的事很伤脑筋,但还是会以柔和的笑容迎接我。
……要是有跟母亲大人一起度过更多时光就好了。
要是做些刺绣之类的女孩子家会做的事,应该已实现了。
但是母亲大人去世之后,别说是因为缅怀母亲大人而那样做,我还选了完全相反的路。
母亲大人的葬礼过后,我哭到眼泪流乾。
我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在葬礼时一瞬间掠过我内心空空如也大洞的那些再次涌出。
也就是……愤怒和憎恨。
我祈求能够报仇,悲叹自己的无能。
诅咒现实的蛮不讲理,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
所以我向父亲大人请求。
希望他能锻炼我。
父亲大人没有问我任何原因。
相对的,他只说了句:「如果你希望,老夫会严格锻炼你。」
然后从隔天开始,我就投身于训练之中。
✝✝✝
在开始正规的训练以前,父亲大人让我接受了体力测验。
「你似乎比老夫想像得还要灵活。」
父亲大人看到测验的结果如此说道。
也许是因为在宅邸里到处跑,虽然年纪还小但似乎意外地有基础体力。
也许是因为在安德森侯爵家腹地里的森林中游玩,障碍物也算不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追著野生动物四处跑,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也还不错。
「话虽如此,你要接受训练……还早得很呢。」
他那样宣告之后给我的训练课表,是我日后甚至不愿回想起来的地狱课表。
早上要在日出以前起床,进行跑步训练。
绕宅邸周遭三圈。
虽说是三圈,但在广大的宅邸周遭进行跑步训练相当辛苦。
「……呕。」
跑完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甚至忍不住吐出来。
接著喝下有盐分和糖分的水稍事休息以后,再次开始训练。
跑步训练后的下一样,是走遍腹地里的森林。
森林里有各式各样的地形,小小的高低起伏还算是好的。
没有架桥的小河隔开足有两个成人高的悬崖,为了前进非得爬下悬崖再往上爬才行。
自然原始的森林,据说父亲是为了锻炼自己才维持那样的。
「……呜。」
在我攀上悬崖的时候,手掌倒楣地碰到岩石,水泡破了。
定睛一看,我的手掌红通通的。
于是我暂且故意摔进小河,在那里洗手。
受到阳光照射闪耀著光辉的清澈河水,混进了我流出的一丝鲜红血液。
我撕下没有弄湿的一部分衣服,包住我的手掌。
然后再次攀上悬崖。
这个水泡,是练习挥剑导致的。
每天从中午开始,为了重现父亲大人教我的动作,我会一个劲儿地做挥剑练习。
光是拿著还不觉得特别重的剑,重复挥上几百次几千次的时候,就会重得手臂发麻。
如此循环往复,在不知不觉间,手掌就变成那种状态了。
我忍著痛走遍山崖以后,再一次跑了起来。
就这样跑遍森林,接著终于能够午休了。
就算没有半点食欲,但是不吃东西就动不了……我认真地吃掉拿出来的餐点。
然后再稍微休息一下,之后就练习挥剑到太阳下山。
直到父亲大人回来为止,我都反覆做著那些动作。
晚上一用完餐,我就会倒在床上像昏死过去一样。
……每一天都那样度过。
「老夫会严格锻炼你。」
父亲大人如他所说的,不许我说任何丧气话。
即使看到呕吐的我,也只是一脸冷淡。
感觉只要我发一句牢骚,训练就会立刻被迫中止。
我也完全不允许自己有那种行为。
我也觉得自己的气势简直阴气逼人。
总之从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就是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根本不玩乐,从早到晚一个劲儿地接受训练。
想要变强、想要报仇……只是为了那样而已。
我日夜都埋首在训练之中。
✝✝✝
「很好。接下来老夫就教你招式吧。」
我每天过著光是培养体力和做挥剑练习的生活,不晓得过了多久。
看见我练习挥剑的父亲大人,一开口就说了那句话。
明明他只是一直看著却没有做出任何指示,突然间是怎么了?
在我开口问出问题前,父亲大人就自己开始比划招式了。
是要我边看边记吗?
我把许多疑问拋到脑后,转念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动作上。
我将父亲大人的一举一动,像要烙印在脑海中那般,连眨眼都忘记,一直盯著看。
「练习吧。」
丢下那句话后,父亲大人的示范就结束了。
剩下我一个人,回想著烙在脑海中的画面,自己一遍遍地动了起来。
……但还是难以随心所欲。
我的身体跟不上脑中的画面。
明显的不自然和稚嫩,我对于自己那样的动作觉得生气。
「为什么我做不到……?」像这样的焦急感。
大概正因为我能想像到自己目标中的动作,才会觉得更加焦急吧。
从那之后,我每天的训练课表中加入了比划招式自不在话下。
「……唔!」
水泡又破了。
仔细一看,我拿著木刀的手掌,染上了些许红色。
我撕开放在一旁的手帕,缠到我的手掌上。
……我不觉得痛。
……我不觉得苦。
因为我明白……真正的痛、真正的苦。
不如说这种痛、这种苦,让萦绕在我内心强烈的憎恨更加熊熊燃烧。
所以我不会停下来,我停不下来。
就这样,我重新开始练习挥剑。
我一个劲儿地重复著那样的训练。
当我比划到大致习得教导的招式之际,我就会跟哥哥进行模拟战。
话虽如此,却是简单对打的稚拙模拟战。
不过要让身体更能记住招式,这是最适合的。
独自一人练习,跟有人过招时果然不一样。
两种都是为了变强不可或缺的训练,我一边做一边那样觉得。
因此,除了和哥哥对打,当然也同时进行以往的训练。
「呼、呼……!」
我用手擦掉从额头滴落的汗水。
然后视线就这样投向我的手掌。
这时候我的手掌已经很难长出水泡了,相对的则是又硬又粗糙……变得非常不像是女孩子家的手。
感觉像是自己的锻炼化为实体显现出来,我纯粹感到很高兴。
我带著阴暗狞笑向前一看,眼前的哥哥筋疲力尽地坐著不动。
我也好似将重心放在膝盖上一般,单手放在膝上反覆做著短促的呼吸。
「梅莉,接下来跟老夫对打吧。」
不知不觉间出现的父亲大人,忽然开口这么说。
那句话令我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但是下一秒我就理解了那些话,不禁笑了出来。
终于。我终于得到认同,能和父亲大人对打了。
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兴奋,还有一点点的紧张和恐惧。
「请多指教……!」
就这样,这次我开始了和父亲大人之间一对一的模拟战。
说不定父亲大人有手下留情,但是从我的角度,他的打法可说是不留情面。
「怎么了,就这种程度吗?」
父亲大人俯视著倒下不动的我。
……完全打不到。
明明觉得自己变强了些,在父亲大人的面前却还是太过弱小了。
老实说,我很不甘心。
我匍匐在地上,抬头望向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和我之间,有显著的差距。
不仅是经验,强度也好、速度也好,所有的一切都还远远不足。
那么我就必须创造出「什么」,以弭平那些差距。
……就连父亲大人,也在蛮不讲理的现实中失去了重要的事物。
那么我应该变得多强?
变得多强我才能实现我的愿望?
……我不知道。
但至少现在,像这样被父亲大人俯视就还早得很。
我用发抖的手按著地面,再次站了起来。
「还没完。」
就这样,我再一次和父亲对打。
✝✝✝
……结果今天也输得很惨。
和父亲大人的战斗中落败的次数,究竟有多少次呢?
虽然也会想那种事,但脑中想的多半都是关于刚才的训练。
只差一点好像就能掌握到「什么」了。
能弭平不足之处的「什么」。
明明只要掌握它,我想跟父亲大人的对打也能更有在战斗的样子。
像这样训练结束回到房间以后,总觉得当时的感觉和掌握到的那些就变得遥远。
唉……我不禁深深叹息。
再也想不出任何事物来,我无可奈何地直接回到房间里泡澡。
因为每天活动汗如雨下,这是不可或缺的。
「……唔!」
热水渗进伤口,不禁让我痛得要命。
每天都会弄出新的撞伤或割伤,全身上下没有哪里没受过伤,每次用热水洗身体时都痛到哭也成了每天的惯例。
因此我不会让仆役洗我的身体。
比起被人莫名摆弄,还是自己下手才能在觉得痛以前做好觉悟。
……虽说结果就是像这样痛得要命。
洗完身体换上衣服以后,我直接倒在床上。
在辛苦的训练中最棒的事,就是累了能很快入睡。
不然的话,大概……我会想很多事情到睡不著吧。
关于母亲大人的死,随之而来的失落感或寂寞,还有对于身为原凶的恨意或自责的情绪。
实际上……直到开始训练前,我都想著那些事情,过著夜不成眠的日子。
我的意识很快就飞向梦中了。
可以的话,希望至少能作个好梦……我那样祈祷著。
✝✝✝
就这样,又迎来了黎明。
与此同时我换好衣服,马上开始跑步训练。
最近在跑步的时候不会呕吐了。
相对的,我跑步的距离变长了。
我的身体一个劲儿地动著,同时热衷于思考昨天想到一半的事。
……不足的「什么」。
在跟父亲大人进行模拟战的时候,总觉得就要掌握到那个答案的端倪了。
不过我在模拟战中太拚命,就连那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会那样想都搞不懂。
因此即使现在想,也像这样完全想不出来。
为了让跑完之后发烫的身体冷却下来,我擦拭汗水。
中午过后又是和父亲大人的对打训练。
可是我还是搞不懂「什么」。
搞不懂就代表著跟昨天的我一样。
就代表著我又输给父亲大人这个对手的这件事也是一样的。
没有成长的话,我就连要碰到父亲大人这堵高墙都不被允许。
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了。
我的直觉这样对我低喃。
但既然我继续想下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那就没办法了。
为了掌握它,我只能透过训练让感觉变得敏锐。
就这样,今天与父亲大人的对打又开始了。
父亲大人的剑招依旧是又快又沉。
只要松懈下来,一瞬间就会被拿下。
即使如此,我总算跟上了父亲大人的剑。
「太慢了!」
在不晓得第几次的对打中,父亲大人的剑逼近了我。
一瞬间,我猛然把剑举到身前。
如果躲不开的话,起码要……
然后我在无意之间改变了些许出剑的角度,卸除了父亲大人的剑压。
那种感觉让我一瞬间停了下来。
有种「就是这个!」的感觉。
但是再次思考那件事以前,剑就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破绽百出的身体上。
「为什么停下来了!轻易就让人找到那样的破绽,真不像话。」
尽管留下的轻微闷痛让我皱起眉头,我还是站了起来。
「十分抱歉,请继续。」
不足的「什么」。
刚才不是正好掌握到了吗?
父亲大人的剑,是用力量压制的强力剑招。
然而以我一介弱女子之身,不管累积多少锻炼,要到达父亲大人那种境界的力量很困难。
那么我乾脆借力使力,把利用对手的力量当成战斗方式不就好了吗……
我在思考那种事情的同时,也依然在跟父亲交手。
在反射动作的领域内,我也配合著挥剑。
「呜……!」
先架开再贴近对方。
接著我把剑搁在父亲大人的脖子上。
「呼、呼……!」
眼前的光景,明明是我自己做出的事却无法置信。
我赢了。就算父亲大人有手下留情。
「……大意了。」
父亲大人哈哈大笑站了起来。
打从开始训练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在训练中看见父亲大人的笑容。
因此我更加惊讶了。
「要再来一场喽。下次老夫要稍微多使点力。」
「……是!」
父亲大人如他所言,动作的速度变快、力量也变强了。
我马上就反应不及,一下子剑就被弹飞了。
「……拜托您,请再来一次!」
就这样,我再次投身于和父亲大人的剑招对打之中。
✝✝✝
无数次的遍体鳞伤,即使如此我还是继续拚命挥剑。
就这样当我变得能在五次对打中赢下一次的时候──
「……很好。你从明天起参加护卫队的训练吧。」
「……喔……」
父亲大人突如其来的指示,让我忍不住愣愣地回覆了他。
安德森侯爵家私人士兵……别名护卫队。
是跟随武艺远近驰名的安德森侯爵家当家的战士。
原本安德森侯爵家每一代的男人,为了不要让名号蒙羞,会持续锻炼自己的武艺。
而为了追随他们,护卫队的每个成员也要求有一定的熟练度。
当然他们的实力也是远远强于其他领地的私人士兵。
因此得以进安德森侯爵家护卫队的门路很窄,加入之后日日夜夜的训练也不可或缺。
正因如此,他们对自己的武艺和隶属于护卫队之事引以为傲。
为了训练安德森侯爵家的男人和他们,安德森侯爵家的本宅有个相当宽敞的训练场。
……说一下题外话,到了父亲大人这一代,因为他说身体会变钝,所以在王都的宅邸里也打掉中庭建了个训练场。
所以王都宅邸的训练场里不光有卫兵,就连仰慕父亲大人的骑士团成员也会过来训练。
应该不只我一个人觉得与其说是贵族宅邸,简直就像是军部设施。
先不说这些,要让我参加那个训练?
……我实在期待到不行,禁不住笑逐颜开。
至今训练的对手,不是哥哥就是父亲大人。
虽说那样也很好,但我还是想跟许多人对战。
最重要的,是我想试试自己的实力。
肯定会有形形色色的人,而那些经验会成为我的血肉……让我又一次变强。
只要想到那件事我就觉得很期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见我那副表情,如此提议的父亲大人也浮现出苦笑。
接著,在那隔天。
我得意洋洋地前往训练场。
一抵达之后,只见周遭都是比我大上一两圈的壮硕大汉们。
我自然很显眼。
「……喂,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小孩?」
「天、天晓得。喂,你去跟她搭话啦。」
「咦,我不要。我一下子就会吓哭小孩。」
……虽然讲起来不好听,但如果要说,他确实是长得一副坏人脸……再加上那种气质,要是一般的小孩见到他,肯定会觉得害怕吧。我在心中对最后说话的那个人自言自语道。
「小姐,你为什么跑来这里?这里很危险,你最好赶快离开。」
「……初次见面。我叫梅露。从今天起要参加这里的训练。还请各位对我多多指导及鞭策。」
第一印象是关键,于是我认真地打了招呼。
顺带一提,我报上的名字不是本名,也不是平时会叫的小名,这是父亲大人的指示。
侯爵家的千金小姐要参加训练,毕竟还是会有所顾忌。
先不说那些,我的那些话,让护卫队的队员们之间弥漫的气氛更加奇妙了。
「……全员,立正!」
这时候,其中一名队员开口大喊。
面对彷佛要把鼓膜震到麻痹的声音,我一瞬间愣住。
但是队员们都很习惯,呼应那个声音迅速列队,接著挺直腰杆,用优美的姿势站直。
「当家大人来了。」
做好准备后,父亲大人出现了。
我瞄了眼队员们的脸庞,他们的双眼宛如跟我同年龄的男孩子那样闪闪发亮。
「各位今天好像也很有精神,再好不过了。」
说完那句话后,父亲大人豪爽地笑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他就收起笑容,露出严肃的表情。
「……刚才老夫有要她自我介绍,那边的梅露会从今天起参加训练。来到这里以前,老夫有在某种程度上锻炼过她,所以不用客气,让她切身明白各位有多强。」
那低沉的声音,使得我身体一瞬间颤抖。
……害怕?不,并不是那样。
这是因为兴奋而颤抖。
我感受到父亲大人是认真的。
以及我太过期待接下来的训练和战斗。
「……请多多指教!」
我用从丹田发出的声音说完,父亲大人只是笑了笑。
「那么,训练开始!」
接下来开始的训练,比起平时我所做的来得轻松。
是因为最近我除了父亲大人吩咐的课表,还加进自己思考的各种项目的关系吧。
随后在做完热身运动兼提升体力的课表以后,就开始挥剑练习了。
从上往下。
每一次挥剑就会斩去多余的情感,心情变得平静,让人觉得很舒服。
像是有一根芯贯穿自己的内在那样的感觉。
在深深受到感动的时候,挥剑练习也结束了。
接下来最后是一对一的对打。
一次叫两个人的名字,叫到的两个人就面对面拿剑对打。
我目不转睛似的注视著他们的动作。
原来如此,还能那样子动啊……学到了不少。
有我自己做得出的动作,也有以我的体型来说很难的动作,我一边思索著要是对手做出那种动作应该如何应对,一边看著那些动作。
「下一个,梅露和拉达!」
到了最后,总算叫到我的名字了。
对手是最先发现到我的存在并且感到伤脑筋的男人。
显然对于和我对打这件事,让那个叫拉达的男人再一次觉得伤脑筋。
「那么,开始!」
裁判兼教师的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然而拉达却没有动起来。
似乎是为了该怎么跟我对打而感到迷惘。
不管等多久还是没看到他有要动的迹象。
因此先动起来的人是我。
我整个人贴近他挥剑。
「喔……!」
拉达很讶异似的双眼圆睁,弹开了我的剑。
但也因为那样使得他重心不稳。
我利用那点让他跌倒,跟著把剑摆在他的眼前。
「……赢、赢家!梅露。」
周遭开始乱哄哄发出吵闹的声音。
不过瘾的结局……最重要的似乎是大家为了我获胜感到惊讶。
可是我却有种内心想咂嘴的感觉。
我完全没有战斗过的感觉。
毕竟是他大意了。
「……拉达,老夫应该说过了吧?老夫有对那名少女施以训练。这是你的坏习惯。一旦认定对手比自己弱就会手下留情。在战场上……不对,无论何时都没有什么弱者或强者之分。只有彻底了解该怎样打倒敌人的人能成为强者。改掉你那天真的坏习惯。」
「……是。十分抱歉。」
拉达低头听著父亲大人严厉的训斥。
「……梅露,你还能打吧?」
「是的。」
「那么下一个,冈兹,过来。」
随著父亲的话,另一个男人取代拉达来到我的眼前。
「那、那么……冈兹对梅露,开始!」
裁判话一说完,我跟他都动了起来。
从他身上的氛围能推测出,他似乎没有大意。
……好极了。
我一边承接他犀利的剑招,一边露出狞笑。
话虽如此──
果然跟父亲大人相比之下,他的动作慢,剑上传来的力量更弱。
虽说是因为比较对象的缘故。
不过能对上父亲大人以外的动作和剑招相当有趣。
在好几次的对打之后,我贴近他打飞了剑。
然后把剑摆在赤手空拳的他的脖子上。
周遭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赢家,梅露。」
此时,教师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这下子你们就明白梅露的程度了吧……有任何人反对这个人参加训练吗?」
尽管父亲大人那样询问,却没有半个人开口。
……我笑著心想,我被测试了吗?
「好吧。那么今天就到此结束!可以自由行动了!」
他说完那句话后,就结束了训练。
结束是结束了……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老实说,今天我有种消化不良的感觉。
……虽然是学到不少。
而且第一次和父亲大人、哥哥以外的人对战,似乎让我很亢奋。
因此我没有放下剑,而是为了让身体动起来跑了出去。
✝✝✝
「……当家大人,您是在哪里找到那样的孩子的?」
听见护卫队队长伽利亚的话,卡杰尔•达兹•安德森浮现一抹苦笑。
「怎么?你在意吗?」
「是的。因为她的实力。」
「不可思议。她那么年幼却有足以匹敌,甚至超越护卫队的实力。」
在伽利亚身边,担任护卫队副队长的休雷接著说下去。
休雷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担任副队长,实力不是盖的。
仅仅一天就迅速得到他的赞赏……就代表梅露莉丝的实力也受到队员们认可。
「光是那样他们还觉得不是滋味吧……大家去看训练结束后她的自主训练,结果所有人似乎都把那种念头拋到脑后了。尽管有好几个人觉得似乎很有意思而去观察她,然而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脸色铁青。当然也包括事后才听说的家伙。他们说想起了入队集训。」
入队集训……别名「地狱洗礼」。
获选为安德森侯爵家护卫队的,多数都是在入队前就被称为实力坚强的一群人。
为了挫挫他们的锐气,卡杰尔亲自排出训练课表施行训练。
实际上训练的效果相当显著。
原本目睹卡杰尔的实力,明白人上有人就已经感到挫折了……但在那之前,多数人在他以自身的基准琢磨出的训练中明白了。
……明白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的训练就是有那么严苛。
而对于梅露莉丝能与那匹敌的自主训练内容,让每个人都瞪大双眼。
「话说在前头……就算是老夫,起初吩咐给那家伙的训练内容也只有那个的一半左右喔。」
「……就算一半也够多了。」
卡杰尔的话,令一本正经的伽利亚也忍不住开口吐嘈。
休雷则是在他身旁乾笑。
「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孩子。而且她现在正是爱玩的年纪对吧?明明如此,为什么她要那样拚命训练呢?」
听见休雷的话,卡杰尔望向远方,开始回想往事。
正如他所言,她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有种成熟的美感。
银白色发丝,以及宛如海蓝宝石那般通透的淡蓝色眼眸是她的特徵。
时间一长,会出落成多么美丽的女性呢……光是现在,她就已拥有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著迷的容貌。
她是会让人发自内心期待成长的孩子。
而那样的她,如今伤痕累累地混在男人们中进行训练。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首先不可能将贵族……而且还是年幼的女孩放在那种环境之下。
即使如此,卡杰尔还是答应让她训练最大的原因,在于他发现她身上有天赋异禀的才能。
当然也包含由于妻子亡故,希望她学会自卫术的心愿在其中。
但如果只是那样,他不会对她那么严厉。
施行更加轻松简单的训练然后结束也可以。
没有那样做,是因为想让她发挥才能。
并且发挥到极致。
说到底一切的开端,都是他妻子的葬礼那时候的事。
以始料未及的形式失去了爱妻的他,由于失落而自悲自叹。
虽被誉为英雄,却连保护自己重要的人都办不到,他甚至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恨。
而且杀害妻子的对象,并不是满心复仇的邻国之徒,而是自己国家的人,这件事让他感触更深。
在葬礼现场见到同样悲叹的孩子们,更是令他悲从中来。
然而在那场葬礼中的一瞬间。
他有种全身猛然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见到了强者的剎那之间,本能感受到的警报。
就是那种鸡皮疙瘩。
这种气息似乎是从这场葬礼的某处传来……感到危险寻找那种气息,随后察觉没想到是从自己的女儿身上发出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毕竟,他从自己不满十岁的女儿身上,感应到类似霸气的东西。
见过无数强者的他,感应到了危险。
他观察女儿的样子,只见她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取而代之的是彷佛要咬破一样紧紧咬著唇瓣,双眼之中有憎恨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她在想什么,可说是一目了然。
然后因此流露出来的感情,敲响了他本能的警钟。
「……梅莉,你现在能否只想著你的母亲呢?」
因此他对她说了那句话。
尽管梅露莉丝一瞬间愣了愣,但她的注意力随即摆在妻子身上,再次潸然泪下。
笼罩在悲伤之中的葬礼早早结束,在那之后卡杰尔过著波澜壮阔的每一天。
为了逃离失落感,他投身于工作中。
伤口绝对不会愈合。
在他的心中,她的存在就是有那么重大。
即使如此,日子一天一天过,他也在渐渐整理自己的内心……就在必定要将山贼歼灭一事,对他来说成了极为健全的心态之际。
梅露莉丝向卡杰尔提出了请求。
希望他能锻炼自己……
他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
理应是美梦成真的这句话。
因为他自己曾想著,希望她能学会防身术。
然而她的双眼却在诉说,那不是她的愿望。
正因如此,他不知所措。
走上复仇这条血淋淋的路,自己一人足矣。
然而在那样想的同时,他又冒出想让她发挥才能的欲望。
就这样,当他留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答应了。
起初,他以为她很快就会叫苦连天。
不如说,他甚至希望她那样做。
然而她却没有发过任何一句牢骚,做完了那些训练。
而且她的双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只是一心在那条路上迈进。
……实在矛盾──卡杰尔无数次嘲笑自己。
他明白应该停止,而且停止训练对她会是最好的。
快点发牢骚啊,那样一来明明就能成为停止训练的好藉口了……他好几次那样想。
另一方面,看到她没有一丝阴霾只持续注视著一个目标的双眼,虽说是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令人喜爱。
还有她持续超乎水准地完成他给予课题的身影。
他甚至期待起未来她会变得多强。
因此他在不知不觉中不再阻止她。
接著给了她剑,教授她招式。
起初看到的剑招毫无章法。
然而她的剑招逐渐变得锐利且洗练。
进展顺利到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追上先开始训练、长她三岁的哥哥,于是试著让他们对打。
不久后哥哥当不了她的对手,变成卡杰尔跟她对打。
伴随著身高而来的,是无论手脚长度、力量、速度,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所差异。
但她仍然能紧咬他不放。
既然力量不足……她便自己创造出能弥补那些的技巧和动作。
最近每当和她对峙,自己都会打冷颤起鸡皮疙瘩。
在葬礼上感应到的她杰出的才能。
知道那果然并非自己的误会,令他笑了。
就算从他的角度来看,她也是天才。
并不是能知道一分就能理解十分。
而是用不著教就能自己理解到十分,知道一分就能深入挖掘那一分。
那就是她的才能。
「……当家大人?」
伽利亚似在窥探般询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卡杰尔。
听见那话,卡杰尔回过神来说道:
「抱歉。老夫在想点事情……她追求强大的原因……是吗?跟老夫是一样的。」
「一样吗?」
「是的。重要的事物被轻易夺走,对自己能力不足感到愤恨,最终产生的觉悟。」
「……换句话说就是希望报仇吗?即使如此将军您还给予她指导吗?」
「说过了吧?是一样的。」
卡杰尔说著这些话的表情,有著他们两人前所未见的悲伤和软弱。
「……不过,不仅如此,也是因为发现她的才能,老夫才会老大不小却还心绪澎湃吧。」
像是要驱散沉重的气氛那般,卡杰尔笑著说道。
听见那句话,他们两人表示同意点了点头。
「你们好好照看那孩子。然后如果可以就引导她吧。因为老夫没有那种资格。当然老夫也会留意她的。」
「……遵命。」
「明白了。」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给出肯定的回覆。
「打扰您这么久十分抱歉。我们先告退了。」
随后两人就离开了房间。
卡杰尔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以后,为了前往训练场走出了房间。
在训练场附近,他看见儿子帕克斯而停下了脚步。
帕克斯的视线前方,是梅露莉丝在训练的身影。
他面露微笑,眼神温柔地守护著她的身影。
帕克斯也因为接受卡杰尔的严格训练,在同龄人之中出类拔萃。
即使如此,实力还是不及梅露莉丝。
帕克斯自己非常明白那件事。
就算这样他依然平静地接受了那个现实,见到如今他那般温柔守护的模样,卡杰尔内心感到疑惑。
「……你不会不甘心吗?」
因此卡杰尔向帕克斯提问。
帕克斯一副这真是个意外的问题那般,愣愣地仰望卡杰尔。
「完全不会……我身为安德森侯爵家的一员,是您的儿子。因此我明白自己